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問弟子衆:“我們無需去太多人,最好保留實力。以我之見,兵分兩路,留下一隊應援,各位覺得如何?”

“全憑清檀師弟安排,汐只想盡早出發,以免溫師妹有什麽意外。”

說話的是皇汐,她站在一旁,一如既往面若冰霜,清冷的氣質令人不敢冒犯。

“那麽,汐師姐,你和林師妹一隊如何?”清檀問道,見皇汐微微颔首,便轉向洛蓁:“洛師妹,你與我一道。”

洛蓁微微一怔,遲疑地點了點頭,仿佛顧忌着什麽。

突然,站在洛蓁身後的樓聽瀾冒了出來,笑問道:“清檀師兄,我還沒有安排呢。”

清檀看了樓聽瀾一眼,便道:“樓師弟當然是和我們一起行動,不過,汐師姐那邊還差一個人。”

皇汐寒着臉道:“我和林師妹便夠了,清檀師弟無須擔心。”

“等等……不如,我和汐師姐一道吧。”聽到他們說缺人,我急忙站了出來。

洛蓁和清檀都驚呆了,他們又無奈又焦急,在人前又不好發作,清檀道:“霜師妹,這事你大可不必插手。”

“大家都在忙,我怎麽好意思悠哉悠哉,就讓我和汐師姐、林師姐一道吧!”雖然和林闕一起會讓我感到不自在,汐師姐又是不愛說話的人,但我總想為門派做一些事,不能整日游手好閑啊。

這時,皇汐竟是同意了我的請纓,淡淡道:“無妨,霜師妹修為不差,也能幫得上忙,相互有個照料,就這麽決定罷。”

汐師姐都開口了,清檀師兄也不好再說什麽,看着我嘆了口氣。樓聽瀾忽然湊了過來,低聲道:“早知道你來,我就應該和你一起……”他一臉的無奈。

我咳嗽了一聲,樓師弟有些自來熟,這家夥真是越來越亂來了。我低聲對他說:“我也想和洛蓁一道啊,每次外出任務都被分開,唉……反正機會多的是,你該擔心下溫師姐的處境吧!”

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眸光一轉:“溫師姐一定會沒事的,你不用太擔心。”

他何以如此肯定?未免太天真了吧?我琢磨不透樓聽瀾的想法,便也不再管他。

另一邊清檀師兄在安排後援的弟子,在汐師姐的帶領下,我們一行率先出發了。

——目标是昆侖十萬大山,找到溫煮茗溫師姐的蹤跡,并将其安全帶回。

我是第一次與皇汐師姐以及林闕師姐一起行動,未免感到不太自然,汐師姐性子冷若冰霜,修為深不可測。林闕仿佛對我有所避諱,總是走在與我較遠的地方。

林闕和溫師姐同為寂寧真人座下的弟子,她會來幫忙其實不奇怪。我和她也有五年沒見,如今她與我都是上三階的弟子,只是她看着我的眼神總有一絲陰霾,我弄不清那是什麽感情。

我曾因她被關胤真人誤會,進入了火牢受罰,這些事我不曉得她知不知道,更不明白當初她為什麽會潛入藥閣。

不過,眼下已經過了這麽久,很多事都被時間沖淡,無從追究。我只希望此行不會有什麽意外。

僅此而已。?

☆、意料之外

? 我們趁夜趕向十萬大山,在夜空下禦劍飛行,汐師姐在前頭帶路,我和林闕一左一右緊随在她身邊。

一路無話,皇汐和林闕都不愛說話,除了耳邊呼嘯的風聲,氣氛靜得滲人。

不多久,我感到從底下傳來一陣寒氣,昆侖白雪皚皚的叢山映入眼簾,在月色下散發着淡淡的藍光,美不勝收。

我不由得輕嘆,皇汐和林闕亦是微微動容,但情況緊急,我們有任務在身,不宜逗留,頓時沒了閑情雅致。

汐師姐一臉嚴肅,眼底眉梢都有關胤真人的模樣,不愧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她是個清冷仙子,與溫師姐的容貌不相上下,門中弟子曾形容她們,一個有如冷月,一個有如暖日,性格相差徑庭。

我們随着汐師姐漸漸下降,落至十幾尺高處,汐師姐看着扶風真人給的地圖,一面尋找路标,默不作聲地換了好幾個地方後,終于幽幽道:“就是前面了。”

我的精神為之一振,與林闕一同望去,前方一個高大的山洞,寒氣不斷往外冒,遠遠看見裏頭一片黑暗。

汐師姐忽然轉過身來,掃視我們一眼,問道:“地圖上的指示到了這裏就沒了,你們誰對探路比較熟稔?”

林闕面無表情地看着我,我怔了怔,轉念一想,躊躇道:“……我來吧。”

“我們盡量不要出聲。”汐師姐加了句,帶着我們向山洞走去。

她這句話提醒了我,我正好想試一試那個法術,應該不會太難。我握了握拳,向前走去。

這個山洞看上去非常大,光洞口就有二十多丈高,即使在裏面駕馭飛劍也不怕碰壁。

進去之後,周身被寒氣纏繞,然而我們三人的修為都不低,足以禦寒。裏面雖是一片漆黑,但每擱五六步,地上有個奇形怪狀、散發着淡藍色光的石頭,好像水晶,放眼望去,宛若星空。

我模糊記得,三界之外,北冥深海處,北冥龍宮便是用這種石頭來照明,它們自然發光,萬年不滅,珍貴稀少。

——名字好像叫做月白玉。

“霜師妹。”

汐師姐在前面叫了我一聲,我發現自己又走神了,連忙追上,停在她前頭,進行冥想探索。

洛情漸漸升起,懸浮在我面前,雪青色的光從它身上蔓延出來,化作千絲萬縷,向四面八方伸延。

默行引息。這是我從希流光身上悟來的法術,我見過他對寧甘語用過一次,心生好奇,便嘗試着引息,結果真的成功了。

引息需四處發力,卻不需要多少靈力,因為默行蛇有如針線般又細又長,甚至比針線還細,一瞬間展開十幾條默行蛇只不過小意思。

“你在做什麽?”林闕忍不住問。

汐師姐同樣一臉疑惑地看着我,我忘了她們是看不到默行蛇的,便告訴她們:“路已經找到了,就在前方,并沒有探到妖魔的蹤跡。”

“仍是直走?”汐師姐問道。

我微微颔首,她雖然不解我用的是什麽法術,可能因為我是掌燈真人的弟子的緣故,并不懷疑我的能力,徑直走去。相對之下,林闕一直向我投來懷疑的目光,我無可奈何,裝作無視。

畢竟前路兇險難測,外加我倆關系從未好過,她要留個心眼我也能理解。

此處有好幾個洞口,清檀師兄他們從另一個洞口進來,位處于我們的對面。汐師姐說,若是順利,我們還能和他們會合,但是前提是找到溫師姐。

“頂上有很多尖錐狀的冰棱。”我提醒道,“若是發出太大的聲音,很容易成片落下,我們須時刻防備。”洞內頂部很高,月白玉照不到上面,這是默行蛇帶回來的信息。

汐師姐輕聲問道:“這莫非是魔族的陷阱?”

“倒像是渾然天成的冰洞。”我尋思道。

“霜師妹,你且探探四周,可有打鬥的痕跡?”汐師姐道,“溫師妹若是經過此處,一定有留下什麽。”

溫煮茗是個謹慎的人,按理來說是最不可能出意外的,皇汐對其還算熟識,她的話不無道理。

可我觀察了許久,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于是我們繼續往前走,默行蛇到了前方十丈之處停了下來,無法進行引息,仿佛被什麽東西阻礙。

“咦?”

我不禁發出驚嘆,汐師姐和林闕一臉緊張地看着我,汐師姐問:“怎麽了?”

我從地上摸起一粒石子,輕聲道:“你們聽聽,它會到哪裏。”然後手用力一揚,将石子扔了出去。

細微的聲音響起,很快便消失了,石子似乎毫無障礙地通過了默行蛇無法企及的地方。

“沒有任何問題啊,你在搞什麽?”林闕不解地問。

我對汐師姐說:“我的靈氣無法通過前面那個地方,然而石子卻能,這一點讓我很奇怪……”

汐師姐也疑惑了,低聲道:“我們小心一點,待會遇到什麽情況都別大喊,保持冷靜。”

我們意見達成一致,放輕了腳步向前走去。月白玉的光将我們的白色衣袍染成淺藍。

走到引息術無法逾越的那道隐形壁壘面前時,我示意她們先別動,自己一個人走上前去探看。

到了這裏,月白玉的光略顯暗淡,我捏了個掌火訣,照亮了身邊的泥土地,向前走了幾步,發現地面變得平滑,心生疑惑:此處莫非是經過人工修繕,魔族的活動所留下的?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無數月白玉造成的昏暗中,有許多不明生物向這邊逼近!我隐隐看到一片黑影,如洪水般湧了過來!

我大驚失色,掌火一下子滅了,周身再度陷入昏暗中!同時從後面傳來汐師姐小心翼翼的聲音——

“霜師妹,情況如何?”

我正欲叫她們快跑,腳下突然踩了空,好像是陷空的機關!我大叫一聲,整個人掉了下去!

難怪地面變得平滑,原來是塊石板!

大約下落了三丈高,屁股接觸到地面,石板一打開便合上了,剛掉下來便聽到那群事物從頂上湧了過去的聲音,聽上去像是一群爬行動物。

我對着頂上石板發出好幾道氣劍,竟是紋絲不動,于是我駕馭飛劍附到石板探看,四處摸索,卻找不到任何機關。

環顧四周,三面是牆,此處令人感覺非常悶,怕是個密封的地下室。目前的情況我唯有另找出路,汐師姐的實力用不着擔心,只希望能與她們安全會合。

我落在地面上,向着唯一的通道走去,剛踏出一步,一連串的火聲響起,從近到遠,通道兩旁竟是布滿了燭火,一條明亮的地下道展現在我眼前。

這情景似曾相識,我心說魔族怎麽如此愛故弄玄虛,又是機關又是幻術,還喜歡待在地下。不過他們做的事估計見不得人,想想也能理解。

我晃晃腦袋,将亂七八糟的想法抛掉,嘗試着再度使出默行蛇引息……咦,竟然能用了!我瞬間信心倍增,在默行蛇的指引下向前走去。

地下道如同迷宮一樣曲折,有不少死路,以及無數機關。引息尚能避免走錯路、提前覺察到機關的存在,但我對機關一竅不通,即使知道它存在也不知其如何運作,需要什麽條件觸發。我身無長物,唯一能用來試水的只有洛情劍了。

一路下來,洛情快被要我玩壞了,不停地冒白煙。上次在雲涯門後山,我讓它與殺相正面沖擊,損耗了不少,還沒來得及修複,後來一直是時靈時不靈,它冒着煙仿佛在向我抗議。

我既心痛又懊惱自己太亂來,都怪我學術不精,等昆侖事畢,我立刻造訪神劍宮,将洛情修複。

我随着默行蛇到了一道牆面前,默行蛇找到了牆之中肉眼看不到的縫隙——牆上隐藏了一道石門。默行蛇穿過縫隙到了後面,我發覺後面是一處空地,看來這裏就是出口了。

這石門看起來并非堅不可摧,我發出六道散力三成的氣劍,分別落在石門周圍不同的六個地方,驚動了機關,石門轟然往上移,露出了前方的事物。

堪堪跨過門,還未仔細察看,忽然驚覺兩股煞氣就在附近,我急忙一躍而上,背部靠着頂上,俯視底下的情況。

“嗚嗚……好像有人來了。”

“別管他,這裏哪能有什麽外人,都是我族的,怕什麽?”

石門右邊十幾丈遠有一個黑衣男子和一個紅衣女子,前者将後者逼到牆上,糾纏在一起。那男子好像在用嘴喂着她什麽東西,紅衣女子的手放在他胸膛上,有氣無力地推着,不斷地喘氣。

我俯視着這地方的布局,空間極大,仿佛是個空蕩蕩的監獄,六個牢房裏都是空的,我所能感覺到的方圓五裏之內,除了這二人,再無其他的魔族。

我還在想運氣好的話能遇到溫師姐,目前仍是沒有任何發現,溫師姐的行蹤成謎,極有可能落到了魔族的手裏。

我在房梁上放了一只紙鶴,然後落至地面,向兩個魔族走去,輕哼了一聲。

“……成何體統,這也太難看了。”

聽到有人的聲音,黑衣男子和紅衣女子一怔,紛紛轉過頭向我看來。

我覺得那男子的相貌有些熟悉,一時想不起是誰,但那女子我還記得,竟然就是于紅宴。

她消失在陵洲迷霧森林底下的魔窟裏,沒想到我會在這裏再一次見到她——而且她已經成魔,周身都是煞氣。

于紅宴好像不記得我了,茫然地看了我一眼,害怕地縮了縮。初見時還以為是個多麽嚣張的女子,竟然變得越來越怯弱,我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堕落至此。

黑衣男子盯着我看了許久,突然笑道:“想不到你找到這裏來了,小丫頭!不知道打擾別人的好事是很沒有禮貌的麽?”

“你們魔族能做什麽好事?”我涼涼地道,一邊回想究竟是在哪裏見過他,恍然大悟——雲涯門被群妖襲擊的那一日,被流翼用殺相對付的那個人!

他見我突然一副警惕的模樣,哈哈一笑,将于紅宴推到後面,向我走來:“你終于想起我是誰了嗎?嗯,不錯,既然我記得你,你也要記得我才公平。”

我後退一步,厲聲問:“你到底是誰啊?”

黑衣男子怔了怔,表情有幾分松動:“啊……原來我上次忘記介紹了嗎?”然後轉向我,笑道:“請容許我自我介紹一下——在下湘止,魔族中人,這位……呃,你叫什麽來着?”

我莫名其妙:“我幹嘛跟魔族中人打交道?而且我們只不過一面之緣,算不上認識——”

“不,其實我們認識的。”湘止忽然一臉嚴肅,“在一千年前。”

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拽住湘止的衣領,顫抖着問:“你說什麽——”

湘止被我吓了一跳,睜大了眼睛:“你冷靜一下,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我逼視着他:“快告訴我,你一定知道我是誰!”

湘止皺眉,一臉愁苦:“可我實在記不清了啊,我最讨厭記別人名字了。”

我好氣又好笑,繼續問:“那你說說,你一千年前認識的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都已經過了那麽久,那不是什麽愉快的回憶。”湘止咬了咬唇,好像在很認真地回想,突然沒了聲音。

“你只管告訴我。”我焦急道,“不管是好的壞的,我都要知道。我很想知道我以前是個什麽樣的人。”

湘止定定地看着我,突然說道——

“你曾經是個魔族。”

“……!”

僅僅一句話,吓得我後退了兩步。

我盯着湘止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撒謊,但仔細一想,這也太荒謬了!

“你确定你認識的那個人是我嗎?”我懷疑道,“也許是另一個和我長得像的人——”

“不可能,兩千年來,我見過不少人仙妖魔,即使記不清名字,但模樣不會弄錯。”湘止肯定道,“而且,你和她身上有一股一模一樣的氣息——這世上獨一無二!”?

☆、撲朔迷離

? “我、我不信,自我有記憶以來,便是個凡人,如果你說我是個仙族還說得過去,我怎麽可能是魔族?這根本半點關系都沒有!”我反駁道。

湘止笑了笑:“想不到你也會不相信,其實連我都覺得荒謬,但是,你的确做到了。”

我努力令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目光如炬,沉聲道:“……湘止,我不想聽到模棱兩可的話,希望你能認真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

湘止斂起了笑容。他果然一開始就沒打算告訴我一切,所以才會用這種敷衍的說辭,我感覺被人耍得團團轉,瞬間認真起來。

湘止歪着頭盯了我好一會兒,他還是笑了:“巫祭,這世上越聰明的人死得越快哦。”

我怔了怔,脫口而出:“你叫我什麽……”

湘止眯起了眼睛。

頃刻間我眼前一陣模糊,神思仿佛被人控制了,耳邊傳來湘止悠悠的聲音——

“我可不會這麽快被乾坤卷識破……跟我走吧,巫祭。”

潛意識地點了點頭,湘止引着我向監獄深處走去,于紅宴默默地跟在最後邊。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唯有在湘止下命令時才會做出反應。

不知道經過了什麽地方,過了多長的時間,湘止最後停在一個祭臺面前,頂上開了個天窗,光從外面照到祭臺上。

湘止指了指祭臺,問我道:“巫祭,你看,熟悉嗎?”

他對我進行了記憶引導,我觀察了半天,搖了搖頭。

“沒有一丁點的熟悉嗎?”湘止瞪大眼睛問我。

我仍是搖頭。

整個場面安靜得只剩下湘止的嘆息。

“我竟是連你的名字也不記得了。”湘止突然說道。

“你是姓巫,我只記得他們稱你巫祭,一直這樣叫習慣了,就……”

他突然看着我,皺了皺眉。

“反正你也不記得一千年前的事了,罷了罷了,只怕你永遠也不會想起了。”

“……如今的你只是個新生的魂魄而已。”

我默默睜大眼睛。

“唉,如見故友,甚是傷心。既然你不記得我了,倒不如不見的好……”

湘止哽咽着,泫然欲泣,我忍不住打斷:“哭啥子啊!你這個瘋子,把我耍得團團轉,我還沒哭呢!”

湘止停止了傷感,猛然擡頭愣愣地看向我,指着道:“你你你……”

我頭暈,揉了揉,問道:“這是什麽法術,竟令人無法思考?”

“狐念……”湘止怔怔地脫口而出。

狐念之術?傳說和控心術差不多的法術,狐念卻是狐族獨創的法術,狐族天生惑人,以狐念控其心智。

我又得到了一份新的記憶。

湘止不安地看着我,道:“你的力量正在複蘇,恐怕越來越強了。”

“什麽力量?”我看了看四周,“你把我帶到這裏做什麽?”

湘止沒有說話,低頭陷入了沉思。

“湘止。”我叫了一聲,他突然擡頭看我,怔了怔。

“你是不是跟我說了什麽?”被狐念控制的那段時間,記憶太過模糊,我仿佛聽到湘止對我說了很多話,但就是想不起來。

湘止搖搖頭,沉聲道:“那些事與你無關了。”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一頭霧水,難免感到煩躁。

湘止忽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你是認真的嗎——”

“我真的認錯人了。”湘止長長嘆了一聲,懊惱道:“唉,我怎麽又認錯人了呢?我最近老認錯人,我還年輕啊,不會有少年癡呆吧!”

“……”

“小丫頭,之前那些話你就當沒聽見吧。”湘止無奈地對我笑笑。

我狐疑道:“你不是說你從不認錯人麽?還想诓我?”

“可我就是認錯了,你能把我怎麽着?”這厮突然死不認賬了。

“你……魔族的家夥都這麽不要臉的嗎?”

“喂喂,這是我個人行為,請不要上升到整個魔族。”

“好吧,既然你不告訴我,我現在正煩着,我們一戰解憂!”

湘止吓得往後一跳:“小丫頭,你可知從小到大都沒有人敢打我?”

我冷笑道:“我記得上次你被我師兄打到吐血了。”

“……那次不算,本座并未出手!”

“可你就是被打到吐血了。”

“……好漢不提當年勇。”

“你那是衰。”我嘴上不留情。

“…………”

最後他被我弄得無語了,單手捂住了臉,片刻後忽道:“我怕說出來你不信。”

我見他已有全盤交代的意向,便鼓勵道:“你說罷,是真是假我自會分辨,信不信由我。”

湘止一臉嚴肅的表情,我怎麽感覺他壓力更大了?他幽幽道:“也許你前世是魔族,但是這一世,卻是個仙族。”

“我所認識的是前世身為魔族的你,于是見到你的時候,才會感到那麽熟悉。”

看來他沒有撒謊,我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你出身于靈土,所以帶着一股仙氣,你有一顆純白無暇的靈魂……”

“等等。”我質疑道,“我确實是從土壤中醒來的,但是,我生來是個凡人。而且……從萬丈高空摔下來都不會死。”

“這便是你作為仙族的證明。”湘止道,“純仙生于純淨之地,但自古以來,不同的純仙有不同的成長過程,而你、你是屬于比較奇葩的那種。”

“……如何個奇葩法?”

“從泥土從長出鋼筋鐵骨我也是第一次見,但是生來鋼筋鐵骨你便注定不是凡人,你只是個未開竅的純仙,只有通過後天修煉才能飛升。”

湘止見我一副了然的樣子,攤攤手:“好了,你的疑惑我已經解答了,現在可以該幹嘛幹嘛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我頭也不擡地道:“你也算是個奇葩了,我好歹是個仙修,竟然就這樣放我走?”

湘止打了個哈哈:“其實我是魔族裏的無為派,不喜歡打架。”

我總覺得我的身世有些說不通,又說不出哪裏奇怪,眼下還有任務在身,不是計較其他的時候。湘止的話我并未全信,聽了他的解釋後我依舊雲裏霧裏,但我沒有時間跟他再糾纏下去了。

“那你能告訴我溫師姐在哪嗎?”我躊躇道。

“那是誰?”

對方畢竟是魔族,看上去和善但我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我并不指望他能告訴我關于溫師姐的信息,但是如果他知道的話……

“是有這麽一回事,之前這裏發生了一場大戰。”湘止細細回想,對一旁的于紅宴問道:“你知道麽,小紅?”

于紅宴怔了怔,連忙搖頭。

“他們打架我總是躲得遠遠的。”湘止毫不在意地說,“至于有沒有抓到什麽人,我倒是不太清楚。”

我想了想,問道:“如果抓到人的話,他們一般會關在什麽地方?”

“地下最深處,有一個很大的籠子,專門用來關押上階的仙修。”

“你可否帶我去?”

“當然可以,反正我也沒事做。”湘止笑了笑,突然盯着我:“小丫頭,你就這麽信我?”

我說:“我當然不信你,但是,我願意一搏。”

湘止怔了怔:“你不怕被他們殺掉麽?”

“我沒什麽可擔心的。生死有命,我也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不管他安的什麽心,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繞過祭臺,牆後有一道門,湘止氣定神閑地走在前頭帶路,我緊随在後。

我悄悄放出默行蛇,一面和湘止說話:“你在魔族中是什麽身份?”

湘止遲疑了片刻,我繼續說:“你不回答也沒關系,我随便問問。”

湘止毫不在意地笑道:“我只是個小角色而已。”

我眯起眼睛,不置一詞。

默行蛇沒有覺察到任何異常,我稍微放下了心,但是面對湘止,必須做出十二分防備。

我不知道他是什麽目的,僅僅一句話,便暴露了他在撒謊。在雲涯門時,湘止被殺相迎面一擊居然還能活下來,已是奇跡,可見其功力深厚。

若不是與殺相正面沖突過,我不會如此斷定。

這樣厲害的家夥怎麽可能是個小角色?真不知該說他謙遜還是另懷鬼胎。

而且,我感受不到他的修為,只怕他比我厲害得多,若是突然發難,倒黴的會是我。

至于我為什麽要如此冒險,那是因為這是最快找到溫師姐的辦法,我本意是挾持一個魔族進行控心,熟悉這裏的地形,然後慢慢搜索。

遇見湘止是意料之外,我能預測到最壞的結局便是被他殺死,但我有所準備,那只紙鶴就是我的後路,後來的同門會找到它,紙鶴會告知我的所在。

無論如何,先找到溫師姐,完成師門任務必須放在第一位,清檀師兄他們都在努力,我也不能懈怠。

又一道石門打開,前面的路傾斜往下,湘止回頭看了我一眼,繼續向前走去。

于紅宴停在門外,站着不動。

湘止說:“她才剛入魔族,有些地方進不得。”

我留了一條默行蛇在于紅宴身邊,觀察她的動靜。

一路往下,竟然都沒有一個魔族把守,我感到非常不安,緊盯着湘止悠然的身影。

“你怕什麽?”湘止感覺到我的情緒,笑道:“放心,我不會對你動手。”

他要是想動手早就動手了,既然一路帶我來這裏,我倒要看看他想做什麽。

我低下頭,深深呼吸,閉上眼睛感受默行蛇的動作,腳步和湘止的步伐保持一致。前面是一道百斤重的鐵門,鐵門轟然打開,動靜大得讓我微微吃驚。

“你知道伏世麽?”

我仍舊閉着雙眼,什麽也看不到,靠着聽覺和默行蛇的引息感應周圍的一切。

“伏世将軍?”湘止怔了怔,“他不是已經被你們殺死了麽?為何突然提起?”

“其實他是自殺的。”

湘止的氣息有了一瞬間的紊亂,我驀然睜開眼睛,皺起眉頭。

居然什麽也感覺不到。

“你究竟是什麽人,怎麽會和伏世的手下勾搭在一起?”我随口一問,目光轉移到別的地方。

湘止的步伐仍不緊不慢地向前,忽然輕笑出聲:“她是個妖,生來被同族欺負,我助她成魔,有何不可?”

“可你不覺得違背了伏世的意念了麽?”

于紅宴以妖的身份待在伏世麾下,可見伏世一直在保護她。伏世确實是被我們逼死了,當初若是不阻止第五師兄他們殺于紅宴,她如今也不會淪為魔族。只怕她将來還是會死于仙修手中,從始到終都擺脫不了這個命運。

“你不覺得你管得太寬了嗎?”湘止沉聲道,“這是我們魔族的事,你不當插手。”

他說的有理,我只是出于一時好奇,一經提醒,我幹脆閉口不言。

我有些不安,無論是湘止還是樓聽瀾,他們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們仿佛在前世見過,并且交情匪淺。他們對待我并不像對待一般人,有點自來熟,我分不清這種感覺是不是錯覺。

“就在前面了。”

湘止話聲剛落,我将洛情劍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湘止怔了怔,微微回過頭來,輕聲道:“喂,這麽快就過河拆橋啊!”

就在剛才,默行蛇感覺到前方有一股仙氣。

幾道如絲如縷的紫色氣息緩緩地繞過湘止的身邊,迅速掠向前方。

“不好意思。”我解釋道,“若是被同門發現我和一個魔族待在一起,我就說不清了。”

湘止的臉色一變,尴尬道:“你還真謹慎。”他目光落在前方,思緒飄遠,不知在想什麽。

再往前幾步,迎面熱氣騰騰,經過前方一道開着的石門,後面竟是個四面魔息纏繞的火牢,湘止稱它為籠子。

我突然明白為什麽魔族将最厲害的仙修關在這裏,他們将籠子設在最底下,為的便是引入地獄之火,再有能耐的仙修都會被活活燒死。

“溫師姐她、她該不會已經……”

我忍不住踏出一步,湘止步伐輕盈地繞到了我的身後,微微笑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死了,不過,你也不安全。”

微弱的仙氣從火牢中央傳出來,我細心感受着,沒空理睬湘止的話。

——我看到了。

原來火牢中間有一處石板,隔開了火。我繼續深入探息,發覺有一個仙修默立在石板上,紋絲不動。

☆、狐帝湘止

? “來的是什麽人?”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火牢中間傳來,對方覺察到了我們的到來。

——那确實是溫師姐的聲音。

我大聲道:“溫師姐嗎?你現在怎麽樣了,大家都在找你。”

火海中若隐若現的白色身影并沒有直接給我回應,她用躊躇謹慎的口吻問道:“霜師妹……你的身邊為何有一股魔息?”

我怔了怔,不知作何解釋,轉移了話題:“溫師姐,我先救你出來!”

火焰不停地搖曳,沒過了溫師姐的頭頂,我差點看不到她的分毫。地獄之火威力過于強大,我剛踏入火海一步,火舌如同千萬毒蛇吐信,不斷地舔舐着我的衣角,身後湘止的聲音悠悠響起:“你就這樣闖入火海,怕是要折損不少修為。”

我後退兩步,轉過頭問:“你有好辦法?”

湘止搖搖頭:“我只想提醒你一下,附近也許會有機關。”

我放眼望去,這是個圓形的籠子,周圍每隔一段距離有一道粗重的鏈條,一頭樁在牆上,另一頭樁在火牢中央的石板上。我看不出有什麽玄機,難不成砍斷了這幾根鏈條,中間的石板會掉到地獄去?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石板上的溫師姐一動也不動,仿佛在顧忌着什麽,我用引息術傳音給她:“溫師姐,是我,你能聽見嗎?”

“霜師妹?”

太好了,溫師姐顯然了解引息術,将自己的意念傳了回來。

“嗯,溫師姐是否周身有所不适?”

“除了不能出此方寸之地,并沒有什麽不适。”

我怔了怔,又問:“那石板之上有何機關?”

“……鎖骨釘。”

我吓了一跳,迅速進入冥想狀态,将默行引息發揮到極致——無數道紫線向火牢周圍游去,分散了不少向中央的石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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