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掉馬
白竹笙不是第一次看到君乾七竅流血的樣子, 他們初次相遇的那天,君乾也是流了這麽多的血。
那時的君乾對他來說是陌生人, 白竹笙回想起那次的經歷, 印象更深刻的反而是表情包。
可現在不一樣了。
明明是差不多的場景, 白竹笙鼻子一酸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他從來沒有這麽難受過, 哪怕以前竹筍被飼養員奶爸搶走, 騎小木馬不慎翻車, 坐斷基地樹的樹枝摔下來……他都沒有哭過。
白竹笙第一次知道, 原來在極度悲傷時,喉嚨會不自覺顫動,想要發出哭聲,可是他這具身體不能說話,所以悲傷也是靜默的, 他也第一次知道, 原來難受到一定程度, 在眼淚掉下來之前,就會胸悶心疼到喘不上氣。
他只是看到君乾受傷就難受成這樣, 那君乾傷得這麽重該有多疼呀。
白竹笙穿着大了好幾碼的鞋, 張開雙臂小跑着沖上去。
在宮羽廈眼裏, 就是這個陌生的獸人瘋了,不光瘋了, 也許還傻了, 居然去觸君乾這個煞星的黴頭, 不過為什麽要以張開雙臂的姿勢跑向君乾呢?
難道是這個陌生獸人身上帶了什麽自爆裝置?想要抱住君乾同歸于盡?不過他跑得這麽慢,君乾完全可以躲……沒躲開?!
在宮羽廈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白竹笙結結實實抱住了君乾,君乾比他高出一大截,白竹笙的臉只能埋進君乾的胸口,濃郁的血腥味萦繞住他,白竹笙聞到的深深淺淺都是血的味道。
【滴——肢體接觸開始計時——】
怕被君乾推開,白竹笙趕緊伸出手摟住君乾的腰,君乾的腰意外得細,不像他的人形還有小肚子,白竹笙的腦子裏裝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好像這樣想,就能忘記君乾糟糕的情況。
可是剛下機甲時,灰發黑眸的獸人那張染血的臉卻像烙印在腦海中那般難以忘懷,每一滴血都是一簇火花,灼傷的痛。
四周都是屍體,君乾雖然是站着,可周身傳來的氣息卻像将死之人那樣微弱,若有似無的死氣包圍住他,那一刻白竹笙心裏漫上無邊無際的恐懼,這種恐懼告訴他,他也許下一秒就會失去君乾。
白竹笙環抱住君乾腰的手有些抖,他的雙手顫抖着,眼淚不停地往下掉,他顫巍巍地擡起頭,眼睫上的碎玉珠子還撲簌簌往下滾落,看起來是十足十的可憐相,只是這雙下垂眼就能把人的心給哭化了。
君乾望着這雙泛紅的黑眼睛,不知為何,他心裏頭的感情線條突然變得無比柔軟,柔軟到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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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知道了這個陌生獸人的身份。
其實在以人形方式第一次見面時,當這個獸人抱住他大腿時,他就應該猜到對方的身份了,不是嗎?
只有白竹笙才能抱住他的大腿後,還不讓他反感。
喉間的鮮血又湧了上來,溢到唇齒間,君乾小口小口地吞咽鮮血,不讓這個動作被懷中人察覺。
君乾伸出染血的手,輕柔地摘下白竹笙臉上的口罩,看到了被淚水打濕的臉,他想要拭去這張臉上的淚水,可是他的手上卻沾滿了鮮血,舉起的手頓了頓,又緩緩收了回去。
“是、是你!”看到白竹笙真容後,宮羽廈脫口而出,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個雌性身上的氣息是高等雄性獸人,可是這張完美無缺的臉絕不可能作假。
“你怎麽哭了?不要哭……”他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裏取出一條手帕,想要走上去為白竹笙擦拭眼淚。
剛往這個方向走一步,就被君乾冰冷的視線鎖定,充滿壓迫的威壓猶如鎖鏈囚住了宮羽廈的雙腿,理智告訴宮羽廈不能再靠近了,君乾現在的狀态很不穩定,他不敢想象惹怒君乾的下場。
然而當目光落在那位他朝思暮想的雌性身上,只是一個側顏,屬于宮羽廈理智的那根神經便驟然崩斷。
想要不惜一切代價靠近這位雌性,拭去他臉上的淚水,這麽漂亮的眼睛不能盛着淚水,而應該裝着星星。
宮羽廈好似被蠱惑般又往前走了一步,下一刻,籠罩在他身上的威壓忽然變成深淵般森冷又殺氣四溢。
【你是哪個品種的野豬,敢在我的豬圈撒野.jpg】
熊貓頭嚣張地指指點點。
【掏槍槍.jpg】
熊貓頭獰笑着掏出了槍。
【上膛.jpg】
熊貓頭熟練地用小胖手上膛。
【永別.jpg】
子彈發射。
宮羽廈甚至沒能看清君乾的動作,就被一股巨力打入昏迷狀态。
【滴——一分鐘肢體接觸已完成!】
當君乾打暈宮羽廈之後,臉上僅存的血色都褪得一幹二淨,顴骨上漆黑的獸紋猶如活物扭曲掙紮,一條灰色的尾巴冒了出來,尾巴上的毛全部炸起,君乾現在的情況十分危急,瀕臨暴走,已經無法控制住自己的人形和獸形。
【優質能源來源君乾陷入崩潰狀态,是否選擇拯救?】
這種情況下,白竹笙當然是選擇是。
【滴——親吻他——】
白竹笙:“……?!”
白竹笙震驚了,不敢想象自己所聽到的是什麽,他瞪圓眼睛看向面前的君乾。
看見鮮血從君乾的眼尾和唇角蜿蜒而下,血液流淌在繁複的獸紋上,襯着慘白的膚色,有着說不出的妖異感。
那雙淩冽的黑眸裏,眼瞳部分的黑色一點一點擴散開來,好像一滴墨滴落到宣紙上,将四周的純白暈染,頃刻間便吞噬了眼白。
君乾擡起手,圓潤的指甲蓋變成了獸形時的利爪,鋒利到好像要閃出利刃般的鋒芒,指甲顏色也成了黑色,偏偏他的手還是那樣的蒼白,黑的黑,白的白,黑白對比分明。
蒼白的指尖緩緩擦過嘴唇上的血漬,灰敗的唇色染上一層飽滿的血紅,一對尖銳的犬齒毫無預兆地生長了出來,壓在染血的唇上。
【滴——君乾即将崩潰,請及時拯救!】
機械音吵得白竹笙腦殼疼,他眼睛不瞎,看得清君乾現在的狀況非常不對勁,如果是別的獸人這麽不對勁,白竹笙肯定當場就掉頭跑路,可是這個人卻是君乾。
就當君乾是大竹子,閉着眼睛随便啃一口好了!
白竹笙深吸一口氣,走到君乾面前,君乾太高了,他只好扯住君乾的領口,強迫對方低下頭。
少年閉上了眼,踮起腳尖,笨拙地親上了君乾的下巴,他把君乾相信成一根高高的竹子,竹子總是硬邦邦的,所以當白竹笙閉着眼吻在下巴上時,他也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勁。
可是竹子是竹子,人是人,兩者又怎麽能混為一談。
像是受驚過度一般,原本占據全部眼球的黑色突然縮了回去,眼白與理智重新出現,君乾驚到想要咳嗽,喉嚨裏血又漫了上來,癢得讓人恨不得把肺都咳出來,可是為了不吓到面前的少年,君乾硬生生把咳嗽憋住了,憋得太用力,慘白的臉上浮現不自然的紅暈。
星星閃耀在夜空裏,一閃一閃得,像是一位位參加黑夜舞會的嬌小精靈,在深沉的黑夜中旋轉着舞蹈。
【滴——将舌尖血喂給君乾——】
白竹笙不敢睜眼,他記得君乾剛剛長出了犬牙,那兩個尖牙看起來很尖銳,如果拿舌頭輕輕碰一下,肯定就會破皮流血。
少年小心翼翼舔了一下君乾的下巴。
瞳孔猛然緊縮,這雙原本漆黑到見不到半點光的黑色瞳眸,轉瞬間迸發出璀璨的光芒,好似夜空上的星星全部倒灌進黑眸中,夜色昏暗,而這雙黑色的眸子簡直明亮得要流光溢彩。
君乾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很不對勁,好似有肌膚饑渴症一般,被一種近乎病态的情緒籠罩……
想要靠近。
他的氣味。
他的溫度。
他的舔舐。
想要靠近的渴望,在此刻不斷糾纏着他,理智一寸寸瓦解,生命急速從這具身體中流逝,在意識潰散前,染血的手捧住少年的臉。
巴掌大的小臉,捧在手心都擔心要碰碎了,君乾緩緩低下頭,閉上眼,吻住了少年的唇。
很柔軟。
濕漉漉的觸感突然劃過君乾的犬牙,一滴香甜的血液落在君乾的下唇上。
腦海一霎那的空白。
傳說超高等雌性帶血的吻是拯救雄性獸人的靈藥,即使是身體崩潰的雄性獸人也能恢複正常,但與此同時也是致命的毒藥,因為從那之後,便再也無法離開那位超高等雌性。
一吻便颠倒衆生,一吻便救一個人,一吻便偷一個心,一吻便殺一個人,莫過于此。
【滴——拯救成功——】
在白竹笙睜開眼之前,他聽到了啪叽一聲落地聲,等白竹笙睜開眼後,眼前空無一人。
白竹笙:“???”
君乾呢?不是說拯救成功了嗎?人去哪裏了?
【你好,初次見面不知道說什麽,那先接個吻吧.jpg】
熊貓頭羞澀地摸着腦袋瓜。
白竹笙:“???”
白竹笙感到腳面上多了一份重量,他一臉懵逼地低下頭,看到一只很小很小的小蜜獾,傻乎乎地趴在他的鞋子上。
那真是一只超級小的小蜜獾了,不過小小年紀就白了頭,這只小蜜獾低下頭,水汪汪的黑瞳仁兒望着自己小小只的爪子,他緩緩地眨了眨眼,愣了三秒鐘後,突然站起來,驚恐地向後蹦噠了一步。
【莫要再刺激我的小心髒遼.jpg】
熊貓頭驚恐到兩只黑耳朵都變形了。
【我都找不到表情包來描述心情了.jpg】
熊貓頭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