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4)

接着說。

“你為什麽突然關掉小食光。為什麽突然成了電視臺的記者,為什麽……不8C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

蘇懷青心裏咯噔一下,該來的還是要來,躲也躲不掉。她索性擡起頭,目光冷澈地看着趙安安,,一字一句地說:“我只是雜志社的一個小小編輯,沒有那麽大的權利關掉雜志社,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陸先生。至于成為記者……雜志社沒了,我總還是要生活的,我原來就是記者出生,現在不過是重操舊業。記者的工作很繁忙,黑白颠倒,我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接不相幹人的電話。”

不相幹的人。趙安安詫異地看着蘇懷青,仿佛從來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她們的關系雖說不很親近,但也沒有疏遠到是不相幹的人吧。這話真的,很傷人。

“好了,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回去工作了。”

蘇懷青的身影迅速被車流和人群淹沒。趙安安将哽在喉頭的話咽回肚子裏。剛才她提到的陸先生是誰?是她認識的陸先生嗎?

她一秒也無法等待,打車來到陸瀝川的辦公樓。

陸瀝川聽到秘書說趙安安來了的時候很是高興,放下手頭的工作就下樓來接她。但是她的臉色好像不太對。

“怎麽了,生病了嗎?”他伸手攬過趙安安的腰,用臉頰貼住她的額頭想看看她是不是發燒了。

趙安安卻輕輕推開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要看近他的靈魂深處。他受不住這樣的眼神,忙用手捂住她的眼睛,輕聲在她耳邊說:“不要這樣看着我。”

她猛然想起最初認識他的時候,他送她回家,他也曾在她的耳邊呢喃過這句話。他果然有事情瞞着她。

趙安安猛地推開他,陸瀝川不曾防範,竟倒退了好幾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趙安安,不懂她為什麽會有這樣過激的反應。而趙安安卻是奪門而去。

她一路奔跑,腦海裏回放着至今發生的種種。如今回想來,每個人都話中有話,每個人都欲言又止,每個人都藏了一肚子秘密。直到跑到脫力,趙安安一屁股坐在地上,從未有過的無力感深深席卷了她。

自穿到這個世界,她的生活好像不斷在發生變化,先是為了父母決心好好學習,後來走上學藝的道路又背負着為師傅們報仇的負擔,然後知道自己不是父母的親生女兒,莫名其妙地跟陸瀝川交往,從前以為的朋友的人轉身就翻臉,連為什麽都沒有。

這一切都是她想要的生活嗎?

不!她不要活在別人的故事裏,她不要被別人牽着鼻子走,她要做自己宿命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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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開包包拿出手機打了電話給陸瀝川。

“晚上你早點回來吧,我有事情想問你。”說完便挂斷了電話,沒有給陸瀝川說話的機會。

心急火燎的陸瀝川忙完手頭的事情便去了趙安安那裏。趙安安似乎算準了陸瀝川會提前到,竈上的老火湯時間也剛剛好。

“洗手吃飯吧。”趙安安說。

陸瀝川沒多問,聽話的走進洗手間去洗手。趙安安将做好的菜端上桌,又盛好了飯。

“坐,先吃飯吧。”

陸瀝川依言坐下,趙安安又盛了一碗湯給他。

“嘗嘗吧,花旗參炖竹絲雞,我炖了好久。”

陸瀝川嘗了一口湯,明明很鮮美,到他嘴裏卻味同嚼蠟。他放下碗,對趙安安說:“不是說有事情嗎?”

趙安安見他沒心思吃飯,便也放下碗,雙手交握放在桌上,擺好了長談的架勢。

“你欠我解釋,不止一個。”

陸瀝川挑眉,表示不明白。

“你為何在意蘇懷青,消失的那幾天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突然跟我在一起,為什麽劉師傅病發的時候你那麽緊張,但現在卻很少回去看他,小食光雜志社是不是你開的,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個局,對嗎?”

趙安安炮語連珠,炸得陸瀝川措手不及。他有想過坦誠,卻沒想到是現在。他低着頭,表情很是為難。

趙安安卻說:“如果你現在不想說,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在這段期間內,我也會認真地想一想我們之間的關系。”

陸瀝川擡頭,見趙安安一臉堅定。她這是要動真格的。他本是捏住她的性子,打算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告訴她,卻沒想到表面乖順的貓兒是會炸毛的。

“我想你也沒有心思吃飯了。你自便吧。走的時候替我帶好門。”

趙安安說完就進了卧室,關上了門,留下陸瀝川一個人坐在客廳裏對着滿桌子佳肴,心亂如麻。

趙安安坐在床上,心中賭着一口氣,但當她聽見陸瀝川收拾碗筷然後關門的聲音之後,心中漸涼。原來,他還是不肯說的。她在卧室枯坐一夜,陸瀝川也輾轉無眠。

那天之後兩個人恢複到了剛認識的那段時間,陸瀝川繼續做他的高冷總裁,趙安安繼續做她的小廚娘。

聯合會的選拔賽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剩下的三十人中只有十名選手能夠成功晉級,大家都憋足了一口氣,想要得到晉升的機會。

然而比賽卻突然出現了新的規則。謝兆文和周逸北這食品界的兩大巨頭同框出現。謝兆文說為了保證比賽的公平性,站隊的人員他們不會親自進行挑選,而是讓選手自己選擇。若最後出現人數不對等的情況則會依着人數少的那一隊進行比賽。

此規則一出,一片嘩然。大家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是擠破了頭想要用自己的實力得到晉級的機會,至于要效力于哪個團隊,确實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選擇權。

趙安安別無選擇,她跟周逸北是一條船上的人,一旦船毀人必将亡。但對于其他人來說,這個選擇也不是那麽容易做的。

雖說是公平的選擇自己想要效力的團隊,但謝兆文卻在暗中威逼利誘那些參賽者進到他的團隊。

親眼目睹這一切的趙安安越發不能了解謝兆文的所作所為,難道錢財對他來說真的那麽重要嗎?她壓制不住自己的憤怒,一氣之下來到謝宅質問他。

“喲,安安來啦,怎麽不提前通知我,我好安排招待你。”謝兆文笑着說。

哼……趙安安努力平複自己的怒氣。“不必了。我受不起謝老爺您的款待。”

她話裏藏針,謝兆文怎麽會聽不出,但面上他依舊雲淡風輕。“聽起來你的心情不是那麽好。”他轉頭吩咐道:“錢嬸,給安安跑一杯寧神靜氣的花茶。”

“不必了。只要出了這個門,我氣就順了。”

“這話從何說起啊。”謝兆文眯着眼,吹着陶瓷杯裏的熱茶,袅袅霧氣彌散在他的雙眼之間,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的波瀾。他一向不動聲色。

“我也不想跟你打官腔。我問你,你為什麽要暗中籠絡人心,破壞比賽的公平。”

“原來丫頭是為了這件事而來。何謂籠絡人心?我可什麽都沒有做。”

“你給那些人錢財,許諾他們前程,難道不是籠絡人心?”

“他們有所求,我只是給了他們想要的東西,難道這也是錯?”

“你……”

“丫頭,我說過這世界不單純,看人也不能只看一面。在你的眼中,我是威逼利誘用了下三濫的手段,可在我看來,我沒有做錯,我和他們是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回去的路上趙安安反複咀嚼着謝兆文說的那兩句話。沒錯,那些人有所求,他們合作也只是各取所需,既不違法也沒有犯罪。

每個人活在這個世界的目的都不一樣,追求夢想達成夢想的手段也都不一樣,該如何去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因人而異。蘇懷青如是,江唯森如是,陸瀝川亦如是,恐到了最後連她自己也……

☆、Chapter37

由于謝兆文背後的小動作,兩支隊伍的人數相差懸殊,願意到周逸北這隊的只有八個人,但其中一個是趙安安的熟人。

四年前她參加廚藝比賽的時候認識的那個大師傅。

“馬師傅。”趙安安笑着同他打招呼。

馬景天也笑着回應。“好久不見,難得你還記得我這個糟老頭子。”

“馬師傅這是哪裏的話,您還年輕得不得了。”

“哈哈”馬景天仰頭大笑。“幾年不見,丫頭口齒還是這麽伶俐啊。”

兩個人的交流更像是同輩人,相差那幾十歲年齡似乎不存在一樣。

按照先前的約定,謝兆文那邊也只能選八個人出賽。比賽是淘汰制,在比賽中被評委審定不合格的人可以直接淘汰,可以随時替換參賽人選。相對于謝兆文那邊,周逸北隊裏的情況顯然不夠樂觀。

這次的評委全是美食界的頂級行家,有著名美食評論家,有米其林五星級餐廳的大廚,還有廚師協會各為德高望重的評委。所以評選結果相對來說是公證的,在比賽之初,各位評審會宣誓以保證自己用公平的的心态公開公證審查。

大賽的日子制定在五日之後,比賽項目也會在當天公開。這幾日的時間對于大家來說都十分寶貴。

但以謝兆文的心計,比賽決計不會這麽順利。如果說安雅是上次比賽中的變數,那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分開這幾天,陸瀝川和趙安安徹底斷了聯系,兩個人都像是鬥雞一樣,誰也不肯先低頭。

陳小龍和劉一刀聽說了他們的事情,但誰也沒有出面。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只有他們自己能解決,別人怎麽都插/不進/去。

馬景天對趙安安很好,沒有比賽的這幾天他們都在一起切磋廚藝。馬師傅一人獨居,兒女都在外,他把趙安安當成孫女一樣疼愛。

“我的兒女還在時候,每個星期天我都在準備這樣一桌飯,一家人在一起吃。後來,她們一個個長大了就離開了這個家。”

趙安安輕輕拍他的背。“我想,他們在外面一定也挂念着你的。”

馬景天只當趙安安是在安慰他,誰成想,她随口說的話,那麽剛好就變成了現實。馬景天的孫子在兩天之後從英國飛了回來。

“爺爺。”

“俊晖?你怎麽會回來。”馬景天抱着自己的孫子,眼睛還看着門外,期待其他人的到來。

“我想爺爺了,也想爺爺做的好吃的。”

“好好好,你回來爺爺就做給你吃。你爸媽呢?沒有回來嗎?”

“恩,他們在外面還有一點事情,處理完了就會回來。”

“好好,來,我給介紹,這是趙安安,是我的朋友。”又轉頭向趙安安介紹:“安安,這是我孫子,馬俊晖。”

“你好。”趙安安大方地伸出手。

對方卻直接給了一個熱情的擁抱。吓了趙安安一跳。

“哎,你別把安安吓着。”馬師傅忙拉開馬俊晖。

“對不起啊,在那邊生活習慣了,不知不覺就……”

“沒關系。”趙安安說。

“安安也曾經在英國生活過一陣子。你們好好聊,爺爺去給你做好吃的。”

孫子回來了,馬師傅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人也精神了很多,忙忙地就走進了廚房。

馬俊晖很是健談,他是學計算機的,頭腦也很靈活,多半時候都是他在說,趙安安在聽。恍惚間,趙安安似乎看到了從前那個吊兒郎當的江唯森。

江唯森……提起這個名字,趙安安就感覺很心痛。為什麽他會變成那樣子?

馬師傅手藝很好,趙安安飽餐了一頓,他還派馬俊晖送趙安安回家。這一幕正好被遛狗回來的趙東霖和柳晴晴看見了,因此還誤會了一場。

“安安,剛才送你回來的那個男生是誰啊?”柳晴晴問。

“是馬師傅的孫子,剛從國外回來。”

“這樣啊。我看他長得不錯,又挺有禮貌的……”

真是親媽啊。随便一個人都能扯出點什麽。趙安安趕緊截住了柳晴晴的話頭。

“媽,我們今天才剛認識。你不要想多了。”

糖葫蘆最近在長牙,經常咬家具,柳晴晴就給它買了磨牙棒,此刻它正啃得歡呢。連趙安安逗弄它,它都愛搭不理的。

“媽,你看糖葫蘆都嫌棄我。看來你女兒不是萬人迷。您吶,就別瞎想了。”

“我這怎麽是瞎想。你都二十好幾的人了,也沒見你身邊有幾個男生,但凡是媽媽都會着急嘛。老公你說是吧。”

“我看也是……你身邊有人照顧着,我和你媽也能早點放心。”

眼看着統一戰線就連成了,趙安安忙借口說要忙,跑回了房間。

她有喜歡的人,但這緣分能否持續下去,就不得而知了。

**

劉一刀把陸瀝川叫回家宅。

“我聽說你跟安安最近在鬧別扭。”劉一刀的身體還未大好,平日裏在家都是用輪椅代步。

“我們沒事。”陸瀝川回答。

“安安是個好女孩。”

“我知道。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就回公司忙了。”陸瀝川擡腳就往門外走。

“你恨我嗎?”劉一刀問。聲音顫抖,充滿着傷痛。

陸瀝川的腳步停住了。他恨嗎?恨吧。他間接害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但是他總不能對他狠下心來,畢竟他養了他二十年,像父親一樣疼愛了他二十年。

“我不知道。”他留下這樣一句話便走了。

劉一刀看着離開的背影,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這是一個垂暮老人最深的悔恨和痛惜。

新聞天天見,蘇懷青從記者晉升到主播沒用多少時間,但透過電視屏幕看到的那張臉,趙安安總覺得很陌生。也許這一切,她需要自己去找到答案。

冬季慢慢來臨,盡管是南方的小城,受到寒流的沖擊,氣溫驟降,幾乎所有的人在一夕之間從長袖T恤換成了禦寒的羽絨服。哈出的氣變成白霧升騰在空氣,路邊賣早餐的小攤比往日裏更多人,因為天氣冷了,大家都不愛自己動手。

趙安安在路邊買了一杯豆漿。香甜的豆漿流淌到胃裏,暖暖的,似乎在一瞬間就充滿了力量。食物于人,就是這樣一種安慰。

今天她要去見周逸北,走到半路鞋帶突然松了,就把豆漿杯放在花圃旁,蹲下身去系鞋帶。但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雙手把她的豆漿杯拿走了。

看身影似乎是個小孩子。身材瘦弱,穿得很單薄,頭發散亂,蓬頭垢面的。她拿了趙安安的豆漿杯之後就拼命跑,對面馬路正好是紅燈,她一下子竄到了馬路中間。疾速駛來的車輛避讓不及來了個急剎,長長的剎車痕觸目驚心。而她呆住了,站在馬路中間不知如何是好。

千鈞一發之間,趙安安從她背後飛身将她撲倒在側邊,車子從她們身邊擦過。

小孩沒事,趙安安倒是傷得不清,右手骨折了,至少要修養兩個月,身上還有多處擦傷。趙安安被送進醫院,而那個孩子被警方接手帶回去調查,試圖幫她找到親生父母。

趙安安受傷,柳晴晴心疼得不得了,在醫院寸步不離地照顧着。馬師傅也來看她,馬俊晖還調侃趙安安說她是新世紀活雷鋒。劉一刀和陳小龍也現過身,唯獨陸瀝川,不見蹤影。趙安安心裏不免難過。

當天有好事者将趙安安救人的視頻發上網,她一夜爆紅,熱搜榜上有名。大家給她取了最美女廚師的綽號。市裏甚至給她頒發了見義勇為獎。

因為她受傷了,定好的比賽時間必須往後推遲。

作者有話要說: 首先要向大家道歉。這麽久都沒有更文。從今天開始這文會日更或者雙更。默默絕不會坑文。請大家放心。

☆、Chapter38

連續幾日的寒潮過後,氣溫又漸漸回升。今日的陽光還算暖和,窗外高大的喬木碧綠如初,恍惚間讓人以為是初春。

在醫院養傷的趙安安心裏并不平靜,那個孩子那雙眼睛裏流露出來的絕望她感同身受,牽扯出一絲絲心疼。

“喲,氣色不錯嘛。”

門口傳來的聲音讓趙安安一驚,轉頭才發現江唯森依靠在門框上,懷裏抱着一束鮮花。

“你怎麽來了?”趙安安問。

“聽說你受傷了,來看看你。”他走了進來,順勢把花插在床頭櫃上的花瓶裏。

“我沒事,謝謝你。”

他拿來的是一束滿天星,很少有人探病帶來這種花,趙安安一向在這方面少根神經,沒有在意這束花。但滿天星的花語是——甘做配角的愛。

“阿森。”趙安安叫他。

江唯森挑着眉毛說:“我叫李在華,要糾正多少次你才記得啊。”

趙安安笑笑,又把頭轉向窗外。一陣大風吹進來,呼呼的風聲淹沒了趙安安的話。

“什麽?你剛才說什麽?”江唯森問。

“沒什麽。我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好複雜。”

江唯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幾歲啊,怎麽這麽天真。”

平常他要是這樣說,趙安安鐵定是要跟他掐起來的,但是這次她微笑着接受了。或許對于這個陌生的世界來說,她是太天真了。

江唯森短暫地坐了會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趙安安聊了幾句,後來被電話叫走了。趙安安忽然覺得很累,她躺在床上,側在一邊,沒有受傷的手腳蜷縮起來變成小小的一團。

這一幕落在陸瀝川的眼裏,有些刺痛。他是心疼的,嘴上也埋怨着她愛逞能,卻沒辦法直接面對她。有些事情,他還是不知道怎麽開口。

傷筋動骨一百天,比賽的日子要根據趙安安的身體情況另行決定。馬景天和馬俊晖也來看過她,趙安安托馬俊晖到警察局去詢問那個小女孩的情況,她對她總是放心不下。

周逸北這邊不斷在想辦法接近蘇懷青,但蘇懷青根本就不想跟他說話。

“你別再來找我了。”

“我只想知道我女兒在哪裏?”

“你女兒?你怎麽會有女兒?”

“對不起,我知道當年是我對不起斐雯。”他神色悲痛。但蘇懷青越見他這樣悲痛的神色,越是怒火中燒。

“行了,別在我面前貓哭耗子假慈悲。你要是真有這份慈悲,當初就不會抛棄我姐姐,何況她還懷着你的孩子。”

“我求你告訴我,我的孩子在哪裏,告訴我好嗎?”周逸北近乎哀求。

“我不知道。”蘇懷青面色淡然。

她真的不知道孩子在哪裏。她和姐姐分開了好幾年,才重逢沒幾日,她便在車禍中喪生。等她趕到的時候,見到的不過是停屍間裏冰冷的屍體。在整理遺物的時候看了斐雯的日志,從那裏她知道了周逸北,也知道她曾為他生下一個女兒。這二十幾年,她也竭盡全力在尋找,但如同大海撈針,杳無音信。

沒多理會周逸北,蘇懷青去地下停車場取車準備回電視臺,但那個人打電話給她了。

“聽說,周逸北去找你了。”

“恩,他拜托我告訴他女兒在什麽地方。”

“這樣啊。那你告訴他了嗎?”

蘇懷青神色一凜,看着那個人說:“當初我們說好的,我幫你做事,你幫我找人,你不會忘了吧。”

那人笑說:“瞧你那麽緊張,我答應過的事情又怎麽會忘記。”

“還是沒找到嗎?”

“畢竟過去二十幾年,變化太大,你總得給我們一點時間吧。”

蘇懷青點點頭。“你找我來,有什麽事?”

“我們的趙大小姐當了一回國民英雄,你是不是該去采訪采訪她呢?”

“我知道了。”

要說趙安安現在是名人,想采訪她的記者很多,但她都回絕了。蘇懷青親自打了電話過來說要訪問她,她猶豫了一瞬,還是定下了時間。

蘇懷青帶了束玫瑰過來,芳香四溢。她看見花瓶裏将要枯萎的滿天星,眼神一黯。

“需要幫你插好這些花嗎?”她問。

趙安安看了一眼。蘇懷青手中捧的是嬌豔欲滴的玫瑰,每一朵都開得正好。花瓶裏的滿天星将要枯萎,枝幹上的綠色漸漸死去。

“不用了,等會兒我自己換就好。”她說。

“那好吧。我先放在旁邊了。”蘇懷青放下花以後坐在趙安安的床邊。

“不過,這年頭,探病送滿天星的,還真是少見。”

“恩?滿天星怎麽了嗎?”

“哦,不,沒什麽?”

“趙小姐如今是我們市的名人,更是國民英雄,經歷了這些變化,心裏有沒有一些想法呢?”

“采訪正式開始了嗎?”

“不,我今天不是來采訪的,你就當我是朋友,我們随便聊聊好嗎?”

“這樣啊。”趙安安略拖了一下尾音。“可是怎麽辦,我的朋友蘇懷青是美食雜志社的編輯而不是電視臺的記者。”

蘇懷青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看來今天的采訪是不能順利進行了。”

“不,您想問什麽,別客氣,我必定有問必答。”趙安安說。

“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訪談的時間将近一小時,氣氛沒有很僵,但是也是很尴尬。

“好,今天訪談到此結束。謝謝你的配合。”

“那裏,希望您能妙筆生花,把我寫得好一點。”

“放心,我會尊重事實。”

“那就好。”

“那麽,我先走了。你安心休養,祝你早日康複。”

“謝謝。”

在蘇懷青即将邁出病房門口的時候,趙安安低聲問了一句:“你還記得陸成俊嗎?”

話語輕飄飄,幾乎低不可聞。但還是落進了蘇懷青的耳朵裏。

陸成俊啊。光是聽到這三個字,她的心髒就莫名緊縮,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捏住她的心髒。

“不記得了。”她說。

現在趙安安似乎孤立無援。陸瀝川不跟她聯系,江唯森否認自己的身份,蘇懷青猶如陌路人。以感情建立起的那張網輕易破裂,她甚至不知道破裂的原因。

馬俊晖倒是常往她的病房跑,他似乎很閑,天天來報道。柳晴晴都在趙安安的耳邊念叨好幾次說:“他是不是喜歡你啊,不然為什麽天天往醫院跑。”

對于母上大人的神推測,趙安安表示不敢茍同,但是也沒說什麽反駁的話。一旦她開口了,這件事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所以趙安安選擇沉默。

“你沒有別的事情要做嗎?”趙安安問他。

“恩?怎麽說?”

“你天天往醫院跑,我媽都誤以為你是在追我。”

馬俊晖把頭一歪,說:“我以為我是在追你的。”

趙安安:“……”

“好啦。我是替我爺爺跑腿的,每天給你送湯湯水水。”

“唔……馬師傅都快把我喂成豬了。”

“那挺好。豬長胖了就可以吃肉了。”

趙安安:“……”

“不過,我看你心事太重,長不了肉的。”馬俊晖擺擺手說。

“你還會讀心術?”趙安安問。

“好歹我也是修心理學碩士的人好嗎?這點本事我還是有的。”

“看不出來,你是學心理學的。”

“我勸你一句,這世間你想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何必這樣為難自己。”

趙安安微笑,沉默了一陣。“對了,我上次拜托你的事情怎麽樣了?”

“我去警察局問過了,由于找不到那孩子的生父母,他們把她送到福利院去了,但是她只在福利院待了兩天就逃跑了。”

“逃跑了?為什麽?”

“心裏有傷的孩子,不會那麽容易接受別人的好意。她大概是感到害怕吧。”

心裏有傷……

“我要借用一下洗手間。人有三急。”

小半會兒之後,馬俊晖從洗手間裏出來,趙安安仍靠着枕頭在發呆。

“洗手間裏的梳子是你的嗎?”馬俊晖問。

“不是我的,難道還能是你的?”趙安安噎他。

“上面好多頭發呢。你小心別年紀輕輕就謝頂了,還是少想點事情吧。”

趙安安瞪他一眼,後者收到警告,封了嘴,禁了聲。“好了,我也該回去向老爺子複命了。你好好休息吧。”

“恩。”

馬俊晖走出病房之後打了一通電話。

“是我。我拿到了。……恩,是她的。……好,我現在就送過去。”

馬俊晖驅車來到市中心的一棟公寓,敲開了其中一戶人間。開門的是個俊俏的男人,馬俊晖沖他揚揚手裏的塑封膠袋,他側身讓他進房。

“事情辦成了,你要怎麽謝我?”馬俊晖坐在客廳翹起了二郎腿。

男人将塑封膠袋放回房間,又去廚房沖泡了兩杯咖啡。“謝謝。”

“哇,寧大少爺這一句謝,我可擔待不起,折煞小弟我了。”

男人的薄唇一扯,似笑非笑地看着馬俊晖。後者頓時感覺寒氣嗖嗖地爬上脊梁骨。

“你別這樣看着我,我害怕。”馬俊晖說。“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怎麽能确定那丫頭就是你要找的人。”

男人微眯起雙眼,黑色的瞳孔下隐藏着一片寧靜的海,一絲波瀾也沒有。

“他告訴我的。”

☆、Chapter39

北方的城市正大雪紛飛,而南方的小城裏還灑滿陽光。家家戶戶都在晾曬棉被,要把前幾日積蓄下來悶濕的空氣驅走。

趙安安已經出院,住在家裏,柳晴晴天天湯湯水水把她喂得圓滾滾的。住在醫院的時候,馬俊晖還可以天天來看她,給她遞點消息,如今在家裏就沒那麽方便了。昨日馬俊晖說找到了那個女孩,她今日真是要去赴約。

“媽”趙安安慘叫一聲。

“怎麽了,怎麽了?”柳晴晴趕忙過去,以為她發生了什麽。只看到趙安安哭喪着一張臉,手裏抓着一條牛仔褲。

“褲子都穿不下了。”趙安安控訴。

柳晴晴裝看不見,說:“哪有,分明就是小蠻腰,是你的褲子縮水了吧。”

趙安安:“……”

無奈,趙安安只好穿了直筒腿,修飾腿型又顯瘦,上身再加一件長外套。馬俊晖看到趙安安的裝扮愣了三秒。

“你怎麽穿成這樣?”

“哎……,一言難盡。我決定明天要上健身房,你陪我去吧。”

馬俊晖:“……”

“你不是說找到那小女孩了嗎?人呢?”

馬俊晖将趙安安領到附近的一間酒店,打開房門就看到一個小女孩蜷縮在角落裏。身上的衣服換過了。大概是福利院的人換的。

趙安安轉過頭看馬俊晖,用眼神設問。後者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

女孩就蜷在那裏,像一頭暴戾的小獸,對靠近她的人張牙舞爪。門打開的時候她擡頭看了一下,看見趙安安,眼睛裏閃出一絲光亮,但很快又消失了。趙安安想靠近她,馬俊晖拉住了她。

“別過去。她情緒很激動,你會受傷的。”馬俊晖說。

“為什麽會這樣?”趙安安問。

“孩子的心都很敏感,長期一個人在外流浪,自我保護的意識會很強,抵觸接近她的人,有時也會強烈反抗。”

馬俊晖一邊說一邊看着那女孩。雖說也覺得她可憐,但總覺得哪裏不對,這個孩子出現的時機太巧合。寧大少爺那邊還在調查,此時他也不好做什麽定論。

“其實我小時候也曾經這樣在外面流浪,自己一個人。”趙安安說。

馬俊晖有點驚訝。趙安安竟會對自己坦誠。但趙安安說的那段日子是更早以前,而不是原身的記憶。

“那時我跟她差不多大。雖說沒受多少苦,很快回到家人身邊,但那段回憶如今我都不願回想,就像烙在身上的傷痕。”

“那,你還記得小時候其他的事情嗎?比如家人……”

趙安安搖搖頭:“不記得了。我爸說我小時候生了場大病,好了之後多半記憶都消失了。”

“這樣……”馬俊晖的手撫上下巴,下意識在思考……

“怎麽了?”

“沒事。你為什麽這麽在意這個女孩?”

“哈哈,人嘛。看到總會想起以前的自己。因為遇到父母那樣溫柔的人,我才能長成如今這副模樣。人只有被溫柔對待之後,才能學會溫柔地去對待別人。我希望她長大以後能成為溫柔的人。”

女孩雖然還在蜷在角落,但沒有很抗拒趙安安接近她。趙安安端給她的飯菜她都吃了,也不拒絕趙安安給她洗澡,不過還是一句話都不說。

蘇懷青也沒有完全相信謝兆文的話,私下裏她還是在暗查蘇斐雯女兒的下落,她一定要比周逸北先找到她,然後帶她離開。

“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你的女兒的。你要是天上有靈,就指引我找到她吧。”

蘇懷青撫摸着相片上那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眼淚不禁落下來。

**

江唯森和安雅正從餐廳出來,迎面卻撞上一個酒鬼。

“怎麽走路的,沒長眼睛吶。”那人大喊。身形踉跄,站都站不穩。

江唯森說:“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就算了?剛才被你撞到,我好像哪兒都不舒服。”這人分明要耍無賴。江唯森也不想多事。他從皮夾裏拿了兩百塊錢遞給他。

“對不起,這錢就當我給你賠罪。”

男人顯然不滿意區區兩百塊。一把甩開他的手,大聲說:“兩百塊,你打發叫花子呢。”

江唯森皺了皺眉。男人卻打量起他來,似乎在衡量可以從他身上訛詐多少錢,餘光瞥到了江唯森身後的安雅。男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了。他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安雅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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