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蜜月
維拉特島是一座私人島嶼,可惜島的面積不大,所以沒有機場。
飛機穿過晝夜線,降落在臨近島嶼上,轉游艇走水路才能到達。
顧珏這一路昏昏沉沉,半睡半醒,還沒從被透支的發情期中恢複過來。霍景延寸步不離地守着,幾乎時時将他抱在懷裏。
霍景延的信息素裏煙草味道淡了一些,變得更甜,更像顧珏自己的味道。
在他的懷裏,顧珏睡得很香。
朱顏大顯神通,很快搞到了一些抑制劑,通過小快艇送上他們的游艇。搬弄時的聲音大了些,霍景延坐在船艙內的環形沙發上,顧珏正枕在他腿上睡覺。
“小聲點。”霍景延說。
霍景延過去也偶嘗雲雨,但從不沉溺。更從來沒有在信息素的作用下變得暴躁或是失去理智,一次也沒有。
但在顧瑾身邊,霍景延明顯感覺到自己腦海中那根緊繃的弦斷了。他的精神變得松懈甚至惰懶,在某些時刻,他甚至就想這樣抱着顧瑾什麽也不做,就算是一起發呆、一起浪費毫無意義的生命也好。
一切都是從他完全标記顧瑾的那晚開始的。很顯然,不僅他的信息素會誘導顧瑾發情,顧瑾的信息素也在無聲中影響着他。
霍景延凝視在自己懷中沉睡的顧瑾,手指輕輕劃過他的五官輪廓。
顧瑾的睡臉很美,但是他無法控制地在懷疑一件事。
——這個顧瑾實在太不真實,太合他心意地完美了。
原來的顧瑾,絕對不是小白兔一樣的角色。他看起來和煦溫柔,其實與自己是一類人。面對競争、脅迫和潛在的敵人,他們如出一轍的兇狠,甚至冷酷。
顧瑾為人也非常驕傲,即便在顧家陷入資金危機的時候,顧瑾也一次都沒有低頭來尋求他的幫助。
顧瑾明明知道,只要開口,刀山火海他也會幫手。但顧瑾什麽也不說。
Advertisement
人失去了記憶與情感,也會同時失去習慣、能力與知識嗎?
霍景延想起他和顧瑾在某個生物科技論壇上見過一位科學家,那人認為如果擁有足夠的資金做研究,他可以将一個人的記憶和情感自大腦中分離出去。而他的研究,甚至都沒有一套成型的理論。
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包括霍景延。
現在,霍景延卻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可能性了。不然,他實在沒有辦法解釋為什麽顧瑾變得如此陌生,與從前截然不同。
不過……他似乎也并不排斥這種不同。
顧珏感覺自己終于睡足時,已經在島上了。他窩在以熱帶竹木做裝飾的寬闊大床裏,感覺像陷在一團棉花中間。這裏冷氣十足,他爬起來,發現自己只穿着簡單的寬松T和短褲。
這房間很大,或者說這房間只是臨海別墅的一個部分。
大床的正對面是一扇寬闊的落地窗。窗外,棕榈樹的闊葉在風中微揚。天高雲淡,一望無際的碧藍海洋與金黃色的海灘相映成趣。
顧珏推開門走到海灘上。熱浪襲來,天邊日照強盛,但并不炙人。他拎着拖鞋,赤腳踩在細膩松軟的沙灘上,腳底熱熱的,但一點也不紮腳。
一直埋頭走到海邊,顧珏才發現不遠處有幾個人只穿着短褲在打沙排。再走近一些,原來是霍景延和幾個島上的原住民。
顧珏這會兒腦袋清醒,想起飛機上的事情,掉頭就走。
卻沒想到那排球被人一把扣下,扣得太遠,正好砸到顧珏的後腦勺。
“啊!”顧珏吃痛驚呼——這球也太痛了!
霍景延連忙跑過來:“阿瑾!”
顧珏半跪在沙地裏一陣頭暈眼花,霍景延還關心則亂地一直晃他。
“我沒事,我沒事……”顧珏緩過片刻,借着霍景延的力勉強站起來。他對随後跑來的原住民連連擺手,用英文說真的沒事。
霍景延緊緊皺着眉,也沒心思再打了。他背對着顧珏蹲下,不由分說:“上來。”
“我能走。”
霍景延頭也沒回:“聽話。這裏的急救水平不如國內,你暈倒了怎麽辦?”
“我也沒有那麽柔弱吧。”顧珏回嘴。
他們僵持着,一旁幾個皮膚黝黑的原住民看着他們,露出一種國際通用的“Aww——”的表情。
顧珏只好聽話,爬到霍景延的背上。
霍景延身上汗津津的,顧珏的衣服很快貼在他的脊背上,黏膩而暧昧地粘連在一起。
于是順理成章的,回到別墅霍景延要去沖涼,顧珏不過是路過浴室扔下潮濕的衣物,又被霍景延一把拉進了浴房。
顧珏不太明白,這個人這個時候又不擔心他會暈倒了?
垂垂水幕下,霍景延送來的吻熱烈卻清涼。
顧珏再次放棄思考。他想,這樣也好。只要瘋狂地做丨愛就可以了。
畢竟做丨愛也不用說話。只要少說話,就能維持和平的假象。
晚飯是海灘燒烤,又是上午那幾個和霍景延一起打球的原住民幫忙烹饪。霍景延在餐桌旁則淡定地翹着腿看新聞,不時與朱顏說上幾句。
顧珏終于明白這些人不是單純的原住民,想來在島上伺候霍景延就是他們的工作。
他這次也學聰明了,再不會對霍景延看的東西顯露分毫好奇。
飯後已經不早,但他們受着一些時差影響,因此也都沒睡意。至于霍景延,比起玩些什麽,他似乎更樂意于待在顧珏身邊。
海岸沿線亮着幾盞昏暗的照明燈,除此之外唯一的光源便是天上的月亮。
飯後霍景延與顧珏牽着手走在海邊,海岸線蜿蜒,他們一直走到再看不見那棟臨海別墅的光亮。
“能找到回去的路嗎?”顧珏問。
“可以。”霍景延在沙灘上坐下,半支着身體看向遠處:“一會兒原路返回就好。”
他們就這樣并肩坐着。月光灑在漆黑的海面上,仿佛星星點點的碎屑,落在了水的搖籃中。
“大海的聲音能讓我平靜下來。”霍景延說:“你有這種感覺嗎?”
“偶爾會。”顧珏回答。
他喜歡海風中鹹味的潮濕,總像淚水一樣包裹着自己。
“想念什麽人的時候,海的聲音就會讓我平靜下來。”顧珏溫柔地解釋道:“也許是因為我們最初都來自于這裏吧。”
霍景延卻問:“想念誰?”
顧珏笑着說:“忘記了。也許是你。”
身邊沉默了許久,半晌才從海風中傳來一聲輕笑。霍景延道:“我也希望如此。”
他們随後又聊了許多不曾深入的話題,顧珏漸漸發現,霍景延其實是一個十分擅長傾聽的人。
顧珏自己也并不是話少,他只是無法與陌生人快速地熟悉起來。
多數時候是顧珏在說,他們聊到海洋、潮汐與黑夜,霍景延的眸子裏灌滿了月光。
他看着大海,與顧珏玩笑道:“我看這片海,只能看到一片漆黑。隔行如隔山,不知那些畫家該如何畫出黑夜。”
“很簡單。”顧珏想也沒想便做出回答:“降低畫面的整體光線和對比度光線,強調高反射的表面與光源。比如夜晚的大海,若有月光,就一定要強調月光……”
一陣冰冷的海風吹過,吹醒了顧珏遲鈍的神經。寒意自背脊自覺發生,顧珏緩緩轉頭去看霍景延的臉色。
霍景延正凝視着他,眸中陰晴不定。
“阿瑾,我竟然不知道你也是會畫畫的。”霍景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