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月光皎皎,一人從風沙之中走出來。

他微微蹙起眉,身姿颀長挺拔,不過表情淡淡,很顯然又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

——竟然是秦宵。

他還好,目光掃過來瞧見這邊有人時僅是略略驚訝地睜了睜眼睛,倒是我被吓了一跳。老實說我從來沒想過能在遇見他,要知道上次見面的時候那齊家村和我趙家老家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他再怎麽有能耐也不會閑着沒事跑到東邊來吧?就算有那能耐,也不會就那麽湊巧碰到他吧。

可偏偏就這麽湊巧了。

秦宵的目光最終定在我身上,上上下下瞟了幾眼,顯然是驚異的,最終,原先微蹙地眉頭伸展開來,片刻過後突然瞅着我促狹地笑。

“怎麽我每次見到你都是一張魂不守舍的臉?”

一句話打散了再見面的一些尴尬和震驚,輕飄飄地又拉近了距離,仿佛只是兩個老朋友見面一般。我恍然回過神來,又驚又愣地瞪了他一眼,“都看到你了,魂魄能還待在身體裏面嗎?吓都吓出來了,你怎麽又在這裏?上次還沒好好告別,怎麽每次遇到怪事都能碰見你,你丫該不會是死神附體吧。”

“這真是巧合,我也只是察覺到這一帶有所動靜才過來,沒想到被困在了這裏。”

“你們認識?”何若蓉一臉驚訝。

秦宵有禮地沖其餘人笑笑,而後上去把那頭受傷的小獸抱起來,我這才發現他手中拿着一只塑料瓶,裏頭的水些許渾濁,看起來像是這沙漠裏的自然水。秦宵之前大概是去找水了,何若蓉原本見他抱着那頭小獸還很緊張,這會兒見他在沙漠裏找到了水,更是驚訝得幾乎尖叫起來。

“這裏怎麽可能有水?!”

沙漠裏偶爾有一小窪水其實也是可能的,何若蓉語氣裏那種絕不可能的态度讓我覺得有些奇怪。

她猶猶豫豫地說:“這、這……其實這裏和普通的沙漠不同。”

這可不是廢話嘛。

我看了看秦宵,他正在給那頭受傷的小獸喂水,神情專注,坦坦蕩蕩,他察覺到我的疑惑,安撫似地勾唇一笑,說:“別擔心,等我事情辦完就帶你離開。”

Advertisement

他是以為我焦慮呢,其實也并沒有那麽焦慮,我只是覺得奇怪,一無所知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然而他也沒有解釋的意思,我也不想當着何若蓉的面去問他,于是招呼好不容易有時間喘口氣的司機王善過來扶着那頭小獸,而我則去看那頭小獸的傷口。萬萬沒想到守太平間只是開始,到後面我還會變成獸醫。

想到這裏我有些自嘲了,把喂完水的秦宵揮開,我的背包裏有一些外傷要用的東西,正好排得上用場,搞定之後擡眼瞧見秦宵正望着我,眉眼帶笑,星目灼灼,忍不住垂下眼皮,對他說:“你能別看我嗎?”

豈料秦宵聽了一陣恍惚,愣了愣才回過神來,說:“我很少有會醫術的朋友。”

我想了想,傾頭看着他笑:“你又想說我和你之前的某一位朋友相似了?”

他眼裏的笑意漸漸斂了下去,黑眸微有些陰郁。

我第一次見他這樣,也不是很在意,只是把小獸放回他懷裏,一邊收拾工具一邊說:“你怎麽用醫術這個詞?這年頭,學醫的人也不少了,學醫就是學醫,你一說醫術這詞,我就覺得你時代不同了,怪別扭的。”

果不其然,他又漾起輕浮的笑意。

“哎呀,那還真是對不起了。”

我摸了摸小獸的腦袋,心說這才是我認識的秦宵。

何若蓉看着小獸被包紮好了傷口在放下心來,我可沒忘記她之前說的話,這一閑下來就想知道,這沙漠裏面天寒地凍,誰知道大晚上的還會發生什麽事。

想了想,我便拉下臉,硬要自己做出一副冷漠的面孔。

“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何若蓉顯然沒想到我突然發難,錯愕地看着我,王善恢複了些精力,思前想後,大概也覺得何若蓉知道得太多,于是配合我一起發難,古怪地說:“其實你上車的時候我就覺得古怪,帶着個病女兒要開那麽遠的路,就算再急的事也犯不着這樣。”見何若蓉臉色漸漸白下去,王善頓了頓,說:“我當這路上的司機也好多年了,那些古古怪怪的事其實見得不少,有什麽事說出來不成?後來我一看你,你還說什麽這個和先前那批野獸不同,顯然是知道什麽,大妹子啊,現在這情況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啊,雖說其他那些人都是些自私自利的家夥,可好歹是條命啊,你看這大晚上的……”

我看了看何小瑤,補了句:“我們先生個火吧,你女兒怕冷。”

“這裏沒有柴,自然也不會有火。”這話是秦宵說的。

我一愣,“真的?”

他聳聳肩,“我都走遍這附近了,等你找到的時候也差不多快完蛋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正直勾勾地望着何若蓉,很快我意識到自己想錯了,他看的是何若蓉懷裏的何小瑤。

秦宵走到臉色蒼白閉着眼假裝什麽都沒聽到的何若蓉身邊,他懷裏的小獸突然醒過來對着何若蓉發出一陣憤怒的低吼,瞧見秦宵蹲在她面前,愣是被吓得往後一退。

秦宵勾了勾唇,撥弄了一下何小瑤額前的頭發,戲谑地說:“獸女?”

話音剛落,何小瑤忽地睜開眼,呆滞木讷地看着前方,而後又緩緩閉上了眼。

在那一瞬間我分明見到何小瑤的眸子似乎是——金色的獸瞳。

而何若蓉,更是死死地盯着秦宵,滿臉駭然。

“你……你怎麽會知道?”

秦宵半真半假地說:“走遍大江南北,平時就愛看些雜書,知道這些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何若蓉咬了咬牙,瞪大眼睛說:“我不告訴你們,也是為了你們好,知道這件事的人,沒有能活下去的。”

秦宵立即說:“胡說,我覺得我還算是四肢健全。”

司機王善搖了搖頭,“我只想知道怎麽離開這裏,還有,我們怎麽就莫名其妙被那些家夥給推到了這裏來。後面這個知不知道也沒關系,說到底,還是想離開而已。”說完他打了個哆嗦,“艾瑪這地方真是太冷了,老子還真怕支撐不到明天。”

我不是什麽能人,想法和王善差不多,這會兒我手腳冰冷,隐約有了僵硬得動不了的感覺。

何若蓉一愣,“我……我沒想到你們是這樣的……”

我無言地看了看她,說:“好奇歸好奇,但有些事該知道,有些事不該知道,誰都有秘密,其實我還是懂的。你不說,也不會勉強你說,但是有些該說的還是要說的。況且你女兒還發着燒,難道你真的不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嗎?”

何若蓉猶豫了片刻神情才漸漸恢複正常,苦笑着說:“一旦牽扯到那些事,我就會格外緊張,現在看來,是我想太多,對不起你們了。”

她緩緩把那串項鏈拿出來,我眯了眯眼,那玩意兒果然和書上的長得一樣。

我想起她之前說過她丈夫已死,而那項鏈又是他丈夫的遺物,這麽說,在那本書上登記的,應該就是何若蓉的死鬼丈夫了。

“我先帶你們找個地方休息吧。雖然說獸魂們不會在這個地方……但是也确實挺冷的。”何若蓉歉意地笑了笑,握着那串項鏈抱着何小瑤站起來,“你們跟我走吧。”

于是一路跟在何若蓉後面,她忽而低下身子捧一捧沙子思考,忽而停下來似乎感受風向,不知過了多久,我凍得不想開口說話,餘光一瞟秦宵,他倒悠然自在,把手窩在那小獸的肚皮下邊取暖,察覺到我的目光時壞心眼地笑笑,把小獸往我跟前一送,我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忽然,前面出現一棟房子,石頭造的,突兀地伫立在沙漠之中。

王善凍得整個人都哆嗦起來,看到那房子簡直兩眼冒光,腳步也快了起來,搓着胳膊沖過去,然而還沒走近就止住了腳步,而後整個人往後一彈,似乎空氣中有牆把他給攔住了。

“等等。”何若蓉說着,取出項鏈。

我先前看到的果然不是幻覺,那項鏈上的心髒形狀的墜子忽地一漲,像是跳動一般。

“可以進去了。”

王善目瞪口呆地摸進去,嘴裏念念叨叨着“太神奇了”,我卻有些心不在焉,那條項鏈确實是神奇,只是它怎麽又跟那本書聯系上了?何若蓉的丈夫究竟是什麽人,登記在書上又是想做些什麽事?

我踏進了先前攔住王善的那道空氣牆之後,周圍忽然就沒了風。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眼前的景象一變,我腳底下踩着茵茵綠草,前面的石屋已經變成了普通別墅的樣子,再往回看,只一線之隔,外面仍然是荒涼的沙漠,皎皎彎月高高挂在天際。

我終于還是愣住了,這景象太過驚人,我幾乎以為自己就在夢中。

秦宵把那頭小獸放了下來,我看到他眸子裏再次泛起幾分陰郁。

似乎是譏諷地說:“獸王陣果然厲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