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過去的那些人
蘭斯死了。
柴随心望着窗外,一個下午都沒說話。
他是在家裏猝死的,一死後克裏斯蒂家族的很多醜陋面都被翻出來了,姊弟的荒誕關系、父母的貌合神離、投資失敗跟負債,因為珍跟溫妮與羅伯特特殊的關系,部分髒水也潑到維布倫家族,但是路易絲把羅伯特已經逐出家族的文件公開後,在加上杭廷頓的幫助,事情算是很圓滿的處理掉了。
蘭斯、蘭斯、蘭斯?問過他為什麽喜歡自己,他說因為自己是健康的人。
那時還聽不出來這句話的意思,現在想想格外凄涼。在這樣病态的家族關系裏,他成了撐起家族榮光的門面,也成了兩個姐姐的玩具,這種荒誕不羁的環境,蘭斯渴望着健康的家族跟健康的人,他才會奮不顧身地想要用婚姻關系脫離,甚至不惜入贅。
那雙翡翠色的亮麗雙眼,終歸于現實裏的無常而暗淡。
她微微的抹掉眼淚,畢竟認識一場,他最後說的那句話很突然的在腦海裏冒出來。
『麗茲,我怕痛。』蘭斯突然像個孩子一樣呵呵笑着。『但有些東西痛過一次就永遠都在了。』
因為藥物的關系他的精神跟身體幾乎被掏空,連帶着記憶力也非常的差,所以很多事情根本記不得,那?會是什麽東西讓他可以記得與自己的承諾?還有想起來要跟自己呼救呢?
平凡已經進來一陣子,他凝視着柴随心躺着,頭望着外面,還有那雙眼泛紅。
“随心。”他走了過來,摸着她的後腦勺。
“克裏斯蒂家族的墓園在哪裏?”她淡淡地問。
“他們家沒有自己的墓園,等你身體好了我帶你去。”
“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我問他怎麽會記得我的事情,我以為他是拿刀傷害自己,結果他說怕痛,但是痛過後東西永遠都會在,那會是什麽?”
平凡垂眸輕嘆。
“他刺青,脖子以下都是,他的皮膚白,驗屍的人說他從沒看過這樣漂亮的藝術品。”
Advertisement
柴随心啧了一聲,吞下酸苦。
“他的身上沒有任何文字,都是一堆飛禽花鳥走獸,還有一些難以了解的意象圖,但那些都是有脈絡可循的,有一些是聖經的故事,又有一些是某些詩歌的句子,我得了一些資料瞄了一眼,他或許是把這些特定的書或是畫本放在哪裏,裏面可能有他在還有記憶的當下寫的一些筆記或是線索。”平凡緩聲說着。“我讓幾個朋友協助調查,确實在幾本小說裏面發些小紙條,寫着被打針的時間或是今天做了什麽事情。”
“其中一本書,全部都是記錄你跟他說的一些話,還有他想對你說的話。”
她閉起眼睛,無聲地哭着哀悼。
“你想看嗎?”他問。
柴随心輕輕的張開眼睛,轉頭後看着平凡,只見他表情鎮定平和,可是她也看見了平凡嘴角的不自然。
“不。”她說。“我不想看。”
“為什麽?”
“因為不重要。”柴随心淡淡的說。“看與不看,于我不會有改變,但是你會不舒服。”
平凡愣了一下,抿緊了唇。
“他曾經是我的未婚夫,你能告訴我他死的消息,是你的寬容跟信任,而我也應該給你這樣的尊重跟回應。”她柔聲輕語。“無論他寫了什麽,我都無所謂,那是他的念想,我會希望你直接燒給他,讓他帶走。”
他黑色的眼睛有着微微的驚訝與溫柔,原本緊閉的薄唇放松了一些。
“我很抱歉,我那天應該要固執的跟着你來,這樣你就不會出事。”
“不是你的錯,伊莎應該已經瘋了,大庭廣衆想要殺我,顧不上周遭會不會有人。”她皺眉苦笑。
“等你好了,我們回去一趟,路易絲着了涼以後,身體變得很差。”平凡平靜的說着。
“感覺我們才剛回來不久啊!”柴随心吐吐舌頭。“我真不習慣搭長途飛機。”
平凡寵溺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尖,無奈的輕笑:“你不習慣的事情太多了。”
“但我習慣你。”她微微上揚嘴角。
---
出院後,柴随心也開始忙碌起來,她的身體還不能去長時間看診,等于還要窩在平凡下面白吃白喝一陣子。
她如果沒事情做的時候,就去律所晃晃,或是帶着芬奇去律所對面的大公園散步,因為養身體的關系,平凡非常嚴謹的把關柴随心的飲食,少鹽少糖少油,她本來還抗議着,可平凡也陪着她吃這些營養餐,搞得她也只能乖乖吞這些沒有味道的東西。
這段時間都沒有看到無常,柴随心覺得奇怪,但也沒想要主動問,畢竟知道他們兩人的工作跟身分後,常常不在的這類狀況已經稀松平常,平凡因為有自己所以比較穩定,但是無常又沒有結婚,沒道理會一直在一個地方久留,所以這件事情也暫時的被柴随心抛到腦後。
接着就是關于簡自成的事情了,平凡并沒有刻意不讓她接觸,而她也覺得是該回去簡家一趟看看。
簡家還是一如過去,灰色的3樓透天宅,門窗緊閉,她發現門鎖已經換了,因此就按了門鈴,不一會兒一個女人走了出來,她有點愣了一下看着柴随心。
“不好意思,這裏是簡自成老師的家嗎?”為了保險,還是詢問一下。
“是的,請問你是?”女人禮貌的點頭,接着房子裏傳出一個男聲:“是誰啊?”
“找爸爸的。”
“爸爸?”
只見那男人走出房子,看到是柴随心的時候頓了一下,語氣有着一絲緊張跟欣喜:“學姐。”
“奉君,好久不見。”
柴随心進了簡家,裏面的擺設沒有什麽變動,三個兄弟都在,裏面算是熱鬧,有三個女人跟2個孩子。
“姐,你回來啦?”簡家的大兒子東君,看到是柴随心的時候非常的開心,攬着手:“快坐快坐。”
她四周張望了一下,此時一個柔美的女人端上了一杯茶,親切的說:“姐姐請。”
這樣和藹可親的家庭氣氛,讓柴随心的心口微微一熱,要是老師還在的話,那就更好了。
“這是我的太太,旁邊那個是中君的。”東君輕輕比了一下。“奉君半年前結婚,剛剛去應門的是他的太太。”
“恭喜。”柴随心嘴角微微上揚,眼神轉去奉君身上:“診所還好嗎?”
“就那樣子。”奉君聳聳肩。“目前就我跟兩個年輕新來的醫生,之前的老鄭老陳離開了。”
柴随心抿唇一笑,淡淡的開口:“等我身體養好後,想回去幫忙,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诶!!當然好!”奉君眉開眼笑,但是又馬上尴尬的低下頭:“可我、我之前對你這麽不禮貌,你确定還要回來嗎?”
“我只是想要報答老師。”柴随心不疾不徐地說。“今非昔比,我們都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謝謝學姐不嫌棄。”奉君低頭。
“剛剛你說身體養好是怎麽回事?你不是出國研究嗎?生病了?”中君抱着小孩,擔心的問。
柴随心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出國研究?哪門子的神奇借口......不過她馬上知道可能是平凡的安排,便繼續裝下去。
“是我自己不照顧身體,研究又沒日沒夜的,就生了一場大病。”她淡淡地說。
“我們昨天才剛家庭旅游去泰國玩,今天就回家,還好沒給姐姐撲了空門。”奉君笑着。
柴随心暗忖,昨天?那可能簡家并不知道她在醫院受傷的事情,不過平凡跟安靳也有可能把消息封掉,她也可以不用費口舌解釋,倒也方便。
“對了,爸爸有留了一些東西還沒整理,我們也不确定哪些東西該不該留,看姐姐怎麽打算。”中君說道。
柴随心輕輕的點了頭後,與他們再寒暄幾句便上樓,來到簡自成的書房,桌面上蒙了一層薄薄的灰塵,書架上的一排又一排書整整齊齊的放着,她沉澱了一下心情,看着地上一些已經被打包的雜物。
其中一箱是一封封的信,她随意的翻開,上面寫着路易絲的英文名字,最上面的信封是白色的,她的手翻了一下,越下層的信件明顯是放了很久,微微的發黃,字跡淺淡。
這些是沒有寄出去過的信件嗎?給路易絲?
“姐。”中君敲了敲門,然後看到她正在看地上那一箱奇怪的信,便無可奈何地說:“這一箱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都是信也都封起來,怕是什麽重要資料,所以我們也沒有開。”
柴随心快速的把這箱封好,接着就繼續整理其他的東西,不知不覺也到晚上了,樓下開始熱鬧了起來,東君跟奉君各上來看過她一次,對于她能夠幫忙整理遺物感到非常開心,不然他們真的很頭痛。
“呼。”她緩緩的起身,身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好,她知道自己不能用力,因此格外小心動作,這些東西有一些是自己的,另外一些是要寄去英國的,這幾箱東西她是沒辦法搬的,于是她轉身要下樓去找人時,走上樓梯的是平凡。
“呃,你怎麽來了?”
“打電話給你沒接,我就自己找來了。”
柴随心挑了挑眉,小聲地問:“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我有派人跟着你。”他淡淡一笑,對上柴随心的眼神。“我不能讓你單獨一人。”
“你太擔心了,現在不會......”
“我不能失去你。”醇厚低語有着明顯的強硬,他的手指伸入她的發絲裏。“我沒忘記這個家曾經有人對你不好。”
她深吸口氣,緩和了一下:“幫我搬東西。”
“是什麽東西?”他問。
“一些是我的書,還有給路易絲的信。”
平凡跟柴随心沒有留下來吃晚飯,他跟中君一邊搬着東西一邊聊天,柴随心則站在一旁,此時突然一輛摩托車呼嘯而過,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一個人往後拉:“小心!”
柴随心順了一下氣息,轉頭一看,發現是一個熟人,似乎......
“我好像見過你?”她淡淡的問。
“夫人,我是靜姝。”女子溫和的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