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沒動心

多虧了南野的加入，這一場比賽打得沒什麽懸念。

地海院的幾個心情都不錯，打算比賽結束以後，就拉着南野去學校對面撸個串，也算是聊表謝意。

……畢竟接下來南野還要幫他們打好幾場球賽呢。

孟荞走到他們身邊的時候，幾個人正在圍着南野瘋狂吹彩虹屁。

左邊一個說“南神就是厲害，今天那個帶球過人的假動作太炫了，我都看呆了”，右邊一個說“謝謝南神帶我這個小垃圾，讓我能第一次感受到碾壓的快樂”，總之就是把自己踩到了塵埃裏把南野捧上了天。

再配上正中少年那個從容不迫中帶着雲淡風輕的背影，怎麽看都怎麽讓人覺得這一群小學生真的很傻逼。

孟荞撥開最外面幾個人，“砰”地一聲把一箱水重重放到了地上，聲調很平：“渴了吧？都拿瓶水喝吧。”

夜色有些沉，旁邊幾個人起先都沒看清她是誰。

等聽見孟荞那熟悉的冷色調聲音之後，徐雲開最先笑開了花，熱情洋溢地就想上前給孟荞一個大大的擁抱——

“荞姐，你終于來了啊！剛才開場沒看到你，心裏還怪失落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徐雲開和孟荞混得熟，宛若兄弟，雖說嘴上叫着“荞姐”、“荞姐”的，但大家一起打籃球一起撸串，他其實還從來沒把她當女生看過。

所以這要擁抱一下，他也沒覺得什麽不妥。

哪知他還沒走近幾步，正中間的南野就不動聲色地側了個身位，正好把他攔在身後。

因為南野比他高出大半個頭，這麽一攔，徐雲開根本就跨不過去，更別提去擁抱孟荞。

他愣了一下，就聽見身前高高瘦瘦的少年低頭看着荞姐，聲色淡淡，漫不經心地開了口。

“這是你買的水？”

孟荞的音色比他更淡：“怎麽？”

“——專門送來，要送給我喝的？”

夜風輕拂，少年的聲音裏分明蘊上幾分笑意。

徐雲開後知後覺地感應到一點微妙的東西，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圍在一旁的兄弟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夏風微涼，圍着正中心的兩個人，幾縷燈光灑到他們的肩上，月色中有種說不出的般配。

徐雲開激動地看向了他荞姐。

有戲！他這種鋼鐵直男都感覺出來了！絕對有戲！

孟荞撩起眼皮看向南野，拇指反手向後，遙遙一指——

“看到那個小豬佩奇了嗎？”她的語氣波瀾不驚，“是她要送給你喝的。”

南野：“……”

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又聽見孟荞慢悠悠加了一句：“等下我會和她算錢的。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你等我算完錢再喝。”

南野：“？”

孟荞：“我不想造成我請你喝水的誤會。”

南野：“。”

說完，孟荞又轉眼看向一旁的徐雲開。

“你們想喝的話，可以先喝。”

突然被cue到的徐雲開以及其他隊員們：“……？”

不，他們不想喝，謝謝。

直到在燒烤店坐下的時候，南野的臉色依然不是很好看。

孟荞在衆人面前說得那麽直接，就差沒說“我就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你最好有多遠滾多遠”了。他就算再想裝什麽雲淡風輕裝逼人設，面子上也着實挂不住。

徐雲開想破腦袋也想不通一向和藹可親的荞姐為什麽面對南野總是這麽兇。

……當然，和藹可親什麽的，其實都是他的錯覺。

點菜的時候南野一言未發，一桌人對着菜單輪着點了一圈，最後遞交了遞給徐雲開。

徐雲開低頭做最後的确認。

“掌中寶……雞翅……雞爪……土豆……玉米……”

看起來還不錯。

桌上總共八個人，這些菜每個也差不多點了十六份，中規中矩。

徐雲開滿意地點點頭，正想親自把這張點菜單送下樓，餘光一瞄，就看到點菜單的右下角用鉛筆潦草地寫了一個大大的【200】。

——這他媽點了什麽東西，竟然點了兩百份？！

再定睛一看。

是韭菜。

韭菜壯陽，這道理是個男的都知道。

徐雲開有些哭笑不得，舉起菜單問桌上的人：“誰點了兩百份韭菜？最近腎虛麽？”

幾個小隊員們面面相觑，最後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坐在窗邊的南野。

徐雲開：？

只見南野面色更沉，這回連眼皮都沒撩，聲音裏全是不耐。

“我點的，解毒，有什麽問題嗎？”

徐雲開：“……”

沒毛病沒毛病。

一連好幾天，孟荞都沒再去籃球場。

倒不是因為南野，而是因為她最近太忙了，實在沒有工夫去關心籃球賽。

十月份江陵大學地海院要承辦一起全國高校的學術論壇，她作為大二專業第一，早早就被院裏的教授欽定，要做這次接待的主力。

因為要準備一系列繁瑣的事情，再加上最近專業課又紛紛進入正題，孟荞最近恨不得睡在圖書館和院樓，基本都是寝室宵禁之前才回，早上天剛蒙蒙亮又出門了。

霍旖然倒沒說什麽，甚至根本沒發現孟荞現在在忙什麽，天天搬着個小熊佩奇電風扇出門，去籃球場應援得不亦樂乎。

還是寝室裏的另外一個人先有意見了。

孟荞的鬧鐘一向定在六點，沒有響鈴，只有振動。

她睡眠也淺，只要手機一振動就立刻清醒過來，然後把鬧鐘關掉。

那天她照例六點起床，霍旖然的床簾裏透着亮堂堂的光，似乎是通了個宵。

盧雪環的床上靜悄悄得沒聲。還是丁靖一把拉開床簾，張口就大聲地道：“孟荞，你是不是故意想影響我們？”

孟荞正在輕輕爬下床，聞言一頓，只覺得莫名其妙。

丁靖更大聲了：“你每天這麽早起床，很妨礙室友的你知不知道？你起床的動靜這麽大，明明知道我們都不可能這麽早就爬起來，你是故意不讓我們多睡一會兒的嗎？”

盧雪環的床上依然靜悄悄的。

霍旖然也急吼吼拉開床簾，邊摘下耳機邊壓着聲音問：“怎麽了怎麽了，怎麽吵起來了？”

孟荞沒說話。

丁靖沒理霍旖然，戴上眼鏡，還是直直沖着孟荞，聲音也是硬邦邦的。

“我這兩天天天被你吵醒，都快被你搞得精神衰弱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再這樣的話我就要和學校申請換宿舍，或者你出去住！你這樣真的很過分你知不知道？”

霍旖然在旁邊聽傻了，過了半天才弱弱插了句話：“丁靖，是不是我耳機裏的聲音吵到你了啊，這兩天我天天熬到六點，從來沒覺得荞荞起床的聲音大啊……”

“你戴着耳機你當然聽不到。”丁靖反駁，“我就睡在她對面，她手機一振動我就醒了，真的很吵！”

孟荞還是沒接話。

她直接就把丁靖晾在一旁，輕輕地爬下床，拿上洗漱用品就進寝室裏的衛生間去了。

丁靖繼續揚高聲音：“孟荞，你不要不說話！我真的忍了好久了，我受夠你了……”

她枕邊的手機猛地振動了一下。

丁靖一邊怒氣沖沖地指責孟荞，一邊下意識看了一眼。

屏幕亮着，上面只有一條微信消息，是她們宿舍四個人的微信小群裏的。

孟荞：【你覺得吵就搬出去吧，我沒意見。】

丁靖的聲音一下子斷了，愣了好一會兒。

随後又是一聲振動。

霍旖然的消息緊随其後。

十八歲無敵可愛女大學生：【我我我我也沒意見。】

開玩笑，丁靖充其量就是個去約飯的酒肉朋友，能比得上最近和她一起去上吉他課一起去籃球場應援的好姐妹荞荞嗎？

這波她堅定不移站荞荞！

這天孟荞在院樓核對完論壇嘉賓的聯系通訊錄，已經過了六點了。

離開前，專門負責這次論壇事宜的楊教授叫住她。

“孟荞！你等一下。”

孟荞扭頭看他。

楊教授推了推厚厚的眼睛，目光頗為慈愛：“孟荞啊，昨天我看到一個你的視頻……你是不是會彈吉他會唱歌？在舞臺上表演得還挺好的嘛。”

“……”

孟荞反應了半天，才意識到楊教授口中的那段視頻到底是什麽。

？

表演得好？

孟荞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楊教授這是真的沒什麽音樂鑒賞水平，還是開啓了什麽愛徒濾鏡。

或者只是單純在說反話。

孟荞靜默了三秒鐘，開口：“楊老師，你是想找一個在論壇前夜的接待晚宴上表演的人吧？我可以幫你找。”

楊教授正想再接再厲說服自己愛徒直接上場得了，就見孟荞繼續淡淡道。

“您要是還想維護一下我們院的顏面，最好不要叫我上場。”

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心裏還是很有逼數的。

楊教授一愣，下意識就順着她的話說了下去：“那……好吧。你去找，辛苦你了。”

孟荞點了點頭，和楊教授告別，轉身走出院樓。

她邊走邊打開手機，翻出通訊錄裏早早存上的一個號碼。

備注寫着：【林洋】。

這是那天她去看吉他社演出時，那個叫林洋的男生塞進她手裏的宣傳冊上，印着的聯系電話。

孟荞當時存着，就是未雨綢缪，因為她總覺得自己有可能在什麽時候，會用到這個電話。

周五晚上吉他社的例行會議，林洋遲到了十幾分鐘。

南野坐在最靠裏的位置，右手邊輕垂着頭，整個房間只有他那塊壁頂的燈沒有亮，卻偏偏最惹人注目。

大家都坐齊了在等，南野左手食指微曲，輕輕扣了扣桌面，暗處露出小指一截銀灰色的尾戒。

他的聲音有幾絲不耐：“怎麽這麽晚？”

“啊……接到了一個電話，耽誤了幾分鐘，錯了錯了，實在不好意思。”

林洋哪敢觸大佬黴頭，都不敢坐下，只一個勁兒地道歉，“讓大家都等我實在太不好意思了，我下次再也不這麽做，就算接到電話也立刻挂斷！”

南野：“……那也沒必要。”

見他沒再生氣，林洋皺了皺鼻子，總算敢坐下：“其實也真沒什麽大事。就上次那個29號，長得很漂亮的那個女生，她有點事來找我，給我打了個電話……”

旁邊幾個吉他社社員想起那位跑調天後，都竊竊私語低笑起來。

只坐在林洋對面的南野，渾身戾氣更濃，一下子揚起眉毛，擡首便問他：“29號找你什麽事？”

“也沒什麽事……”

“——我問你什麽事。”

南野打斷他，目光如炬，眉頭緊鎖。

林洋被吓了一跳，只能直說：“就是她院裏最近要辦一個什麽全國性質的什麽論壇，她教授叫她找一個人去歡迎晚宴上表演一個節目。她正好有我的聯系方式，就過來找我了。”

“全國性質的論壇……歡迎晚宴？”南野的語氣意味不明，突然笑了笑，“她還有你的聯系方式啊。”

“嗯？……啊。”林洋直覺有些不妙，但也只能硬着頭皮說，“就是上回演奏會，她排隊的時候，我想拉她進我們外聯部，就在宣傳冊上寫了個聯系方式給她。”

南野：“她存了？”

林洋摸了摸鼻子：“應該……是吧。”

“你的聯系方式？”

南野的聲音裏裹挾着愈發危險的氣息，林洋下意識噤若寒蟬，不知道自己觸到了這位祖宗的那處黴頭。

總覺得這位少爺渾身都散發着一種“就你的聯系方式她也存？你配嗎？”的氣息。

林洋隐隐約約地察覺到了一點什麽。

南野雙臂微一使力，身下椅子向前滑了幾厘米，在瓷磚地上發出“次啦——”的刺耳聲響。

他離林洋更近幾分，右手向前平鋪在桌上懶懶攤開，沖林洋勾了勾雙指，示意他把東西遞過來。

林洋一臉懵逼地看着那只手。

指節修長遒勁，骨節分明，在吉他上跳躍滑動的時候應該更加好看吧。

怪不得那些女生要為南哥尖叫，就算換成自己這一個男生，也會覺得這幅畫面更加賞心悅目，愛瑪連他都要心動……

——“拿過來。”

南野不耐的聲線打斷了林洋迤逦的遐思。

林洋渾身一震，聲音忍不住提高：“啊——？”

“拿過來。”南野耐着性子又勾了勾雙指，頭發絲都透露出一股慵懶卻不耐的勁兒，“你的手機。”

“……哦好的。”

林洋連忙雙手遞上。

他眼見着這位少爺接過他的手機，翻到通話記錄的最近一個電話，複制粘貼號碼，然後從微信裏發給自己。

做完這一切，南少爺心滿意足往後一靠，一手翻轉把玩着林洋的手機，一手用自己的手機撥通了29號跑調天後的號碼。

那邊似乎很快就接起來了。

“孟荞？”會議室裏，所有人都能聽見南野蘊着笑意的低沉聲線，“真是你啊。”

也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南少爺的笑意更深，甚至還帶上了許漫不經心的調弄意味——

“對呀，我就是南野呀。就是那個你一直不肯給號碼的南野呀。”

吉他社社員們：“……”

這語氣，聽起來怎麽覺得有點賤賤的呢。

暗處的南野懶懶散散，繼續犯賤：“聽說你要找人表演？那你為什麽不找我這個國際比賽的冠軍去表演呢？只有我這個國際冠軍的身份，才配得上你們那個全國論壇呀。”

會議室裏的空氣更加安靜。

這回，坐在南野對面的林洋，終于聽清楚了對面的人在說什麽——

“南野，你是傻逼嗎？”

偏偏他面前這位少爺還不生氣，臉上帶着抹氣死人不償命的微笑：“就算我是傻逼，我也是個唱歌比你好聽一萬倍的傻逼呀。”

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