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祖母我是你親孫女
坐在明間上首榻上的老太太看着花白了胡子的李太醫從卧房出來就詢問道:“我大孫女可是有什麽不妥?”
“郡主放心,沒有什麽大礙,想來還是從胎裏帶出來的弱症沒有養好,故大姑娘心情稍微郁結就犯了心口疼。也不必吃什麽湯藥,讓大姑娘多出來走走,散散悶子也就慢慢好了。”
老太太沉思片刻點頭,“有勞您跑這一趟了,也為我把把脈吧,我這些日子胃口漸輕。”
卧房裏,蘭香馥聽着老太太為她這樣費心禁不住狠狠掐了自己的手心一下,心裏想道:你怎麽能懷疑自己不是蘭家的孩子呢,簡直是脂油糊了心竅了。
蘭香馥禁不住回想上輩子老太太喝退父親時說的話。
“孽障,喝了兩斤馬尿就滿嘴胡吣。圭哥兒像了你七分,馥姐兒何曾不是像了我老婆子三分,你瞎了眼了。”
想到這裏蘭香馥趕緊跪坐了起來,忙道:“青雀姐姐,快把我的雲紋鸾鏡拿來。”
青雀愣了一下,那邊藍哥手快就忙從妝鏡臺上拿了鏡子捧給蘭香馥。
青雀被搶了差事臉上也沒有惱意反而瞅着藍哥欣慰的點點頭,藍哥偷瞥着青雀一剎高興的舒展了眉眼,紫鴦反而懊悔不已。
蘭香馥對鏡自照,看着裏頭柔媚溫婉有餘英氣不足的小臉惴惴不安的扭頭詢問左右的丫頭,“你們瞧着我的眉眼可像祖母?”
祖母現在老了,臉上皺紋遍布,但只看臉型也能想到祖母年輕時定然是一位英姿飒爽的美人,她怎麽可能像祖母呢。
青雀笑道:“姑娘的臉龐像了大夫人,是瓜子臉,眉眼也有幾分大夫人含愁帶露的韻致,可您的鼻子和嘴巴細看确實是像了老太太。”
紅鸾湊近蘭香馥細看,蘭香馥也趕緊微傾着身子給紅鸾看并着急的問,“如何?”
藍哥笑道:“咱們是伺候姑娘的,往常不敢細看老太太,還是春娟姐姐最有發言權,春娟姐姐就在卧房門口候着呢,我這就把春娟姐姐拉來。”
卧房門上挂着薄透的紗簾,上頭繡着碧葉粉蓮,藍哥微掀開一條縫就偷偷戳了春娟一下,春娟瞥一眼和太醫正在說話的老太太,随藍哥走了進來,“你個小蹄子弄什麽鬼?”
蘭香馥忙道:“春娟姐姐你快來看看我的臉像不像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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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娟一聽就笑了,走過來坐到床邊,“怎麽不像啊,咱們家三個姑娘,就您長的最有老太太的模樣了,不過也是瘸子裏頭拔将軍,您也就鼻子和嘴巴像了老太太,老太太有一回還可惜呢,說她有三個孫女,眉眼竟然沒有一個像她的,只有一個馥姐兒鼻子和嘴巴約莫有我年輕時的影子。”
坐在床邊繡墩上的青雀笑道:“您看,奴婢說的沒錯吧,這回可信了。”
蘭香馥心裏此時已然歡呼雀躍起來,忽的跑下床,繡鞋也不穿就往外跑。
青雀忙道:“姑娘不可。”
可是蘭香馥什麽都不管了,她心裏太開心了。
“祖母!”蘭香馥一下撲到老太太懷裏,“我是您的親孫女!”
老太太一愣,哭笑不得,輕拍了蘭香馥的背脊一巴掌,“你不是我親孫女,憑你這樣氣我我早撩開手了。”
李太醫笑着站起來,拱手道:“郡主,讓大姑娘開懷些比吃什麽補藥都見效,這就告辭了。”
“春娟,快送送李太醫。”
“是。”
這邊廂青雀拎着朱雀銜珠繡鞋就在蘭香馥身邊半跪下了,嘴裏抱怨道:“我的小祖宗,外頭還有人呢,怎麽能不穿鞋就跑出來。”
蘭香馥笑嘻嘻的奪了繡鞋遠遠的扔開,“我就不穿。”
青雀愕然。
蘭香馥爬到榻上抱着老太太的胳膊仰着笑臉道:“祖母,你瞧你瞧,我的嘴巴和鼻子和你的像不像?”
老太太大樂,捧着蘭香馥的下巴細看,應和道:“瞧我大孫女這不點而朱的小嘴,這筆挺精致的鼻子,可不是像了祖母年輕時候嗎,像,像祖母。祖母的臉龐有點方,只一雙大大的杏眼,精致的鼻子和紅豔的嘴柔和了祖母滿臉的英氣。要不然啊,你祖父可就看不上祖母了。”
老太太見蘭香馥臉上的笑容燦爛,這可比什麽好話都奉承的她打從心底裏開懷,笑道:“像了祖母就這麽開心?”
蘭香馥使勁點頭,“可開心了,我恨不得眉眼也像了祖母才好呢。”
門外,攙扶着舒氏的舒菀菀一臉幸災樂禍,低聲道:“姑母,您可聽見了吧。”
舒氏還是低眉順眼的模樣,把胳膊從舒菀菀手裏抽出來,扶着門框一步三袅娜的走了進來,開口就帶着哭腔,“我的兒,可是病了,我聽說給你請了太醫,要不要緊?”
蘭香馥渾身一僵,不過心裏倒軟和起來,“母親,不要緊的,您不要擔心。”
老太太笑容淺淡了一些對青雀道:“伺候姑娘把繡鞋穿上吧。”
蘭香馥也乖順的把兩個小腿垂了下來,穿上繡鞋後忙來攙扶舒氏,并笑盈盈的對舒菀菀道:“我來攙着母親吧。”話落捏着舒菀菀的手腕子把她推開了。
舒菀菀不提防蘭香馥會隔離她和舒氏,呆愣了一會兒,馬上笑道:“妹妹舊日可沒有這樣孝順過。”
“舊日不是有你替了我嗎,你這個做侄女的快要把我這個做女兒的比下去了,我想了想,可不能這樣下去了,表姐若不想讓我背一個不孝的名聲,還請給我孝順母親的機會啊。”你就別時時刻刻圍着我母親轉了,趕緊滾回你自己家去孝順你嫡母親爹去吧。
到了嘴邊卻委婉了一些,“表姐說舅母心眼窄小有心磋磨你,那舅舅呢,表姐常年呆在我們家,我怎麽沒見過你孝順舅舅,表姐的針線活比我好多了,舅舅可曾穿過表姐做的鞋不曾?”
舒菀菀啞口無言,片刻她雙手掐腰,笑哈哈的道:“我父親那裏一大堆的人,嫡母嫡妹庶姐,她們巴不得沒我這個人呢,我才不上趕着招她們的眼。妹妹不知道,她們嫉妒我長在姑母身邊,每回逢年過節的我回去都要受欺負,我恨不得把自己縮的小小的讓她們看不見才好,我對父親的孝心只能藏在心裏了,我也是無可奈何。”
舒菀菀嘆氣一回又沒心沒肺的笑道:“妹妹,咱們和好吧,好不好,昨天都是我不好,你不知道,你一天沒理會我,我昨晚上一夜沒睡好,你瞧瞧我的眼睛,是不是都腫了?”
說着話就往蘭香馥跟前湊。
老太太笑道:“瞧瞧,多心寬爽朗的姑娘啊,真讨人喜歡。”
舒菀菀一聽半路直接拐了個腳走向老太太身邊的腳踏上坐着,“老祖宗,有您喜歡菀菀才是菀菀的福氣呢。”
蘭香馥有些生氣了,她才争到了母親,轉頭舒菀菀又去搶祖母去了。哼,祖母可不像母親那麽好哄,憑你什麽花言巧語祖母最疼我。
這樣想着,蘭香馥就專心致志的服侍舒氏,從紅鸾手裏接過梅子青的茶碗奉上,“母親喝茶。”
舒氏溫馴的“嗯”了一聲,低聲道:“知道老太太給你請了太醫我方才在屋裏都吓死了,生怕你有個好歹。”
蘭香馥心裏暖暖的,親近的偎着舒氏,“都是女兒不好,讓母親擔心了。”
老太太也不是那種扒拉着孫女不讓人家母女親香的人,看罷就起身道:“你們母女倆說會兒話吧,我前頭瞧瞧,等綜哥兒他們三兄妹到了我再讓丫頭來叫你們。”
蘭香馥還怕老太太生氣,忙親送了出去,得了老太太一個笑才安心的回來和舒氏說話。
“母親,祖母說了這次會好好的教導你,你可要好好跟着老太太學管家。”蘭香馥瞥了舒菀菀一眼直接道:“母親幫襯娘家我不反對,逢年過節給舅舅家的節禮多厚重幾分也就是了,可是救急不救窮,你不能為了幫襯舅舅到處摳家裏的漏洞……”
蘭香馥還沒說完舒氏的臉已經白了,她霍然站起,一把捏住蘭香馥的手腕,“誰告訴你的?!”
蘭香馥從不知道原來自己母親的手勁這樣大,把她的手腕子捏的生疼生疼的。
“母親,我疼,你快放手。”
舒氏沒松反而加重了力道,流着淚道:“你快說,是不是你祖母告訴你的?”
蘭香馥忘了,舒氏摳家裏的銀子貼補娘家這件事,是舒氏和老太太争她時獲得了管着家裏下人四季衣裳的差事後,因母親以次充好暴露後才揭開的,而現在這件事并沒有發生。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既然說開了蘭香馥就不打算咽回去了,“你看看你頭上戴的首飾,一支鑲藍寶的金步搖戴了我就沒見你換過別的樣式,可是父親最疼你不過,給你打的首飾積攢到現在沒有三箱子也得有一箱子了吧,可你敢開了你的嫁妝箱子給我看看嗎,還有我從小到大的月例銀子,我現在要你能拿出來給我嗎?芳姐兒那裏,小嬸子是從芳姐兒出生開始就給她攢嫁妝了,我呢,你給我攢了幾分了?母親,我告訴,你再這樣我就告訴祖母去。”
“你!”舒氏氣的劇烈喘息,淚流滿面,忽的她眼一厲,揚手就要打,蘭香馥見狀,忽的掙開拔腿就往外跑。
前有父親拔劍要砍,後有母親揚手欲打,蘭香馥也是有經驗了的。
父母打你,打了也是白打,傻子才不跑呢。
伺候蘭香馥的丫頭們一看,呼啦一下子都追了蘭香馥而去。
舒氏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捂着臉哭道:“你們一個個的是要逼死我啊,我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