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即使隔着玻璃,我仍能聽見窗外傳來低低的嘶吼聲。

一雙雙閃爍着精綠的眼睛出現在黑夜之中,層層圍繞着這輛大巴。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野獸。

夜色中看不清楚它們的具體形狀,但我仍然能從嘶吼聲和爪子抓地的聲音判斷出來,車子外面有很多野獸。我只看了一眼,車裏開了燈,暗淡之下我看到自己的臉照在玻璃上顯得十分蒼白。

車子裏的其他人也看到了,整個車子都開始搖晃了起來。

“怎麽回事?”

“天吶那是什麽……”

“我靠尼瑪真刺激,外面怎麽那麽多動物,幸好這車子是鐵皮做的。”

“不然一整車人都得被吃到肚子裏去。”

“司機你快開車啊!快走啊!”

司機緊張得冷汗涔涔,他抹了一把汗,半晌蒼白着臉喃喃說:“不可能不可能、車子開不動了……為什麽,為什麽?”

我有些按捺不住地站起來,前面已經有人走了過去,驚恐地尖叫着:“你會不會開車?不是之前才加過油嗎?沒有油了嗎?為什麽會開不動,怎麽可能?!”

“我、我不知道啊。”

“千萬別開門!後面的人都把窗關上!”

沒有任何人開窗,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沒怎麽回過老家,不知道這條路是怎麽回事。咽了咽口水,我想問何若蓉,然而我看到她緊緊地擁着何小瑤,整個人閉着眼睛,瑟瑟發抖,何小瑤又睡了過去。我只好拍了拍前面的大叔,問:“怎麽回事?外面怎麽會有那麽多……野獸?”

大叔正湊在窗邊看着外面,“老子以前回家的時候經過這條路也沒見過這麽多動物,日,這都什麽怪事!”話音剛落,“咚”的一聲,一只豹跳上來撞在玻璃板上,隔着玻璃和大叔臉貼臉,爪子在玻璃上刮出尖銳刺耳的聲音,大叔被吓了一跳,忙往後退好幾步,不小心和其他人撞到,一時間大巴裏面亂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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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那聲音刺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裏也覺得害怕,好歹我之前也是遇見過一些事的人,這才勉強沒抖起來。

靠,剛才只豹明顯品種珍稀。

這年頭那麽多動物瀕臨滅絕,怎麽外面就那麽多一看就很貴的家夥。

“別吵了!”前面突然傳來一聲怒吼,那聲音很大,幾乎掩蓋住了車子裏的所有躁動聲。

我也被吓了一跳,錯愕地看過去,只見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瞧起來似乎不是善茬。之前我上車的時候也留意到他了,這男人瞧着兇神惡煞,冷冰冰地也不和人說話,一個人霸占了一排位置,腳下踩着一個黑包,在大冬天的,他竟然只穿了一件黑風衣,還時不時挽起袖子。人多少都有點以貌取人,總之,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那種黑大哥,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很顯然車子上有很多人和我有一樣的想法。

那男人底氣足,連吼了幾聲,車子剎那間安靜下來,人人都盯着他看。

“吵什麽吵!外面那麽多東西,把那些家夥惹火了直接撕開鐵皮把你們這群都給吃了!”

他這話說得是毫無道理的,野獸的爪子再鋒利也不能把鐵皮撕開,萬幸的是他這麽一說,已經受驚過度的人們已經靜了下來。能冷靜下來就有辦法,我側過頭去看何若蓉母女,何小瑤還在睡。

我伸手去探了探何小瑤額頭的溫度,頓時一驚,這孩子只怕不是在睡覺,而是陷入了昏迷。

我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這孩子再燒下去只怕要出問題,外面怎麽那麽多野獸?

車子裏開了燈,我依稀看見外面有狼,有豹,還有很多別的食肉型野獸……這怎麽可能?弱肉強食,它們要是相遇了還不非得互相厮殺直到咬斷對方的喉嚨為止,怎麽可能同仇敵忾似的一起圍着這麽一輛看上去就像鐵皮盒子的大巴?

一雙雙眼睛在外頭閃着綠光,我下意識地摸了摸窗戶,還好,關着呢。

“那你說要怎麽辦?”

“司機,是不是車子出問題了?”

司機緊張得渾身發熱,幹脆脫了衣服,不斷地抹着額頭上的冷汗。

“不可能是車子出了問題,這車子一直在開着,但是不動!不動你懂嗎?就好像、像被有什麽東西擋在前面一樣。”

有人往前看了看,突然驚呼:“我靠!你們快來看看!”

我摸了摸何小瑤的額頭,跟着擠到前面去一看,只見車子前面一片幽綠,密密麻麻的黑影伏在遠處,也不知道是有多少野獸,最近的野獸死死地用身軀堵着車子不讓車子動,所以大巴才無法動彈半分。

這究竟是多不怕死的精神。

那些動物瘋了似地堵在前面震驚了車子裏的所有人。

“日,第一次看到這樣的!”

“我們是殺了它們的崽嗎?!”

“別激動,沒準等下它們覺得對車子這麽做吃力不讨好就走了。”有人這麽自我安慰道。

“總之別太激動!”

我抿了抿唇,果斷轉回自己的座位,我也幫不了什麽忙,當務之急是何小瑤。她發燒了,而且燒得很高,我拍了拍何若蓉的手臂,她緊緊地擁着何小瑤,面色蒼白,看上去害怕到極點,可她明明沒有像我和其他人一樣湊到窗邊去看,怎麽看上去比我們害怕多了?

“你松松手,我給小瑤看看病,你快把她勒死了。”

何若蓉這才恍然醒過來,看着她懷裏的女兒又驚又怕,“現在怎麽樣了?冷不冷?哪裏不舒服嗎?”

何小瑤當然沒辦法回答她,何若蓉于是又是一臉想要哭的表情。

由于職業的關系,我習慣在包裏放一些醫務用品,我掏出體溫計甩了甩,示意何若蓉讓讓,然後将體溫計夾到何小瑤的腋下。

看了看表,我說:“等幾分鐘看看。”

“你……”何若蓉看着我利落的動作驚了驚。

我嘆了口氣,怎麽覺得自從車子出了事之後,何若蓉變了那麽多呢?明明之前她是一個坦率又豪放的女人,這會兒反倒像是受驚的兔子。可能是因為女兒生病,又坐了長途車,精神不濟造成的吧。

“我算是個半吊子醫生。”說這話的時候我一點也不羞恥,雖說我沒正式做上吧,但是賭上學霸的尊嚴我也不能允許自己出錯。

其實還在念書的時候我在學校裏還是蠻出名的。

雖然相貌平平,可我學得好,教授的得意門生什麽的,醫學系的大神什麽的……只是沒想到後來混得這麽慘。

何若蓉聞言點點頭,仍緊緊擁着何小瑤,對我道了聲謝,完了,說:“姑娘你真是個好人。”

我扯了扯嘴角,“我已經收過很多好人卡了。”

這時車身已經有些穩定的車子再度傳來劇烈的震動。

我還以為那些野獸終于讓道了。

事實上,我真是太天真了,大巴上的人還沒高興多久,馬上傳來司機驚恐的聲音:“不、不對……這不是我們要去的方向。”

大巴開得非常快,甚至比我們來的時候更快,我覺得那像是被車子外面的野獸推動着行駛的。

人們再度進入了瘋狂的狀态。

“我們要去哪裏?”

已經有了哭聲和尖叫聲。

作為一個醫生,我不能容忍自己情緒過度。

看了看時間,我掏出何小瑤身上的體溫計,一看,三十九度,實在是太糟糕了,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孩子必須馬上得到治療。

“姑娘,我女兒……我女兒她怎麽樣了?”

何若蓉緊張地拽住我的手,我皺了皺眉,翻找着自己的包,試圖找出什麽辦法,一邊說:“有水嗎?多給她喝水,一般情況下像小瑤這麽大的孩子好好睡一覺就能稍微降□□溫,只是現在的情況實在是……”說着,我把外套脫下來給壓在何小瑤身上,從包裏拿出保溫杯接了一杯水遞到這小姑娘的唇邊。

何若蓉驚惶地掃了窗外一眼。

半晌,她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似的。

“我明白了。”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明白了什麽?

下一刻我看到何若蓉把脖子上的項鏈扯出來,握着項鏈墜子閉着眼,口中念念有詞。

我頓時無語,原來她是要祈禱嗎?

我看了幾眼,那項鏈有些古怪,白色的,看上去像是用毛編成的,說不上好看,我只是在她把項鏈拿出來的那一瞬間看到項鏈墜子好像是個紅通通的心髒。

這實在是古怪,那項鏈墜子只有一片指甲那麽大,垂在白色毛發下面,像是心髒的形狀。

只一剎那,我仿佛看到那個心髒在跳動。

我眨了眨眼,心想肯定是幻覺。

這時車身猛地一頓,“嚓——”

“車停了?”

“它、它們走了!”

我一驚,猛地伏身到窗邊,它們果然漸漸退去。

但是誰也不敢下車,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提議下去看看。

我看了看何小瑤,她緊緊地蹙緊眉頭,何若蓉一手抱着她,一手握着項鏈嘴裏不停地咕哝着什麽,那樣子還真像是施法的巫師。

車門開了,冷風一下子湧進來,有人下去看了一會兒,驚喜地喊道:“都走了!外面什麽也沒有。”

我也去看了看,當即皺緊眉頭。

是的,外面什麽也沒有。

我也從來不知道回老家的路上,竟然有一片幽冷的沙漠。

既然車子停了下來,我耐下心來去翻包裏的東西,試圖再找找有沒有能幫到何小瑤的東西。

摸着摸着,掌心突然被紮了一下。

這似曾相識的感覺頓時令我大感不妙,我摸了摸,竟然又從我包裏摸到了那本黑漆皮的書!

靠!我不是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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