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盤問
? 說起來王二壯年紀比王大康足足大了四歲,卻一直任勞任怨的喊大康為哥——顧七七忽然意識到。
這是為什麽?
原因是,早在王二壯還穿開裆褲,挂着兩管水晶鼻涕四處晃蕩的時候,好死不死地撞見了同樣穿開裆褲的大康——這是倆人第一次見面。
二壯看不慣大康柔柔弱弱的樣子,給他一種一推就倒的娘娘腔的視角……
二壯鼻涕一吸,很有肉感的手指對着他說:“你就是我那個…嗯…病死找不着鬼投胎的弟弟?”他想了想,記起他媽常這麽吊在嘴裏念叨。
大康早熟,是他從穿開裆褲起一貫的毛病,小小年紀,音容笑貌及其形式作風頗有幾分大人的意味。
可年紀是道過不去的鴻溝,無論演的再怎麽像,也只會讓人覺得那是假扮社會人士裝深沉——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
“弟弟?”大康像是沒聽見重複了他最後兩個字,對強加上去的定冠詞視而不見,“你怎麽知道我比你小?”
二壯他媽,趙氏,雖然成天的唠叨大康卻也只是以“那個病死也找不着鬼投胎的”一帶而過,連個正名都沒有,更別提年紀長幼。
二壯肥手從倆人頭頂掠過:“就憑個頭!”
他比大康大三歲,個頭自然要高些,可是王大康不這麽認為,他就跟“弟弟”一詞耗上了,也不知從哪來的這股子牛勁,說:“那只不過是吃的比我好,管年紀什麽事,你想想,你爹是我爹的弟弟,年紀比我爹小,古人雲,父業子承,那年紀也得順着父輩而來,這樣,你不就是我弟弟了。”
這腦筋拐得二壯有點跟不上,見他說得一溜一溜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他有些自疑地道:“……你說的好有道理,可為什麽我總覺得哪裏不對?”
從二壯無言反駁開始,弟哥屬性命中注定:大康哥,他弟。直到後來他明白是大康耍他,但謂稱依舊沒轉過來,似乎日日都在提醒他——誰讓你當初覺得有道理來着,啊!
從回憶回到現實,顧七七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二壯一個标準的鄉下土鼈怎麽能娶到這麽個漂亮姑娘?難道真是父業子承——想當初,趙氏年輕時不僅家底不錯,連相貌也是出落得水巧,天曉得怎麽看上厚實的王二柱,真是青菜蘿蔔各有所愛。
王大柱只有二柱一個兄弟,一個鐵親戚,過節自然要多走動,其它遠房或近房親戚不熟也不會像他們一樣過來蹭粥喝。
沒等顧七七好好打量新晉嫂子一番,連名字都沒來得及問,就見趙氏放下帶來的禮物,熱切地緊抓她的手說:“妞啊,你說你也總來我家問二壯借書不是,咱倆家也是熟的不行,我們一向帶你不錯,聽說你救了貴人家的小孩,還賞了你二十塊,有機會下次見面不,跟前也多提提咱家二壯呗,我們倆家關系不是最好了嘛!”
顧七七手被抓着,但眼沒瞎,望着這張殷勤的臉,她頓時明白“厚顏無恥”四個大字怎麽寫……
以前除了二壯和他爸,就剩趙氏嫌他們家窮得揭不開鍋,生怕送出去的禮往後要不回成本,就很少有來往,現今趙氏這麽一說,顧七七看了看旁邊三人,心一軟,說:“欸!改天見着面一定多提,您老安心。”
趙氏聽聞,嬉皮哈臉的對她又是一番恭維。
顧七七沒搭理她,原本想與二壯老婆說話的興致都沒了,直接轉身進了廚房端藥給大康喝。
場面冷了下來,徐氏又在廚房粥,只好王大柱出面做東道主,擺好迎接貴客的架勢,唯獨對趙氏冷淡了點。
一整個上午,顧七七就呆在大康房中,閑來無事拿幾本書看看,發現都是她認得的字。
窗外藍天白雲,一路走來總算進入了寒冬臘月,樹丫上的葉子似乎在迎接冬日的秋季裏變黃變紅,舒舒落入了泥土,只剩枯槁裸/露的枝幹在冷風中搖曳。
炕頭裏的火仿佛連着兩季燒着。
大康坐在床頭,身上是厚厚的被褥,在擔心窗前那幾棵常年陪伴他的大樹,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時,眼裏滿是對床沿上的人驚喜。
他細聲說:“本以為只認識數字,沒想到你還懂字。”
看得挺歡騰的顧七七,倏然聽這麽一說,立馬合上了書,心想:怎麽就忘了妞兒是個不懂字的!
她不好轉頭看,若是看出個好歹來,恐怕要當天外來物給剖了。
大康注視了她許久,最後才說:“妞兒,幫我把被子往上蓋些吧。”
她一愣神,還是動手做了。
大康看着她給自己撸被子,輕輕地說:“想要新年禮物麽?”
手忽然停了下來。顧七七知道大康心智比一般人要成熟許多,所以跟他打交道,并不費勁,只是……怎麽想到要給她送新年禮物?
他成天只在屋裏屋外走動,哪有空子給她買禮物?
“不用了,還是好好養病吧。”顧七七不想讓他勞心勞力,這段日子要不是大寒将近,他的身子看上去就有漸漸轉好的趨勢。
大康沉默了一陣,就聽見門沿被敲打的聲音,擡眸一見,是二壯老婆。
顧七七也聞聲轉頭,頓時覺得她是個懂事的——冬天怕冷風灌進來,門都是拿老舊被褥挂上門頂充當擋風的來用,新買來的蓋在大康身上。
尤其是過年前後的這段日子,外屋大門時常大開,冷風灌進來個沒完。
而二壯老婆進來時,他倆竟沒覺出半點冷意,察覺到她來,還是那道敲門沿聲。
顧七七心下喜歡,想來是她知道大康的病,所以才不動聲色地扯開一點點縫隙鑽了進來。
二壯媳婦笑起來:“打擾你們了,可是嬸嬸粥都弄好了,冷了就不好吃了。”
顧七七猛地意識到,自己剛好捏着被角的雙手落在大康肩頭處,從二壯媳婦的角度看很有餓狼撲食的意味。
顧七七嫩臉紅了紅,尴尬地咳了一聲,說:“嗯嗯,馬上就來等會。”
飯席間,大康硬要出來就坐,與大家共桌而食。
顧七七覺着,這王大康別看身子弱,只能文不能武的,但實質上滿是傲骨嶙嶙,只要他想做的事無人能更改。
徐氏臘八粥煮的不錯,身為農家婦人估計這是她唯一的長處了,不,她還有一項長處——舌頭長。
她琢磨着趙氏知道自己結識貴人的事,多半就是徐氏散播出去的,二壯雖然是她家兒子,但絕對不會多事,這點顧七七深信不疑,王大柱就更不會說三道四,扯進女人的是非來。
徐氏吃着粥,聽身邊人有說有笑,心裏很不是滋味,因為有個梗一直卡在喉嚨裏,不說出來心裏憋的慌。
徐氏忽然放下碗筷,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像要剮了她似的,說:“妞,你老實說,二十塊用的還剩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