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賀時陪着沈瑤在家裏濃情蜜意,不知他們已經成了大院裏不少人的八卦對象。

哪裏都不缺八卦,尤其是這種單位家屬院,有工作的還好,沒工作留在家裏的,天天可不就是東家長西家短嗎?

張秀蘭去買了菜回家,路上就紮進圈子裏,沒聽幾句愣住了。

賀時結婚了,娶的還是王巧珍那個表妹,關鍵這事她不知道,昨個孫子發燒,她在家裏照看着沒出門。

那這事老二知不知道,賀時結婚他難道都沒去的嗎?張秀蘭提着籃子一路往回走一路琢磨。

沈瑤當真嫁進賀家是她沒料到的,雖則她去年找梁佩君拿電話號碼那一回說起知青娶農村姑娘時梁佩君話說得特別好聽,可張秀蘭覺得那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事情沒到自己頭上,所以梁佩君才說得那麽輕松。

她是真沒想到,賀家那樣的家世,竟然真由着唯一的兒子娶個村姑回來,就剛才聽到的信息,梁佩君對那沈瑤還特別喜歡。

張秀蘭撇嘴,心思卻活了,沈瑤是王巧珍表妹,那自家老二豈不就是賀時的表姐夫?有這一層關系在,她們老徐家就是賀安民的親戚啊。

她自打想到了這一點後,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跟賀家成了親戚啊,以後家裏受多少照拂啊,老頭子退休前沒準能提一提,老大也能說不好也能謀個好職位,老三在部隊裏,梁佩君娘家爹和兄弟可全都是部隊裏的。

她覺得,這就是她們一家子飛黃騰達的起點啊,都能想象自己家以後會有怎樣的好日子了,老大要是能混到個廠長副廠長的,老二當官,老三當軍官,過些年她沒準兒也能混到出入有小車,跟梁佩君那樣,人人捧着敬着。

心理琢磨着這些,腳下的步子越走越大,胸也挺了、腰也直了,那下巴都昂了起來,渾身那氣勢都變了,仿佛她已經過上了想象中的生活。

這一天真是幹個活陪孫子玩的時候她自己都能突然樂呵起來,伸長了脖子盼着老二趕緊回家,她得好好跟他說道說道這事,王巧珍,也該早些進家門來,在院子裏露露臉,想想院子裏這群人知道她跟賀家的關系以後會怎麽擡舉她,心裏那個美啊。

左等右等,兒子兒媳下班了,老頭也回來了,只老二還沒回家,心裏猜着是找王巧珍去了,張秀蘭撇了撇嘴,心裏有些不痛快,就沒見過這麽粘男人的娘們,騷!就是個沒男人會死的貨。

也不等他了,直接一家子先開了飯。

徐向東是快八點才進的家門,張秀蘭這心裏不舒服,可想一想一家人的好日子都還得着落在老二身上呢,面上到底是沒露出來,問徐向東吃沒吃過飯,又說鍋裏還有飯,沒吃去吃點。

徐向東實在沒胃口,随口說吃過了就要回房裏去,張秀蘭哪裏容他這樣走啊,問道:“昨天賀時結婚你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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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向東點了點頭,這哪裏用問,賀時結婚他當然會去。

張秀蘭一聽他是知道的,嘴裏半真半假埋怨了一句:“你怎麽一點不懂事呢,這樣的事也不跟家裏說一聲。”

旁邊張霞奇異的看她一眼,這話說得,跟老二說了她會跟着去随份禮似的。別看這老太太平時收拾得利利索索體體面面,私下裏多摳門自家親戚多少知道一點。

徐向東愣了愣道:“我去一樣的,而且賀時家裏也沒大辦,只是幾個親戚朋友坐了坐。”

張秀蘭也不是真想出錢随份子,她就是那麽一說,随着就把這話頭揭了過去,問起王巧珍來了。

她笑咪咪道:“你倆現在不鬧別扭了吧,那叫巧珍回家來吃飯啊,賀時他媳婦不還是巧珍的表妹嗎?周末把她們倆口子一起叫上來家裏做客呗。”

張秀蘭這話一出,徐向東大哥一下激動起來了:“賀時媳婦兒和二弟妹是姐妹?那賀時不還得叫老二一聲姐夫?”

他一下樂了起來,一拍手道:“這門親結得好啊,東子,以後發達了記着哥啊,趕緊讓你媳婦住家裏來啊,都結了婚的人了,跟人家沒結婚的學生學着住什麽宿舍啊。”

他這話一出,張秀蘭臉上的笑就僵了僵,家裏的房子分的是兩室一廳的,孩子多了住不開。老大結婚前她找人隔了隔,弄出了一大兩小兩個房間。

大的她和老頭自己住着,兩個小房間,一間歸了老大夫妻倆,還有一間是老二老三共用的。

老大是不用愁了,可老二要是帶着媳婦回來住了一間,那老三結婚以後怎麽辦?總不能叫老三睡陽臺過道。

她瞪大兒子一眼:“別瞎出主意,學業重要,還是得跟其他同學保持一致的好,別人都在學校學呢,她回家了哪裏顧得上學習。”

轉而看徐向東:“倒是要常回家來是真的,有她表妹這層關系啊,咱跟賀家多走動走動,以後對你數不盡的好處。”

說着叭啦叭啦暢想起未來來,徐家老大和徐老頭滿臉的笑,間或也說上幾句。

徐向東心裏直發苦,看她們越想越好,終究是聽不下去,開口打斷道:“媽,別想這麽多了可以嗎?巧珍不會過來的,她最近一直在跟我談離婚。”

張秀蘭一聽,整個人都懵了。

離婚……王巧珍敢離婚?

她一個女人,睡都給睡了,她敢離婚?

她這樣想的,也直接這麽說了出來,呵唷,心裏那個氣哦,她一個村姑,她們家不嫌她她還得瑟上了?

張秀蘭拉長個臉,問徐向東:“她說離婚你就由得她鬧?那女人就是作,我就知道那不是個好東西,才上個大學就抖上了,拿喬作張呢,你真跟她離你看她敢不敢,民政局門口她都不敢跟你踏進去,離了婚她能幹什麽,都是個被人睡過的二手貨了,誰還要她?”

“你就跟她講,要是離婚了你再找個黃花大閨女可好找得很,他想找個不嫌棄她的男人可沒門,二婚頭的女人,也就瞎眼瘸腿老光棍要,你拿上結婚證跟她往民政局去,你看她敢不敢離。”

跟她這裏拿喬,豈有此理,張秀蘭那憤恨的,只差沒親身上陣撸袖子噴王巧珍一臉。

她那一身士氣半點沒感染到徐向東,事實上,她媽說的那些話,他用更委婉的說法更好的語氣,翻來覆去跟王巧珍說了三回不止了。

可她愣是油鹽不浸,打定心思就是要離婚,到如今不管他說再多,她眼裏都不會有一點波瀾,只是等他說得累了,說到無話可說了,來一句她心意已決,只求好聚好散。

所以,他媽說的她連民政局的門都不敢進,根本不存在的,不敢進民政局門的人不是王巧珍,是他徐向東。

他甚至都不明白,事情是怎麽發展到這樣的地步的。

他們的婚姻怎麽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就因為他那天一句氣話說離婚嗎?就因為他堅持讓她回家裏來嗎?

可他能怎麽辦,這是他的家,是他的親人,親人之間哪裏來的長久的仇恨?做晚輩的不該心态寬一點嗎,長輩說幾句至于這樣嗎?

他媽還在說着,徐向東打斷她:“媽,巧珍她不是做筏子,她是真的想跟我離婚。”

他看看他媽,心裏很不好受,大哥大嫂和爸媽住一個屋檐下都太太平平的,怎麽他媳婦隔着那麽遠,和他媽一共沒處幾天,就那樣容不了他媽。

想到這裏,眼裏滿滿的無奈失望,和家裏人說了一聲就進自己房裏去休息了,他和王巧珍這個結,還不知道該怎麽去解。

倒是徐家人,被這消息打擊得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足有三四分鐘,安靜如雞。

前一刻還沉浸在和賀家攀上關系怎麽走上人生巅峰,這一刻那剛出來的美夢就跟泡沫似的,啪一聲碎了。

尤其以張秀蘭心裏最為難受,王巧珍要離婚,她白天想的那些怎麽實現?

想到這裏醒過神來,她是不可能讓王巧珍離婚的,她想嫁就嫁,想離就離,當她們家什麽地方了。跟賀家攀上親的這條紐帶,絕不能就這樣斷了。

結婚那天忙得腳不沾地,第二天一早又是那樣尴尬的情狀,沈瑤白天提了一天的心,到傍晚聽到書房有電話鈴聲,才知道賀家竟然裝了電話。

等賀時挂了電話,她問了家裏的電話能不能用,得到确定後往鄉公社去了個電話。

那個點了,不好耽誤馬主任下班的,只請他明天幫着跟她爸說一聲,她明天中午給他打電話。

馬主任那頭一聽是沈瑤,熱情道:“別明天了,我現在給你叫你爸去,你一個小時後往這辦公室打。”

沈瑤道:“那太晚了,影響您下班,也不是急事,您明天再叫吧。”

馬主任笑得慈和話也說得敞亮:“為人民服務哪裏用分上下班時間,我下班也沒什麽大事,就這麽說了,六點鐘你打過來。”

說完就撂了電話。

沈瑤懵懵的,她就這麽代表了人民,心裏也清楚人家是看着賀家的顏面。

馬主任有自行車,去沈家村也快,沒到六點就把沈國忠帶到自己辦公室了。公社裏其它人都下了班,他給沈國忠泡了杯茶,還遞了根紅梅煙過去,打着邊鼓跟沈國忠打聽他家和賀家的事。

沈國忠被問到就說幾句,聊了會兒電話就來了,沈瑤打這通電話是說了自己和賀時已經辦了婚禮的情況,又說:“才知道賀時家有電話的,爸您把號碼記一下,以後有事您能直接打這個電話找我。”

說着把賀時寫在紙條上的號碼報給了她爸,沈國忠哪怕知道賀家人很好,女兒新嫁過去他也有操不完的心,零零碎碎問得很細致,确定女兒是真的很好,這才放下心來。

囑咐了一通和賀時要好好相處,過日子要彼此多幾分包容,輕易別吵架,要好好孝順公婆,和小姑要相處得好……

王秀雲沒在家,他這會兒是當爹又當媽,什麽都叮囑幾句。

沈瑤一一應了,他又和賀時說了幾句話,讓代為問候他爸媽,這才把電話挂了。

旁邊不遠另一張辦公桌上,馬主任捧着茶缸子,一改從前有人用電話他還稍微回避下的作派,耳朵豎得老尖。

聽這半天,聽明白了,這沈國忠閨女還真嫁給賀時了。

賀家是什麽人家啊,他能打聽到的消息有限,只知道絕不會比他們市長差,也不用多,就這一點就緊夠了。

笑眯眯湊過去和沈國忠寒喧:“國忠啊,我聽着你剛才說話,你閨女是結婚了?”

沈國忠心裏高興着呢,那笑容也掩不下去,笑道:“是,昨天的日子。”

馬主任就笑眯了眼:“你有福氣啊,生了個好閨女,以後享不盡的福。”

又狀似很坦然地問道:“是嫁的賀時吧?”

沈國忠笑笑,這個沒什麽不能說的,點頭說是。

馬主任那羨慕就不遮掩了:“你結了門好親啊,我記得你寫得一手好字吧,也有文化,咱們公社有個老同志下個月就要退了,你看看你想不想到公社來上班?要是有這想法的話,過幾天會上我提提你。”

沈國忠愣住,很快意會過來,馬主任這是看賀家的臉面擡舉他。到公社上班,他自然是心動的,這和在大隊裏當個隊長不一樣,這在某些意義上來說,算是官的範疇了,半只腳進了體制的。

只是人家擡舉他,必然是有所圖的,他能給得了什麽啊?到最後不都得着落在女兒女婿和親家身上嗎?

想到這裏眼裏就有了猶豫,馬主任人精一樣,笑笑道:“沒事,還有些時候,這事你慢慢想,也不用想得太多,不是個多大的事,誰做都是做,別有什麽壓力。”

沈國忠笑笑,沒應下也沒把話說死,謝過了他寒喧幾句,兩個人就都出了辦公室,各推上自己的自行車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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