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晏遲魚第二天起的早,但是蘭陵起的比她更早。
因為遲宛昨天的話,不由的讓她确有幾分顧慮,将衣服折疊好放在他的桌子上的時候,不住的用若有所思的餘光看他。
蘭陵也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看了一眼疊的整齊的外衣,點頭道:“有勞。”
晏遲魚擺擺手:“不不,這是應該的,謝謝你救了我們。”說完也沒走,反倒躊躇的站在原地,顯然有話要說。
蘭陵見她一直沒走,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居然主動開口:“有事便問。”
晏遲魚斟酌一會:“蘭公子接下來打算去哪?”
蘭陵将衣服穿戴好,又整理了下衣袂,似乎想到了什麽,手下的動作略有停頓:“去找一個故人。”
晏吃魚遲疑了一會,又問:“……一直想問,公子為何會被困在那裏,可是那地方藏的什麽妖怪所為,若是如此,我也應盡早禀明師門,不能使得這些妖物禍亂人間。
“不過是一處荒地,又因陣法之故,聚集了大片的怨氣,到還未形成什麽妖物,多找幾個修道的人,一一将怨氣驅散了便好。”
雖然這次的回答的話很長,字很多,但是他幾番都不肯說為何會在那個地方。晏遲魚将這事從頭至尾想了一遍,期間又抽出空偷偷打量幾眼蘭陵,他的神色不見異樣,眉宇間清清冷冷也不像什麽妖怪。
只是他呆的地方,讓晏遲魚越想越奇怪,越想越後悔,越想越覺得有重重的問題。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放出了極大的麻煩,不由的覺得有些頭疼。
蘭陵也看了她幾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現她态度的轉變:“還有事?”
晏遲魚自然不能說再想這個,便道:“……我吃過午飯就回觀裏頭了,過來和你告辭。”
蘭陵點頭,繞過她起身推門出去:“再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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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等到午時,待得晏遲魚與遲宛用過早餐回來,一推開門,就發現屋裏已經多了一個人。在記憶之中,他的眼眸都帶着令人愉悅笑意,只是今天他的面容頗為凝重,落到晏遲魚身上時,明顯露出擔憂之色,嘆氣:“師父讓我來帶你們回去。”
晏遲魚愣了愣,不自主的垂着頭看腳尖:“麻煩秦師兄親自來接。”
溯秦瞧着埋着頭的晏遲魚,皺着眉,直接便問道:“你放出了什麽?”
遲宛一聽就傻了:“掌門真人這麽快都知道了?!那個人到底是哪個妖怪?我就說這個人,呸,這個妖一定有問題吧,這次真的完了完了。 ”
溯秦道:“是不是妖怪我并不确定。”
晏遲魚松了一口氣。
溯秦又接下來接道:“但是從來沒看過師父這樣生氣……
這剛剛松的氣幾乎要把晏遲魚給噎死。
溯秦看了晏遲魚半晌,聲音放輕了些,像是在安撫她的情緒:“現在說再多也沒用,我先送你們回去。”
……
回去的時候,甚至還不容辯解什麽。青雲真人就讓溯秦把晏遲魚直接關在禁地之中。溯秦原想給晏遲魚求情,然而青雲真人的言辭極為堅決。到了最後甚至連聽都不願意聽下去,又之後直接将遲宛帶走。
溯秦無法,只得親手将晏遲魚送去禁地。
一踏入後山的禁地,便是狂風大作,山上的風本來就大,這裏的風淩冽的幾乎能把皮膚刮出口子。溯秦已經不能再進去。他站在門口,祭出令牌,将石壁打開一個口子,這個打開的洞口裏,只有濃重的墨色,哪怕外頭再明豔的陽光都照不進一分一毫。
他的聲音和着風聲,透着明顯的擔憂:“只能把你送到這裏了。”
晏遲魚點點頭。
溯秦想了想,在乾坤袖中拿出一個包袱,竟然從裏面拿出五六個幹糧和饅頭:“裏面沒東西吃,這些先抵着。”
晏遲魚接過來的時候卻笑了笑:“這時候,只有師兄還會想到我會不會餓。記得我第一被關的時候,師兄也給我備了吃的。”
溯秦嘆了一口氣,看着她的眼神複雜:“只是我能做的始終有限,這幾日你先呆着,師父七日過後便會回來,那時會帶你出去,或有轉機也說不定。”
晏遲魚“嗯”了一聲,臉上帶了幾分微弱的笑意:“師兄也不用擔心,這禁地我去過這麽多次,早就習慣了。”
溯秦遲疑一會,還是揉了揉她的發,眼神閃爍:“這次你……
晏遲魚揉了揉眼睛,又擡着看頭,直到日光模糊了雙眼才重新看向他:“我放出那個蘭陵是真的,無法給自己開脫,也是我考慮不周,太依賴自己的感覺,或許蘭陵真的是妖怪也說不大。”
溯秦看着她,依舊微皺着眉:“你從小對妖氣就比常人敏銳。”
晏遲魚又笑了笑,還眨了眨眼:“畢竟,我只有這一個強項,術法上卻學的一塌糊塗。這次師兄你有事情,我與宛師兄一起,就捅出這麽大一個簍子,果然沒用。”頓了頓又笑了:“師父他們不喜歡我也正常。”
溯秦的目光更加複雜:“如果……”他頓了頓,再道:“我會放你出來。”
晏遲魚愣了愣,這次終于沒有笑了,皺眉道:“師兄你在說什麽?如果他真的是妖怪,我被關一輩子禁地也活該。你放我出來,你怎麽交代?”
溯秦搖了搖頭,聲音滿含擔憂:“你十歲之前一直生病,十歲之後才好了些,與修行術法上略有欠缺,作為師兄,我本該一直在你身邊護着你的,這次是我考慮不周。”
這一番話讓晏遲魚有些驚訝,複又搖頭道:“一直在我身邊?師兄,我總有長大的一天……不能一直依賴你的。”她看了看那個不算陌生的洞穴,微微笑着:“那我就過去了,師兄不要擔心,被關了這麽多次,早就不怕了。” 語畢,也不再去看溯秦,晏遲魚轉身就走了裏面。
溯秦站在門口,聲音和着風有些輕飄飄的,他輕聲道:“不會太久的,我會接你出來。”
晏遲魚的腳步一頓,點點頭:“好。”
……
禁地裏面倒是點了燈,并不昏暗,約莫有十步的距離,正中是一個高約一尺的石臺。果然還是沒有變,上一次關在這裏是什麽時候?晏遲魚想不太起來,她也懶的再想,将溯秦給的幹糧拿出,分出七天的量。然後坐在石臺上抱膝發呆。
自己,真的惹出一個大麻煩。非但自己無力解決,晏遲魚甚至隐隐察覺到或許自己惹了一個連師父或許都沒有辦法解決的大麻煩。她抱着膝蓋,将最好的,最壞的後果通通想了一個遍,還抽空思考下有哪種妖物能壓制住周身的戾氣半點都不露來。
第二個問題沒想出什麽頭緒,第一個問題能把她浸出一身的冷汗。
……
山洞中的時間過的似乎特別慢,她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很長,又好像剛剛過來,幹糧餓了就吃,現在也已用了兩天的量。外頭任何聲音都飄不進來,終日惶惶不可終日,茫茫不知所為。
不過這個情況早就不是第一次經歷,晏遲魚覺得自己還挨得住。
等到某日某刻再醒來的時候,燈火照的晃眼,眼前忽然還出現一個白色的影子。在這裏呆的太久,她的腦子有些昏昏沉沉的,起初還疑為身在夢中,等到适應燈光的時候,那個人影已經清楚的站在她面前。
這出現的太突然,晏遲魚吓的直接從石臺上滾了下去:“是你。”
蘭陵依舊是神定氣閑的模樣,白衣如一輪皓月,語氣也不見有異:“這幾日一直再找你,原來在這。”
晏遲魚扶着石臺站起來,離着他遠了一點,摸不清他的來意,只能一邊說話,一邊想脫身的辦法:“找我什麽事情?”
蘭陵看了看她掩蓋不住的慌亂表情,依舊不動神色:“聽你的師兄弟說,因為你放了我,要接受及其嚴峻的處罰。”
“……”依舊和初見一樣,說話言行都帶着一股子出塵的神仙味。雖然不見什麽笑意,但是不是拿着居高臨下的冷漠,只覺得萬物在他眼裏都如雲煙拂過,冷冷清清,寂靜如山中的明月。晏遲魚見她主動提起此事,自然不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只得硬着頭皮回答:“所以你這次過來是殺人滅口的嗎?”
話一出口晏遲魚就會後悔了,說不定蘭陵原先根本沒想到這個,自己這不是提醒他速度解決自己嗎。
蘭陵聽聞晏遲魚此言,眼裏露出幾分驚訝,反問:“殺人滅口,你是這麽想我的?”
晏遲魚一拍腦袋,後悔的想把舌頭咬下來:“……不不不,我只是一時腦筋抽了,您看,怎麽說都是我把你放出來的。我當然也不求你能報答什麽……只是,只是……
晏遲魚只是不下去了,只能把這話攔腰掐斷。
蘭陵卻道:“我來帶你走。”
晏遲魚“啊”了一聲,一下子沒明白。
蘭陵淡聲道:“留在這,你會死。”
晏遲魚:“……”
蘭陵向着晏遲魚靠近幾步,她渾身汗毛都豎起來,原想立刻跑的遠遠的,但他離的越近,她也更加不敢移動,最後也只能站在原地,低着頭不發一言。
他皺了皺眉,像是有些不解:“不想走?”
晏遲魚搖頭。
他沉默一會,面無表情道:“我不會殺你,也不會傷你。”頓了頓又道:“他們既然想要你死,便是用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将你束縛此地,但是唯有好好活着,才能告知委曲。”
晏遲魚擡頭看了看他,猶豫一會,還是搖頭道:“可是他們說的都是事實,我……
蘭陵打斷她:“可是我有。”
“……?”
聽起來像是辯解的話,但是他說過來只覺得是再陳述一個事實,不見分毫的怨怼:“我不是妖精,也沒有殺人。”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她覺得奇怪又詫異:“什麽意思?”
他卻不想在此事上多做解釋,又繞回之前的話題:“你現在還是不願意走,哪怕會死?”
晏遲魚自然不願意呆在這裏,她想離開這裏,有時候甚至想離開這個玄都觀。她并不是很喜歡這個地方,小時候也跑過好幾次,只是跑一次就被抓回一次,抓回來就被關到禁地之中。若不是有溯秦,她估計都會被餓死。
如同在水中見到他一樣,晏遲魚莫名覺得這樣也沒什麽不好。或許離開這裏,真的沒什麽不好。自己曾經不是一直這樣想的嗎?
于是,她真的就點了點頭,語氣堅定:“不,我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