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水杯捧在手裏,燙得葉勉手心發疼。
他看着岑缺,半晌說了句:“這就趕我走啊?”
葉勉笑了笑,環顧四周沒找到能坐的椅子,他指了指床:“可以坐嗎?”
岑缺微微側身,讓他過去坐。
兩人坐在床上,葉勉一垂眼就看見自己濕了的褲子弄濕了人家的床,這要是擱在平時,他明知道自己身上有雨水,肯定不會坐,但今天不一樣。
他突然就像是叛逆的青春少年,非要作惡一般,想知道,如果自己弄得岑缺這兒沒法睡人了,對方會不會跟他走。
他們就那麽沉默地坐着,誰也不說話。
岑缺扭頭看窗外,雨越下越大,像是鐵了心要在這個中秋之夜把這座城市淹沒。
“想你的家人嗎?”葉勉突然開口,問了一個很刁鑽的問題。
岑缺眼神閃爍了一下,沒有回答。
葉勉喝了口水:“自己心裏扛着那麽多事兒,滋味兒不好受吧?”
“沒事。”岑缺說,“我挺好的。”
“岑缺,你不是把我當朋友嗎?既然是朋友……”
“你為什麽非要覺得我過得不好呢?”岑缺轉過來看他,眼神冷冰冰的,“為什麽要以你的标準去評判我的生活?我覺得自己過得很好,你為什麽不信?”
葉勉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一時間覺得自己很沒勁。
他這是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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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葉勉就明白,人跟人之間一定要保持一定的距離,哪怕是朋友也一樣。
這麽多年,甚至連對待傅唯一他也有所保留,那些年那麽喜歡對方,他卻也沒頭腦發熱莽撞地往前沖。
現在面對岑缺,怎麽了?
岑缺是個不喜歡跟人太近的人,這一點葉勉很清楚,明知道對方是這樣的人,他為什麽非要往上湊?
沒勁透了。
葉勉的手心被熱水燙得生疼,他皺了皺眉,站起來,放下了杯子。
“我信了。”葉勉說,“以後我不會再多嘴。”
他走到門邊,彎腰拿起傘:“這麽晚了,你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
葉勉說話時沒有看岑缺,走時也沒有道別。
岑缺低着頭,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面,試圖從吵鬧聲中聽見葉勉關門的聲音,但是沒有,合租的人聲音太大,他甚至不确定葉勉究竟走了沒。
外面的雨始終下着,岑缺擡起頭,看向窗外。
從這裏只能看到對面的樓,想要看見葉勉回家的那條路,得去堆滿了雜物的廚房。
岑缺沒去,他脫鞋扯開被子,躺下了。
連燈都沒關,他就那麽縮在被子裏,緊閉雙眼,咬緊牙關,過了好久,發出一聲細不可聞的聲音。
岑缺說:“葉勉……”
他只是輕輕叫了那個人的名字。
帶着些抱歉和不能表明的情緒。
葉勉回家之後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毫無睡意,于是坐在客廳看電視。
他瞄了一眼手機,已經十二點多,中秋節過去了。
看着毫無笑點的綜藝節目,沒多大一會兒他就開始走神。
先是琢磨傅唯一,惦記那家夥跟着那所謂的學長男朋友去見對方家長,到底能不能讨得人家父母的歡心。
然後很快的,又從傅唯一那裏惦記到了岑缺。
岑缺這人,讓葉勉覺得頭疼。
有時候他覺得岑缺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只要找對方式,那家夥簡直就是任你宰割,然而有時候岑缺又軸得讓人束手無策,讓葉勉恨不得從此再也不管這人的閑事兒。
“煩死了。”葉勉拿了個抱枕放在沙發上,自己躺下,看着天花板生悶氣。
他想不通自己怎麽變得那麽愛管閑事兒,人家卻壓根兒不領情。
葉勉越想越生氣,在腦子裏狠狠地教育了岑缺一頓。
他昏昏欲睡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伸長手臂,從茶幾上拿過手機。
葉勉看了一眼,疑惑地皺了皺眉。
這是個陌生號碼,還不是手機號。
一般這種號碼都被葉勉定性為推銷,向來不接,可是電話營銷不會這麽晚打過來。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按了接聽鍵。
“哪位?”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鐘,然後說:“葉勉,我是岑缺。對不起,今天說了不該說的話。”
有時候,有些人,一句話就能滅了一整片山火。
葉勉笑了,也醒了。
他說:“你這麽晚不睡覺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跟我道歉?”
“嗯。”岑缺說,“打擾你了,抱歉,你睡吧,再見。”
“等一下!”葉勉叫住了他。
電話那邊雨聲清晰,很顯然不是在室內。
“你在哪?”葉勉心裏有了個大概。
從岑缺家往他家走的路上只有一個投幣電話亭,他從沙發上坐起來,望向窗外,心說:這一晚上,看來誰也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