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謝晚月獨自吃了早飯,然後去挑了一身衣裳換上,準備往萬老太太那裏去,走是要走的,但要把話說清楚。

出門就見着萬玉山來了,她站在那裏,看他一步一步走過來。

“你要去哪兒?”萬玉山問她。

“去跟老太太辭行。”謝晚月回他。

“誰讓你走了?”

“你。”

“我昨晚喝醉了。”

“……?!”

萬玉山大搖大擺地進了屋,揚聲道:“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謝晚月頓了頓,轉身進門。

萬玉山仔細打量面前的小姑娘,她一如昨夜,雖然穿了厚重的大衣,但還是俏生生的一抹。

“說吧,我聽着呢。”謝晚月站在門口,離他十萬八千裏遠,目光這兒瞟瞟,那兒瞟瞟,就是不看他。

呦呵,還生氣呢,萬玉山笑了。

謝晚月聽見他笑,直直地看向他,一句道歉都沒有,竟然還笑。

萬玉山招呼她:“戳那兒當門神呢,過來坐。”

謝晚月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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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讓我過去抱你啊?”

謝晚月面無表情地走過來,坐下,問:“要跟我說什麽事?”

“我家老太太年紀大了,喜歡熱鬧,喜歡聽高興的事情。”

謝晚月等着他的下文,他卻停住不說了,她疑惑地看他,然後呢?

萬玉山終于等到了她的正視,慢悠悠地道:“只要她高興的事情,不論有多難,我都會辦得到,所以,她要你我明年成婚,我也答應了,過了這個年,我會差人去做準備。”

“……?!”謝晚月不知該說什麽,這個人,昨天夜裏趕她走,茶碗兒都瓦卒了,今兒早上又為了哄老太太高興,要娶她,有點像兒戲一樣。

萬玉山見她不說話,覺得無趣,問她:“你明年高考,計劃考哪裏?”

“做什麽?”謝晚月一臉防備。

“除了杭州,別的地方都不可以考慮。”

“……?!”

“老太太身子不好,你要多陪她說說話,待她百年之後,我就放你走,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會給你把一切都安排妥當。”

謝晚月問:“你還有什麽條件?”

“沒了。”

“好,我答應你。”

“你有沒有條件?”

“沒有。”

萬玉山有些意外,倒沒想到她會如此聽話。

謝晚月覺得自己也算是擺出姿态來了,既然他給臺階下,她也不喜多生是非,人生數十載,先把眼前的日子一天一天過明白了,再徐徐圖以後,在謝家的這些年,她活得十分通透。

萬玉山見她神色淡然,完全不是她這個年紀應該有的,但也樂得她這個沉靜的性子,不鬧騰,挺好。

兩人就這麽便将“人生大事”定了,萬玉山起身走了,謝晚月自己坐了一會兒,也出了門,過年了,要陪着長輩。

沒想到老太太那裏圍了好些個人,謝晚月被當做博物館藏品一樣,輪番被她們咂摸,手背都被摩挲薄了。

這個問她:“還習慣這邊的天氣嗎,是不是比你們北方暖和?”

她回道:“比北方要冷一點,那邊室內暖氣足。”

那個問她:“家裏大人身體都還好吧,有好些年沒有見過你祖父了呢。”

她回道:“他們都很康健,我祖父的身體也很好。”

左一個誇她:“瞧瞧,生得這麽美,像畫兒裏走出來似的,咱們家玉山長得也俊,真是越瞧越登對。”

謝晚月适時低頭,露出臉上一抹嬌羞。

右一個贊她:“不單長得好,性子也溫婉,玉山的脾氣有點兒戾,娶個溫柔的媳婦兒,正正配。”

謝晚月被她們說得快要找個地縫兒鑽進去了,長輩們太熱情,她有些招架不住。

“好啦好啦,以後還有時間,讓晚月到我這兒來。”萬老太太見她要哭了,很是心疼,忙替她解圍。

衆叔伯嬸娘見老太太發話,便知趣地散開,但仍然将目光鎖定謝晚月,這嬌滴滴的小姑娘落到萬玉山手裏,不曉得能活多久,聽說他為着一個姓白的女人過了幾年清心寡欲的生活,後來憋不住開了葷,半年就得換一個,不然女人的命都要給糟蹋沒的。

謝晚月終于脫離了桎梏,坐在老太太身邊,再也不敢動彈,大家就着今年的光景聊天兒,說得吳侬軟語,她聽不懂,開始還能撐着聽,後來便有些昏昏欲睡,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就歪在老太太身後睡着了。

萬玉山在議事堂聽秦明義的彙報,萬宅的裏裏外外全靠秦明義打點,每年這個時候,秦明義都會給萬玉山報賬,去年一整年,各項開銷記了兩本冊子,萬玉山給他買過一臺蘋果筆記本,他雖也在用,但仍然喜歡手寫賬簿。

“原本明年的支出預算和今年不相上下,但明年要辦婚禮,老太太要求中式的,要修整禮堂,定制酒席,哦,對了,還有娶親的聘禮,這些加起來,大概要再多這個數。”秦明義将賬單遞給他。

“酒席什麽規格?”

“比其他叔伯家的高一倍。”

“保持一致即可。”

“老太太說,您本就晚婚,又只辦這麽一次,而且還是長子長孫,不能低了。”

“好,花,按照老太太說得辦,錢我批。”萬玉山大手一揮,“這個事兒你看着辦吧,不用再來問我了,要我做什麽直接告訴我,我聽你安排就是,行吧?”

“好,聽您的,剩下的我就自行安排了,出了正月,裁衣裳的時候,我再找您。”

“裁什麽衣裳?”

“新郎吉服。”

“哦。”

“既然是辦中式婚禮,喜服便要從現在開始做,說是要做大半年。”

“什麽衣裳這麽費時間?”

“老太太定得設計,要繡娘一針一針繡。”

“穿一天就不再穿的東西,做那麽複雜,随老太太喜歡吧。”

“今天下午,各家的人便都回齊了,今天晚上不安排全宴席,各家在自己院子裏解決,明天中午吃全宴,年夜飯晚上八點開席,您看看菜單,如果需要調換的,我馬上去安排。”

萬玉山拿過菜單掃了兩眼,說:“按這個做吧,對了,再給我多預備一份壓歲錢。”

“大概數在多少?”

“送給老太太的長孫媳婦兒,你掂量着放。”萬玉山笑了笑,“我今年還算是她的長輩。”

秦明義拿筆記下,想着這壓歲錢的額度,就和往年給謝晚月送過去的禮物的價格相齊吧。

外面有陣陣鞭炮響起,大概是哪個院的孩子出來玩兒了,秦明義從議事堂出來時,見萬玉庭站在外頭,背對着這邊,看亭外的風景,他叫他:“玉庭。”

萬玉庭轉身,指了指裏面:“心情好不好?”

“如沐春風。”

“那我就安心了。”萬玉庭心裏沒了負擔,跳上臺階,進門。

萬玉山正喝着茶,擡眼瞅見萬玉庭,手裏的茶碗照着他的腦門扔了過去,一條水線冒着熱氣劃了一個漂亮的弧度,最終全落在萬玉庭臉上。

萬玉庭躲閃不及,被茶碗砸得眼冒金星,一個跟頭栽倒在地,這他媽也叫如沐春風!!

“滾出去!”萬玉山聲音不大,卻很威懾。

萬玉庭麻利地爬起來,抹了把臉,往門邊退了幾步,說:“大哥,你能不能對我仁慈點兒,每回都對我動刀動槍的。”

萬玉山冷笑:“我再對你仁慈,你就把萬家給拆了。”

“我可不敢。”

“滾,不滾打折你的腿。”

萬玉庭頓時覺得腿疼,他又往門邊蹭了蹭,說:“大哥,江湖救急。”

“不救。”萬玉山又拿起一個茶碗。

萬玉庭吓得退出去,将門開了一道縫兒:“我爸那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四叔不止不救我,還看我笑話,大哥,我保證就這一次,若是再有下回,你就把我腿打折。”

“不管,自己想辦法。”

萬玉庭嚎了一嗓子:“我找老太太去。”

“你敢去,我活寡了你!”萬玉山猛地将茶碗擲過去,“砰”地一聲,碎了。

萬玉庭未料到萬玉山又砸他,一碗茶水順着門縫兒再次兜他一臉,還夾着幾塊碎瓷,他愣了愣,關門,往臺階上一坐,整個人頹到絕望。

萬玉山連丢了兩個茶碗,又摸過來第三個,喝了幾口茶,給萬玉川打了個電話,問道:“玉庭的事因查到了嗎?”

萬玉川回道:“有了點兒眉目,這回應該不是玉庭惹得禍,倒像是被人給下了套兒。”

“查清楚了再說,還有,看見玉庭就把他趕出去,就說我的命令。”

“你放心,他也不敢來我這兒。”

萬玉庭頹靡半天,不見萬玉山出來,裏頭也沒什麽動靜,心裏的期望一點點沒了,左右無法,終是起身出去,想去找老太太,又想起萬玉山的話,硬生生收了步子,往自己的院落走,他這個大哥,說到做到,毫不含糊。

打從記事起,萬玉庭和衆兄弟便非常怕這個哥哥,第一是他年長,第二是他心狠手辣。

記得是六七歲上時,大姑姑家的表弟常玺來家裏玩兒,常玺是大姑姑的晚來子,被家裏人寵得不像話,因為一件玩頭兒與堂妹起了沖突,惹得堂妹大哭,老太太看不過,教育常玺兩句,結果常玺出口便問候祖母的母親,常玺的話音未落,一旁竄過一人,飛起一腳将人踢飛了。

常玺被踢中心口,一口氣捯不上來,兩眼一閉就昏了過去。

大姑姑奔過去,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常玺抱起來,探了探鼻息,嗚嗚哭道:“玉山啊,你這是要我命啊!”

萬玉山面無表情,說:“姑姑,把弟弟教好了再帶回來,免得下回真要了你的命。”

常玺悠悠醒轉後,心口疼得厲害,本欲再罵人,卻瞧見萬玉山冷眉冷眼地看着他,他吓得一抽,哇哇大哭。

其他兄弟早就領教過萬玉山的手段,幸災樂禍地圍觀常玺的慘狀,早就看不慣他了,又沒膽量揍他,這回痛快了。

此後,常玺再怎麽無法無天,在萬玉山面前也不敢造次,因為他知道,他這個大表哥若是下狠手,他不會有命活。

萬玉山待平輩的兄弟威懾力十足,對待長輩也一樣不留情面。當年老爺子突然去世,四叔萬子明趁亂從集團財務挪了一筆錢,萬玉山給老爺子發完喪,連夜召開董事會,收回萬子明手裏的股權,将萬子明從集團開除,又将他從萬家族譜除名。

萬子明大怒,跟他理論,他說:“從前老爺子在,我不願插手,你們想拿多少拿多少,如今我當家,我說了算。”

萬子明罵他:“毛兒都沒長齊的小孩子就想騎到我頭上來,做夢,我是你長輩,你當不了我的家。”

萬玉山冷冷地看着他,說:“我說當得就當得,老爺子雖然走得急,但遺囑立得清清楚楚,家業交給我,如果你們想撤,我立馬簽字,只是日後不要來求我就行。”

萬子明急了,要動手打他。

萬玉山站在那裏紋絲不動,待萬子明快到跟前了,“锵”地一聲抽出一直拄在身前的刀,手起,刀落,順着萬子明的耳邊切下,桌上的一只茶杯被砍碎,刀勁兒還未盡,又深入會議桌三分。

萬子明被刀風刮得臉疼,身子一歪,幸被一旁的人扶助才不至于摔倒,其餘衆人被萬玉山的戾氣所煞,都說不出話來。

萬玉山将刀放回刀鞘,說:“老爺子留給我這把刀,是用來砍殺奸佞的,你若不服,就盡管伸頭過來做我的刀下鬼。”

萬子明哪裏肯伸頭讓他砍,萬玉山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

衆人瞧這陣勢,紛紛勸萬子明,讓他不要再鬧,這若是弄出人命來,不但集團損失巨大,家族也要蒙羞,

萬子明依然是不服,但不敢再和萬玉山硬碰,只得去找老太太,老太太倒是替他說了情,然而沒管用,萬玉山跟她說:“您只管享福,別的不要操心,我保證萬家基業不損,也保證萬家人活在其他人之上,但我有我的方式,您不許用祖母的身份來亂我的陣營。”

老太太聞言,覺着他說得有理,自此撒手不管了,萬子明氣得飛起,又無可奈何,拖了五六年,一家人都因為他而流落在外,不能認祖歸宗,他終是耐不住,回來求了萬玉山,并在祠堂跪了大半天祖宗,才又被萬玉山接納,回了萬家,重新上族譜,只是有一樣,他不能再進萬氏,他的子女均可以,只他不行,萬子明不得已忍了,自己在外頭做些投資,倒也賺了些錢。

萬玉庭越想越是萬念俱灰,萬玉山不肯救他,旁人哪個敢伸手呢。

走到院外頭,聽見院子裏的小朋友們玩得正歡,他嘆氣,将頭抵向院牆,碰到額頭傷處,他忍不住“嘶嘶”吸氣,估摸着被砸腫了,大哥的手也忒狠了點兒。

懊惱間,有人拍的背:“老四,你哭呢?”

萬玉庭扭頭怒視萬玉河:“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哭了?”

“你的背影太蕭條了。”萬玉河瞅見他額頭有處地方通紅,問道,“老四,你挨打了?”

“我自己磕的。”

“是大哥砸的吧。”

“閉嘴!”

“你又犯什麽錯了?”

“是別人坑我。”

“大哥怎麽說?”

“他見死不救。”

“哦,那我先走了,去看老太太。”萬玉河聽明白了萬玉山的态度,迅速逃離。

萬玉庭更加心灰意冷,瞧瞧,還血濃于水呢,血呢?水呢?

萬玉河突然從月亮門探出腦袋,四下裏打量一番,壓低聲音說:“老四,我教你個法子,祖母把謝家那個姑娘給接來了,大哥答應明年辦婚事,你不如曲線救國,去求求這位未來的大嫂,到時枕邊風一吹,你的事兒還不是小菜一碟兒麽。”

萬玉庭聽了他的話,登時覺得眼前一亮,問:“大嫂在哪裏呢?”

“應該在老太太那兒。”

“你等等我,我跟你一道去。”萬玉庭三步并作兩步奔過去。

萬玉河可不想跟他一道走,萬一被大哥知道是他給出的主意,那還不連累了他,這麽一想,扭身就跑:“老四,人有三急,你先行,我一會兒再去!”

萬玉庭不疑有他,興致沖沖地往老太太的院子趕,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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