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再也不怕他
我不想再理睬他,這三年來他對我說的每一句諷刺的話,我雖不能完全免疫,卻差不多已經麻木了。
“沒有什麽會在原地等待,又何必要讓自己活在一個謊言編織的夢裏。“
像是自語又像是在對我說,詫異的擡起頭,我問他:“你什麽意思?”
“本該讓你繼續做夢的,但仔細瞧你,其實已經過了做夢的年齡,是時候清醒了!”
他抓住我的一只胳膊,強硬的說:“現在你聽好了,關于林默,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個謊言。”
“可笑!”我掙紮,根本不把他這句話當回事,一個心理扭曲的人,還有什麽話是他編不出來的?!
“你給我仔細聽,我讓你知道誰才是最可笑的人!”他更加用力的箝制我,繼續說:“你賣身為了讓他活下來的林默,此時正在美國過着燦爛的留學生活。”
“你給我閉嘴!”我終于忍無可忍,近乎咆哮的推了他一把,轉身想跑,身後傳來一句話讓我止住了腳步:“你是對林默沒信心?還是怕自己接受不了?”
我突然間邁不開步了,是的,我為什麽要跑?既然那麽相信林默,我為什麽還要跑?
“很多真相,并不是逃避就能逃避的了。”他走到我面前,冷冷的說。
“江銘晟你不用再說了,你說什麽我也不會信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林默,嫉妒他可以有一個死心塌地愛他的女人,而你沒有,你只是一個除了錢什麽都沒有的可憐人!”s3();
我以為我這樣極端的話會讓他停止說下去,可事實上,他還在繼續說“看來,你根本就不敢正視我說的話,那好吧,我讓你親耳聽到。”
他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接着又按了免提,手機裏迅速傳來了刺耳的“嘟聲”我的一顆心随着嘟聲開始顫抖,漸漸的,不止是心,連身體都在抖。
“不會的,不會的”我安慰自己,一定不會的。
“喂,江總你好。”
三年了,別後第一次聽到林默的聲音,最先讓我感受到的,不是欣喜,竟然是窒息般的緊張。
林默,你千萬不要說出讓我失望的話,否則“林默,最近學習怎麽樣?”江銘晟看了我一眼,淡淡的問。
“還不錯,正在準備畢業論文,已經有兩家美國的大公司向我招手了。”
心,沉淪,再沉淪,無邊黑暗的沉淪。
“你想見季來茴嗎?”江銘晟根本無視癱軟在地上的我,繼續問。
很長時間的沉默,長的如同我們四年的感情。
“不用了,我沒臉見她,只希望你善待她,永遠不要讓她知道關于我的任何事。”
這一刻,是誰用手刺破我的胸膛,直接抓住我的心狠狠的揉捏?這一天,是誰讓我多年的守候,成了一場最不值得的等待?這一秒,又是誰讓我的意志徹底崩潰,心如死灰我用最後一絲力氣站起來,搶過江銘晟的手機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啪”一聲世界終于恢複了安靜,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只是,正如江銘晟說的,沒有什麽可以在原地等待,一如感情。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的盯着天花板,一場夢而已,一定是一場夢。
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傷害我,林默不會,他也不可以。
我的自欺欺人抵不過江銘晟移向我視線的肯定,他用眼神告訴我:“季來茴,這一切不是夢,就算是夢,總有醒來的一天,事實就是事實。”
我看見了,那漫天飛舞的傷痕,眼角依稀的淚滴,閃耀着刺眼的光芒“你早就知道真相,看着我扮演了三年的傻子,你滿意了?”我勉強支起身,無力的擡眸,心中的一根弦終因極度的脆弱徹底斷了曾經那些被我認為是一生中最美的回憶,此刻像絢麗的泡沫逐個破滅。三年來我依靠這些回憶支撐度日,而如今,那些伴随着我堅強下去的理由,就這麽輕易的破碎了。
“你該慶幸,終于不用再繼續傻下去。”他在笑,我沒有看錯,看到我的狼狽,他一直在笑。
我又一次昏迷了,在知道了不攻自破的謊言後。
當周遭居于平靜,我拖着沒有心的軀殼下了床,浴室的鏡子裏是我蒼白的面孔,江銘晟說的沒錯,一直折磨我的都是我自己。
心,終被掏的空無一物。
我清楚鏡子裏的女人已經二十六歲,可我卻怎麽也記不清這個女人二十歲的模樣。
抓起洗盥臺上的物品,狠狠的砸向鏡子裏的另一個自己,清脆的響聲将原本完整的人影砸的四分五裂。
蹲下身,撿起掉落在洗盥臺上的一塊玻璃碎片,當眼角最後一滴淚落下時,擡起手腕不顧一切的劃了下去鮮紅鮮紅的液體,順着指尖悄悄的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了一朵豔紅的玫瑰,這一刻的絕望,不是因為林默的欺騙,而是因為,我無辜的五年。
我的心,再也不是原來的樣子。
一個月過去了,我一直躺在西山的別墅裏,以為那一天會在絕望中解脫,當我睜開眼,迎上江銘晟憤怒的雙眸時,我就明白,解脫對我來說也非易事。
手腕上的傷在陳媽細心的照料下,漸漸的好轉,只是那道醒目的疤痕就如同我記憶中的傷痕,再也無法抹去了。
起身走向落地窗,遠處的萬家燈火中夾雜着熱鬧的鞭炮聲,原來,不知不覺,春節已至。
江銘晟早些天便回了b市,這幢別墅本就清靜,如今愈發顯得冷清了。
房門被推開,身後傳來了陳媽略顯責備的聲音:“怎麽起來也不穿件衣服,這天還冷着呢。”
她一邊嘀咕,一邊拿起我的大衣,輕輕的披在我身上:“這麽大了,還不會照顧自己。”她繼續唠叨。
我回轉身拉起陳媽的手,眼含歉意的說:“對不起,因為我,讓你春節也不能與家人團聚。”
我是真心道歉的,陳媽一年能回家的次數本就少,如今卻因為要照顧一個自殺未遂的人,而不得不留在這冷清的別墅“季小姐你多慮了,只要還活着,什麽時候都可以團聚,倒是你”她停頓了一下,摸了摸我的臉頰:“怎麽就不替你的父母想想。”s3();
心裏的某個地方突然軟了下來,眼淚嘩一下沖出了眼眶,是啊,我怎麽就不替我的父母想想。
“別站着了,趕緊回床上躺着,我去給你端點雞湯。”
陳媽不容拒絕的将我推到床邊,待她一走,我便拿出手機,努力調整好狀态,撥通了家裏的電話。
“喂,來茴嗎?”
是母親接的,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會打電話回家,她連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我。
“媽,是我,祝您和爸新年快樂。”
“唉,你爸知道肯定是你的電話,接都不肯來接,你說你那工作怎麽就那麽忙,連過年都不能回家”
我緊咬着下唇,怕一不小心哭出聲,三年只回一次家的女兒,是個不孝的女兒。
“媽對不起,你幫我勸勸爸,他不是一直希望我有出息嗎?我不努力怎麽出息。”
眼淚無聲的下滑,我是個壞女兒,我又一次欺騙了愛我的雙親。
夜已深,透過窗依稀可見五彩缤紛的煙花騰空升起,即使隔着一道厚厚的牆,我也可以想象,放煙花的人此刻臉上洋溢着怎樣的歡笑。
拿出紫色的記事本,毫不猶豫的撕了個粉碎,從此後,林默對我來說,就只是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對他,再不會有愛。
手一揚,漫天的紙屑像雪花一樣落在了地上,一片,一片,又一片模糊的雙眼還未來得及清晰,江銘晟推門而入。
我睜着驚異的雙眼直視着他,做夢也想不到,他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不僅是春節而且還是三更半夜。
往年的春節,江銘晟是不會來這裏的。
“精神不錯,可以制造垃圾了。”他雙手環胸,目光迷離的從地上掃向我。
“你怎麽來了?”我尴尬的盯着一地碎紙片,就算再怎麽狼狽,也不想讓他看到。
“來看看你是不是又做出什麽極端的舉動。”
他走近了一點,抓起我受傷的那只手腕,眼神冰冷的諷刺:“愛的起,就要放的下,用這種方式,哼,愚蠢!”
是的,我很愚蠢,若不是愚蠢,不會連死的心都有了。
“放了我吧。”我平靜的擡頭凝視他,只要和他還有一天的瓜葛,我就沒有辦法忘記自己的愚蠢。
劫後餘生的第五天,我問他在我與林默之間,充當的是什麽角色,他告訴我,充當的是順水推舟的角色。
因為林默想出國留學,他只是稍加誘惑,林默便一頭紮進去,再也不肯爬出來。
我從來都不知道林默有出國留學的念頭,更不知道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竟然連我都可以去算計。
江銘晟可以用他的錢,來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而他想要的恰恰是林默擁有的,而林默想要的,剛好又是他最不缺的,于是兩人一拍即合。
這一場陰謀,沒有主導者,只有受害者,我再無辜,也沒有人會覺得愧疚。
我問了江銘晟事情的所有經過,但至始至終都沒有問他,為什麽要林默拿我當籌碼?因為我知道,他不會回答。
他很少正面回答別人的問題,這是他習慣性的作風,若非必要,不解釋自己。
讓我簽下五年的契約可以有很多種理由,但絕非是出于愛,有可能是好奇,有可能是無聊,也有可能只是單純的想找一個聽話的玩偶,任之擺布“你不要忘了,合同上的期限是五年。”他提醒我,言外之意絕不可能因為我做出極端的行為,就可以将五年的期限縮短成三年。
本就不報多少希望,所以聽了他的話,心裏并無多大的起伏,看盡世間的悲涼,我的人生不會再有絕望。
深吸一口氣,我将視線轉向江銘晟,眸中一片平靜。
“既然你不肯放了我,從此後,我不再怕你。”我想這句話江銘晟是懂的,我之所以簽了賣身契,都是因為林默,而這三年的服從與順從同樣是因為林默,但如今,牽絆我的這些理由都沒有了,我也就沒有必要再受控于他。
我可以留在他的身邊,繼續履行五年的承諾,但是他還有什麽籌碼可以再去控制我?
沒有了,什麽也沒有了,對江銘晟來說,他有的僅僅是錢,三年前我需要,三年後的今天,我再也不需要。
江銘晟凝視着我,凝視着我的平靜,平靜沒有什麽實質上的用處,但它卻可以掩藏我此刻不想被人看到的脆弱。s3();
自從那一天用鎮定的語氣告訴江銘晟,不肯放了我,就不會再怕他的話後,我的生活突然平靜了下來。
或許是可憐我,江銘晟放過了趙鵬,當我前往律師所提交辭呈的時候,趙鵬攔住了我。
“聽說你要辭職了?”他問。
“恩,是的。”我擡頭,不再對他冷眼相向,這個男人他只是單純的愛慕我,并不欠我。
“為什麽?”即使我們都明白是為了什麽,他還是明知故問的要我回答,或許他想聽的不是一個答案,他想聽的只是一句能讓他死心的話。
沉默的低下頭,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即使心被別人傷的千瘡百孔,我仍然沒有學會如何去傷害別人。
“如果是因為你自己,你大可不必離職,因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份工作對你的意義。”
停頓了數秒後他繼續說:“如果是因為我,你仍然不必離職,因為我已經在你之前提交了辭呈。”
驚愕的望着他,不敢置信的反問:“為什麽?”
趙鵬第一次用鄭重的态度對我認真的說:“沒有為什麽,只是覺得離開這裏,是最适合的選擇。”
我沒有說話,無神的将視線轉向了別的地方,心裏百感交集。
我想我明白了他的決定,趙鵬從未在我心裏停留過片刻,卻是極懂我的人,他知道我的身份暴露,對于自尊心極強的我來說是一件很難堪的事,只要看到他,就會情不自禁的想起被包養的事,就會無法控制的瞧不起自己。
可是,他憑什麽要犧牲自己成全了我?如果是因為愛,值得嗎?要我回答,不值得,這個世界上,愛一個人,或是為一個人默默付出,是最傻最不值得的一件事。最起碼,我不會了。
趙鵬還是走了,共事兩年有餘,在的時候不覺得什麽,真的走時,才發現心裏對他愧疚到無言。
沒有去跟他道別,只是發了一條短信告訴他:“我只想在複雜的人生中,尋得一名藍顏知己,可以暢所欲言,但卻無關風月,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是那個人。”
也許我的要求很過分,明知道他對我的心,卻還殘忍的說出這樣的話,可是我除了說這些,又能說什麽?
他簡短的回了我兩字“可以。”或許我們不會再有碰面的機會,但有這兩個字,就已經足矣。
初春的氣息在寒冬悄悄隐退後華麗登場,25歲只是一個必經的階段,我卻堅定的認為那不僅是一個階段,更是一段孽緣的結束。
所裏的劉主任看我每天沉默寡言,竟奇跡般的同情心泛濫,在某天下班前叫住了我:“來茴,最近精神似乎不佳,遇到什麽困難了嗎?”
看着他一臉的慈祥,突然間讓我有點陌生的感覺,為什麽身邊的人事物都在變,連一向大呼小叫的主任也變得這麽慈祥,到底還有什麽是不會變的?
“沒什麽困難,就是有點想家。”胡亂編了個理由,我那麽複雜的人生和情感經歷,別說不能告訴他,就算是說了,他閱歷再豐富怕是也難以理解和接受。
“哎喲,我當什麽事呢!”他搖了搖頭,一臉莫測的笑着,“這樣吧,最近所裏也不是很忙,我給你十天假,想家就回去看看。”
天地良心,找理由只是為了搪塞他的詢問,可并非是想求得幾天假。
這會既然他如此慷慨的要給我假,我也不好不接受,假裝感激的點點頭,十分欣慰跟他道了謝。
等公車的時候,想起莫名多了的十天假,突然又覺得其實蠻好的,江銘晟最近一直逗留在c市,但卻很少住別墅,每次都是來去匆匆,看起來很忙的樣子,但具體忙些什麽卻不得而知,他不說,我不問,關系就是這麽的默契。
我準備利用這十天的假,回一次老家,一來看看父母,二來散散心。
打定主意後我改變了等公交回別墅的決定,而是直接步行到了附近的商場,用了二個小時為父母買了一堆的禮物,拎着大小的購物袋輾轉了三條街,才消停的打道回府。
剛一踏進別墅便迎上了江銘晟探視的目光,車不在人在,倒真是稀奇。
若換作以前,我必然是忐忑的等着他發雷霆,但現在不同了,我既已說了不再怕他,就真的不會再怕他。
他越生氣越好,最好能氣的讓我現在就滾,我保證會滾的遠遠的,讓他再也瞧不見。
他靜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但卻沒有抖腳,這人一向高雅慣了,就算不在公衆場合,也不會有任何不雅的舉動。s3();
“今天興致不錯,買了這麽多東西?”他将視線轉向我手裏的大小購物袋,有些不明所以的彎了彎唇角。
“給我爸媽買的。”我淡淡的回了句,準備上樓。
“你爸媽要來?”他或許沒想到我要回家,竟問出了這麽可笑的話,我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情婦,怎麽可能會讓父母來這個見不得光的地方。
“不是,我回去。”
仍然是淡淡的語氣,平靜的連我自己都吃驚,怕了他三年,竟然說不怕就真的不怕了。
慢慢的擡步向樓梯上邁,明明聽到身後有皮鞋的響聲,也無所畏懼的不肯回頭。
推開卧室的門,江銘晟在我前腳剛踏進去,後腳便跟了進來。
他走到我面前,擡起我的下巴探究的問:“怎麽,現在不怕我了,也就不把我放眼裏了?”
“你想怎麽理解就怎麽理解,我無所謂。”
扭轉頭,不肯與他對視,只因為怕自己好不容易僞裝的氣勢會瞬間降了下去。
“你就不怕”他話沒說完,我便趕緊打斷:“怕什麽?又想拿林默來威脅我嗎?你認為我現在還會為了他被你威脅嗎?”
沒有了被他緊握的把柄,我說出曾經不敢說的話底氣十足。
“早知這樣,當初該在協議裏加一條,無理由絕對服從。”
他松開了勾起我下巴的手,不怒反笑的轉身走向落地窗,因為看不到他的正面,我無法深入的辨別他為何沒有生氣,反而還能笑的出來難道我這樣挑釁,都勾不起他一絲的氣憤嗎?是他過分同情我的遭遇,還是他準備笑裏藏刀,在我不經意的時候,給上致命的一刀?
不管是出于同情也好,笑裏藏刀也好,我真的都無所謂了。
為了明天能起早去買票,我早早的便睡了,夜裏一個翻身,感覺身邊多了個人,江銘晟并未留宿在別墅,我頓時睡意全無的摸索着開燈。
然而準備按開關的手卻被一雙溫暖的大掌拉了回來,接着唇便被霸道的覆蓋了,黑暗中我雖看不見他的人,但唇上的氣息我又怎會感覺不出,屬于江銘晟霸道的氣息。
如此黑的夜他也能準确無誤的入侵我的唇,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敏銳,不想沉淪在他的攻陷下,我開始抗拒的掙紮。
掐,抓,咬,幾乎能用的方法都用了,直到把自己累的無力也無法制止他的進攻,看着我輕喘,他邪惡的低語:“不怕我了不代表連情婦最基本的職責都不去履行,與其做些無畏的掙紮,還不如好好享受。”
他這一句話真是讓我羞愧萬分,幸好在黑暗中看不見對方,否則我真不知道要尴尬成什麽樣子。
一直都清楚自己對江銘晟無任何的好感,可卻不得不承認在男歡女愛上,他确實讓我有不一樣的感受,總是勉強告訴自己,是他**的技術太高超,所以才會無法控制的沉淪。
不這樣去想,真不知該往何處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