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姜知妤竟也愣了一瞬,看着許兆元一臉無辜的模樣,饒是有些興致般地讓半夏給自己斟滿了面前的小酒,淺抿一口。

壯壯膽。

“啊這……”魏泓峥也顯得頗為尴尬,故作輕松一般自顧自地吃起了菜。

今日的焦點不應該是她,姜知妤也不過是想随便調侃一番,她自有分寸,什麽人什麽事,這一次她定是要探明到底的。

楚修辰的位置離姜知妤甚近,從她到場後便一直一聲不吭,若她是姜汐寧,第一次見到他,定是要以為這郎君年紀輕輕的,怎麽就啞巴了呢。

她故作輕松用着膳,眼睛餘光卻不停圍着楚修辰打轉,只覺身旁之人依然漠若寒冰,想說幾句話也不知如何開口。

旁的人聽到她與許兆元的說辭,或者惱怒,或者慚愧,而只有楚修辰,大概對他而言,是無關痛癢的事情。

姜知妤看着許兆元找不到可反駁的話術,一個勁地埋頭大口吃菜飲酒,舉止有些急促。

她小幅度搖搖頭,看着面前的珍馐,實在是未曾有太大胃口,不過礙于情面,也得用一些。

她擡手,正要夾起面前一道名為三色蝦燴的菜,玉筷尚未觸及蝦身,只見楚修辰反應迅速,将一整疊的菜端至了自己面前。

楚修辰,你便如此想與本公主搶食嗎?

此時空空收回筷子倒是讓她難堪的緊,姜知妤方向一轉,随便夾起一旁另一道酸菜魚來。

也不知是生氣還是身子不适,姜汐寧只見身旁之人頗為不悅,小聲問道:“五姐姐,你怎麽了?”

姜知妤淺咳兩聲,一邊咀嚼一邊氣鼓鼓道:“這魚酸得很,你千萬別吃。”

姜汐寧哦了一聲,便縮回身子不再過問。

總覺得氣氛甚為古怪。

姜知妤看着一旁的楚修辰,正微微低頭,一絲不茍地剝着蝦,甚是講究。

若是原先,她是當真會湊上前,求着讓楚修辰剝給自己吃的。

姜知妤放下筷子,認真看着一旁的楚修辰。

他的手指很是修長,骨節清晰,将蝦一只一只剝好,擺在盤中。随後擡眼,緩緩對上姜知妤無措的雙眸。

“想不到楚将軍倒是個如此講究的人,幾只蝦罷了,也剝得如此慢條斯理。”

姜知妤說此話時,眼神正極力躲避開他,語氣也甚是敷衍。

她才不是想吃那一碟三色蝦燴的人。

“我并不喜食蝦,”楚修辰擡首,臉上那一半陰翳也随着光線而顯現出來,兩側的銀鏈随之晃了晃,穩穩地将碟子端至姜知妤面前,“只是公主喜歡,我才投其所好。”

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姜知妤心頭頗為一震,倒不是高興的滋味。只是順着他遞來的方向看去,那盤中的蝦悉數去了殼,擺放得也十分整齊。

“如此,多謝。”

她沒有理由拒絕,卻也不想白讓他剝蝦,道謝的說辭,不過是想劃清兩人的距離罷了。

她并不想與楚修辰有過多牽扯,怎麽他今日會主動默默替自己剝起蝦來?

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縱使她作出表态,周圍衆人仍舊驚嘆連連:堂堂楚大将軍,就連原先五公主都未曾讓她有所動容,平日裏更是不近女色,今日的舉止倒是像……

像……

衆人也只是心裏冒着各種嘀咕,也是不敢在公主面前嚼舌根,她不說話,衆人自然不敢吱聲。

她本就無意當這席間的主角,不過是皇後讓她前來走個過場,遇上楚修辰等人都在意料之外。

在未到薛府之前,姜知妤便與六妹商量好,今夜兩人并不宿在薛府,去她才修葺好的公主府一起住上一晚。

她總覺得舅舅今日的一切安排,都很是古怪,古怪中又透露着一分規矩。

幾位公子酒足飯飽後便先行起身,說要先去後院走走醒醒酒,随後再等着一同大鬧婚房。

姜知妤本就胃口不佳,更何況衆目睽睽之下,也得稍注儀态,故與汐寧吃得較慢。

直到,周遭僅剩下了她與六妹,楚修辰,以及許兆元。

許兆元一早便開始滿頭大吃起來,全程都不敢朝姜知妤方向瞥一眼,臉更是因喝了數杯酒而憋的通紅。

直到他也站起身離去,姜知妤才提起衣裙跟着站了起來,對着姜汐寧千叮萬囑,但實則是說與楚修辰聽一般,“六妹妹,我袖口不小心被酒水打濕了,我先去換一件,你先留在這裏,慢慢吃。”

許兆元前腳才跌跌撞撞離去,她這一抽身,目的不要太明顯。

姜汐寧不敢作更多表态,乖巧地嗯了一聲,雖說面上從容不迫,但此時只剩下她與楚修辰,男女有別,還是頗為尴尬的。

她意味深長地擡頭看了一眼侍女,知道是五姐姐有事要找許大人相商,自己也不好前去礙事。

可這場景仍舊十分僵持。

未來得及多置一詞,姜汐寧便瞧着對面的人也站了起來離去,行動無聲,似落花入水,了無聲息。

她努力多吃了幾口,罷了,剩下自己一個人,倒是自在。

許兆元許是适才吃得過多,有一些撐到自己,才起身離席,走了不過幾步,便急匆匆到長廊一角的花叢裏吐了起來。

周遭仍是喧嘩,雖說在這大喜的日子裏不足為奇,但他此刻也真是頭疼的很。待到狀态好些,他才在長廊上的椅子上随意癱坐,任夜風拂過他的兩頰。

此刻,姜知妤一路緊随,也朝着他小憩的方向步步逼近。

“許小統領。”

只見他雙目緊閉,臉頰上還帶着微醺過後未散的紅暈,聽到聲音險些滾了下來,六神無主一般東張西望,良久才在眼底裏看見了姜知妤的身影。

“見、見過公主。”許兆元此刻面露囧色,也未曾料想過自己前腳才走,後腳五公主便跟了上來。

雖說薛府今日人來人往,但許兆元所待的位置較為偏僻,往來之人并不多,略顯靜谧,并沒有過多人會來叨擾。

微風微微掀開姜知妤的裙擺,她神色平靜,慵懶地在一旁坐下,“不必多禮,我就是想和你說說話罷了。”

原先在宴上,五公主說的話就足以一語中的,石破天驚,攪得他今日的心都亂作一團,更別提要此刻與他單獨聊天。

姜知妤輕飄飄幾個字,倒是讓他原本的一點點醉意,也消弭殆盡。

“不知公主……是有什麽話要說嗎?”許兆元語氣略帶顫抖,卻已是分外清醒。

她從袖中摸索半日,才慢悠悠地掏出一枚玉佩來,慵懶地倚靠着,神色微倦,“不知道許大人,可還認得此物。”

許兆元認真看着姜知妤放在掌心展示的玉佩,沉聲道:“這似乎,是臣上一次給公主的禮物裏的一枚普通玉佩。”

“普通?”姜知妤縮回手,垂下眼睫在手中不緊不慢把玩着,“若是尋常之物,許大人,也好意思拿出來,搪塞本公主了?”

許兆元刺此刻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東西是他在庫房随便挑的幾件順眼的,他的确也不太了解這些東西的來歷,只能尴尬賠笑道:“若是公主不喜歡,改日臣再去拿些好看的贈與公主。”

姜知妤端正身子坐起,一本正經地看着許兆元的眼:“許大人,我認真問,你老實回答,這枚玉佩,你可曾随身攜帶過?”

許兆元遲疑一瞬,“或許有的,不過我素來不喜歡這叮咚之物,戴着礙事,也不常攜帶,便收起來了。”

“那……”姜知妤眯了眯眼,“這玉佩從何而來?”

“公主,這可、可難為我了,我記性一向不好,或許旁人贈與,或許府上一直以來傳下的,又可能只是随手買的,這世上相似的玉佩那麽多,公主若喜歡這款式,我明日再讓下人去庫房尋一尋,或許還有呢。”

許兆元說這話時很是委婉,更多的是無奈與牽強。

這都是什麽問題啊,他哪裏懂這些啊。

姜知妤擡眸,看着許兆元着急的姿态,兩兩相望下,氣氛一時凝滞。

并不是他。有些對牛彈琴了。

今夜這番質問倒是有些沒頭沒尾,姜知妤問完話便不再多說什麽,起身離去,一邊走,還一邊小心将玉佩收好。

就當她今夜醉酒,有些自作多情罷了。

随便尋了一個由頭出來,如今她又找了個說辭在許兆元面前抽身離開,此時她意識尚還清醒,卻也不知是貪杯後的微醺,還是适才有些情緒上頭所導致的面色微紅。

薛府經過多次翻新在建,面積也擴了兩倍不止,雖說她兒時也來此小住數日,卻也早就有些不太記得這路了。

此時正值盛夏,草叢間蟲鳴陣陣,許是耳邊聒噪,她此刻也感受着微微的熱意,正緩緩在身體各處蔓延開來。

她得回去找半夏她們。

“這就是五公主的酒水了?”

一位聲音稍顯老成的男子詢問一旁的小厮,只聽聲音更是稚嫩的男子回複,“正是,還請放心,藥已經下好了。”

姜知妤适才正好躲在樹後,未曾上前,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倒是将這兩人的計謀聽了個真切。

藥?下在了酒裏?

作者有話說:

咳咳咳,請注意那枚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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