第4章

? 玄都觀大殿。

遲宛正忐忑不安的跪在地上。青雲真人與相塵真人高坐上方,青雲真人翻着竹簡,仿佛沒有看見遲宛。相塵真人的眉頭都皺成一個川字,氣的才堪堪張了口,又大嘆一口氣噎了回去。

遲宛跪的累了,忍不住想挪動一下位置,相塵真人的氣嘆完了,終于開口問道:“你有什麽要說的?”

遲宛一聽到相塵真人的聲音,原來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終于下來了:“師父,我真的不知道,那時候我都暈着,什麽時候進去的時候都不知道。”

青雲真人啪的一下把竹簡拍在邊上,叱喝道:“一句不知道,你就想把責任全部推卸?!”

遲宛連忙搖頭,被青雲真人一吓,想好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不,不是……

“你們既然是一同下山歷練,晏遲魚她做錯事,你當屬同罪。”

此話一出,相塵真人終于敲着扶手出聲:“這是晏遲魚放的,關遲宛什麽事?”

青雲真人冷哼一聲:“過去就說過晏遲魚不能留,你那時卻心軟了,提及就将她的靈力封印,可是現在還是出了這事,你說該怎麽辦?”

高坐幾位說的毫無顧忌,遲宛聽的愣住,雖然她早就發現晏遲魚有些特殊,雖是掌門徒弟,可惜似乎并不受掌門喜愛。過去她只當是掌門偏心溯秦,如今卻似乎另有隐情?出聲之間,青雲真人已轉向遲宛,一聲不響的看了她好久。遲宛被瞧的心急肉跳,頭壓的低低的,屏息以待。

遲宛原以為一定是劈天蓋地的一通頓訓斥。青雲真人咳嗽了聲,她的肩膀就聳一下,不想他卻是話風一轉,凝重囑咐:“接下來我問的話,你不許透露半個字,必須如實交代,如有半字不實……

話音未落,溯秦推門進來,對着兩位真人作了一揖。見談話被打斷,青雲真人勃然大怒,剛想訓斥。溯秦已經先聲道:“晚輩絕無冒犯之意,實在是事關緊急。”頓了頓:“禁地有外人強行闖入,遲魚師弟被帶走了。”

……

晏遲魚離開的并沒有那麽順利,剛剛走到城門口,蘭陵就莫名其妙的向她靠過來,最後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若不是自己反映的快,幾乎真要被他壓扁。

他躺在落葉堆砌的地上,雙眸緊合,臉上依舊清清冷冷的沒什麽表情。晏遲魚探了探他的脈搏,又數了數自己的,發現他的脈象明顯比慢了許多,至于其他的,她也看不出來了。

以蘭陵的體型她自然抱不動,周圍人來往圍觀的有,卻沒有一人靠近,晏遲魚蹲着盯了他半天,都沒有下一步的行動。身邊的人來來回回,一個小姑娘守着一個躺着不知死活的人,自然受到很多指指點點的目光。她沒空理會這些聲音,盯着蘭陵思考是勉勵能扛幾步是幾步還是潑一通水叫醒他的時候,身後忽然響起一聲驚呼,然後是快速的腳步聲,有人扒開人群,提着一個箱子向她小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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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十歲的年紀,背着一個藥箱,身體看起來頗為健碩的大夫。那大夫不顧站在一邊還在神游思考中的晏遲魚,抓起蘭陵的手腕就開始探脈,這一探,又是一聲驚呼,對着身後學徒模樣的人道:“還愣做什麽,快把他扶起來。難不成還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家扶”

大夫一邊催促學徒将蘭陵扶起來,一邊安慰晏遲魚:“這位……姑娘。”

見她沒有說話,大夫又開口:“那這位……夫人?”

晏遲魚卻是被這為大夫風風火火的陣勢吓到忘記反映了,等到大夫出了聲,便回身道謝。

那大夫見她總算回過神,料想年紀輕輕遇上這狀況不知道怎麽辦也情有可原,于是好脾氣的安慰:“不要着急,我這就讓我徒弟把你這公子送到醫館,幸好你是遇見我,不然這位公子沒得救了。”

……

醫館之中,到處彌漫着藥香,晏遲魚四處看了看,趁着人不注意,把自己的荷包翻出來,數了數還剩下多少銀兩。但是從上倒下找了個遍,發現也就只剩下住客棧一天的錢,給蘭陵開了藥,估計今天就要露宿街頭了 。

被關的太突然,一時之間真的沒想過還有這個問題,晏遲魚欲哭無淚。

就在此時,大夫的一個徒弟忽然喚她過去。晏遲魚咳嗽一聲,連忙把錢收好,跟在徒弟的後面忐忑不安的進去內室。

蘭陵正躺在穿上,胸口大開,上邊紮滿了銀針。依舊沒有轉醒的跡象,他的胸膛有些蒼白,晏遲魚估摸着應該是在水下泡太久,又不曬太陽的原因。

大夫已經給蘭陵紮完最後一針,嘆了口氣,表情有些凝住:“唉……

晏遲魚猶豫了一會,找了一個最穩妥的稱呼:“我……我兄長怎麽了?”

大夫言語躊躇一會:“不妙。”坐在案上提筆寫方子:“老夫行醫數十年,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病例,尤其是這公子的脈象……他停頓一會,問道:“你兄長從小脈搏……就有異與常人嗎。”

晏遲魚遲疑一會,目光漂移:“這個……好像是吧。”

蘭陵的脈象比常人慢上了許多,不過她并不知蘭陵的底細,所以也只得含含糊糊的應下。大夫自然不知道這個,只當晏遲魚什麽都不知道,略帶了點職責:“兄長有這古怪的病例,姑娘怎可漠不關心?”

晏遲魚只得傻笑的含糊帶過。

大夫看她這樣,也沒在說什麽,遲疑一會,又寫下一味藥:“那老夫先開一敷藥試試,姑娘且在這稍待片刻,待後院熬制後給公子服下。”

晏遲魚一遍摸着荷包,一遍僵笑的點頭。

大夫把方子交代下去就離開了,晏遲魚搬了一張椅子坐在邊上,一邊思考接下來的活計,眼睛四處飄了一會,又落到蘭陵身上。頓時一亮。

她瞧了瞧蘭陵依舊熟睡的臉,一邊目光向下移,直到落到他的腰間。一個白色雅金線繡做的腰帶,更重要的是腰帶正中墜了一顆大明珠。眼睛再往下,又見着他身上帶着一個黃玉的腰佩,下端是雅金色的流蘇,黃玉的色澤溫潤,雕刻的出的圖文神秘細致,做工精良。一看就是價值不費,能抵得上好幾天的房錢。

她猶豫一會,手從腰又移到他的玉佩上,又從玉佩移到腰帶。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決定把他腰帶上的明珠拽了下來。

一出門就有個當鋪,學着和遲宛看的話本子。晏遲魚把還來不及還給溯秦的配件往上重重一放,以做震懾之用,然後咳嗽一聲,大喝道:“這個明珠我當了。”

裏頭原本再打盹的掌櫃果然被晏遲魚吓住,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晏遲魚繼續咳嗽一聲:“這是我家傳家之寶,若不是真有困難,我也不會拿出來,你開個價。”

掌櫃看了看晏遲魚這一張稚氣未脫的臉,又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配劍,拿起那顆明珠琢磨一會,伸出五個指頭:“五兩,不能再多了。”

晏遲魚想了想,伸出兩個指頭:“二十兩。”

“哎,這位女俠,我們是小本經營,這樣吧,我看你是一個姑娘家不容易,給你十兩如何?”

晏遲魚堅持:“不行, 二十兩。”

掌櫃遲疑一會,又拿起明珠看了看:“二十兩也行,不過要死當。”

“死當就死當,但是我不要銀票,你給我碎銀。”

……

回到藥店的時候,蘭陵已經從床上坐起來,衣服也已經穿戴整齊。不過他看起來有些疲憊,剛剛進去的時候,他正支着頤,眼眸也合着,頭發如一匹上好的綢緞一般垂落腦後。

晏遲魚看見他已經醒來,稍稍一愣,後退一步,連忙把包裹往後面藏。

蘭陵卻好像沒有注意道她的動作,睜開了眼,卻沒有看她,聲音寡淡且平靜:“我睡了多久。”

她一遍往後移,一邊勉強笑着:“沒多久,也就半天吧。”

他只是颔首。

晏遲魚咳嗽一聲:“你好點沒有,剛剛的藥吃了嗎。”

蘭陵卻搖了搖頭:“那些藥與我無用。”除此之外,沒有多餘的話。

晏遲魚猶豫了一會,見蘭陵似乎沒打算說,只主動問道:“蘭公子只是想帶我出來……那現在公子打算去哪?”

起初在禁地裏帶她出來,晏遲魚只覺得似乎被蒙了什麽心智,如同那次解開封印一樣,連細想都來不及便答應了下來。現在清醒了一會,卻覺得自己此舉非常的不穩妥。她甚至不知道蘭陵是不是妖怪,畢竟她不是很能說服自己只是人的話,會被封印在那種地方。

蘭陵沒有回答這問題,反倒點點頭,自顧自道:“你想我和一起去?也好。”

晏遲魚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手裏的包袱差點要掉在地上,她被驚的腿都一軟:“……什麽?”

蘭陵瞧了瞧他,眼裏升起幾分似笑非笑的表情:“偷了我的珠子,晏姑娘難道想要一走了之。”

晏遲魚眼睛向邊上瞟了一瞟,連忙若無其事的咳嗽一聲,只得把包袱拿到他面前的桌子上:“這個……咳咳,我出來的匆忙,沒帶錢,以後還給你。”

蘭陵直接問:“當了多少。”

“……二十兩。”

蘭陵沉默一會,眼神有些複雜看着她:“……你可知這價值幾何。”

被他這樣一問,晏遲魚疑惑了下,試探性的猜測:“………不知道……五十兩?”

“……”長久的沉寂。

蘭陵合了合眸,複又睜開:“罷了,你今後缺什麽物件和我說便是。”停了停,他道:“別再随便當東西了。”

“……”晏遲魚覺得很奇怪,但實在不清楚蘭陵此言何意,疑惑的打量了他一會,自然什麽都看不出來,只得不明所以的“哦”了一聲。

他從床榻上站了起來,掀了簾子出去:“此地離玄都觀不遠,想必很快有人尋來,現在就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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