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長見識的代價

?九三年的春節就這樣慢悠悠的過去，過完年，三美給奶奶燒了紙磕了頭，在柳老頭的墳頭敬了酒，才找到高旭一塊返校。

回北京的火車票是高旭買的，他爸爸大小也是個領導，到泰西弄兩張火車票很容易。兩人會合後一塊到肥縣一中看金老師，他現在又重新帶高一，看到自己的得意門生，金聰那倆小酒窩更深了。三美看金老師胖了點，看來這個年過得比較肥。三個人一塊又聚到了他的單身宿舍，進門一看，三美就開口了，

“金老師，有女朋友了？”

宿舍被整理的井井有條，簡易小方桌上還放了幾個菜，

“就你精，坐下吃飯”高旭拉着金老師坐下，倒酒滿上。

“我就喜歡楊三美同學這股勁，打眼一看，老鼠窩剛出生的小老鼠都能分出公母”，一杯酒下肚，金聰的話立刻多了，看來這世界還是不變的東西多，比如金老師的酒量。

“老師，現在的學生好帶不，沒了我不能偷懶了吧”，高旭上了大學，立刻俯視着那些高中生了。

“恩，人才難得啊，今年的班長沒你有威信，哎，也沒三美這樣學習能帶頭的，老師我過得有些郁悶啊。”

三美吃飯從來都是專心致志，心無旁骛，穩準狠的朝着有料的地方使勁。

“三美，你還能弄份新的複習資料不，現在的教材改動不少。”

“老師，你找柳濤，有最新版本，我在北京參考了很多資料才弄出來的。”

三美給他寫了個地址，

“你給他寫個條讓他來找你，他肯定上心。”

金老師覺得三美上了大學有眼色多了，“不用，我這有馬家鄉的學生，讓他捎個話就行。高旭，讓三美喝一杯。”

三美吃飽了暈乎乎的就跟高旭往泰平趕，火車是晚上的一趟過路車，時間不一定早晚。火車上高旭看着三美睡得迷迷糊糊，自己一夜沒敢閉眼。

第二天天快黑的時候兩人才到站，下了車被冷風一吹，立刻精神的不行。縮着脖子跺着腳兩人分頭走，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休息了整整兩天，三美才緩過勁來。看是個周末，就想找高旭把錢還給他，年前在交易所把錢取出來後，三美擔心自己這位同學手太松，直接把他的存折沒收了。

高旭接過三美遞過來的存折，領着她出去吃飯，感謝她讓自己懸崖勒馬。寒假裏高旭飽餐一頓他爸高局長的竹筍炒肉，理由是交友不慎差點成大錯。他爸拿着皮帶教育自己的兒子，“北京城藏龍卧虎，自己還不會走呢就想飛，沒被人帶溝裏就算運氣好。他的專業是國際貿易，不是專業炒股，讓他把重點弄清楚。”教訓完直接把高旭帶回家的三千塊錢沒收，年前給的一萬是他四年的學費加生活費，多了不退少了不補。

三美對高爸爸的教子方法不敢茍同，但一物降一物，高旭還真吃這一套。開學以後老實多了，不有事沒事的往王志剛跟前湊，正兒八經的開始學習。

她對高旭的大手大腳有很深刻的認識，私下跟自己打賭這些錢他肯定堅持不到畢業。但人就是在不斷犯錯誤的過程中成長的，她只要在旁邊提建議就行。

三美強烈要求高旭帶他吃中財二樓食堂的小炒肉，還要了個涼拌的皮蛋豆腐佐餐。高旭二話沒說，領着她就直奔目的地，他也喜歡那裏的排骨湯，用黃豆焖的，別提多香了。

三美正跟高旭抱怨，和他在一塊都是跟吃挂上鈎的時候，在財大的大門口碰見王寶剛領着一群人熱熱鬧鬧的出門。這些人有男有女，穿着很講究。高旭看到他們，打個招呼就要走，王志剛非要拉着他去唱歌，順便把三美也帶上。

兩人被大部隊裹挾着往前走，王志剛定的是一個裝修的很豪華的KTV的包間。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這些人慢慢的開始越來越放得開，革命歌曲都讓他們唱出十八摸的味道。三美晚上吃的有點鹹，看着群魔亂舞的這群人又膩歪，就使勁的喝水。

高旭喜歡唱歌，唱的也好聽，開了頭就一首首沒完沒了的唱。三美煩的不行，自己出門透透氣。一開門把服務員吓一跳，直接領着她去找衛生間。三美想這服務态度真不錯，不問就知道她要幹什麽。

反正也沒事，三美就在衛生間裏消磨時間，慢悠悠的手洗了一遍又一遍，突然想起了在王芳家裏聽阮老太太唱的戲，呂劇《打金枝》。清了清嗓子就開了口，高興了還甩個水袖哭一聲，自己把自己逗得吱吱的樂。

她自己玩的高興，廁所裏的人不樂意了，出來在鏡子裏翻着白眼罵她鄉巴佬。甩甩手就往廁所外面走，三美什麽話也沒說，伸出一腳把那濃妝豔抹的姑娘絆了個結實，讓她徹底回到了大地母親的懷抱。

那姑娘摔得頭昏腦漲，腦袋嗡嗡的，憑着條件反射爬起來就要打三美。三美占了便宜，扭頭就跑，那姑娘可能是練體育的，身手很靈敏，追的很快。三美扭頭一看這不行，推開一個門找了個最暗的角落不出聲躲起來了。

那姑娘也不是善茬，挨個屋敲門找人，鬧得亂哄哄的，一定要找到那個穿黑羽絨服的高個子女人。三美暗罵，“有完沒完，不是好歹”脫下羽絨服塞到個沙發角落裏，還使勁壓了壓。

很快動靜就傳到三美躲得這個房間的門口，也不知道服務員怎麽說的，那姑娘鬧騰了一會就去別的房間裏翻人了。三美精神高度集中，支棱着耳朵聽，等熱鬧過去了好一會，确定那姑娘不會再回來了。她大松一口氣，嘟囔着，“跟我鬥，給你來個狗□□是輕的。”

自我感覺躲過一劫的三美站起來就想走，沒想到一扭臉，看到幾個人正安安靜靜盯着她看呢。

其中一個人把包房的燈打開，照的三美眼睛一陣陣發花，等她看清楚幾個人的樣子，心裏暗罵一聲，“剛出狼窩，又入虎穴”，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跟人道謝加道歉，說自己是個學生，剛剛在衛生間裏不小心，拐到一個人，那人要教訓她，沒辦法她只能多到這裏。

“學生啊，有學生證麽？”一個胖子叼着煙問，一看就不是個好人

“有，有”三美從羽絨服裏翻出她的學生證遞給那人。

那人對着燈光看了又看，

“還真是啊。郵電大學的，還學通訊工程，吆，高材生啊，79年的，才15啊，看着不像。”還砸吧着嘴拿着她的證件晃悠。

三美一看不像是能善了的樣子，閉上嘴，全身緊繃。

那胖子把學生證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遞給中間一個人，“石堯，看樣子是真的。”

那人把學生證翻了翻，又看了三美一眼，

“想怎麽走？”

“您說話，按您的來”三美裝孫子，心裏把他們祖宗十八輩都罵了個遍，

“程子，把啤酒開五瓶，喝完讓她走。”

旁邊一個稍微年輕點的人站起來就去拿啤酒，三美肚子裏已經灌滿了水，再喝啤酒非出洋相不可。

旁邊一個女的說話了，“小姑娘挺有面子啊，石哥今天可是照顧你。”

三美看桌邊有瓶白酒，看着也就二兩的樣子，心下一橫，

“謝謝，謝謝照顧，為了表示誠意，我喝白的。”

“呵，這姑娘夠勁。”裏邊一個理着小平頭，躺着打盹的人出聲，也看不到他長什麽樣。“程子，給她，咱見識一下女中豪傑的風采。”

三美結過那瓶白酒，還寫着洋文，擰開蓋子，一股腦就灌進去了，剛入口三美就暗嘆，“壞了，還是洋酒，今天真是倒黴催的。”

擰着鼻子把那瓶酒喝完，壓下胸口的酒氣，把瓶子晃了晃，朝那石堯說，

“喝完了，我能走了麽？”

旁邊那胖子眼睛閃閃發光，剛想說話，那姓石的把學生證扔給她，

“走吧。”

三美撿起證件，順勢鞠個躬，“謝謝諸位，再見”。

說完罵了自己一句，“再見個屁，自己真TMD的講禮貌”

摁着那酒勁，三美找個服務員領着她找到高旭，什麽話也沒說就扯着她走，高旭看她不對勁，打了個車送她回學校。

“三美，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再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