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半夏如實道:“公主不在的這幾日,太子、皇上都十分急切,尋了兩日都無果,好在最後得知,公主受傷昏迷,被廣慈寺的尼姑們救下,公主這才得以回來呢!”
姜知妤嘗了一口苦澀的藥,眉頭一緊,難不成是夢中所謂的念安師太救了自己?
到底只是一場口說無憑的夢。
更何況,姜知妤總覺得自己在兩眼迷離渙散之際,是有個人救下了自己的。并且,她似乎認得。
許府。
楚修辰今日也早早來到許府門外,與許兆元等許家家眷一同在府外等着。
他今日穿着一襲皎白衣袍,衣料通體用墨色絲線勾勒,手中持着那柄不染塵埃的雪煞,他身量颀長,只需站着不語,便似那高山下的清澗般,令人景仰。
聽着遠處有馬蹄與車輪碾過的聲音,許兆元立即叫起來:“應該快到了!”
馬車在許府外停下,只見柳君君身着褐色布衣,從車內顫巍巍地下來,因過于激動險些跌下。
“表哥! 舅公舅母!”柳君君上前,這些日子的苦難似乎一下子得以纾解,随着眼角的淚一同傾洩出。
“回來就好,這段日子還好嗎?”許兆元看着撲在母親懷裏委屈的她問,“今日得以回來,應該高興才是。”
柳君君瞥了一眼,見楚修辰不知何時也出現在這人群中,立即止住了眼淚,理了理淩亂的額發,“多謝修……多謝楚将軍,這是将軍第二次救下君君了,大恩大德,君君沒齒難忘。”
楚修辰臉上并不作過多情緒,只是細不可察般地嗯了一聲,腦中閃過那件事的前一夜,是他曾經來找過許兆元。
他救了柳君君事小。亦或者,他的目的本不在于救下她。
“今後,你還是該謹言慎行。”
柳君君止住了哭泣,對楚修辰的囑托格外上心般,用力地點點頭。
這本就是一場交易,又或者只是賭局,終究是只能他一人明白,他究竟此時此刻,在想些什麽。
這時,不遠處一名年輕的宦官正縱馬而來,在衆人面前勒繩下馬,規規矩矩地走上前,“奴才給楚将軍請安,給許統領請安。”
若不是身着內監的官服,旁人倒是很難把這面目清秀,生得極為清瘦的人與宦官聯想在一起。只不過他的模樣,楚修辰倒是頗為熟悉。
“高大人有禮,不知可是公主那有何囑托?”楚修辰朗聲道。
內監高在喜眯着眼笑了笑,“回将軍,公主吉人自有天相,昨日便已醒了過來。”
“那真是太好了,這五公主也昏迷近一旬了。”許兆元也忍不住感慨了一下,又看向楚修辰,想瞧瞧他的反應。
似乎依然沒有什麽變化。
“今日奴才前來,是因為五公主自打醒來後,便執意想見許大人一面。”高在喜恭敬回複道。
許兆元正笑得歡呢,牙都來不及合上,便立馬瞪大了眼質疑,“什麽?我?是我?”
“奴才只是負責傳旨,具體原因奴才便不得知了,奴才告退。”高在喜朝着諸位作揖行禮,随後便又駕着馬離去。
“君之,這五公主好端端叫我做什麽啊?”許兆元滿臉大禍臨頭的樣子,望向一旁久久不語的楚修辰。
“那還用說嗎,肯定是公主傷痛未愈,又對表哥念念不忘,醒來第一件事就想見表哥。”柳君君自以為是一般分析着。
“還念念不忘呢,我和公主素未謀面!”許兆元想着表妹把自己越描越黑,有些生氣,卻也只是稍微大聲了點。
“不止啊。那一日,公主應當是記下了表哥的,說不定,當時便一見鐘情了呢!”柳君君一本正經道。
人人都知道五公主鐘情于楚将軍,自然許兆元也有所耳聞。他轉身看了看楚修辰,眸色深深,猶如一潭死水,無法從中探尋出他的想法。
“君之?修辰?”
含光殿中。
這一世,姜知妤自知應當是要遠離楚修辰,可命中的匪淺宿命又在告訴她,許多事情,必然與他有所關聯。
許兆元的确是個突破口,也是她這麽久以來一直想要認識的人,只可惜一次被柳君君所擾,一次因楚修辰所礙。
許兆元知道姜知妤尚未恢複,本想着買支上好山參送來,不過又轉念一想,宮裏頭這類東西怕是已經很多了,只能從庫房裏收拾了半匣子的珠寶出來,總歸有點價值,不至于顯得過于寒酸。
那畢竟是面見皇上最寵愛的嫡公主啊。
姜知妤才服下藥,精神稍稍好些,便看着許兆元畏首畏尾一般走近。
她微微不耐煩道:“本公主又不會吃了你!”
她定了定神,只見許兆元身着深色緊袖長袍,抱着一木匣謹慎上前,“臣許兆元,見過五公主!”
許兆元手中的匣子小心翼翼地遞到桑枝手中,“一、一、一時匆忙,臣、臣……臣來不及準備,所以略備了點禮物贈與公主,還望公主不嫌棄。”
姜知妤瞧着那一日縱馬恣意的郎君,沙場上毫不留情的将領,見了自己竟也會如此緊張,未免覺得可笑。
她淺咳兩聲,“許大人請起,賜坐。”
桑枝将匣子放在床頭旁的小幾上,其實姜知妤不瞧,大概也知道會是什麽珍寶,并不是很是在意。
腰肢仍舊沒有力氣,好在枕了兩枚玉枕在身後,姜知妤這才得以從容道:“你們都先下去吧,這裏留我與許大人說會話便好。”
衆人應了聲是便紛紛退下,留下不安地許兆元,仍然朝着姜知妤苦笑一般展着笑顏,“不知公主今日可是要問臣什麽問題?”
姜知妤雙手搭至小腹,輕微咳嗽了幾聲,“本公主如今的傷勢,你也看見了,那一日明州災民在城外佛香寺,太子等人施粥赈災,本該是你,去了何處?”
許兆元原本明亮的瞳仁瞬間黯淡了下去,面帶慚色道:“回公主,臣不幸染上風寒,故無法前往,不知公主是有何其他疑問嗎?”
說辭倒是與楚修辰分毫不差。
那又如何?她并不信事情如此簡單。
不應該那支前來刺殺的人馬會臨時得知消息的。怎麽會連出沒的消息的沒有傳出?是她多慮多思,還是根本沒有這回事?她也開始有些說不通了。
姜知妤看着許兆元身後那青花纏枝香爐正悠然吐着白煙,眼眸流轉。
“公主?”
許兆元擡起頭朝着她失神的位置望去,與她對上眼眸,呵呵笑道:“臣還是覺得不太明白,公主所叫臣前來,是還有其餘的事情嗎?”
許兆元思來想去,自己與這位嫡公主還确實頗有淵源,他只來過後宮兩次,一次是因為她的生辰,另一次仍舊是因為她。
同樣,他還從殿中婢女們口中得知,他還是姜知妤唯一一位單獨喚來寝宮談話的男子。
雖然,他知道的,姜知妤是喜歡楚修辰的。
“倒也沒什麽,只不過養傷的日子裏無聊,想找人說說話罷了。”
姜知妤擡手,拿過小幾上的木匣,匣面通身用紅木制成,雖然簡約,但花紋樣式較為繁瑣,也算是不俗,她在面前細細觀賞,她垂着眼眸注視着木匣,說話也有一搭沒一搭的。
“本公主聽聞,許大人近來在朝中,當是很受父皇誇贊,未來不可限量。”
許兆元饒是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五公主的美貌他早就有所耳聞,那一次在府外一見便已覺得驚人,今日雖纏綿于病榻,卻仍難掩她冰肌玉骨,眉目含春。
“不敢當,公主謬贊了。”許兆元微微扯了扯嘴角,不大輕松地仍舊笑笑,笑起來時,臉頰會浮現兩個若隐若現的酒窩。
姜知妤看着許兆元一進寝殿,朝着她笑便沒有停下來過,深知這種人,要不就是太蠢,要不就是太精明。
顯然,能與楚修辰一道的,必然不是什麽蠢人。
其實也問不出許兆元何等問題,只不過姜知妤想傳得滿宮上下皆知,堂堂公主,居然允許外男進入自己的寝宮。
她就是想知道,其他人的想法。
待許兆元走後,姜湛才悄無聲息般地進了寝殿,聲音爽朗道:“想不到朕倒是來得不巧,阿歲才和人家聊完。”
姜知妤擡眸,循聲望去,姜湛身側并無任何內侍在旁,想必來含光殿也是他吩咐下去不要通傳的,姜知妤遂彎了彎眉眼,嘴皮子動了動,“兒臣參見父皇。”
姜湛今日身着常服,許是沒有随侍在身,倒是少了些許帝王的威儀,更多的是來自父親的慈愛。
他将姜知妤雙手藏進被衾中,不滿道:“手還這樣涼。你身子骨本來就不好,受傷也恢複的慢,可得好好小心。”
“父皇放心,阿歲知道的。”
自從自己從宮外被尋回,她便得知,姜湛是日日要來看自己的,故也不敢恣意妄為,認真服藥不曾有所怠慢。
“朕适才瞧着,離開的人,可是許兆元?”
“是。”她幹脆應答。
姜湛雖寵愛這個女兒,卻也不是什麽都不做理會的,那一日阿歲為何私自出宮,他已然猜到與許兆元有關,這段時日,阿歲也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此人。
他摸着姜知妤的頭,長吟道:“阿歲也長大了,日後不許再這般胡鬧亂跑了,明白嗎?”
“你若是當真想出去,”姜湛頓了頓,“京中的公主府應當快要建成了,阿歲若是想出宮,大可以住進去。”
這公主府早在姜知妤及笄之年便開始修建,原本便是想着選址離皇宮近一些,也方便來回奔波,為此當年姜湛沒少費心選址之事。
姜知妤自知,公主府落成之日,也便是自己适婚之時,先前她哭着求着告訴父皇她只想嫁給楚修辰。
可不能依着這軌跡下去了。
姜知妤嘴唇微抿,眉眼微低,長睫底下落下一片長長的陰翳。
“父皇知道,”姜湛語重心長一般坐在床前,“近來你先好好養着,日後嫁給楚修辰,父皇自會為你辦置妥貼。”
“不。”
姜知妤擡眸,眼神格外堅定。
“父皇,您覺得,許兆元怎麽樣?”
作者有話說:
前文鋪墊較多,很快會展開啦!
讓我們一起歡呼,前夫哥追妻火葬場馬上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