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既然是晚間再談,風秋當然不可能在神侯府枯坐到晚上。

她向兩人表示自己來的匆忙,金風細雨樓也有些事情尚未清了,既是晚間再議,便想先再回去一趟。神侯府對她的稱呼是“少樓主”,倒也方便了她,無需報備自己的行蹤——至少在晚間衆人見了面,将一切都擺上臺面前,她還不用遵守神侯府的任何規矩。

風秋重新戴上了帷帽,和衆人告了辭,騎上自己的白馬,也卻是向着金風細雨樓的方向去了。

追命将人送至門口,瞧到人影不見了,方才回了廳中。他原是四大名捕中輕功最好的,如今卻走得很慢。他走了回去,對廳中等待的無情道:“她回去了。”

無情說:“不是金風細雨樓。”

追命笑了聲:“大師兄怎麽猜的?我看她的确是往金風細雨樓的方向去的。”

無情摸了摸扶手邊緣,慢聲道:“我與蘇夢枕也見過幾面,知道他的個性。他若是真允了自己的徒弟來,自然已為她将樓中一切打點妥當,不會讓她來了神侯府,還需操心身後事。”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這是個借口,卻又默許了這個借口,甚至或許這個借口還是你特意空給她的,畢竟早間你還沒說要等四師弟回來才能處理這件事。”追命兩步走去,懶洋洋地癱在了無情身旁的椅子上,側頭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信任蘇夢枕,你也這麽信任他的弟子嗎?”

無情道:“信任暫時還談不上,我只是知道她想去找誰罷了。”

追命有些興趣,他瞧見無情的眼裏閃着光。

無情緩緩道:“江湖中公認的天下第一劍,讓金風細雨樓白樓願傾全力替他消去行蹤的神劍燕南天。”

追命思忖片刻,說道:“燕南天和金風細雨樓相交在江湖裏并不是秘密,江楓作為少樓主去見他是沒有什麽奇怪的。”他看着無情笑道,“但我卻覺得你話裏有話。”

無情道:“燕南天與很多人都有交情。但這些交情都不能驅使他違背心中準則,又或是豁出去一切。哪怕他如今與金風細雨樓關系親密到願将行蹤交由白樓掌控,蘇夢枕也沒辦法驅使他去做任何事。”

追命好奇:“他都願将行蹤交給白樓了,你怎麽就知道蘇夢枕沒辦法驅使他?”

無情道:“若是金風細雨樓真能驅使燕南天,你以為六分半堂還能存在嗎?”他似是笑了一聲,又像沒有笑,“雷損加上狄飛京,也不是‘神劍’的對手,蘇夢枕若真能如驅使江楓一般驅使他,這京城勢力一早便被整合了。”

追命聞言微微眯起了眼:“你是說——”

無情道:“我得到的消息,燕南天上一次顯出身形,是在幽州邊關——他陪着金風細雨樓的少樓主前往支援,入千軍萬馬如無人之境,一夜之間便摘了兩顆敵将的腦袋。”

“燕南天行蹤不定,但每年九月必至金風細雨樓。起初我也沒研究出這其中關竅,直到後來世叔被李侍郎說動,同意給予金風細雨樓助力,讓我注意到金風細雨樓這位頗有聲名的少樓主——”

無情道,“她的生日在九月。”

追命啞然,片刻後又笑了起來:“你是要同我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嗎?江楓的模樣長得确實令人驚豔,江湖上盛名在外的‘素女劍’、‘白衣仙’之流在她面前也只能落個姿貌平平來。但我是見過燕南天的,他不是會輕易為美色所動之人。”

追命甚至揶揄了一句:“你怎麽看江楓的,他大約也是怎麽看的。”

無情沒什麽情緒地瞧了追命一眼,說:“她确實很美。”

追命的笑聲嗆住,他故作驚訝地看向無情:“難道你還真——”

無情倒沒興趣陪追命再演這出玩笑劇下去了,他推動着輪椅離開了屋子,對追命說:“原因不重要,只需她和燕南天之間的确有着超乎常人的信任與關系。四師弟或許尚未察覺,但你我應該都知道——既然這件事裏頭有李侍郎的身影在,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決戰便絕不會單純是一場武林比試。他們刻意将這事捅給聖上,無外是打着一石二鳥的主意。”

追命眼眸微沉:“神侯府完成聖命阻止這場決鬥,必将開罪江湖,難于日後行事。但若神侯府解決不了這件事——”

——就是神侯府辦事不利的鐵證。

神侯府作為朝堂的勢力,在江湖中地位超然,卻也比一般的江湖中人要多出一部分來自朝堂的敵人。如今正是朝堂角力的時候,神侯府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事。李侍郎起初會建議他們聯手金風細雨樓,或許就是有着對今日之事的憂慮。

無情離去前最後道:“神侯府能不能順利在此事之中全身而退,如今全賴這位金風細雨樓的少樓主。你說,若她當真與‘神劍’關系匪淺,神侯府全身而退的幾率有多大?既是對神侯府有利,我為什麽不讓她走去見燕南天?”

追命:“……”他嘆了口氣,撓了撓臉上的胡渣:“小姑娘真可憐,你瞧見她聽見我們叫她少樓主的眼神的吧?蘇夢枕可能和她說的只是來這兒做個小師妹呢。”

無情偏頭道:“若她解決這一關,自然就是了。”

追命:“……”追命打算不理這事了,反正到了明天,他還有別的活計要幹,想了也沒用。他從椅子上爬了起來,無情問他去哪兒,追命道:“去瞧瞧四師弟,他差不多也該到京城了吧?”

追命這廂也打算出府,風秋卻已經見到燕南天了。

她急匆匆趕來,白樓果然還是攔下了燕南天,沒讓他離開。

燕南天給她倒了杯水,在風秋開口前說:“可是葉孤城和西門吹雪事?”

風秋重重點頭,面露苦澀:“真被大哥你說中了,神侯府雖還沒把這事提上明面,但一口一個少樓主的,我就是傻我也能猜到了。”

燕南天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風秋:“所以大哥咱們得——嗯?知道什麽啦?”

燕南天深思熟慮後對風秋說:“那日和你說後,我便想過萬一這事真落在你頭上該怎麽辦。”

風秋一邊喝着水一邊以眼神示意燕南天:“唔,唔?”

燕南天說:“這事瞧着麻煩,其實解決起來也不麻煩。”

他看着風秋沉穩道:“咱們兄弟兩個,一個去南海,一個太原,倒也能在八月十五之前解決了這事。”

風秋所有的茶水都被燕南天這一句吓的全咕咚進了肚子。

燕南天見風秋鎮定,露出了一個笑,氣勢淩雲,雲淡風輕地說:“趕在八月十五之前,尋他們兩人先比一場,讓他們沒法在八月十五有力氣決鬥就是了。”

風秋:我不是冷靜,我是在心裏噗——了,大哥你聽見了嗎,我在噗——!

這種這麽簡單粗暴的做法,根本——

風秋安靜了一會兒,她放下了茶杯,震驚之後,竟然也覺得燕南天說的很有道理。要阻止決戰的确有很多種手段,但這些手段裏,大部分都需要精準的計算、超高的謀略,甚至還需要左右逢源的人際關系——一句話來說,就是都很難,否則神侯府也不會覺得棘手。

打的兩個人沒法在八月十五決戰,還要讓江湖接受此事,這對大部分人來說是比那些困難選項還要困難的辦法(也是風秋認為師無愧不适合解決此事的原故),但偏對燕南天來說是最簡單的。

他能堂堂正正的贏到兩人無法再鬥。江湖認可勝者為王。屆時,兩個未曾決鬥便先輸了的劍客,就算還要再來比鬥,也不再會是什麽江湖盛事,什麽神侯府插手會惹怒江湖的大事了。

如今二十還不到的西門吹雪——風秋覺得自己還是有着八成的把握。

但是葉孤城——

風秋認真問:“如果他們不肯呢?畢竟這兩人約戰在前,咱們這明顯就是搗亂啊。”

燕南天想了想:“我去過白雲城,如果葉孤城不肯,我直接打進去,倒也不難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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