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1)
等趙安安完成了整個宴席的菜肴之後,她的後背已經被汗浸濕了,好在她提前帶了換洗的衣物。
一樓的洗手間人非常多,趙安安只能到樓上去,她低着頭走路,沒注意前面,結果撞上了一個人。
“對不起,對不起。”趙安安連聲道歉。等她擡起頭來看的時候,卻發現一位中年人神色痛苦地躺在地上,他的雙手放在腹部,眉頭緊鎖,額頭上出了很多虛汗。
不是我撞的吧?趙安安愣了一會兒,丢下手裏的衣服,跪到那個人身邊。
“你怎麽樣,你沒事吧。”
他唇色有些發紫,雙手用力地按着腹部,頭上不停地冒着虛汗。趙安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向那人詢問,但他根本不能回答她。這時候趙安安注意到他胡子上有些白色的粉末,她用手拈了一些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又嘗了一點。
這是栗子粉!!!是誰在做這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今日的主菜是八寶鴨子,趙安安已經用山藥替換了栗子,沒想到還是有人因此而食物中毒。她雙拳緊握,憤怒不已。她記得很小的時候趙承君就教她,料理是帶給人幸福的東西。因為每次吃到趙承君做的東西,她都覺得非常幸福,她絕對不能原諒有人用料理來害人。
趙安安将中年人扶到包間裏,從廚房熱了牛奶讓他喝下,又去廚房熬了綠豆粥喂他食用,半個小時候,這個人蘇醒了。
“你叫什麽名字?”他問。
“我叫趙安安。”
“很好,我記住你了。”中年人起身離去。
趙安安記得他的眼神,那是一只獵豹即将對獵物發起攻擊的眼神,說明他知道有人在害他,也不想忍氣吞聲。
她換好衣服之後正要離去,看見了坐在外面的謝明慧一臉委屈。
“你怎麽坐在這裏啊。”趙安安問。
“爺爺不讓我進去。”謝明慧水汪汪的大眼睛裏都是明晃晃的大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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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呢?”
“爺爺請了有名的糕點師傅來做糕點,我一時饞嘴,偷吃了一些,被他發現以後,他就不讓我上席了。我最愛吃八寶鴨子了,爺爺最讨厭。”謝明慧撲在趙安安懷裏發洩着小脾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趙安安腦筋一轉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原來這一切竟是一個局,她自己成了被利用的一把刀。謝家老爺,真真是好高明的招啊。
趙安安回來之後,謝兆文給她打過電話,她挂斷了,賬戶上打給她的酬勞,她也原封不動地退回去。然後,謝兆文就親自來找她了。
“好丫頭,這些是你應得的酬勞。”他把信封推到趙安安面前。
趙安安到底年輕氣盛,她橫眉冷對,吹胡子瞪眼的。
謝兆文是何許人也,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多年,都成精了。趙安安對他這副模樣,再加上周逸北毫發無傷悄無聲息地離開宴席他就知道出事情了。
“丫頭,你還小。”他嘆了口氣說。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不像你想象得那樣簡單。我們活在這世上,有太多的無可奈何,也有太多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哼。”趙安安冷笑。“謝老爺不必向我一個黃毛丫頭解釋任何事情,畢竟我還小,我還什麽都不懂。但是有一點我非常清楚,那就是——我不能原諒把料理當做殺人工具的人。”
趙安安此刻就像一只受了刺激的河豚,圓滾滾的身軀裏都是氣,周身長滿了刺,誰碰就紮誰。
謝兆文也沒再說話。他最後看了一眼趙安安便走了。但趙安安總覺得他那一眼蘊含的信息太多,她猜不透。
不久之後,趙安安聽到一個消息,連鎖餐廳之王周逸北将吸金市場轉向中國,徹底撤出英國,由謝氏企業做大。這時候陳小龍和劉一刀回來了,秘密地将趙安安接到了意大利。
他們不曾向趙安安解釋一字一句。但趙安安總覺得有一個神秘的漩渦,正在向她靠近。
在意大利,陳小龍和劉一刀将自己畢生所學,傾囊相授與趙安安,并且将發生在十五年前和十年前的兩段往事娓娓道來。
意大利的雨季正開始,外面的天空布滿了淺灰色的雲仿佛就要壓下來,碩大的雨點打在玻璃窗上霹靂拍啦地響,連吹過來的風都帶着些微寒意。趙安安捧着一杯熱咖啡坐在沙發上聽兩位老人講述過去的故事。
“我和老劉和老陸是趙氏菜譜的第三代傳人。老陸的全名叫陸成俊,家中排名第五,我們都叫他陸老五。他是陸瀝川的親生父親。”
趙安安很震驚,陸瀝川的生父與陳小龍和劉一刀竟是同門師兄弟。但是陸成俊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
“他知道嗎?”
劉一刀搖搖頭。“他原來知道,但是這個孩子,太敏感了。十五年前發生的那件事太震驚了,傷了他的心,他大病一場之後就都忘記了。”
趙安安忽然對那個大冰塊有了一絲憐憫。
“在我們之中,陸老五做菜的天賦最高,手藝也最好,名氣比我們兩個要大得多。他出師那會兒,很多大酒店都來搶人,陸老五最後跟了謝兆文。”
謝兆文!!趙安安睜大了雙眼看着陳小龍,後者點了點頭。
“沒錯,就是那個謝兆文。他那時候在中國開酒店,連鎖一片一片的,非常多,而且手下的廚師大多是星級廚師,都非常厲害。陸老五選中他,也是因為他想在那裏學到更多的東西。
但是謝兆文,他并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麽簡單。他是個笑臉狐貍,一副黑心腸全都藏在虛僞的笑容底下。
陸老五憑着自己的手藝和一腔的做菜熱情,很快得到金掌勺的位置,專門替謝兆文操辦各種宴席。十五年前的那個夏天,謝兆文宴請了一些有頭有臉的上流人士,由陸老五掌勺。那是一場饕餮盛宴,賓主盡歡,老五的手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交口稱贊。
但是第二天,酒店就被查封。昨日去參加宴席的幾位重要賓客死亡。調查之後的所有證據都指向擔任掌勺位置的大廚,他在藥材湯裏放錯了藥材,導致賓客食物中毒。可是這一切發生得太過于巧合,巧合得讓人不得不去懷疑。無奈當時的科技還不發達,我們找不到任何證據可以為陸老五開脫。他被判了無期徒刑。
十年前,我和劉老頭在無意中得知這件事情跟謝兆文有關系,我們在暗中調查,卻意外發現,之前脫離師門的鐘永得竟然也在他手下效力。
當年,我們的師傅收了我們四個師兄弟一起學習廚藝,鐘永得年紀最小,但是領悟力很強,學東西比我們快多了,被稱為天才,才華和能力都在陸老五之上。但是他漸漸不滿足于在師傅那裏得到的東西,他有更大的野心,而且我們發現他利用料理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師傅很生氣将他逐出師門。我沒想到他會在謝兆文手下工作。
那時候,謝兆文說,讓我們跟鐘永得來一場廚藝對決,如果他們輸了,就坦白一切,把陸老五放出來。但是如果我們輸了,就永遠不能再以廚師的身份踏進飲食界一步。
那日的比賽,我們全力以赴。但是中途因為謝兆文暗中陷害我們,讓我們慘敗,從此失去了廚師資格。不久就傳來了陸老五在獄中暴病身亡的消息。我們都認為是謝兆文幹的,但是沒有任何證據。而且在那之後,他幾乎銷聲匿跡,不再出現。
兩年前,我們偶然查探到鐘永得在C市開了一間餐廳,但不知道是哪一間,一直在暗中調查。謝兆文其人,從來不做沒有計劃的事情,如果他此時在C市開餐廳,必定有所圖謀。
但我們二人不好直接出面,一直想收一個徒弟代替我們出面。遇見你也許是上天的安排,你做菜的天賦極高,比起當年的鐘永得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我們希望你能幫幫我們。
***
時間一晃就是三年。C城的初春,雲深霧繞,熟人對面不相識。趙安安下了飛機是淩晨六點,整個城市才剛剛開始蘇醒。
離開三年,這裏已經是一番新的面貌。她沿着回家的那條路慢慢走,将現在的景象與腦海中的記憶進行對比。自在的微笑浮現在她的嘴角,連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
當她踏進家門的時候,屋子裏飄來熟悉的香味,一定是柳晴晴在做早飯。
“媽,我回來了。”趙安安突然出現把柳晴晴吓了一大跳,手裏的勺子掉在地上發出“哐啷”一聲響。正在衛生間洗漱的趙東霖也探出頭來。
“爸。”趙安安叫他。
兩個老人就像僵住了一般,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趙安安跑過擁抱柳晴晴,用臉在她身上蹭來蹭去。
“媽媽做的飯好香啊。”
柳晴晴拍了一下趙安安的肩膀:“怎麽回來之前不說一聲,也好讓你爸去接你。”
“是呀。大早上的,車很難打吧。”趙東霖說。
趙安安搖搖頭,“我坐公交車回來的。”
“來,讓我看看我閨女變了沒有。”
趙安安放下背包,在他們倆面前轉了個圈,還比了個“二”的手勢。
“高了,瘦了。”柳晴晴撫摸着趙安安的臉,眼眶有點微紅。
趙安安連忙轉移話題拉着柳晴晴到竈前,問她:“今天做的什麽呀,我在門口就聞到香味了。”
“你呀,都拜過師傅了,如今的手藝該是比媽媽了得,媽做的菜都不合你的胃口了。”柳晴晴酸酸地說。
趙安安一笑,抱住她,親昵地挨着她的頭說:“媽媽做得菜是全天下最好吃的,有幸福的味道。”
“就你嘴甜。”柳晴晴嗔了她一眼。
飯桌上,趙東霖問了趙安安一些在外求學的事情,趙安安說一切都很順利。
“你的兩個師傅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嗎?”
“恩,他們還要在那邊待一陣子,說是愛上了那裏,不想離開了。”
“那你回來以後有什麽打算,去找工作嗎?到飯店當廚師?”
“我原來也是這麽想的,可是師傅說他的弟子給別人打工太掉價。”趙安安說。
趙東霖:“……。那你要做什麽?”
“開飯店啊。”趙安安一手拿着柳晴晴的拿手醬大骨啃得起勁,一邊輕飄飄地說,仿佛開飯店在她眼裏就如同吃飯一樣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 來呀,瞧一瞧看一看啦。本店開業大酬賓,用餐七折起。
哈哈!這廣告如何?
今天是冬至。南方的孩子記得要吃湯圓,北方的孩子記得要吃餃子。
哈哈,作者菌是在北方的南方孩子,每年這個時都會糾結一下吃餃子還是吃湯圓好。大家今晚吃了餃子還是湯圓呢?
☆、Chapter13
趙安安的話吓到了趙東霖和柳晴晴。
“安安,開飯店可是要不少錢啊。”柳晴晴擔心地說。
“沒事,我就是先開個餐廳試試水。而且錢的事情你們不用擔心,師傅會借我,等我賺到錢之後再還給他們。”趙安安說得很輕松,柳晴晴還是很擔心。
趙東霖也說:“開飯店可不是一件小事,除了資金,還要選址,宣傳,管理什麽的,事情多得很。”
“你們不用擔心啦,我自有辦法。”趙安安笑着說。
夫婦倆看着趙安安自信的樣子,對視一眼,不知道她葫蘆裏賣得是什麽藥。
趙安安吃過早飯之後就開始睡了,她要倒倒時差。這一覺就睡到下午五點。她睜開眼睛往外面一看,視線比早上要清晰很多,而且陽光蒸發了多餘的水汽,顯得清清爽爽。樓下種的好些春季花朵都開了,在花圃裏姹紫嫣紅的一片,就像畫卷一樣美麗。
她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跟柳晴晴說晚上不回來吃飯,便挎上包包便出門了。
當她站在正天大廈的門前時,她仰望了一下這棟五十層高的高樓,心想:不知他在上面,會不會感覺冷。
資助趙安安開飯店是陳小龍和劉一刀送她的出師禮,還讓她有不懂的事情就去找陸瀝川。于是乎,趙安安就在站在接待處了。
接待處的小姐正在給陸瀝川的辦公室打電話。“王秘書你好,門口有位趙小姐說是陸總的朋友,想要上去見他。……好,好的,我知道了。”
“趙小姐很抱歉,陸總正在忙,沒有時間。”
……這哪是沒有時間,這分明就是找借口拒絕。陸瀝川,好歹我們也有過幾面之緣,至于這樣拒人于千裏之外嗎?
走出大廈,趙安安郁悶地踢了踢花圃邊的小石頭,神情要多沮喪就有多沮喪。
“安安。”她聽到有人在喊她,就轉過身,沒想到看見了蘇懷青。
“蘇小姐。”趙安安喊道。
“就別叫我蘇小姐了,叫我懷青姐吧。”
蘇懷青一身灰色西裝一步裙,完美地勾勒了她女人的曲線,看起來成熟又有韻味。
“你怎麽會在這裏?什麽時候回來的?”蘇懷青問。
“我早上才剛到,出來瞎溜達一下。”趙安安笑着答道。
“懷青姐你是剛下班嗎?”
“恩,我還有點事情要去辦。”
“那你先去吧,我也回家了。”趙安安朝蘇懷青揮揮手就想走,被蘇懷青攔住了。
“我們在這裏偶遇也算是緣分,我很喜歡你,這上面有我的電話,有什麽事情可以來找我。”
蘇懷青遞給趙安安一張明信片,趙安安低頭一看上面印着小食光雜志社總編輯。
“呀,是美食雜志社的總編輯,好厲害。”趙安安毫不掩飾地贊嘆道。
“哪裏,就是一間小雜志社。”
“別這麽說,能拿得動筆杆子的人對我來說都很厲害。你先去辦你的事情吧,下次我再找你玩。”
告別蘇懷青之後,趙安安沒打算回家,她在大廈旁邊的咖啡館坐了下來,打算來個守株待兔。天色漸漸暗沉,霞光的橙暈染遍了整個天空。趙安安的咖啡續了一杯又一杯,她都想吐了,陸瀝川還沒有出現。
不是說喝了咖啡會特別精神嗎?為什麽我會犯困。趙安安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在打架,最後上眼皮打贏了,她陷入了夢鄉。不知道過了多久,趙安安感覺到有人在推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看,陸瀝川!!!她是在做夢嗎?
她跳起來捏了一下陸瀝川的臉。陸瀝川沒料到她的這個反應,沒來得及躲,被結結實實地捏了一下,整個表情都皺起來了。
“會疼,是真的。”趙安安叫起來。
陸瀝川拍掉了她的爪子,瞪了她一眼。後者似乎清醒了,讪讪地笑了一下。
“走吧。”陸瀝川說。
“去哪兒?”
“吃飯!”
說好的吃飯,陸瀝川卻帶着趙安安來到了超市買了幾樣食材。
“不是說去吃飯嗎?”趙安安問。
“恩。”
“那你帶我來買食材幹什麽?”
“你做。”
**
陸瀝川說既然要他出資給她開餐廳,那他要知道趙安安有多少本事。所以,晚上九點的時候,趙安安還在陸瀝川家的廚房裏忙。
這厮家的廚房還真是“一貧如洗”,要什麽沒什麽。後來趙安安忍不了了,就自己下樓買了些調味品。叮叮當當倒騰了大半個小時,兩菜一湯就出來了。
清蒸鲈魚,炒什錦蔬菜和一個菌菇雜湯,看起來賣相不錯,聞起來也很很香。趙安安用期待的眼神讓陸瀝川品嘗。陸瀝川看了她一眼,坐了下來。
整個試菜的過程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趙安安連大氣都不敢出。要說她也是身經百戰,連宴席都操辦過的人了,為什麽讓陸瀝川試個菜她會這麽緊張!!!
過了會,陸瀝川放下筷子。他什麽都沒說。但是趙安安看着這些下去大半的菜心裏就有了底,她癡癡地笑起來。
陸瀝川撇了她一眼,扔給她兩個字:“白癡。”
盡管如此,趙安安還是很開心。陸瀝川把她送回家的時候告訴她:“下周一來公司找我。”
目送着陸瀝川的車子離去。趙安安擡頭看了看天空,稀稀疏疏的星星點點,毫無規律地分布在深藍色的幕布上,晚風吹來,夾帶着春日花朵裏甜蜜的芬芳,讓人心曠神怡。
趙安安心想:我也許能靠自己的力量活在這個世界。
周一,趙安安準時來到陸瀝川的公司,這回出入絲毫不受阻,她輕而易舉就來到了大廈的45樓,還受到了秘書小姐的禮貌接待。
趙安安被帶到會客室。秘書說:“你稍等一下,陸總馬上就來。”
大約過了半小時,陸瀝川才進來。他臉色不是很好,雙頰有着不正常的紅暈,衣領的扣子也被他松開了兩粒。他甩給趙安安一份文件,說:“你要的,我都安排好了。”
趙安安撿起文件說:“謝謝。”
“你可以走了。”陸瀝川坐在辦公椅上,神色有些痛苦。
趙安安鬼使神差地走到他身邊,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好燙。他發燒了!
陸瀝川抓住她的手,盯着她,眼睛裏有她讀不懂的冷漠。“我說你可以走了。”
“不行,你在發燒,要去醫院。”
“我說你可以走了,你聽不懂是不是。”陸瀝川大吼一聲,好像所有的能量都被用盡,他陷入了昏迷之中。
夢裏那個五光十色的世界裏,他還是個孩子,他身邊還有愛他的父親母親。那天他們還一起在游樂場玩耍,但是轉眼,就剩下他一個人,哭着喊着找爸爸媽媽。街上形形□□的人都匆忙走過,他沿着大街一路哭一路喊着爸爸媽媽。這時候突然有一雙溫暖的手向他伸來,媽媽微笑着對他說:“我們回家。”他大喜,緊緊地握住那雙手。
趙安安皺着眉頭看着陸瀝川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十分用力,捏得她骨節都泛白了,但是看他舒展的眉頭,微笑的表情,她不忍心抽離。
陸瀝川醒來的時候看見睡在自己床邊的趙安安。她的睡顏安靜寧和,側臉落在陽光裏,皮膚幹淨細膩,連細小的毛孔都能看見。他動了動,發現自己緊緊地握着趙安安的手,因為力氣很大,趙安安的手都泛白。
他輕輕地把自己的手抽出來,但還是吵醒了趙安安。她迷迷糊糊的,伸手就去摸他的額頭,還說了句:“幸好,退燒了。”
這句話就這樣擊中了他的心髒,就像三月的春風輕輕吹拂着草地,帶起一片片波浪起伏,讓他心緒難平。
醫生說只要燒退了就好,還囑咐陸瀝川要按時吃飯,他的胃不好,這次發燒也有由胃病引發的。臨走的時候,好事的醫生還讓趙安安要好好照顧她男朋友。兩個人都鬧了個紅臉,好生尴尬。
“我要回公司了。”陸瀝川說。
“啊,那我回家了。這些藥你記得按時吃。要吃過飯才能吃藥。”趙安安把手裏裝藥的袋子遞給陸瀝川,囑咐他要好好照顧自己。
陸瀝川輕咳一聲,不自然地把視線從趙安安臉上移開,說:“知道了,快回去吧。”
“恩。那,再見。”
這樣的分別,讓兩個人都覺得怪怪的,但是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了。
趙安安回到家裏,把陸瀝川給她的文件拿出來看。餐廳的選址,裝修公司,管理體制他都幫她想好了,她只需要用她的金勺子,把自己這塊金字招牌擦亮就可以了。
要說打廣告的話,趙安安想到了蘇懷青。他們的美食雜志似乎小有名氣,如果可以讓自己的餐廳登上那裏的封面,那一定會吸引客人。打定主意之後趙安安趁着天還黑,到樓下的便利店買了蘇懷青她們的雜志回來看。要是明天連她們雜志有什麽欄目都不知道,那就太丢臉了。
趙安安一頁頁翻下去,這雜志就像一本美食指南,C市大大小小的餐館幾乎都被它評論過。有的大加贊賞,有的口誅筆伐,無論是哪一方面,都是字字珠玑,沒有一個字是多餘的。
“好厲害。”趙安安贊嘆道。她留意了文章後面的署名——江唯森,似乎是個厲害的角色。
作者有話要說: 平安夜啦,學校外面的路上都是賣蘋果的,聖誕歌也放得響響的。
希望大家都開開心心,快快樂樂。麽麽噠~平安夜快樂。
☆、chapter14
春天的天氣就像孩子的臉一樣,說變就變,夜晚的一場風雨吹殘了路邊許多花。早開的四季桂迎風而立,隐藏在綠葉之中星星點點的黃色活潑而美麗,空氣中有淡淡的花香。
昨晚趙安安打電話給蘇懷青表示想在她們的雜志社打個廣告。她說得猶豫,孰料蘇懷青卻一口應下,讓她今天上午就過去面談。幸福來得有點太突然,趙安安覺得有些不真實。此刻她坐在公交車上,晃晃蕩蕩地穿過大半個城市去往小食光雜志社。
她把頭依靠在車窗上發呆,陽光從她的眉毛上斜斜地穿過,落到發梢上,似乎閃着晶亮的光芒,靜谧美好。
“咔嚓。”她聽見了快門的聲音,回頭一看正有個二十五六歲的小夥子拿着相機對準了自己。
小夥從取景框看見趙安安在看他,就拿下相機,一只手摸着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燦爛的笑容,這一排整齊的小白牙,比陽光還要耀眼幾分。
“你好,我叫Sam,是個職業攝影師。你剛才太美了,我一時沒忍住就拍了下來。”他走到趙安安面前,笑着說。
這就是傳說中的暖男嗎?趙安安覺得眼睛都要被這高顏值給閃瞎了。喔,聲音也這麽好聽,耳朵都要懷孕了。
“沒事沒事。”趙安安擺擺手笑着說。
一開口全破功,剛才的女神範蕩然無存。趙安安,你可不可以不要說話!!!
“剛才那一瞬間,我還以為是仙子下凡了,真是太美了。”小夥的嘴上像抹了蜜糖,把趙安安甜得暈頭轉向,再交談幾句就把自己的姓名,電話,家庭住址全都交代出去了。
“好,就這麽說定了,我回去洗好了照片就給你送過去。”
這樣高超的泡妞技巧。暖男絕對是選手!!!
Sam早過趙安安幾個站下車,臨走的時候還送給趙安安一個帥氣的微笑。如果有一面鏡子一定能看到趙安安如癡如醉的模樣。
沒辦法,在古代的時候她就這樣。這世界,唯美食與帥哥不可辜負也。
蘇懷青一早就等在雜志社的門口,她對趙安安說:“安安,不好意思,我現在手頭還有份稿子要趕,可能要麻煩你等一下了。”
趙安安搖搖頭說沒關系。蘇懷青回以歉意的微笑。
她是第一次來雜志社,被這樣的陣仗吓到了。編輯部的人全都橫七豎八,像挺屍一樣坐在椅子上,雙眼無神,眼袋腫大,眼下烏青。唔……看起來就像一群僵屍。
“你一定吓壞了吧。今天早上我們剛過了一個截稿日,他們都好幾天沒回家了。”蘇懷青遞了一杯熱水給趙安安。
趙安安合上自己的下巴,接過水杯,說:“真的好辛苦。……啊,那我昨天打電話給你,豈不是給你添麻煩了,不好意思。”
蘇懷青搖搖頭,說:“沒關系的,等我手上那份稿子弄完之後我就帶你去見我們的攝影師,他現在還在外面亂晃,我得打個電話讓他趕緊回來。”
蘇懷青去忙之後,趙安安就一個人坐着,面前有一堆雜志,她随便挑了一本,翻開首頁,映入眼簾的是天高雲淡的藍天,與天相接一望無際的翠綠草原還有一只正在低頭吃草的耗牛。好空曠的畫面,強烈的色彩對比帶給人無可言喻的視覺沖擊感。
這樣的畫面,趙安安也曾經看過。那一年她還小,跟随着趙承君去了極北的蠻夷之地。她曾聽說那裏的人吃生肉,喝鮮血,野蠻粗俗,而且環境惡劣。可是到了之後她才發現,如果這世間有最後一片淨土,必然就是那裏。
那裏的天空是純粹的土耳其藍,那裏的人民熱情好客,草原上的歌聲在每個寒風凜冽寂靜的夜晚伴随着篝火溫暖着每個人的心。當然那裏的食物也讓她着迷。熱乎乎的酥油茶,新做的糌粑,烤過的乳扇散發着濃濃的奶香,還有烤羊腿,整只羊腿用大柴火烤出來,只簡單撒一些鹽,鮮得唇齒留香。
“怎麽,你也喜歡這裏?”
“嗯,這裏就像佛家所說的淨土。狹隘的心會被這裏的空曠所征服,會在龐大的自然面前感受到生命的渺小,會在複雜的生活之中尋找到單純的美好。”
唉……誰在跟我說話?趙安安回頭一看,竟是公交車上的小夥子。
“嗨,又見面了。”他笑着說。
“呃……是啊,又見面了。”
“我們之間的緣分真是深厚。”
額……趙安安正在想要怎麽接話的時候,蘇懷青來了。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她歉意地微笑。“來,讓我向你介紹,這是我們的首席攝影師,江唯森,Sam。”
什麽?“你就是江唯森?”趙安安睜大了眼睛,有點不能相信。雜志上江唯森的文字犀利老道,句句戳中要害一針見血,趙安安以為會是個挺着大肚皮的中年男人。畢竟美食評論就像廚藝一樣,吃得多了,對味道才夠敏感。
江唯森挑眉說道:“看來你對我是久仰大名?”
趙安安連連擺手,“我昨天看你們雜志社的雜志,看到書上有很多署名江唯森的美食評論,字字珠玑,一針見血,印象比較深刻。”
“喔,這麽說來,我給你留下了一個言語刻薄的不良形象了。”
“……”。趙安安覺得跟玩弄文字的人說話,好累啊。
“哈,好了不逗你了。”他轉過頭對蘇懷青說:“青姐,可是你說有好吃的我才回來的,好吃的呢?”
蘇懷青笑笑,看了趙安安兩眼。
畢竟是美食雜志社,經常拍一些做菜的專欄,所以雜志社內有可供拍攝的廚房,一應材料也都俱全。
“去吧,讓我看看你的實力如何。”江唯森倚在門框上對趙安安說。
趙安安在廚房走了一道,心中就有幾分把握了,她取材也簡單,僅是是火腿,鵝和一些素菜。見她動作娴熟,低着頭做菜很是認真,江唯森便走到會客室等待。大約一小時之後,趙安安端了三道菜過來。胭脂鵝脯顏色鮮亮紅潤似古時女子粉頰上那一抹胭脂,豆腐皮包子佐以花褶看起來就像白玉雕砌的花朵,火腿鮮筍湯湯色清亮,時蔬顏色搭配也是很和諧。
飄香的味道勾起了江唯森的饞蟲,他先下口的是火腿鮮筍湯,味道醇厚不油膩,搭配春日的鮮筍,鮮味被凸顯,唇齒留香。再是胭脂鵝脯,口味鮮、香、鹹、甜,肉質細嫩,滋味鮮美。最後吃了豆腐皮包子,口感鮮嫩,搭配各種時蔬十分清爽。
“賣相不錯,口感甚好。這火腿鮮筍湯,用好火腿、好湯、鮮筍或玉蘭片配綠色蔬菜,方能得其中鮮美醇香。
這胭脂鵝脯嘛,首先将鵝宰殺,從背部用刀開膛取出內髒,洗淨後用刀從脖頸處割下,将鵝體剖為兩半,入鍋內加水燒開,煮盡血水,撈出後另起鍋加水、鹽、黃酒、蔥段、姜片、桂葉、蘋果等煮至脫骨(保持原形狀),取出骨即成鵝脯。 将鵝脯置鍋中,加入适量清湯、白糖、蜂蜜、鹽、紅曲粉入味,待湯汁濃時淋入少許香油即成。食時改刀裝盤,襯以蓑衣黃瓜圍邊,秀色可餐。
豆腐皮包裹用金針菇,木耳,香菇,青菜等鮮爽時蔬制成的餡心,如紙包之四折,成方包,以蛋清糊其封口,冷水鍋蒸熟。”在品菜的時候,江唯森極其認真,就像在鑒賞一道藝術品跟平時溫潤如玉的君子的形象一點都不像。
趙安安在心裏暗自驚奇,好厲害的一條黃金舌頭,做菜的順序和用料都被他一一言中。但是她趙安安也不是只有這點本事,這菜裏各種調料的配比是她的獨家秘方,那種讓人覺得幸福的神秘味道便是來自于此。
“說的一字不差,但這些菜都應該有更大的進步空間。首先在用料上,火腿應該是上好的金華火腿,取自古書《遵生八箋》,以圈豬方殺下,只取四只豬腿,乘熱用鹽,每一斤肉鹽一兩,從皮擦入肉內,令如綿軟,以石壓竹栅上,置缸內,二十日次第,三番五次用稻柴一重一間重疊起,用稻草煙熏一日一夜,挂有煙處。初夏水中浸一日夜,淨洗,仍前挂之。而這鵝也應用産自廣東清遠的棕鵝方能盡顯其味。”
“嗬,小姑娘書讀得倒是挺多的,伶牙俐齒,這辯嘴的功夫不比我差啊。”江唯森說。
“好了好了,我是說不出這些菜有什麽典故,也不知道用什麽食材做出來會更好吃,在我看來,安安今天這三道菜已經是非常成功的。”蘇懷青見兩人要掐起來了,忙出來打圓場。
“好了,食材有限,我也就不挑剔什麽了,以你的水平來說,至少是個四星廚師,可是你還這麽年輕,就有這麽高超的廚藝,我能不能問問你的師傅是誰?”
“很抱歉。”趙安安微微低頭,表示拒絕。
“好吧,我就知道。”江唯森用手撫了撫額頭。“青姐說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