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萬玉山連夜叫秦明義過來,令他買機票,将謝晚月送回去:“這樁婚事我在十年前就退掉了,為什麽還發生今天的事情?老太太病糊塗了,你應該清醒吧,是叫我再把話說二遍才明白?”

秦明義說:“人我接來了,要送您去送,我得顧念老太太的身子。”

萬玉山冷笑:“就你孝順。”

秦明義眼觀鼻鼻觀心,站着不說話。

萬玉山見他如此,怒從心底生:“你們安得什麽心。”

“老太爺在世時說了,給您謀了一樁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婚事,還料想您長大了會逆反,告誡我們說,不管您說什麽做什麽,都不得當真,到了該娶謝家姑娘的時候,一定要照着規矩和禮節,風風光光大辦。”

萬玉山再次冷笑:“你是算準了我不能去掘他的墳是吧?”

“我覺得您能,但掘了也沒用,玉山,天色不早了,您休息吧,這兩處院子的人都被您給吵醒了,謝家那姑娘還被您給吓哭了,我建議您明天去道個歉。”秦明義一面說一面往外走,臨出門前,想起一事兒,“哦,對了,老太太說讓您明兒去她那裏吃早點,有事商量。”

萬玉山氣得酒意全消,他那位無所不能的祖父在世時便一直想掌控他于手心兒,他少時就不停與祖父鬥智鬥勇,如今祖父雖已離世十年,卻仍然想攥着他的命脈。

呵,老爺子不是不知道,他這個人,最不喜歡的便是被人脅迫。

秦明義走後,方岚在外頭等了半天,不見萬玉山有動靜,她心裏越來越不安,漸而焦躁起來,又等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過去敲門:“玉山。”

萬玉山揚聲叫人:“送方小姐出去。”

方岚更加大力敲門:“玉山!”

裏頭沒反應。

方岚知道再敲下去也無果,還會平添他的厭惡,于是壓下心底的急躁,柔聲道:“玉山,你不要煩心,早些睡,我先回去了,明天你若得了空,給我打電話。”

出得萬家大宅,方岚才覺得自己的手有點抖,她終于見到了謝晚月,這個一直存在于他們談資中的女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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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萬玉山相識二十年,喜歡他二十年,讀初二那年春天,她從萬玉山的好友李書卿處得知萬家老爺子給萬玉山訂了一樁娃娃親,女方才出生三天。

彼時,一衆好友嘲笑萬玉山。

“你們家老爺子是怎麽想的啊,竟然讨了個奶娃娃給你做老婆,哈哈哈,你是不是還得哄孩子去啊。”

“這年齡差有點兒大呀,只能看,不能吃,到她成年還有十八年,清心寡欲這麽久,老萬,你憋得住不?”

“Lolita誘惑,老萬重口味。”

“北方小妞兒性子辣體格壯,萬爺爺大概是覺得老萬生得太像女孩兒,所以找個壯實的北方姑娘中和中和。”

“哈哈哈哈哈!”

萬玉山冷笑:“你們是有多閑?”

衆損友見他似有怒氣,不敢再多言此事。

萬玉山吐掉嘴裏咬碎的煙,将書包甩到肩頭,大踏步走了。

衆人看了看地上的碎煙,面面相觑,看來以後要在這件事上閉嘴為妙。

方岚卻覺着異常剜心,這世上,竟然有了一個還在襁褓中的陌生嬰兒,令得眼前這個人揣上了心事。

有了未婚妻的萬玉山,在高一談了個女朋友,那女生長得特別好看,性子柔柔軟軟,說話的聲音輕輕細細,學習成績好,還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白慕雪,家世背景也不錯,而且她的父親白啓元和萬玉山的四叔萬子明還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萬玉山十分珍視和寵愛白慕雪,捧在手心怕曬着,含在嘴裏怕化了,做誓要将世上最好最美的物件兒都奉到白慕雪面前供她挑揀。

白慕雪每日都能在桌洞裏發現萬玉山精心準備的驚喜,明豔的臉上掩不住的歡喜和甜蜜,簡直羨煞班裏的所有女生。

二人相好六年,感情始終如蜜裏調油般,直至大四,一向身體康健的萬老太爺突然撒手西去,而白慕雪定了去美國讀書。

白慕雪希望能和萬玉山一起出國,萬玉山不去,說祖母尚在不遠行,他從小被祖父母帶大,祖父不在了,他要照顧祖母,美國是不會去的。

白慕雪哭得梨花帶雨:“玉山,只是三年而已,放了假可以随時回來的。”

萬玉山面沉如水:“你去吧,三年後回來找我。”

白慕雪抱着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哭什麽,我在這裏等你就是。”

“玉山,我這些年一直沒有和你講過,其實我很在意你的那個未婚妻,現在我要離開你這麽久,我怕。”

萬玉山的表情有些涼:“一個長輩們興頭上的約定罷了,你們還都挺當回事,既然你也如此在意,我派人走個形式,去退掉就是。”

白慕雪縮在他的懷裏,輕輕點頭,她愛這個男人,一刻也舍不得離開他,但又拗不過父母,好在只有三年,三年一過,她便立刻回到他的身邊來,再也不離開。

白慕雪走的那天,方岚和其他人都去了,等了許久都不見萬玉山,白慕雪委屈地進了安檢,一路走一路哭。

誰也不知道萬玉山那天去了哪裏。

此後,萬玉山進了家族企業裏,挑起祖父留給他的重任,每天都在沖鋒陷陣,忙得沒日沒夜,三年很快就過去了,白慕雪沒有回來,說是在申請綠卡,準備在美國定居,萬玉山得知這個消息,只說知道了,随後将所有精力全部放在萬氏,每隔一段時間,業界便會看到萬氏新推出的産品,同時,他又推出一系列改革,将萬氏再次帶往新的峰點。

方岚對白慕雪的決定拍手稱贊,她不喜歡白慕雪,這個女人一向嬌嬌弱弱的,又慣常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

不過萬玉山後來再也不談戀愛,雖然身邊也會有女人陪着,卻都不長久,方岚想不通,他這麽一個優秀的人,為什麽要被那些女人分享,她願意跟着他一生一世,于是找了個機會,她将心底話問了出來。

當時的萬玉山聲音清冷:“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我喜歡你,認識你以後就喜歡你,我就是想知道,你喜歡她們什麽,我哪裏比不過她們,你怎麽就不喜歡我?”

萬玉山表情淡漠,說:“你以為我喜歡搞這些桃色事件。”

方岚說道:“難道不是?”

萬玉山不再理她,方岚卻覺得更加迷惑,她因為喜歡萬玉山,又得不到,無故蹉跎了十幾年時光,其實也有不少追求她的男人,但她都不喜歡,而萬玉山身邊的那些女人也都知曉方岚這個人,有無視她的,也有嫉妒她的,曾有一任故意拿她與萬玉山之間的旖旎暧昧來刺激方岚,說萬玉山那個的時候超級兇猛,還愛在動情時嘬女人的唇,魂兒都要被他吸走了。

方岚氣得眼圈兒發紅,這些色情的私密事如此不堪,聽得她心如擂鼓,耳紅口燥,于是愈發地痛恨白慕雪,就因為被她抛棄,萬玉山才在男女之事上變得這麽不知羞恥。

李書卿勸她:“你還是盡早找個人家嫁了,等玉山喜歡上你,估計天崩地裂,海枯石爛都未必等得到。”

方岚怎肯甘心,萬玉山雖然拒絕了她的喜歡,但并不妨礙她在他的朋友圈子裏待着,只要他一日未娶妻,她便跟他耗一日,總歸要将這個男人變成她的。

李書卿說她已走火入魔,她卻甘心入魔。

方岚在車上緩了半天,才摸出手機來給李書卿打電話,那邊還沒睡,吆吆喝喝地,在打牌,還未待李書卿開口,她已經哭了,眼淚噼裏啪啦地掉,止都止不住。

李書卿嘴裏咬着煙,兩手都在忙,只得将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問:“我說你這大半夜的給我打電話哭什麽?”

“書卿,那個女孩兒出現了,我現在想殺了她。”

“哪個女孩兒,你可別沖動。”李書卿咬着煙,說得含糊不清。

“玉山他爺爺給他訂的未婚妻,這會兒在萬家。”

李書卿咬着的煙掉了,問她:“人長得好看嗎?”

方岚哭着罵他:“我都難受成這樣了,你不幫我想辦法,竟然問這個!”

李書卿:“我早就說過讓你放棄,依着老萬的性子,若是喜歡你,還會讓你白白浪費這麽多年嗎,真不知你腦子裏是不是進水了。”

“對,我的腦子一直在水裏泡着,你們這群人,沒一個好東西!這些年眼睜睜看着我在裏頭掙紮,都不曉得幫我。”

“幫你?那我們是不想活了。你別哭了,一個小姑娘,來就來呗,老萬不喜歡,她還能上天麽。”

“她生得太美了,根本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兒。”

李書卿聞言哭笑不得:“再美也是小孩兒一個啊,她才剛十九周歲吧,你這麽大個人了,被一個剛剛成年的小孩兒給弄哭了,丢不丢人。”

方岚吸鼻子:“你剛才第一句話就問我她長得好不好看。”

“……”男人對一個陌生女人最感興趣的當然是相貌,難道先關注內涵麽?

李書卿只得再勸她:“我說二小姐,這馬上要過年了,您就收收放在老萬身上的心思,在家多陪陪家裏人,好不好?”

“不好,他們總催着我嫁人,我不願意回去。”方岚擦幹眼淚,問他:“你們在哪裏玩兒,我也要去。”

“我們馬上散了。”

方岚極幽怨:“我怕我一個人悶着,會想出一萬種法子殺了她。”

李書卿說:“二小姐,您有病得治,但我這兒沒藥。”

方岚挂斷電話,望着車窗外的夜色,陷入沉思,她忍了一次又一次,這回是不想再忍了,人生如白駒過隙,她如今三十歲,已不能再蹉跎下去,從前的白慕雪也好,那些莺莺燕燕也罷,都已成過眼煙雲,現如今不過來了個剛成年的小姑娘,更是作不起大風浪,她覺得,她若是再不用點狠法子,怕是這輩子也就只能遠遠地望着萬玉山過眼瘾了。

李書卿重新點了一根煙,抽了兩口,說:“不玩兒了,回家過年去。”

“唷,稀罕事,這個年代了,誰還過年呢。”一人笑道。

“對,一點意思都沒有。”另一人附和道。

李書卿站起來:“覺着沒意思是因為沒事兒可幹,我現在有事兒幹了,覺着今年過年特別有意思。”

衆人不解,卻也懶得管他,繼續喝酒打牌,牌碼一輸就一堆。

李書卿将此消息告知了損友們,幾人都異常興奮,但是沒摸準萬玉山的态度,不太好冒然上門去拜訪,萬一被他打出來,豈不是沒面子麽,于是紛紛出主意要怎麽摸到萬家去瞧瞧熱鬧。

陸源疑惑道:“老萬當年不是為了那個姓白的退了這樁婚事麽?”

成岩回他:“當年萬老太爺沒得太突然,他的族人亂了一陣子,他把全部精力放在治亂上了,估摸着交代給旁人去退,沒退成呗。”

陸源說道:“老萬也是夠挖心的,愛那個姓白的,愛得不行不行的,結果人家才出國三年,就把他給甩了,現在又來了個小姑娘,面兒都沒見過,就要結婚,他這是啥命啊。”

李書卿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兒,這回,老萬沒有鬥得過他爺爺,如今小未婚妻找上門兒來了,老萬這會兒肯定心裏窩火,那小美人兒要受苦了喲,真是可憐,他回道:“咱們和往年一樣,正月裏去給老太太拜年嘛。”

到了萬宅,偷空兒瞧個把人,還是找得到機會的,除非是萬玉山把人藏到後院裏,面都不讓露。

衆人紛紛壓下好奇心,帶着莫名的興奮睡下了。

第二天,萬玉山早早地起來,出門瞧見整個院子銀裝素裹的,杭州這一場雪下的,真是時候,他沒心思看雪賞景,急匆匆往老太太院兒裏去,行至自己的院子時,見院門敞開着,徐素芳在掃雪,再往正屋看,屋裏黑着,沒什麽動靜,他走過去,問道:“她還在睡?”

“是。”

“昨晚上哭了?”

“沒聽見哭,倒是叫了明義來,說今天要回家去,請他幫忙。”

“哦。”萬玉山繼續往前走。

萬老太太那裏已經擺上了早飯,清粥佐小菜,他坐下,等老太太也坐了,他才拿起筷子。

“夜裏發酒瘋了?”萬老太太問他。

萬玉山面色如常,回道:“多喝了一些,讓您操心了。”

“晚月讓人來求我放她回去,我沒答應,玉山,人已經接了過來,你不認也得認,不然就是我做孽。”

萬玉山一碗粥吃得極慢,咽下最後一口,說:“我聽老太太的。”

“那好,我已經給謝家去了信兒,明年就給你們辦禮,待晚月到了法定年紀,再去做公證。”

萬玉山說:“我聽老太太的。”

“你是不是心裏不痛快?”

“痛快極了。”

“那就好,給我盛碗粥,我餓了。”

萬玉山盛了一碗粥給她,待她吃完,他又陪着她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出去。

萬老太太松了口氣,對秋曼說:“我還真怕他不答應。”

“玉山孝順,只要您說的,他都肯聽。”

“一會兒去瞧瞧晚月,別被玉山給吓壞了。”

“我已經去看過了,先前都穿好了衣裳,說等着今天早上過來跟您辭行,後來又換了睡衣睡了,估摸着是昨天太累了,這會兒還睡着。”

“難為她小小年紀就這樣沉得住氣“萬老太太嘆了口氣,又說,”這婚事雖然是他祖父和謝家定的口頭約定,但謝家這些年一直守諾,我們也不能做那背信棄義之人,本來我想着順應玉山自己的心願,他若是找到了他自己喜歡的人,我就賠上我這張臉,去退了謝家的這門親,但是你瞧,他這麽多年也不找,連玉庭都結婚了,他還單着,這就不能怨我了,人家姑娘再大些,也得嫁人的,若是被他拖着找不到好人家,我們就罪過大了。”

秋曼附和道:“老爺子的安排一直都是最嚴謹的,我相信這回也不會錯。”

萬老太太道:“但願如此。”

兩人絮絮地又聊了些明年成婚時需要準備的東西。

正在睡夢中的謝晚月尚不知,她的命運就此已經發生了目前的她無法抗衡的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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