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四回』竊門

? 第二天阿娘便去榷場上扯回來兩匹新布,一塊兒藍,一塊兒紅。寨子裏的人們都知道蕪姜要和項參軍成喜事了。姑娘家的身子也是奇怪,什麽都不懂的時候,看上去還是青青澀澀,等到一點一點兒懂了,那女人的媚便日漸一日地散發出來。蕪姜反倒不敢再去看蕭孑操練了,青年們一看見她,不曉得要把她問得多麽面紅耳赤。

聽說拓烈重新又振作了起來,和蕭孑的關系竟也好像忽然之間變得融洽,每日跟着蕭孑在寨子裏查防設局,蕭孑在解說兵法策略時他也在一旁默默地站着聽。蕪姜聽了心裏便替拓烈高興,希望拓烈能多學點兒本領,将來把她阿耶阿娘留在這裏也放心。

“秦白起滅魏、韓聯軍二十四萬,魏、韓被迫獻地求和。後齊約韓、魏合縱攻秦,經三年奮戰攻入秦函谷關,迫使秦割地請和。弱者遭遇大敵,若無全勝之計,切不可犯莽夫之勇。對待匈奴亦如是,不妨可與周邊部落聯盟對抗。”寨子西北處,蕭孑一邊叫騎兵們利用鐵蒺藜與地洞設障,一邊與拓烈傳教着典故。

拓烈聽得一懂半懂,卻聽得十分認真。

一旁弟兄看過來:“等項參軍成了我們郝邬族的女婿,不怕周邊部落不主動巴結。咱們只管多生兒育女,壯大族群便是!”

另一個聞言忙附和:“我看下一個要添丁的就是邬德家!那天在河邊打水,第一次看到我們的小美人魚上了岸,吓得兄弟我就沒敢過去。項參軍真是好身手,把恁個小辣椒擺布得服服帖帖!”

“哈哈哈~~”大漠上的男兒對情事可不遮掩,那天晚上偶然撞見的一幕早已傳得衆人皆知。

蕭孑擲一顆石子過去,揚聲叱道:“都給老子閉嘴。體力足夠的話,幹完活再去沿寨子跑兩圈!”

拓烈臉上掠過一絲痛楚,但頃刻又複了平常。自心結纾解後,他也希望蕭孑能夠不走,繼續留在寨子裏與自己共事,便壓低聲音問道:“你當年為什麽要滅她親族?”

“她的親族我一個沒動手,我去到那座城裏時,殺戮已經接近尾聲。但既是戰争,就免不了沾上血光,沾一絲也是沾。”蕭孑蹙着眉宇,隽顏冷肅肅的。

拓烈眼中掖藏一縷祈望:“既然已衆叛親離,繼續留在這裏未必不好?……你都已經把她動了!”

“你忘記了慕容煜嚒?自身難保,何必再拖累其餘人等一起死。我對她自有分寸。”蕭孑把一面鐵蒺藜扔進陷阱,鳳眸望蕪姜家的小院方向眺去。

——那個小妞最近一看到自己便臉兒紅羞、目光水濯濯的,他曉得少女嘗了新、不知深淺,喂不飽呢。都不敢正眼看她眼睛,怕再多看幾眼走不掉了。

拓烈死心嘆了口氣:“那麽你準備何時動身?”

“這個你不用問,該走的時候我自然離開。記得你許諾過我的。”蕭孑仰頭看了看蒼茫天空,估摸着時辰已到,便扔下手中物件:“借你的馬一用!”

那首領送給未來女婿的阿克哈馬跑得飛快,頃刻便往雁門關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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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烈望着馬背上的潇潇英姿,糾結而痛苦地攥緊手心,久久忘了收回眼神。

蕪姜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反應過來。蕪姜發現最近拓烈總是躲閃自己的眼神,像是藏着甚麽欲言又止,但他不說,她也不好究問,怕與從前的情愫有關。

便用小木棍戳戳他:“拓烈,你可看見子肅了嗎?”

她今日穿一抹霜花斜襟小衫,底下搭着淡櫻色百褶裙兒,清岧岧的。怎生得風一吹,卻把那身段兒吹出來妩媚。

大家看着蕪姜越發嬌起來的胸脯,那天晚上有弟兄路過,看見項參軍的手隔着小褂把她瑈着,小辣椒蕪姜乖乖地躺在河邊像只貓兒一樣叫。不由目光灼灼,逮着她一個人在時開玩笑:“我們的小美人魚,你可是又上岸來尋你的軍哥哥?”

最近走到哪兒,連小孩兒都對自己暧昧擠眼睛。其實蕪姜過後想起來也後怕,怎麽被他親着親着,便對他身上那抹清甘又奇妙苦澀的味道制服了呢……明明滿肚子還在生他的氣,竟然就任他擺布,忘記姑娘家的羞恥了。

蕪姜撿起地上的小枯枝,忿忿然扔過去:“欸,你們都胡說八道些什麽吶?我來找他是有正事。”

拓烈自然也聽說了傳聞,他想起之前在河邊親過蕪姜的額頭,就那麽短短一瞬即離,她也許已經忘了,他卻暗自銘記一生。後來便漸漸與她分道揚镳。再後來他吻妲安的身子,卻只是熱烈的情裕,不會再有那顫栗的純純心動。

那獵鷹般的眼眸裏便藏不住落寞,怕被蕪姜看見,頃刻又努力振作起來。冷聲問道:“和大錘去寨外設障,你找他有事?”

蕪姜皺着眉頭:“阿耶晌午出門,這時候還不見影兒。小聑犁說他家中母馬難産,請阿耶前去幫忙,我正想叫子肅去找找人呢。”

拓烈便把手中活計扔下:“不用等他,我去幫你找就是了。”

妲安站在不遠處聽見,連忙笑着打斷話茬:“哦,是晌午被我阿爸叫去喝酒了。阿爸說邬德伯一輩子為寨子裏的牛馬羊群看病,這次又救了族裏那麽多人,一定要親自請他喝頓酒。後來喝完酒,正好寨子東面有個阿叔叫他去看牲畜,他就跟着去了,說是趕天黑前就回來。”

妲安的眼睛亮閃閃的,對蕪姜笑了笑,又轉而晃着拓烈的手:“拓烈哥哥,我這幾天胃裏酸得不行,阿媽叫你陪我去看看大夫。”

阿耶對牲畜們的感情,就跟對待自己孩子似的,哪裏舍得不去?

蕪姜莫名有些憂慮,但也只得應道:“哦,我就再等等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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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嵇準時到了地點,蕭孑拿回來兩套布衣常服與通關文牒。

明日淩晨就走。前番那個賣首飾的小販來路不明,倘若是慕容煜已嗅到風聲,那麽更是事不宜遲。

院子裏很安靜,并無甚麽閑人。阿娘帶着祭品去找女巫了,想請女巫為蕪姜的婚事祝詞。

破草屋裏戒食正在試衣裳,一邊往胸口比量一邊看着草檐下的彩帶道:“三天後就要同你成親了,那小美人可是死心趴地的和你好,你這樣走了對得起她?”

蕭孑隽顏冷肅,手上打包着行囊,看不清心中所想:“不若把你的文牒給她,我帶她走可以。”

戒食頓時不敢再吱聲,他可不曉得八年前那場屠宮,心裏也甚覺郁悶。說師哥不喜歡蕪姜吧,時常半夜醒來看見他下面鼓得老高,夢中呢喃着人小美妞的名字。要說他喜歡吧,從前蚊子見了他都躲,沒辦法只得守身如玉也就算了,現在有女人肯主動投懷送抱,幹嘛又吃了不要。

瞥着嘴懶散道:“你五千舊部都沒了,去京城拿甚麽取渣皇帝的狗命,不如留在這裏喝酒吃肉更自在。”

死胖子,還能不能有點出息。蕭孑冷蔑地睨了戒食一眼,若非怕這衰貨真把那倔丫頭領回去,他其實恨不得把他也甩了。

“他但敢當面取我性命,就不會出這種下作的陰招,回頭又哭哭啼啼把戲做得那般辛苦。老子吃了十年刀尖飯,至今還沒怕過甚麽場面,我去了自有計較。”

忽然想起蕪姜喝醉那天夜晚說過的話——我娘在我六歲時也去世了,我哭得耳朵都快聾了,将來我不得不回去替她安葬——驀地記起被她搶去的軍印大鑰,倘若是真與皇帝翻了臉,那玩意興許還能派得上甚麽用場。便狠踹了戒食一腳,叫他趁沒人去給自己偷回來。

這死胖子雖胖,功夫卻是詭異得厲害,上一回若非叫慕容煜下了藥,他師兄弟二個也不會輕易那般狼狽。

“呼來喝去,我在你眼裏就是一坨屎!”戒食不情不願地挪着步子,不一會兒便臉紅耳燥地回來。

蕭孑問他:“拿來了沒?”

“人躲在簾子後面,也不曉得在幹嘛,嘤嘤嗚嗚的。屋子裏門闩着,你自己進去。”聲音也小得跟蚊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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