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燕南天說的很實誠,實誠得讓風秋差點就要以為他打算闖的不是南海諸劍之首的白雲城,而是随便某個什麽打了也無所謂的小門小派。

是的,滿級的燕南天,被熊老師在文中親筆寫下過“天下第一”的燕南天,哪怕是在這麽個混亂的世界裏,也還是有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的本錢。這世道,根本不存在什麽人能攔住曾‘破碎虛空’過的他。

燕南天道:“只是現在已近七月,一月多月的時間,實在是不足,不夠我去一趟白雲城再去一趟太原的。所以如果要讓他們兩在決戰之前先敗,只能由你我一人一處——楓娘,你的刀練的如何了?”

風秋明白燕南天的意思,如果是在他們的決鬥已經開始,葉孤城已踏上來中原的路上,江湖的氣氛已經被渲染——這時候燕南天再去截殺,就算能攔下他們兩人決鬥,江湖也會頗有異議——以力降會的效果會大打折扣,反成下策。

若要讓這簡單粗暴的辦法,成為最好的辦法,必須是得在他們的決鬥成為盛事之前先出手“折劍”。南海與太原的距離讓燕南天難以兼顧,與其勉強,倒不如給風秋練手。

風秋學刀也近十載,卻因一直受金風細雨樓庇護的緣故,至今未得半點聲名。既然風秋接下來的路是要在神侯府裏走的,借這機會搏個名頭倒也不錯。

燕南天自己是個武學天才,故而對風秋也有着一種莫名的自信,他此刻這麽問,也只是問問,在他心目裏,風秋對付葉孤城可能還差點了火候,但對付同樣尚未成熟的西門吹雪,應該還有些把握。

這十年來,在移花宮那兩兄弟武學進步速度的威脅下,風秋也确實不曾有過半點懈怠。她上輩子是學斬刀的,斬刀大多走剛猛之路,但她作為女兵,臂力較之男兵有限,所以蒼雲軍中女兵用起斬刀來,往往更要注意技巧與靈活。細算下來,這一點倒與紅袖刀的精髓有些相像。這十年來,她的斬刀也慢慢練得有上輩子九成水準,但因為她本身就不是最适合蒼雲武功路數的體質,這輩子的紅袖刀反而要學的更好。蘇夢枕也正是檢查過她紅袖刀如今的水平,才會放她出門代他行事的。

風秋琢磨了一會兒,也不知道燕南天問的是斬刀還是紅袖刀,幹脆模糊起了回:“上次和憐星比了一下,四百招沒分勝負。”

燕南天略一想,心裏大約有數,便同風秋就此約定,兩人一人負責葉孤城,一人負責西門吹雪。

燕南天道:“事不宜遲,我先往南海,盡快趕回。不過大哥需得提醒你,西門吹雪是個遇強則強的對手,他手裏的劍沒有劍招,只有最快最利的劍鋒,你要同他比試,決不能有半點輕敵之心,要仔細應對。”

風秋心裏有數,應了讓燕南天放心。

兩人又說了些別的,臨日落時分,燕南天方才戴上了鬥笠,重新騎上自己的馬再次出城。

追命在城牆上瞧着燕南天,心裏琢磨着無情的推測中了幾分。然而就在燕南天即将經過城門的時候,對危險極其敏銳的追命忽然向右移了一步。他向自己原本站立的方向看去,那裏什麽都沒有,甚至連風的速度都沒有變上一寸。

追命困惑地皺起眉,下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什麽,低頭向城門下看去,卻只見燕南天已壓低了鬥笠,從城門處經過了。唯一有一點異常的,大約是他的先前松開了缰繩,如今又握上了缰繩。

追命後知後覺往後方看了一眼,城牆褐色的岩壁上留下了一道劍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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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劍氣。”冷血走過去瞧了瞧,他也是劍客,要對這些更加敏銳。他對追命道,“這世上能以劍氣留痕的并不多。”

追命苦笑道:“但燕南天就是一個。唉,我和他還喝過酒呢,看來他對大師兄這次的做法是真的有些生氣。”

冷血道:“為什麽生氣?這件事難道不也是金風細雨樓默許的嗎?”

追命道:“默許是一回事,接受又是一回事。燕南天氣是氣在大師兄不直接找他,反而去利用了江楓。雖然大師兄的本意并不是這樣,但結果已經成了,又對我們有利,這位‘神劍’會因此生氣也沒什麽奇怪的。就像有人動了我的酒壺,又或者有人動了你的劍——哪怕沒有惡意,你也難免生氣,更何況‘江楓’她還是個活人呢。”

冷血沉默了一瞬,方才冷冷答道:“但這也怪不到三師兄頭上。”

追命又笑了笑,他伸手拍了拍冷血的肩,對冷血道:“走,既然回來了,師兄怎麽說也得去買幾壇好酒給你接風洗塵。等買了酒,再回府裏去。”

冷血應下,眼角卻瞧見燕南天先前離開的酒樓又出了一個人。那是個穿着青色袍子的女人。

她戴着鬥笠,露出的雙手白皙如玉,即便是遠遠隔着也能瞧出是個美人,偏這美人的馬上橫攜着一柄約有五尺的長刀,瞧着十分怪異。冷血多看了一眼,問道:“江楓?”

在江湖中,用斬刀的女人太少了,能出現在京中的就更少。

追命道:“是江楓。”頓了一瞬,他又道:“等到了晚上,你就能見到她了。等見到她,你就明白燕南天為什麽會生氣了。”

風秋處理完了事,順手也從白樓裏提了兩壇酒作為冷血回京的賀禮,也好全上她白日說要回金風細雨樓的禮。

她到神侯府的時候,冷血和追命都已經回來了,無情暫不在廳中,追命便笑着同她打了招呼,問道:“少樓主,你手中的酒可是送四師弟的?”

風秋順口答:“也是贈崔三爺的。”

她看了一圈,狀似不經意道:“盛大人有事外出了嗎?”

追命笑道:“不,他一會兒就來了。”

風秋沒能從追命的口中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也不再多問,尋了自己白日裏坐着的地方又坐了下去。等她坐下去了,才發現旁邊坐着的冷血正盯着自己。風秋:“……我坐錯了?”

冷血收回了視線,他低聲道:“沒有。”

風秋正覺得莫名其妙,追命已開口說:“我四師弟不太擅長和女孩子打交道,少樓主還莫要見怪。”

風秋笑道:“見怪言重了,我也是初到貴地,一介江湖草莽,對神侯府的規矩是一概不懂,若有冒犯,也還請多多包涵。”

兩人順口就這麽應承了幾句,誰也沒說出一句有用的話,直到無情回來了。

他也沒說自己到底去了哪兒,見了冷血也只是同冷血打了一聲招呼。

風秋瞧着他周身似攜着點寒氣,想着這九伏天的哪兒會有寒氣啊。不過無情既然身上帶着寒氣至今未散,倒也應了追命的那句話不曾作假——他的确沒離開過神侯府。

無情見衆人都到了,便屏退了左右。他的兩個侍從走去廳外守門,确認一切安全後,無情方才開了口。

他如風秋所猜測的那樣,說出了神侯府的請求。

說實話,有這麽多人在她面前說過了,風秋現在在聽這一遍,真的是心如止水、波瀾不驚。在無情說出“我知此事為難,但神侯府如今卻是沒有更合适的人手,還望金風細雨樓能夠鼎力相助”後,沒什麽情緒地點了頭,說:“可以。”

追命松了口氣。

無情看着風秋,風秋在一口答應後,卻又開了口。

她說:“但神侯府既知此事為難,便也該予我金風細雨樓補償。畢竟起初兩方盟約,并不包含今日之事。”

無情仿佛并不意外,他颔首:“少樓主盡可以提出自己的條件。”

風秋道:“我知神侯交友甚廣,其中不乏已經隐世的神醫……”

無情聽到這點反而有些意外,他沉吟片刻,問道:“你想要大夫去醫治蘇樓主?”

風秋點頭。

無情又道:“據我所知,移花宮中醫典無數,歷代宮主也頗通醫術。蘇樓主與移花宮交情匪淺,應該是不需醫生的才對。”

風秋心道:那是前代宮主,現在就邀月憐星的醫術水平,治療內傷外傷還行,治病可差遠了。她有時候去問,這兩兄弟除了給吊命的丹藥之外根本拿不出別的辦法!

而且……風秋總覺得,他們對蘇夢枕的病也沒那麽上心。

楊無邪在送她離開的時候,提醒了她可以借這事同神侯府讨條件,估計是希望她從神侯府裏找個能打的幫手,但風秋卻覺得神侯府既然本就不想和這件事扯上關系,要幫手估計也要不到什麽出名的,還不如要點別的實際的。

……比如替蘇夢枕看個病什麽的。

風秋道:“邀月和憐星兩位師兄……并不擅長病症,若是尋常醫生可治,我也不需同神侯府開這個口了。”她眼眸清亮地看向無情:“我師父的身體在京中并不是什麽秘密,神侯府既想我賣命,自然也得付出等命的條件來。”

無情看了風秋好一會兒,方才道:“你應該知道蘇夢枕不會希望你選的是這個條件。”

風秋道:“你也說了,是我選。”

無情垂下眼簾,半晌後他說:“好,待世叔回來,我會同他說。”

風秋點了點頭,又坐下了。

追命看她坐下了,忍不住問:“你沒別的話了?”

風秋端着還沒涼的茶不明白追命問這個幹什麽,但不答好像又不太好,她沉吟片刻,試探問道:“那咱這兒……什麽時候開飯?按先前的說法,這頓飯我是要在這兒吃的吧?”

追命:“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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