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3)

簡單就好了，葉歡低頭苦笑。

幾乎從2010年開始，心髒搭橋已經不算是高科技的技術了，人們的接受度也很高。畢竟不用開胸，只要一個小小的小手術，心髒就能恢複動力，誰不願意呢？！

只是現在還是2003年，技術還不完善。加之……葉大晟的心髒，不是搭橋就能解決的。倒是陳淮老爺子，加個支架說不準就能多活個十來年。

陳淮問了一些簡單的問題後，便帶着葉歡告辭了。想要将資料帶走，院長也同意了。

出了辦公室，陳淮小聲說道：“帶給你爺爺看看，他懂！我一聽這個就滿腦袋漿糊，還是讓他解釋給我聽吧！什麽院長啊，說話都說不清楚。”

葉歡原本緊張的心情一掃而空，沒想到堂堂的副市長大人，居然也會吐槽。忍不住笑了笑。

“對嘛，這才像樣！小姑娘，天還沒有塌下來，你爺爺會沒事的！開心點！”陳淮拍了拍葉歡的小腦袋，安慰道。

“嗯！”葉歡眼睛裏含着淚，點頭答應。即便爺爺這次真的出了事，不是還有陳枚和她的美國醫生麽，爺爺一定會沒事的！

兩人回到檢查室的時候，葉大晟已經出來了。衆人便陪着他去了病房，葉大晟說什麽也不肯住院，但葉偉林說只要報告沒出來，就得在醫院待命。

拗不過兒子，葉大晟只能同意了。

院長做了加急，兩個小時後報告就出來了。葉大晟心髒的問題不是小問題，好似是先天性的缺失某些東西，現在以目前國內的技術，補不了。

其實這個結果葉歡老早就知道了，但看到事實再一次的擺在眼前時，葉歡的心好似被人狠狠的擰了一把，生疼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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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初二會考開始了。葉歡不費吹灰之力就過了，陳朗也是。

在H中，會考通過率是百分之百。若是說誰連會考都沒過，真的是要笑掉大牙的。只是讓葉歡有些猝不及防的是，陳朗的雅思也通過了，暑假開始的時候，就是他去美國的時候。

“這麽快？！”葉歡擡頭。

“這是舍不得我了啊！”陳朗高興的壞笑道。

痞壞的樣子又出來了，葉歡翻了個白眼：“去美帝時候好好表現啊，別給我們祖國丢人！”

“好。”陳朗點頭。

陳朗知道葉歡最近心情一直很不好，葉大晟的心髒之後又做了幾次檢查，結果都差不多。陳朗覺得，葉歡對葉家爺爺的感情似乎超過了一般孫輩對祖輩的感情。好似，特別沉重。

葉歡笑笑，他是不會懂得經歷過生死的人，對重來一次想要改變宿命的渴望的。特別是，每每在關鍵的節點上，那種緊張而又想要努力改變的緊張感。

不過這不是他的錯，一般人都不會理解的。

“好了，你快要走了，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我送你啊~”葉歡擠出一絲笑容。這麽多天的愁容，她不希望他去美國之後回憶起來的，都是她的苦臉。

“送我？”陳朗苦笑。能要什麽呢，我真正想要的，怕是你也不會肯給的。

葉歡點頭，擡眼看他。

“那……就給我一個你欠我的機會吧！”陳朗笑，“你說要送我一個東西的，但是這個東西我現在還沒想好。你先欠着吧，等哪天我需要了，你再給我，怎麽樣？！”

葉歡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了，點頭道：“好”。

空頭支票，可不是誰都有機會開的。

特別是，還能給二世祖開空頭支票，這個機會她可得把握住呢！

看着陳朗幹淨的笑容，葉歡心內有一絲絲不忍。真的不是她想要開這個空頭支票的，只是她怕，或許真的沒有什麽機會再見面了吧！畢竟，在她的記憶裏，她和這個叫陳朗的優秀男孩，是真的再也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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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來的猝不及防，葉歡沒想到自己已經回來大半年了。

自從上次葉大晟犯病後，葉偉林就将老兩口接到自己房子來住了。葉歡更是将葉大晟當做老佛爺一樣的供起來，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爺爺再次犯病。

倒是陳淮，做了兩次心髒搭橋後，已經跟正常人無異。真是羨慕死葉歡了，真想葉大晟做個手術也能好。

或許是當慣了醫生，見多了生死。葉大晟将孫女的緊張感全都看在眼裏，一直想找個機會跟她談一談，卻每每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加之馬上就要升畢業班了，學業也緊張了，他也插不上嘴。

而葉歡最近時常感到無力，或許是夜裏睡得不好？

其實，從過完年後，葉歡每每半夜都會做一個相似的夢。夢見自己躺在病床上，陳巧在不斷的呼喚自己。

“媽媽不能失去你啊歡歡。”

“已經兩百多天了啊歡歡，你醒一醒好不好。”

“媽媽把自己的命給老天爺，也要把你換回來……”

“……”

一次兩次可以理解，可三不五時的總是做這樣的夢，葉歡不得不緊張起來了。難道在那個時空裏的自己還沒死？難道陳巧還沒有放棄醫治自己？

如果在那個時空裏，陳巧喚醒了自己。那這個時空裏，她所做的一切不都全白費了麽？葉偉林依舊是腦梗半身不遂，爺爺依舊是生病去世，陳巧依舊還是苦了半輩子……

可若是這兩個時空其實是同時存在的呢？她即便改變了這裏的葉家命運，可那頭的陳巧依舊還在受苦啊！

葉歡不敢想，若是自己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那她為什麽要存在？

越想越覺得可怕，葉歡甚至有時候夜不能寐。

這一切的一切，別人察覺不到，可陳朗卻看得真真的。

陳朗即将啓程，葉歡不喜歡離別，只在他要走的前一天請他吃了頓飯。席間，兩人一直也沒怎麽說話。

離別的情緒太濃，說什麽都太傷感。

陳朗送葉歡回家後，自己折回家便讓陳淮給葉大晟打了個電話，喊他出來。

陳朗跟葉大晟描述了下葉歡最近的狀況，希望他能關注關注。

其實葉大晟也察覺到了一些，只是他一直以為是學習太緊張和他的心髒病造成的。可聽陳朗的描述，葉歡明顯不是這麽簡單。她好像在深深擔憂着什麽，可她這麽小，需要擔憂什麽呢？

“她有沒有什麽特別要好的朋友，或者說對她來說比較特別的人？”老爺子問陳朗。

陳朗想了一圈，開口道：“季風”

☆、36

最近暑假，季風和卓婉都特別的忙碌。季風忙着葉歡給他介紹的那些課外補習課，卓婉忙着在少年宮上古筝舞蹈課，兩人碰頭的機會并不多。以至于卓婉一直想告訴他葉歡爺爺住院的事，卻沒什麽機會。

一直到老爺子親自找到了學校，找到了季風。

季風扶了扶眼鏡，看着老爺子稍有些消瘦的神情，問他身體最近怎麽樣。老爺子也不避諱，直接說了剛出院，不過沒大礙。

季風又關心了幾句，老爺子擺擺手，直接進入正題。

老爺子來這之前一直在想，該如何跟季風開口。季風對于葉歡上一世的種種幫助，老爺子是聽孫女說過的。所以他相信季風的為人，可季風并不知道自己對于葉歡來說，意味着什麽。

思來想去，老爺子直接問他，相不相信人間有輪回。

季風沒想到老爺子是來跟他探讨宗教信仰的，不過巧得很，他信這些。便直接給了老爺子肯定的答案，順道又聊了聊關于宗教的一些看法。

老爺子點點頭，要說的話在肚子裏颠過來掉過去的反複練習了多次。瞧着氣氛不錯，便再次開口問他，相不相信有的人會重生。

這下季風又納悶了，老爺子這是怎麽了。可老爺子畢竟是長輩，他也不好意思含糊回答。稍稍思考了下，便從科學的角度說了他對重生的看法。

“其實就是時空進行了扭轉，有的人無意中打開了時空的大門，從這裏跨越到了那裏。對于我們來說是重生，對于更高等的生物來說，或許重生只是從H市到S市一般輕而易舉。”季風說道。

“也就是說……”老爺子看着他的眼睛，“你相信重生。”

“嗯……”季風蹙着眉頭思索着，頓了頓，給出了他的看法：“我相信存在便是道理。”

老爺子明白了，季風相信重生這事兒可能是存在的，可他并不相信有人真的能重生。

沒把握的仗，老爺子從來不打。就像這大半輩子，但凡自己沒把握的手術，他都會推薦患者家屬帶着患者去更大的醫院去做，不要在小鄉鎮浪費時間精力和金錢。

原本他是打算向季風和盤托出，讓季風去開解開解葉歡的。畢竟，在葉歡的記憶中，季風幾乎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是在老爺子來師範學院的路上，老爺子便想明白了。季風的好，只是存在于葉歡記憶中的。

可彼時的季風不是此時的季風。

我們人之所以是現在的樣子，是因為過去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一點一滴的改變了我們，從而我們變成了此時此刻我們的樣子。

而此時的季風，跟葉歡記憶中的季風相比，少了好幾年的經歷。所以，彼時葉歡可以萬分信任的季風，此時此刻，不一定值得信任。

而葉歡之所以無論什麽時間段都十分信任老爺子，最重要的，是因為他們身上流着同樣的血，他們是一家人。而季風，并不是。

思路清晰了，也沒必要浪費時間了。

老爺子看向季風，說道：“葉歡最近情緒不是太好，你要是有時間的話，就勸勸她。人生路慢慢，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你要是沒時間，就算了啊，你忙你的。”說罷，老爺子雙手背後，大搖大擺的走了。

季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這葉歡爺爺來了半天。一會兒跟他談宗教信仰，一會兒跟他談科技人生，最後的最後，卻讓他去勸葉歡，讓她心情好點？！

什麽神奇操作？！

雖然看不懂，可季風還是聽了老爺子的話，打電話約了葉歡出來聊聊天。

葉歡正好也想換換腦子，便跟他約好了時間見面。誰知在去的半路上，卻遇見了範優優和一個高個的男子在一家音像店的門口駐足。

怎麽說呢，從背影看，兩人好像……很眼熟。

葉歡停下腳步跟了上去，回想了下她印象中範優優的事。

範強去世之前，範優優就結婚生子了，日子過得不鹹不淡，還算美滿。男方是本地的一個計算機老師，範強和陳芳也都還滿意。總的來說，範優優的人生沒走什麽彎路。更沒什麽大起大落，讓她萬念俱灰的事，她還是幸福的。

葉歡祥裝自己也去音像店逛的，徑直走到他們身邊。範優優可能原本有些緊張，時不時的向周圍望去，一下子就看到了葉歡，連忙離那個高個男遠了些，上前和葉歡說起了話。

葉歡順勢看了眼，沒想到，那個高個男就是範優優将來的老公！

我的天，葉歡眼睛都瞪圓了。難怪她剛才看兩人的背影那麽眼熟，原來範優優的幸福生活這麽早就開始了啊！

範優優瞧着葉歡一直看着許強，連忙介紹了起來：“這個是，是我們學校的計算機老師，我們，我們也是剛剛在這碰到的！”

初戀的女孩子，提到喜歡的人，都會臉紅的。說話結巴，那更是在所難免。

葉歡看着範優優的樣子便明白了。不過，她并不打算戳穿他們。初戀一直談到結婚，該是多麽幸福啊！她可不想打破這種幸福！

看到表姐這麽早就收獲幸福，葉歡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跟着他們一起買了兩盤周傑倫的磁帶，範優優挎着葉歡的胳膊，便羞答答的跟許強再見了。

路上，範優優一直在跟她解釋，她真的是跟許強是偶遇的。葉歡看她認真解釋的樣子，噗嗤笑出了聲：“安心啦，我不會告訴大姨父和大姨的！”

範優優這才拍了拍小胸口，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幅樣子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連忙跺腳喊道：“你個鬼丫頭！”

葉歡哈哈哈的笑着，跟範優優手牽手又逛了逛。葉歡一路上都在八卦着範優優和許強的事兒。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她的家庭正遭受着巨變，她哪裏有時間關心表姐這些風花雪月的故事呢。現在不同了，現在看到她正在往幸福的路上前進着，別提多高興了。

聽了半天，葉歡發現，原來這時候的兩人還真的沒好上呢。不過呢，郎有情妾有意的，就是時間問題啦！

高高興興的姐妹兩吃吃喝喝了一路才各自回家。

結果葉歡哼着歌一回到家，才發現自己好像放了季風的鴿子！

連忙再出門，打車去約定好的地點，發現季風已經走了。看了下表，距離約定好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了，也難怪季風會走了。

拍了拍腦門，真是什麽豬腦子啊。

不過，葉歡突然間發現，季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她的心裏頭悄悄的溜走了。她再也不會為了他的幸福而睡不着覺輾轉難眠了，現在的她和他，真的已經退回到原本的位置。

真好。葉歡紅着眼眶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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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歡在初三開學的第一個周末，就收到了陳朗從大洋彼岸給她寄來的明信片。

陳朗穿着白T恤牛仔褲，帶着墨鏡，一臉壞笑的看着鏡頭。背後是一片湛藍的大海，海風吹拂，将陳朗的頭發都吹的沒了型。

居然用自己的照片做成了明信片，也只有陳朗那個二世祖能做得出來。葉歡搖頭笑，将明信片夾在自己最近在看的一本穿越小說裏，放在了床頭。

不得不說，沒有了陳朗，葉歡的日子過得平淡很多。每天就是上上課寫寫作業，偶爾老師喊她站起來回答問題，她看着前面那個同學了三年卻依舊有些陌生的背影，總會有些晃神。

陳朗雖然痞壞痞壞，卻每每在她被提溜起來回答問題時，悄悄的把書本翹高，将答案告訴她。

而此時坐在她前面的同學，永遠不會這麽做。

晃晃腦袋，晃掉那些過往，葉歡還得努力生活。

為了治療自己的頭痛病，葉歡偷偷的去醫院開了不少治療偏頭疼的止疼藥。這些藥雖然有一些副作用，卻能緩解她的頭痛，也算值了。

很快便到了十一黃金周，老爺子為了讓葉歡的心情能好些，主動說要帶孫女兒出趟遠門。他想帶她去省城N市看看。

葉歡明白，不是爺爺想帶她去，而是爺爺希望她能帶他去看看。

她在那裏曾經上了四年大學，又工作了九年。整整十三年的青春在那裏，爺爺想去看看。

葉偉林一開始并不同意，這一老一小的，去什麽省城，好好在家呆着不好麽！倒是陳巧看得開，說出去玩玩也好，馬上還有大半年就要中考了。現在出去散散心，回來就要上緊箍咒了。

葉歡吐吐舌頭。

葉偉林還是不放心老爺子的身體，還是葉歡勸他，心情好了，說不定身體也就跟着好了呢。

沒辦法，拗不過那兩個姓葉的，葉偉林只能給他們訂車票定酒店了。

葉歡連忙拉住葉偉林的胳膊撒嬌，要他訂什麽酒店，錢給足了就好了嘛！

葉偉林永遠只會定五星級大酒店，齁貴齁貴的，還沒意思。再說了，省城那麽大，每個區和每個區之間離得都很遠，酒店着什麽急定呢。

陳巧想想也是，便直接給了她一張銀行卡，讓她帶着爺爺吃好玩好，別委屈了自己。

“哎呀，還是媽媽好！”葉歡一把抱住陳巧，在她臉頰上狠狠的親了一口。

☆、37

臨走前，葉歡看了眼客廳牆上的手撕日歷。

2003年10月2日。陰歷九月初七，宜沐浴、出行、修造、動土、破土、安葬，忌嫁娶、開市、祭祀、祈福、納彩、修墳。

并不是個百無禁忌的日子，卻是個适宜出行的好日子。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葉歡從沒想過這短短一年時間，她居然真的改天換命，翻盤了自家的命運。可爺爺的命運如何，自己的命運如何，她還不知道。

N市屬于省會城市，每年吸引着成千上萬的學子們前來考學，從而駐紮下來。同樣，也有一大批人會覺得生活壓力太大而選擇離開。所以，N市算是個流動性很強的城市。

能在這裏留下來，不單單是只有努力可以完成的。可以說，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當年的葉歡就是如此，為了能夠離開H市那個傷心地，拼命的考來了N市。四年後又努力的留下來，從一個租房者慢慢過渡成一個買房者。在N市立足下來，對她來說，實在是不易的。除了她自己的拼命付出，也有運氣的成分在裏面。

帶着老爺子坐了三個小時的大巴車，看看沿途的風景，很快便到了N市。

葉歡答應老爺子單獨行動，主要還有一個原因，她想帶他來省裏看病。N市的人民醫院心血管科室，是全國有名的。每天都有很多人從全國各地慕名而來，專家號被黃牛炒的最貴的已經有600塊一個號了。

老爺子的心髒病不同于別的普通的心髒有問題，他的心房內缺失了什麽。加上年紀大了，所以容易引發心血管疾病。他半輩子，幾乎都是靠藥物維持心髒供需平衡的。可當他的年齡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藥物也沒有作用了。只能看着他一點點的枯竭下去。

但是，她又怕她直接這麽做會引起老爺子的不适。所以還是準備先帶老爺子玩一玩轉一轉，等到他願意了，再來看病。

N市屬于丘陵地帶，有名的景點非常多，湖光山色也十分好，每年都吸引着大量的外來游客。葉歡這也是第一次在2003年的時候來到N市，除了房屋矮了些，道路窄了些，其他的倒也沒什麽太大的變化。

老爺子畢竟年歲大了，身體扛不住暴走。所以葉歡這次的行程安排的很輕松，走走停停。

酒店定的也都是簡單的快捷酒店，早晨起來後，葉歡就會帶着爺爺去品嘗下秦淮小吃。各種特色小吃吃下來，一天都不用在吃東西了，飽得很。

在市區轉了轉，隔天一大早，葉歡便帶着爺爺去了她日後考到的那所大學。

老爺子此生去過的唯一一所大學，就是季風所在的師範學院，沒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孫女上的大學，還是省城的！老爺子的心情別提多高興了！

站在大學門口，看着金光閃閃的一排大字，老爺子笑的都合不攏嘴。慌忙讓葉歡用照相機給他拍張照，他要回去洗出來，挂在牆上！

葉歡笑着答應，用膠卷照相機給他連拍了好幾張。

因為是假期裏，學校食堂只開了一所。葉歡記得，他們學校是有四個大食堂的，每個食堂的飯菜都很可口，風味各有所長，只可惜這次不能陪着老爺子吃個夠了。

坐在食堂裏，給老爺子點了一份瓦罐面。

燒的熱騰騰的瓦罐內，放着面條、牛肉、豆芽、千張等等，用筷子一撈，面條的芳香撲面而來。香的不得了。

2003年一份瓦罐面的分量十分驚人，葉歡和老爺子兩個人都沒吃完。

出了食堂，葉歡又帶着老爺子逛了逛校園。這校園跟葉歡記憶中的不太一樣，他們住的那棟宿舍樓現在還沒有蓋起來。教學樓也比較簡單，并不是他們之後會上課的地方。圖書館更是還沒建好，都沒有辦法看。

葉歡一拍腦袋，這塊地是2000年學校才拿下的，這個校區也是新建的校區。葉歡是2006年上的大學，那時候的學校已經很成規模了，不像現在，哪裏都有些別扭。

葉歡對老爺子有些抱歉，沒能帶着他看到真正的大學。

老爺子哈哈笑着，這有啥，知道這是寶寶日後學習的地方就成！

被老爺子的笑聲感染，葉歡又帶着他去了很多對她來說十分有意義的地方。比如，她出了校門第一次跟人合租的房子，條件好點後，不用再忍受合租，第一次一個人租住的房子。包括她畢業後第一份工作所在的單位，還有她後來花光所有積蓄，買的第一套屬于自己的商品房。

只可惜，有好些地方，在2003年還沒蓋成。葉歡每每興奮無比的帶着老爺子去看，卻每每失望而歸。

十六年，差的真的不是一星半點。

特別是她最引以為傲的，憑着自己的能力在H市買的一套商品房。而2003的那塊地方，居然還是一片荒地，并沒有被開發運用。周圍還有臭水溝，更讓她沒想到的是，離那塊地不遠處，居然是一片墓地！為數不多的幾個商家，居然也都是提供喪葬一條龍服務的。

跟她印象中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現代化都市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站在荒地前，葉歡撅了撅嘴。

老爺子揉了揉乖孫女的發頂，寬慰了好一陣。

“知道你以後過得好，爺爺我就放心了。哪怕看不到，但聽你的描述，我也曉得這裏一定是個特別好的地方。爺爺眼睛看不到，但是心裏看到了。”

葉歡心中的失落之情根本止不住，眼淚突然決堤一般嘩嘩的往外流：“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這裏原本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小區，那裏，那裏有個小超市，超市後面就是大菜場。還有那裏，那裏是有一條四車道的大馬路的，根本不是現在這樣的，不是的！”

葉歡心中害怕極了，在H市的時候沒發覺，到了N市才知道。她曾經所熟悉的人和事，根本還不存在。她就像是處在夾縫中的人一樣，夾在兩個時間段的中間，前進不是，退後也不是。

就像手裏的佳能照相機，在她的記憶裏，沒有人用這種裝膠卷的照相機的。人人都拿着手機拍照，手機訂酒店，手機打車。一部手機，可以做所有的事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所有的事情都那麽的複雜。

而她曾經近在眼前的所熟悉的東西，全都不見了。N市對于她來說，好似是個陌生的地方。曾經的大學不是記憶中的大學，曾經住過的地方也不是那個樣子，曾經自豪的覺得在省城立足的房子，如今根本還不存在。

看着此前荒蕪的這一片地方，葉歡真的很恍惚。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記憶出問題了，還是她真的是重生的。她突然之間有些不确定了。

“爺爺，你說我是病了還是怎麽了？為什麽我突然之間覺得我的記憶出問題了。這裏的一切都不是我記憶中的樣子啊，你真的相信我是重生的麽？！”

葉歡淚眼婆娑，抓着老爺子的手不斷的問着。

老爺子一把抱住她，不停的安慰她，告訴她一切都是真實的。只是時間點出了問題，她記憶中的很多東西還沒有出現，這是非常正常的現象，讓她不要想太多。

老爺子一直安慰着，安慰着。葉歡不知為何，情緒一度失控，哭哭啼啼掙紮着，掙紮着。突然從她的口袋裏掉出一盒藥，白色的小藥盒在地上滾了滾，被老爺子一下子看到了。

“什麽藥？”老爺子連忙低頭撿起來。從口袋裏将老花鏡拿出來細細看了看，怒不可嗟的質問：“你在吃這個藥？！”難怪他覺得她好像哪裏不太正常。

葉歡被老爺子突然強大的氣勢吓得說不出話來，臉上還挂着淚，整個人顯得可憐兮兮的。

瞧着孫女的可憐樣，老爺子耐住性子收起怒火，又問了她一遍，是不是她在吃這個藥，吃多久了。

葉歡咬了咬唇，點頭和盤托出。

老爺子氣血上湧，險些站不住。葉歡連忙扶住他，給他順氣，讓他別生氣。

“你知不知道這種藥有多大的副作用，我不管你說的你是不是什麽重生，什麽三十歲。但現在起碼你只有十幾歲的身體，你就不能這麽造作！”老爺子氣的直嘆氣，“你頭疼，你睡不着覺，你做惡夢，為什麽不告訴我？”

葉歡怎麽忍心說？當時她的爺爺還在住院啊！

老爺子此時此刻才明白，在孫女的記憶裏，自己的死對她來說，是多麽致命的打擊。自己一次普普通通的發病，就能讓她神經緊張到這種地步。居然小小年紀，就要靠藥物維持！

解鈴還須系鈴人。

老爺子長嘆一口氣，問她N市最好的醫院是哪裏。

葉歡告訴他，是省人民醫院。

老爺子沉着臉：“走吧，我們去醫院。”無論如何，葉歡吃的這種調節神經性頭疼的藥，只有神經學的醫生知道副作用的危害有多大。他即便再是個老醫生，也不是全都知曉的，還得去問問專業的人，他才能放心。

葉歡沒想到爺爺主動要去醫院，心裏頭還驚喜了下，是不是爺爺突然想去看病了。

雖然知道治愈的希望渺茫，但葉歡還是希望去試一試，萬一就能成了呢！

到了醫院，老爺子直接挂了神經學科，葉歡的心一冷。原來爺爺來是要給她看病的，而不是他。

☆、38

拿着藥瓶，老爺子排了一上午的隊，汗流浃背的。也不知道是心急的還是這裏空氣流通性太差，熱的。

2003年，醫院的挂號系統還沒有健全。所有的步驟都得人為的走一圈，不能只在手機或者自助挂號機上點一點。連葉歡想要看看排隊的前面還有多少人，都沒辦法看，只能認命的等護士叫。

瞧着人太多，老爺子便讓孫女帶着他在醫院裏轉一圈。

或許是出于職業病，到哪個醫院都想去看看，看看自己的鄉鎮醫院和人家的差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不是說着玩的。

葉歡也沒多想，此時此刻只想順着他而已。

樓上樓下的轉了轉，又去住院部轉了轉。最後定格在重症監護病房那個樓層。

十幾年前的醫院，即便是省裏的大醫院，各項措施做得還是不夠好。誰都可以上重症監護病房的那個樓層，只是進不了病房而已，病人和家屬之間隔着一道大大的淺綠色鐵門。只有每天下午四點鐘開放一小時，家屬可以穿着消毒過後的衣物，帶着口罩帽子，進去看看親人。

時間一到，護士便會開始清人。哪怕你哭死，都不會讓你多留一秒鐘。

老爺子嘆口氣，問她，想不想去看看。

葉歡連連後退，她才不要。曾經老爺子去世前的半年時間，她在這樣的病房外已經流夠了淚了。她不想再次回想那段不堪入目的歲月。

老爺子的喉結滾了滾：“那你陪爺爺去看看吧！”看看他自己死前，究竟是多難受，才會讓孫女受了那麽大的打擊。

“我不要。”葉歡連忙搖頭，連帶身子就節節後退，眼神裏都透露着恐懼。

“來，乖，帶爺爺去看看。”老爺子向她招手。見慣了生死的他，其實對這些并不忌諱。

葉歡全身都在拒絕，看到老爺子依舊那麽篤定，便頭也不回的跑走了。她真的不想再看那些瀕死的人們了，她承受不起。

說實話，老爺子雖然是醫生。也見過植物人，但是像孫女說的那種因為插管後毫無生活質量的人，他确實沒見多少。鄉鎮醫院條件有限，稍微嚴重點的病人，就都送到城裏去了。

葉歡是他的孫女，他了解她。葉歡從來不是個膽小的姑娘，小的時候，連手術室都敢陪他進，吓人的标本室她也進去過不止一次。是什麽讓他害怕成那樣？他真的很好奇。

看着孫女逃一般的跑走了，老爺子更加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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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歡坐在醫院大門口，靜靜的等着爺爺出來。

腦子裏不斷回想上一世爺爺去世前的情景，突然間就明白她為什麽會重生了。她是帶着怨氣重生的。

她不服老天爺對他們家的不公平待遇，不服明明爺爺一輩子治病救人卻落得如此凄慘的離世下場。她知道人都有生老病死，卻從未想過爺爺走的那一刻，是那麽的痛苦。不僅僅是作為家屬的他們心理上痛苦，爺爺身體上所受的折磨，真的是她怎麽想都沒想到的。

而經過了這一年，她的确翻盤了自家的命運。葉偉林身體健康，葉氏飯莊生意火爆，詩華園的房子依然屬于葉家。包括關于季風的事，她也很完美的解決了，心中不再有挂礙。

唯一的唯一，現在唯一讓她還糾結的，便是老爺子當初死前所受的那些罪。

雖然她近日來噩夢連連，卻并沒有太影響她的白日裏的思考。很多問題，她也是能夠想得通的。

就像她明明知道老爺子的病，老爺子的死是無法避免的，可內心就是忍不住會難過。難過到心态失衡，覺得是上天給的不公平，而從未想過，生老病死，人人平等。

正想着，老爺子已經從樓上下來了。瞧着孫女一個人坐在一樓處，一個人消瘦的背影，忍不住讓人心疼。

重症監護病房的病房是進不去的，他一個醫生，倒是把這個給忘了。他只在病房外圍走了一圈，看了看那些病患家屬，便大概猜到裏面的病人是什麽樣子。

孫女這是心疼他啊！

老爺子搖了搖頭，走上前去，撫了撫孫女的後背，坐在了她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