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家都在慢慢長大

?三美覺得以前對高旭的評價過高了,眼前這個被股票沖昏頭腦的人一點也不像當年在肥縣叱詫風雲的帶頭大哥,倒像個剛拜堂成親急着和新媳婦入洞房的初哥。三美暗嘆幹什麽都有個第一次,高旭的第一次交代在這裏,但願能對他的破處能有幫助。

三美沒聽耳邊高旭對股票津津有味的分析,要是他的分析有用也不可能蹲到交易所半年都沒賺到什麽錢。她固執的認為,錢落到兜裏才是自己的,股票裏的錢就是個數字。督促高旭把錢都取出來放銀行裏,三美才松了一口氣,這種事情在一在二不在三,下次再買股票自己一定要沐浴焚香,挑個良辰吉日。

股票的事情告一段落,高旭也回複到三美一直期望的靠譜模式。他領着大包小包的三美在學校門口等到了幾輛軍牌吉普車,車上下來一個人,就是高旭說的能帶他發大財的學生會師兄。這是三美第一次見到王志剛,他文質彬彬,戴個眼鏡,說話慢條斯理,普通小姑娘大多經受不住這樣的誘惑。但三美千年的老妖熬成婆,跟她打個招呼就站在邊上當燈柱子,并且在心裏立刻狠狠的給他打了個叉,因為此人長得太像她前世的丈夫,看模樣就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一個。

高旭對王志剛一陣寒暄後,與前排第一輛車的人打個招呼,人家連車窗都沒拉下來,隔着玻璃招了招手就算過去了,兩個人沒事似的坐到了最後面的一輛車上聊天。車上的人放假沒事幹,要去泰平市玩。暖氣開得很足,很快在路邊等車的時候快凍成冰棍的三美暖和過來,開始昏昏欲睡。王志剛看了看就哈喇子快掉下來的三美,努努嘴沖高旭說,“你的?”

高旭搖搖頭,“高中同學”王志剛笑了笑,轉了話題。

“你股票炒得怎麽樣?賺錢了沒?”

“炒了半年沒賠沒賺,這是跟着我這同學一起才賺了點路費。”

“你同學還有這本事啊”

“嗯,不過我看也是瞎貓碰個死耗子,就是運氣好。連大盤都沒看,就挑便宜的買。”

“賺多少?”

“三千”

王志剛換了換姿勢,“知道前面車上賺多少不,翻了8倍。這不賺了錢花不了難受,聽說你們那裏出了個前朝太子的妃,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個樂子。”

“還有這事?”

“嗯,前段時間去你們那裏旅游時遇到的,那時候你還沒高考呢。據說讓高人專門看過面相,旺夫旺子旺門庭,多少年不出一個呢”王志剛有趣的說。

“都這個年代了,還有人講究這個啊”高旭有些不相信。

“先天條件改變不了,這不就講究這些麽”

高旭不敢接話了,話題一轉,“王哥,你跟着賺了不少吧,最近的行情可不錯。”

“我就跟人跑腿,得點辛苦錢。他們的資金都幾十上百萬,我那點,不夠塞牙縫的。”

後來倆人又聊到了泰西市的山山水水和娘娘廟,高旭開玩笑的鼓動着王志剛去給娘娘磕個頭,保佑保佑自己明年發財。

三美迷迷糊糊的聽着,後來真睡着了。

到了泰西市的時候,天剛蒙蒙亮,王志剛把他們放到了汽車站,幾輛車掉頭去旅游區的方向開。

高旭領着三美到泰西市去年剛開的一家肯德基店裏,等着去肥縣的汽車來。

“三兒,知道這幫人為什麽這時候來麽?”

三美看着他不說話,高旭不管他,接着說,

“來咱們這裏找姑娘呢,他NND,把我們泰平當什麽地方了。”

“不是一路人,少接觸為好。”三美勸他

“嗯”

坐車回家的路上,高旭話很少,三美覺得那幫纨绔子弟可能傷了他的少年心了。

和高旭分別以後,三美自己坐車回流花泊。楊大新和李玉帶着三個孩子正在貼對子。一美和李玉的男孩看來處的不錯,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看到自己三妹妹回家,她趕緊迎接上來,但李玉和她名義上的弟弟變化的臉色讓三美隐隐的覺出一種隐形的排斥。

李玉攆着兩個男孩去西屋裏複習功課,她自己跑着去正屋裏給她準備洗臉水,一美上前把三美的東西提過來,拉着她進屋去休息。三美抛下心底裏的那點不舒服,跟着一美進屋。

楊大新也不知道怎麽和這個小女兒交流,一不小心三美就會和刺猬似的對他一點不客氣,大家坐在一塊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聊些沒營養的東西,三美實在受不了,去王芳家玩去。

王芳家裏的氣氛也很壓抑,她正為自己兒子的不務正業發愁,柳濤被賺錢迷了眼,就等着拿高中畢業證,根本沒考慮上大學的事情。她一方面覺得自己兒子即使不上大學也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在地裏刨食很有本事,又覺得現在已經是臨門一腳,不努力努力實在是不甘心。整個寒假她磨破嘴皮子也沒能把柳濤從發財致富的美夢中拉出來,心情實在是不好,天天摔鍋砸碗的給大家臉色看。

阮老太太對兒媳婦這種洩憤的方式很不以為然,在她看來,王芳這就是沒事找事,自己八個孩子是什麽貨色她心裏很清楚,天分都不在讀書上,柳濤能考上縣重點高中已經是燒高香了。但文化水平高有高的好處,幹什麽都順當,柳賠友和劉培榮就是例子,自己家要是出個大學生那絕對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于是對王芳翻來覆去的折騰保持着中立姿态,無論兒媳婦贏還是孫子贏她都能接受。

自從柳老頭死後,阮老太太老愛拔尖的做事方式改了不少,很少參與各個兒子家的家務事,把王芳的家當成自己家,她還沒忘了當年自己親口答應親家照看這個兒媳婦的諾言。這個小兒媳婦家裏人少事少,清淨,王芳這個人雖然有點拿架子,但心眼不多,自己說的話能聽進去,好東西也是先緊着孝敬她,比那個有主見的大兒媳婦更好相處。老太太也沒別的想頭,閑的沒事,愛拿個收音機聽戲,這東西還是自己老頭留給自己的。

三美進門的時候,看到這個自诩為知識分子的赤腳醫生正罵罵咧咧的指揮柳濤抹桌子洗碗;柳濤時不時一句話刺的自己老媽一蹦三尺高;阮老太太的收音機開到最大聲,家坐在個小板凳上眯着眼曬太陽。三美暗嘆,這個家真是熱鬧啊。

柳濤一看到三美,蹭的站起來,看見解放軍似的大着嗓子跟他媽說,“三美來跟我輔導了,我去學習去。”

拉着她三兩步跑到自己那個“書房”,書房是他自己命名的,唯一帶點文化氣息的是牆上那張“馬到成功”的年畫。

“三兒,你可來了,我都快被我媽煩死了”

“你媽是為你好,怎麽說考個大學都能吃口公家飯。”

“哎,我知道,所以我才打不還口罵不還手。”

“你真決定了?”

“恩,我試過了,真跟不上,考大學沒什麽希望。”

“那你就把賣書的事情辦好,時機過去了就沒那麽賺錢了。”

說到自己拿手的事情,柳濤非常興奮。先跟三美算賬,再聊到他以後的打算,想在畢業以前先這麽賣着,畢業以後他就直接找學校,希望通過學校定資料。他和三美直接負責每年更新內容就行。

“到那時候我就在肥縣開個書店,像新華書店那樣的,把我們的資料賣到全肥縣,全泰西。”

“恩,還可以賣到全世界,那時候你就發了。”

柳濤被三美說的更高興了,許諾三美到時候給她個經理當當,還要聘請一美做秘書,每天一套衣服不重樣,讓自己可以天天飽眼福。

三美摸摸他的頭,“哥,你醒醒,快醒醒,再不醒咱村的寡婦就要登門的。”

倆人鬧了一會,柳濤拿出個本子,

“三兒,來,看看哥這一段時間的成果”

三美翻了翻,是一個亂七八糟的賬本,上面的收支一塌糊塗,也就柳濤自己能看懂,“哥,就看你這本子,你也就是在我們村開個小賣部的水平,以後得正規點,不管怎麽說你也是高中畢業,賬目弄的這樣,不是給你以後的員工徇私舞弊開綠燈麽。”

“就你能,反正你也放假了,你幫我弄吧,不懂的我給你解釋。”

“可以是可以,反正我呆在家裏也沒事,不過你給我什麽好處。”

“好處多得很,我有很多故事跟你講,咱順哥的聽不,他在處對象呢。”

“行了,別吹牛了,等我過了年給你弄,先給我講講柳順同志的花邊小報,我最近喜歡聽這個,提神。”

柳順在第三年的時候轉成志願兵,聽說業務不錯,被某個軍區邊防部隊抽走了。在一次巡邏的時候,救了一位出來找羊羔躲風雪的姑娘,姑娘全家都很感激,送了一大車西瓜,吃的戰士拉屎都是西瓜子。從那以後,姑娘定點在柳順營部外面放羊,也不管羊能不能吃飽,就為等他出來看他一眼,同志們稱這姑娘為“西瓜西施”,柳順也被叫起“柳西瓜”。

柳順現在有種甜蜜的苦惱,雖然他沒看上這西瓜妹妹,但在無聊的軍營生活中有這麽個粉絲,的确讓他心底暗爽。于是帶着點顯擺給王芳寫了封信,問他媽對她的另一半是個什麽打算。

領他沒想到的是王芳沒有領會到他的意思,她認為自己的兒子竟然不經她的同意就想領個不穿棉襖穿羊皮的少數民族姑娘進門,實在是對她在家裏權威的挑戰。雖然在家裏王芳事事都要請教自己的婆婆阮老太太,但這在她看來,這是孝敬,兒子竟然在這麽大的事情上自作主張,真是膽大包天。但大兒子兩三年回次家,她找不到人,于是放假回家的柳濤就頂了雷,天天被王芳罵的狗血噴頭。

聽了柳順的風流韻事讓三美樂不可支,跟柳濤要了他現在的地址準備寫信笑話他這個春心萌動的大哥。

笑鬧了一會,三美跟柳濤說了她在學校裏的股票處女秀,三美的好運氣讓柳濤很羨慕,但他對炒股致富不感興趣,聽着懸乎,用他的話說就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氣”,不如自己實實在在的一份資料換一筆錢掙的錢踏實。末了還提醒三美,股票裏邊放點錢玩玩行,但別太上心。

柳濤的看法和三美的不謀而合,她覺得說到對自己好,柳老頭、楊奶奶、柳順、柳濤都為自己着想,但想事做事投脾氣還是他這位柳二哥。

三美在王芳家吃了飯,天擦黑才提着用塑料袋裝着的賬本回家。家裏人都要休息了,三美和一美擠一張床,外間的那張床現在是李玉的兩個兒子在睡。

看着燈下聚精會神的三美,一美睡不大着,跟妹妹小聲聊天,

“三兒,你還記得杜勇不?”

“記得,你男朋友,現在分了沒。”

一美覺得妹妹說話太直接,推了她一下,

“他國慶節的時候去天津看我了,我覺得.....”一美有些說不下去

“你想分手?”又被推了一下

“我覺得我現在和他說不到一塊去”一美有些憂郁,

“我怕尴尬,使勁的找話說,但說來說去就高中那些事情,一會就沒了。”

“你就是想分手”

這下三美沒講話,等了一會,三美帶着哭腔的聲音才傳過來,

“三兒,你說我是那種見異思遷,有一個愛一個的壞女孩。”

“現在是不是有人追你?”

“是。你怎麽知道”

“一個還是幾個?”

“有四五個。不是三美,你怎麽知道。”

“這不是睜眼的人都能看見的事情麽,你那麽漂亮,在咱們柳花泊可是頭一份,不然你以為為什麽咱爸看你看的那麽緊,還不是不放心。在大學裏受歡迎很正常。”

一美被誇的不好意思,“我哪裏有那麽漂亮,咱柳花泊就那麽點大,也沒幾個女孩子。到了大學才知道,漂亮的人多了去了。”

“你在你們學校也是能數得着的,我們住的那個宿舍樓,我看沒一個能比得上你。在學校很受重視吧,參加什麽活動了沒?”

“我是我們學校的迎新晚會的主持人,大一的就我一個。”說到這裏一美有些興奮。

“大姐,我說句話你別嫌不好聽,你可要把持住了,大學就是個小社會,什麽人都有,擦亮眼睛,別被人糊弄住了,你耳根子向來軟。”

像是沒看到一美沉下來的臉,三美接着說,

“要我說杜勇人不錯,但現在你考上本科,不知道能不能回泰西市。杜勇嘛,明年畢業最多也就是到我們肥縣當個體育老師,現在你們倆有點不般配。你想分手我也可以理解,但話要好好說,別傷人,畢竟有人喜歡你對你來說是幸運的事情。”

“你以為我是你啊,嘴裏從來不說中聽的話。”

“咱現在的媽說話中聽,你怎麽不給她說,還不是來找我拿主意。”

一美猛的把燈關上,扯着三美說,“快睡覺,都幾點了,你點着燈弄得我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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