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冒菜

他故意的!

他絕對是故意的!

蘇意梨真沒想到他會搞這麽一出,臉頰蹭的一下就熱了,胸腔翻湧半天,愣是沒憋出一句完整的話,她難得在人前吃癟,次數極少,這極少數的幾次還都是在岑野面前。

給他轉錯一塊錢那個晚上,上飛機前,她曾撒了謊,找借口給他道過歉的,當時那股子心酸勁兒彌漫整顆心,她甚至都沒敢去看他的回複。

而結果卻是,他沒回。

等她緊鑼密鼓趕完一天的行程拿到手機發現,岑野隔了好久好久才回了句:【沒事。】

簡簡單單,平平淡淡,僅僅就兩個字。

甚至連從前沒帶過的句號都帶了。

她好像從這兩個字加一個标點符號裏看出,岑野似乎有些不對勁,但也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但她更怕因此讓他們之間本就不似從前那麽熟稔的關系變得更淡漠,所以她小心翼翼,不敢再多說一次話。

她以為這事早就該掀篇,畢竟他這兩字一句號看上去似乎還挺不是滋味的,可沒想到時隔幾年,會以這樣的方式,由岑野自己再度親口說出來。

人前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啊。

臉紅心跳下,蘇意梨閉上眼睛,剛想直接選擇裝失憶,但岑野沒聽到她的回聲,又自顧自輕聲“啊”了下,拿腔帶調地說:“對了,忘了件事兒。”

忘了什麽?蘇意梨的呼吸一下子就提了起來,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之前是給我轉過一塊錢來着,我收了,但忘了再轉給你。”

岑野的語氣似乎很愉悅,慢悠悠的,非常吊人胃口,他盯着那個小小的身影,摩挲了下指尖,格外大度道:“所以這回就不收你學費了,我免費抵押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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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免費抵押給你?

他記憶力這麽好的嗎!今天接二連三都在說什麽!

這是可以說的嗎?!他怎麽沒有一點男頂流的自覺啊!

雖然不知道岑野是以什麽樣的心情說出這兩句話的,但蘇意梨真真切切被這不着四六的話羞到了,熱意彌漫,轟的一下耳尖泛紅。

岑野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甚至還徐徐反問了句:“你說呢?”

蘇意梨:“……”

……

隔天,天色剛蒙蒙亮,蘇意梨便被付明蔚叫醒了,錄制期間所有經紀人和助理都不能帶,付明蔚待不了半天就得走。

今天這期是她常駐綜藝首秀,付明蔚從她起床就開始唠叨,蘇意梨被她念清醒了,開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地走神,腦子裏全是那首反複循環的主題曲Demo和昨兒晚上的畫面。

她接受了岑野的“建議”,讓那句岑老師坐實了。可挂掉他的電話看見微信裏賀炀發來的【整首歌調最高的也就是副歌了,不過副歌是咱們幾個人合唱,應該沒大問題,到時候也可以稍微修下音,有什麽問題直接找我就行。】這條消息,她忽然間反應過來一件事,對啊,到時候有修音師可以修音的。

雖然她唱歌不好聽修音會麻煩一些……但是,也不至于到完全修不了的地步吧?不至于到他親自教的地步吧?

總有種奇奇怪怪的感覺,怎麽感覺跟掉到陷阱裏似的?

可是人家一首歌分分鐘上下幾百萬播放量下載量的歌壇黑馬,跑她這兒教她唱歌,還不要錢,怎麽能是坑?真是笑話。

況且她也不是不願意,怎麽可能不願意,她巴不得。頂多就是……會丢人些。

為此,她昨晚特意把主題曲循環播放了一整晚,歌詞都快能倒背如流,今天岑老師的第一節 課,她就不信還能跑那麽離譜的調!

于是蘇大勇就信心滿滿去了第一期正式拍攝地,她最熟悉的地方,京城致學路大學城。

致學路是有名的大學聚集地,電影學院和音樂學院都在這條路上,一南一北,中間由一條東西走向的小吃街隔開,以前他們上大學時候疫情還沒爆發,小吃街生意爆棚,各種京城小吃特産店和文玩店都擠滿了人。

那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不用考慮品牌方經紀公司和聚光燈,更不用考慮任何人任何事,他們每天穿梭在人群裏,只考慮下頓吃什麽,她還記得那時候最愛吃街裏的麻辣冒菜,鴨血粉絲湯,肉燕和螺蛳粉,每周必去打卡,冒菜館旁邊是小說書屋,每次吃完冒菜,她就到旁邊書屋裏挑本兒言情小說看。

人家都是大學四年把圖書館看了個遍,到她這兒卻成了大學四年把學校外頭的言情小說看了個遍。

說來也是好笑,她一個電影學院的學生,卻絲毫沒有電影學院學生的樣子,每天一下課就往對面音樂學院蹿,只因為她愛吃愛逛的店大部分都在音樂學院那邊。

當然,這也不是最主要的。

疫情原因,再加上學生返家,這裏人流量少了一半,好多店也換了新的,她最愛的麻辣冒菜換成了一家火鍋店,鴨血粉絲湯也沒了,螺蛳粉和糖葫蘆倒是開了好幾家,但都不是她愛吃的那家。

小說書屋變成了桌游店,裏頭的狼人殺劇本殺她都沒玩過幾次。

蘇意梨是第一個到的,其他嘉賓還沒來,她獨自面對着幾十架黑洞洞的攝影設備,忽然就湧上幾分迷茫,回憶裏人潮如織的地方,現在總給她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怎麽看怎麽蕭條。

攝制組周圍圍了一圈警戒線,不少人在線外拍照片,蘇意梨迅速調整好自己的表情,低頭擺弄手機,盧明月恰好發來了微信,說她也到了。蘇意梨緊跟着朝她招了招手。

盧明月打了個哈欠,蘇意梨打量她眼底,“你昨兒晚上熬夜了?”

“跟孫述安說了半天,我說今天一共兩個環節,內容不算多,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難道不能抽空在附近吃個飯嗎,結果他也沒說能不能,跟我扯了半天閑篇兒。”盧明月微嘆口氣,望着電影學院的食堂:“咱們食堂的瓦罐湯和牛肉罩餅我想了好幾年,從畢業就開始想了,好想吃啊。”

這個話題引起了蘇意梨的共鳴,她也嘆口氣,盯着音樂學院那邊咽口水:“我好想吃冒菜,但是那家怎麽不在了。”

“早就不在了啊,”盧明月盯着她微怔的表情,頗有些驚訝:“咱們畢業之前那家冒菜就沒怎麽營過業,好像是食品安全有問題被人給舉報了。”

“老板也挨了頓胖揍,這兒給開了瓢了。”盧明月指指自己的腦袋,“我以為你知道呢,這事兒當時鬧得還挺大。”

被揍了?

蘇意梨當年是他們那幾個人裏頭最早簽經紀公司的,也是最早失去自由的,這事兒是真不知道,“誰幹的?不能吧。我感覺老板人挺好的呀,笑眯眯的,每次去他們家吃飯的時候還挺熱情的,而且每次都給我很多,我都感覺特別不好意思。”

盧明月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真假?他怎麽每次都對我摳摳搜搜的?連一根金針菇都要跟我斤斤計較!”

“……”蘇意梨有點不信,“咱倆說的是一個人嗎?”

盧明月想了想:“是那個三十多歲,說話帶點四川口音,看上去挺老實的那個大哥?”

“是他啊,”蘇意梨奇怪道:“他看上去那麽熱心的一個人,怎麽會被人打呢?得罪誰了這是。”

盧明月嘗試翻了翻幾年前的表白牆,但太多了沒翻到,搜也搜不出來,她指了指音樂學院,湊到蘇意梨耳邊低聲說:“我聽說,是那邊人幹的。”

聽完,蘇意梨心下一驚,居然有這等狠人?還敢給人腦袋開瓢。

她不可遏止地想到同為音樂學院學子的岑野,大學時期的岑野學長也是狠人一枚,飙摩托車時恨不得把“人狠話不多”刻到自己臉上。可他拽歸拽,平時卻是一個從不逃課從不遲到早退,從不打架,并且嚴格遵規守紀,認真聽課的好大學生,甚至就連無聊的團日活動都十分認真地聽。

當年還是他們系裏的績點第一,拿過不少獎學金的。

玩的時候玩那麽瘋,居然還能保持着成績拿第一,蘇意梨很服氣。

說好大學生好大學生就到,旁側忽然響起一陣兒不小的驚呼聲,夾雜着“岑野”二字。

無論何時何地,無論是什麽場景之下,聽到這兩個字她總是會不自覺地緊縮呼吸,然後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悄悄傾注到他身上。

蘇意梨循着聲音找過去,她的岑老師穿着節目組統一發的黑色短T,不再是一板一眼的西裝革履了。十月初,天氣微涼,他就像是感覺不到冷,黑色運動外套搭在肩膀上,手臂夾着一個籃球,青色筋脈與流暢的肌肉線條融為一體,手肘骨骼格外突出。不長不短的頭發露着前額,眉眼很鋒利,瞳色漆黑,懶散地跟着身邊的孫述安說話,肆意地笑着,絲毫不在意身旁形形色色的目光。

一半成熟,一半是張揚的浪蕩,打眼看過去俨然就是一個大學生。

就仿佛他不是岑野,不是岑老師,而是正在與被她藏在心底角落裏的,最隐秘的那個岑野學長重合。

依然恣意,有那股子灑脫的少年氣。

這幅畫面好熟悉,她的記憶被徹底喚醒。從前岑野也是這樣,臂彎裏夾着籃球,走在音樂學院的籃球場裏,和其他男生談笑風生,他永遠有光和熱,就是光本身,無需借光,而她最擅長的事,就是以一個旁觀者,在座無虛席的觀衆席上,看着他與別人談笑風生,在無人知曉的地方,追着光,變成一只撲火的飛蛾。

那時他眼裏曾擁有的東西,現在也一樣擁有,也多了許多。

唯獨沒變的,是他看向她的視線沒多餘半分。

記得有一次音樂學院彙報演出,岑野有一首獨唱曲,那次是她第一次看岑野正式演出,特地買了束滿天星,紫色的。

紫色滿天星,送朋友,送戀人,是關懷,更是愛與浪漫。

她以朋友的名義,送去一束代表着隐晦喜歡的紫色滿天星。

卻不敵一束火紅熾熱的紅玫瑰直白,坦蕩。

是野花做了場玫瑰的夢。

送玫瑰的人是音樂學院鋼琴系的才女,年紀不大,卻已拿下不少獎項,也是音樂學院彙報演出的特邀演奏者。

據說,他們已經合作過很多次了,音樂學院只要有演出,就有她在彈鋼琴。

玫瑰遞到岑野面前時,他正在單手拆自己身上的麥克風,動作不緊不慢,指尖還夾着一支不知道誰遞來的未點燃的煙。

女生送玫瑰的手就那麽一直舉着。

好半晌,他收拾完自己的東西,才撩起眼皮看了面前的女生一眼。

夾着煙的那只手擡起來,作勢朝玫瑰伸出去。

緊張感像潮水将她細細密密地包裹住,瞬間奪走她的呼吸,蘇意梨慌亂地別過眼,轉身,手裏發顫,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幹什麽,是回頭?她做不到。往前走?又覺得總不能讓今天白來。

握緊的紫色滿天星終歸還是留在了那天的休息室門口,孤零零靠着牆面,注視着她倉皇離開的背影。

蘇意梨本不是這樣敏感怯懦的性格,她爸她媽除了學習和跳舞之外都不怎麽管她,她家庭成長氛圍整體還算輕松,而且她本人自我調節能力也很強,大大咧咧的,自小也是個愛動愛玩的。但她爸爸蘇冠儒是個人民教師,教高中政治,從教二十餘年,她在蘇冠儒這裏聽到過的大道理比她吃過的鹽走過的路還多,可是玩歸玩鬧歸鬧,她雖沒幹過什麽出格的事,卻也從沒恪守過蘇冠儒經常在她耳邊念叨的“每臨大事有靜氣”,總是自己在家長的目光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盤算等将來長大以後,要嘗試着做離經叛道的事。

所以這份靜氣以前從未派上過用場。

唯獨在岑野這裏,她耗費所有,好像将那些從未出現在她身上的“靜氣”,全都用盡了。

作者有話說:

野花做了場玫瑰的夢。——《肖申克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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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老師:叫今愉的那女的別造謠(警告.jpg)老子沒要那破玫瑰。老子拿的我媳婦兒的滿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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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為止還沒去過川渝地區,等疫情不嚴重一定要去嘗嘗川渝地區的冒菜!!還有正宗的重慶火鍋酸辣粉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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