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量，頂多只能延緩一刻，無人能阻止它的複蘇。稍後黑龍若是完全蘇醒，必定是一場惡戰，我們現在大量消耗靈力，恐怕最終會淪為黑龍腹中食。
我深深擔憂這點，便問了清檀師兄關于流翼的所在，頭也不回地去尋他。
清檀說面對這場災難流翼不可能袖手旁觀，他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便是在城中。我知道師兄是個喜歡逆流而上的人，越是危險的地方，他越可能出現。于是我飛快趕往城中。
風雨聲如同鬼哭狼嚎，地動山搖，城中高樓頃刻瓦解，遍地哀嚎，不斷有人被翻起的土地埋沒，整個場面觸目驚心！
這時我覺察到那股熟悉的煞氣緊随在後，但我無暇理他，四處搜尋流翼的身影。煞氣很快便消失無蹤了。
無數仙修帶着幸免于難的凡人移向空中由北風弟子支起的靈障，靈障裏的人漸漸多起來，或重傷或無恙，有精通治愈的弟子為傷者療傷。
我在來往的仙修中穿行，忽然感覺到一股蠻橫的力量從地面傳來——這不是黑龍的力量，有人在強加幹預！
我身形一頓，猛然回頭，看到土地裂開，劇烈顫動，露出了無數被泥土覆蓋的在底下的人，仙修們争先恐後地掠行過去，将尚存一息的人們紛紛救出，死去的人頭部□□在外，印堂發黑，臉上保留着臨死前痛苦扭曲的表情。
——我在一片斷壁殘桓之中看見了流翼的身影。
他半跪在地，低垂着頭，白衣沾滿了塵土，長發觸及了地面，雙肩因為使用移山術過度而微微顫抖，他的右手依舊貼着地面，源源不斷地灌注靈力……
希流光落到流翼身側，面露擔憂之色，問道：“大哥，還能堅持一會嗎？東邊還有許多人沒救出來……”
流翼站起身，白色的衣袖往灰頭土臉一抹，馬上變成了黑色，但他眼神堅定，微喘着道：“帶我過去。”
“等一下，師兄！”我連忙飛了過去，流翼和希流光一怔，我落至流翼面前，上前附耳簡單訴說了我的計劃。
流翼聽了後雙眼一亮，抓住我的肩膀問道：“你确定你能行？”
“交給我吧！”我堅定地點頭。
一旁的希流光不滿地道：“有什麽計劃不能與我說麽？”
我說：“希公子，我們也需要你的力量。”
希流光面露疑惑，流翼對他笑道：“流光，我們打算讓黑龍直接醒來。”
希流光愣住：“這是為何？”
我輕聲說：“時間不多了，我們需馬上行動。你們掩護我，由我來擊傷黑龍，其他一切拜托你們了！”
流翼問希流光：“你若是信我，便随我們來。”
我們雖然未将計劃全盤托出，但已經對希流光撤下了所有提防，我明白希流光這個人，最讨厭的就是被騙。
我知道希流光心裏已釋然，他也沒有任何懷疑我們的意思，微微笑道：“我信。”
此二字，堅定如磐石，瞬間解去了兄弟倆多年的心結。
“流翼師兄，霜師姐，希……希公子，你們在做什麽？”
“你們保留實力。”我叮咛了一句，同時也是對身旁二人說的。
黑龍周圍還有許多雲涯弟子，我們三人懸浮于龍頭的前方，我上前一步，雙手在胸前翻飛，一道聚力九成的氣劍凝成，我右手一揚，移影氣劍服從了命令，帶着排山倒海的氣勢向黑龍飛去！
“轟——！”
龍頭遇襲，一陣顫動，上面附着的石塊落了大半，閃電般的右眼隐隐可見！所有雲涯弟子皆是一驚！
“霜師姐，你這是在做什麽？！”
“休要驚動了黑龍！”
我心無旁骛，凝神聚氣，準備第二道氣劍。這時發現了端倪的雲涯弟子紛紛圍了過來，準備制止我的瘋狂行為。
“霜師姐，你再不住手，莫怪我們對你動手！”
為首的一名弟子怒斥道。
第二道氣劍聚成，我大喊一聲：“讓！”移影氣劍直直掠了出去，衆弟子連忙讓開，氣劍落在黑龍身上，又是一次驚天動地的聲響，擊碎了無數石塊！
“住手！這麽下去的話——”
“夏師妹，快去請清檀師兄！”
“我來對付她！”
“對付誰？”希流光微微一笑，上前一步，站在我左身側，金色流光的煌羽出現在頭頂。
“希公子，你為何要……”
“還有我。”流翼站了出來，冷冷道：“今日你們都不許動她！”
“流翼師兄……”
弟子衆大驚失色，或不解，或惱怒，這時，清檀禦劍掠行而至！
我怔了怔，流翼伸手一按我右肩，低聲道：“不要分神。”
我目光一凜，一道移影氣劍掠過清檀的身邊，向着龍頭襲去！
風雨洗刷下，龍頭越發光亮，移影氣劍的後勁作怪，黑龍周身的石塊不斷碎裂，下着一場碎石雨。
“流翼？”清檀微愕道，“你們為何要驚動黑龍？”
“他們怕是與魔族是一伍的！”
“莫非是想我們都死在這裏麽？”
“莫要胡說！”清檀一喝，弟子衆瞬間停止了喧鬧。
流翼見到清檀，仍舊不慌不忙，緩緩道：“清檀，我們這是為了救人。”
我緊張地說：“清檀師兄，這是最快捷的辦法，請你讓開……”
希流光一言不發，握着折扇的手緊了幾分。
清檀一頓，深深呼出一口氣，擡頭笑道：“既然如此，我也賭上一賭——所有人讓道！”
“清檀師兄？！”
“大師兄……”
“聽見沒有，全部讓開！”清檀厲聲道，“所有人随我去懸龍城內救人！”
流翼低頭淺笑，我舒了一口氣，希流光松開了緊握扇子的手。
“師妹，在加把勁！”流翼凜聲道。
“好！”
另一邊，霜天劍的藍光緊追在肇事魔族的身後，洛蓁大喝道：“站住！”
被這麽一喝，前頭的黑衣人真的停住了，洛蓁始料未及地一頓，随之停了下來。
“可是你驚醒了黑龍？”洛蓁問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黑衣人道：“我說不是我做的你可信？至于目的，你是不會知道的。”
洛蓁仔細一想，擡眸道：“那好，我只問你，你為何要偷偷跟着巫霜？”
黑衣人聳聳肩，道：“也許你不知道，她便是我在懸龍城中的線人。”
洛蓁怔住，臉色瞬間一沉，沉聲道：“殺人已是彌天大罪，随意誣陷他人，罪加一等！”
洛蓁手持霜天劍，直指黑衣人的鼻尖：“看來今日非除你不可！”
黑衣人盯着洛蓁好一會，忽然笑道：“想不到你如此信她。”
“那是自然，巫霜是怎麽樣的人，我難道不比你清楚？”洛蓁眸光一斂，“看劍！”
二者在懸龍城上空打鬥起來，黑衣人身形如鬼魅，洛蓁的劍氣浩蕩，讓他幾乎無所遁形，然而黑衣人心裏清楚其劍氣的弊端，微微一笑。
洛蓁的氣劍能在短時間內快速形成，但極其消耗精力，黑衣人全然不動手，只是閃躲，他的速度實在太快，洛蓁的氣劍連連撲空，到最後已落下一截。
黑衣人覺察到洛蓁已有憊态，飛鐮輕輕一甩，閃電般勾住了洛蓁的喉間。
洛蓁頓覺危險逼近，大氣不敢一喘。
“你很有天賦，但是……後輩終究是後輩。”
弟子衆在清檀面前不敢不從，紛紛忍氣吞聲，向懸龍城飛去。清檀還要回去主事，擔憂地看了我們一眼，很快便離開了。
這時我自己耗盡了靈力，氣喘籲籲地落在飛劍上，我們三人的目光緊盯着黑龍，氣氛漸漸緊張起來。
懸龍城的主體已有了破裂，黑龍微微一擡頭，便是一連串劇烈的碎裂聲！
突然，黑龍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嘯，猶如撼動了乾坤！連我腳下的飛劍也在微微顫動！
“黑龍複活了……”希流光喃喃道。
黑龍複活了！黑龍複活了！我心中不斷地重複着這句話，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
它一甩龍尾，整座城頃刻瓦解！如此龐大的一座城，瞬間化為無數碎片！
黑龍又一聲長嘯，游上了天際！
“流光助我！”流翼大喊道，向前飛去，他默念咒語，祭起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
天羅縛乃是上乘的靈器，其珍貴的程度不弱于神兵。我并不知流翼從何得來的寶物，之前妖物圍攻雲涯，他便是用這張天羅縛讓妖物如數消亡。
天羅縛對付一般的妖物倒不費勁，卻束縛不了魔物，只能注入靈力将其造成傷害。
此時流翼祭出天羅縛，自然不是用來對付黑龍。黑龍來自三界之外，力大無窮，只怕傾盡靈力，最終也會折煞寶物。
我對希流光吐了兩個字：“救人。”他瞬間明白了我們的意思。
流翼在原本懸龍城下方張開了大網，希流光右手放在流翼肩上，将力量傳給他。
兩個修仙界奇才的靈力充盈了天羅縛，使其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天羅縛将無數落下的人網在其中，每個人身上都加了一道靈障，仙修們紛紛驚嘆，在清檀的帶領下，趕去将幸存者轉移到安全地帶。
還好還有清檀師兄……
我不禁微微一嘆，忍不住想站起來，卻感到一陣脫力，差點支撐不起底下的飛劍。
我仰臉望天，突然看到黑龍在烏雲中露出深黑的眸子，一動不動地望着我……
我的臉色瞬間煞白！
流翼和希流光的身形一顫，紛紛吐出血來！支撐天羅縛需要消耗的力量過多，他們都吃不消了！
幸運的是，網中的人被救得七七八八，很快便可以結束，只需要再多堅持一會……我不斷地鼓勵着他們，瞄到黑龍盛怒的眼神，猛然站了起來！
突然，一道祥雲飛來，只見閻問玉和北冥龍君同時現身，向黑龍飛去！
太好了，掌門去請來了北冥龍君，這下我們終于得救了！
這時流翼的聲音從前頭傳來：“師妹，回地面調息。”他仿佛覺察到我臉色不對，便出聲提醒。
“快結束了。”希流光低聲道。
懸龍城的底下靠近南海，此時正是漲潮的時刻，海浪拍打着海岸，響聲巨大。
樓聽瀾全身濕透，頭發一绺一绺地糾結着，他的懷裏，抱着一個全身冰冷，已經死去的女子。
樓聽瀾看着洛蓁慘白的面容，毫無一絲生氣，目光再度投向了遠方，嘴裏不停地喃喃：
“這該如何是好……”?
☆、一而再三
? 劫後餘生的人們回歸了坊間，北冥龍君收服了黑龍，将其重新鎮壓在南海深處。一場暴風雨過後，雲破天開，南海邊上遍地屍體，哀號聲不絕于耳。幸存者們将死者收斂，各門派的清點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将受傷的弟子先行送回門。
這場戰役中，我因為耗力過度被早早帶回了雲涯門，醒來之後已經過了幾日，明心殿一如既往地安靜，雲涯門熟悉的景象映入了眼簾。
夢回萦繞的撩雲虛，我終于又回到了這裏，正當我以為一切都将重新開始時，突然發覺有幾分不對勁。
明心殿寂靜得有些可怕。掌燈真人向來很少收徒，這一脈的弟子就只有我和洛蓁、流翼三個，流翼因掌管殺相的緣故久居禁地，師父又常年在藏仙洞閉關，使得殿中就只有我和洛蓁二人時常進出。
“洛蓁去哪裏了？”最近這家夥喜歡往外跑，一轉眼就不見人，也不知是不是去找清檀師兄了。
我坐在殿前的石階上嘆息，等了半天，見不到半個人影。我決意出去走走。
誰也想不到懸龍城竟會在一夜之間覆滅，我猶記得城中熱鬧祥和的景象，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如今卻是不複存在。被壓迫了千年的黑龍一夕覺醒，同時掠奪了無數人的性命。
興許冥冥中早有注定，仙族如此折磨龍族，終究為人界引發了一場浩劫。
許久不見師父，我來到藏仙洞，欲見其一面，卻發覺四處都找不到他的蹤跡。
我記得雲涯門以往熱鬧許多，怎麽今日一路走來，竟不見半個人影？弟子們都去哪裏了，莫非此時清檀師兄發了召集令，所有人都去了聚仙坪？
神思恍惚之際，竟分不清是幻是真，我揉揉太陽穴，一面往前走去，小道兩旁芳草幽幽，樹影搖曳，仙氣萦繞在我周圍。
突然，旁邊草叢有動靜，我神情一凜，只見其中跑出一只野兔，從我身前竄過。
我面無表情地看了它一眼，再擡頭時，看見前方不遠處站着一個人，頓時微微一驚。
我絕不是因為看到戚小藍而害怕，只是一路沒看到人，一下子冒出個大活人，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叫。
戚小藍持劍而立，手中的灣穹尚未出鞘，我便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默不作聲地走到她身邊，問道：“戚師姐，你有看到洛蓁嗎？”
戚小藍盯着我看了半天，我不清楚她現在什麽心情，只覺得她的目光不那麽帶刺了。好一會兒，她才說：“我沒看見。”
這個洛蓁到底跑哪裏去了？我心中有一份不安，戚小藍突然又說：“我勸你別去那邊。”
那邊？我擡眸一看，高大的主殿聳立在綠樹背後，雲霧模糊了飛檐，仍透出一股威嚴之氣。
“關胤真人在那裏。”戚小藍目光微凜，握着灣穹的手指緊了幾分，神色慌張地離開了。
我不解地目送戚小藍離去的身影，心裏卻放松了幾分。我本以為會有一場惡鬥，沒想到她這麽快就放過了我。上一次的摩擦，到後來黑的龍浩劫，對她的心境影響很大。
“霜師姐。”突然後面有人喊了我一聲，我回頭一看，吓了一跳！
樓聽瀾轉眼間到了我眼前，我一轉身差點兒撞上他，急忙後退一步，嘴裏埋怨着：“樓師弟，你吓到我了！”
然而樓聽瀾臉上毫無一絲笑意，也沒有任何捉弄人的樣子，面無表情地将我望着。我竟是從他眼中覺察到一份難過。
“發生什麽事了？”我擔心地問。
這時，樓聽瀾将藏在身後的一只手伸了出來——一把失去生氣的劍呈現在我眼前，竟是洛蓁的霜天寶劍！
我愣在了原地，樓聽瀾對我低聲道：“霜師姐……洛師姐的事，是我第一個發現的，還請節哀……”
洛蓁她……竟是沒能逃過那一場浩劫麽？我本以為……她修為比我高，又有清檀師兄在，她應該安全得多才對……怎麽會……
心裏如同少了一樣事物，空空蕩蕩的感覺，我努力抗拒着悲傷，狠狠地呼出一口氣，對樓聽瀾問道：“她是……怎麽死的？”
我已經做好了一百種心裏準備，然而樓聽瀾沉默了片刻，忽然緩緩道：“洛師姐是被關胤真人……親手殺死的……”
關胤真人？
我猛然想起在觀星殿時，黑衣人挾持了我，關胤真人突然出現，不由分說地對着我們一道發力——寧錯殺不放過，心狠手辣，這就是關胤真人！跟魔族有什麽區別？
“洛蓁可曾得罪過她？”我目光凜凜，“為何關胤真人會對她動手？”
樓聽瀾對我說，懸龍城遇難時黑衣人仍在駐留，當他發現黑衣人時，洛蓁正在他的手上……
之後的一切，如我所想——黑衣人并沒有對洛蓁下手，關胤真人追蹤而來，将其和洛蓁一同擊落到海裏……
“洛師姐受到迎面一擊，震斷了心脈，已無力回天……”
我雙手握成拳，身子顫抖不已！我不是難過，是被氣的！關胤真人，這個狠心的女人！
“霜師姐，你要去看看洛師姐嗎？”樓聽瀾躊躇着問我，“我把她的屍首……安置在一個很安靜的地方，沒有人打擾……”
“人都死了……”我心生一陣悲痛，特別是聽到“屍首”二字，難受得不能自己。“樓師弟，你做得很好，謝謝你……”
“霜師姐，你去哪裏？”
我頭也不回，大步往前走去，語氣冰冷：“我去找關胤，為洛蓁讨回一個公道！”
主殿圍了很多人，殿內仿佛有人在議事，我步履如風地走進人群，青衣和白衣的弟子衆見了我來勢洶洶，連忙讓開一條道，唯恐避之不及。
“你來得正好，巫霜。”
我擡頭，看見殿前石階頂上站着蘇銀，正笑吟吟地俯視着我，眼底露出一絲不屑。
蘇銀的聲音驚動了殿內的人，這時，關胤真人一陣風似的走了出來，身後跟着一衆白衣弟子。
掌門不在，掌燈真人、寂寧真人也不在，連清檀師兄也不知所蹤，我深知這種局面對我不利，但我當時實在氣憤，被仇恨沖昏了頭腦！
我還沒說話，關胤真人目光如劍睥睨着我，冷冷道：“巫霜，你這個與魔族勾結、大逆不道的叛徒！本座今日便要将你門規處置！”
弟子衆一陣嘩然，我被這子虛烏有的罪名壓得後退一步，猛然擡頭，凜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不知道關胤真人從何得來的推斷，但我是掌燈真人門下的弟子，若要處置，還得等我師父在場！”
“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關胤真人怒道，“本座身為上仙，要處置你區區一個弟子，還得請教他人？”
我冷冷道：“你這是不把我師父放在眼裏。”
“本座就事論事，你與魔族勾結，犯下滔天大罪，今日便是掌燈師兄在此，也救不了你！”
“好，你口口聲聲說我勾結魔族，那麽，給我證據！”我目光一凜。
蘇銀微微冷笑，“這裏的白衣弟子都能作證。”
皇汐淡淡道：“巫霜，在觀星殿時，就你一人留下。師父與魔族交戰時，你袖手旁觀，魔族潛逃，你依舊熟視無睹。衆弟子都看到了。”
我怔了怔，支支吾吾道：“那是因為……”
“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絕非本座有意誣陷！”關胤真人冷笑，“而且，這只是其中一點，汐兒，繼續說下去！”
皇汐繼續道：“在十萬大山魔族地牢，狐帝湘止曾說過一句引人遐想的話。”
我瞬間知道她指的是什麽了。
“巫霜，你天生注定成魔。”
“霜師妹，你只怕是走火入魔了。”皇汐嘆道，“若你知道悔改，師父或許能夠饒你一命。”
關胤真人冷冷道：“汐兒，你還是太善良了。”
關胤真人看向我：“巫霜，你這下再也無話可說了吧？”
千夫所指，欲辯還難。周圍衆多的雲涯弟子都把我當成了害死同門、與魔族勾結的叛徒，紛紛投來輕蔑、憎恨的目光！我處于前所未有的窘境中，欲有所辯卻不知如何辯解，仿佛有人設下一個陷阱，讓我不得不陷身于此！
我胸口壓着一口氣，幾欲爆發，既然無論如何他們非要我認定這罪名，我偏不讓他們如願。
我肆無忌憚地直視關胤真人，忽然冷冷問道：“關胤真人，洛蓁可是你殺的？”
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時有人問起：“洛師姐不是失蹤了麽？她難道已經……”
我亮出已然失去生氣的霜天寶劍，洛蓁與霜天劍生死相依，主人一死，霜天便化為死物。
衆弟子皆是一驚，蘇銀和皇汐面面相觑，我厲聲道：“關胤真人，你殺死洛蓁，又作何解釋？”
關胤真人依舊面若冰霜，不緊不慢道：“你有何證據？”
好，好得很，她既然不認，我便知道她有所顧忌！
“樓師弟可以作證，他親眼目睹！”我說道。
衆人順着我的視線望去，只見樓聽瀾出現在外圍，弟子們讓開一條道，樓聽瀾不緊不慢地走到我身邊，掃視了衆人一眼，淡淡道：“關胤真人确實殺害了洛師姐。”
衆人一陣唏噓，向關胤真人尋求真相，關胤臉色微變，仍語氣平靜道：“本座不殺無辜之人，只是偶然發覺洛蓁與魔族走得近，便将其一同就地正法。”
我全然怔住，想不到她竟如此厚顏無恥！我怒道：“你誣陷我就算了，連死人都要誣陷！洛蓁是不是清白你自己心裏清楚，魔族挾持了洛蓁，你關胤為了誅殺魔族，竟對洛蓁痛下殺手，還有——”
“滿口胡言的叛逆！”
關胤真人突然出手，我只感覺到迎面一道風襲來，震得我五髒六腑一陣劇痛，我半跪在地，嘴角溢出了血！
在如同來自九重天的強大威壓面前，所有人紛紛退避三舍，連樓師弟也被擊飛到牆上，然後暈了過去，我猛然擡頭，關胤真人藍袍飄飄，懸于半空，居高臨下俯視着我，冷冷道：“巫霜，本座只問你一句，你認不認罪？”
我傲然怒視：“我還是那句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想屈打成招？……呵呵，我偏不如你所願！”
“好好好，那本座便要看看，你能逞強到幾時？”
“真人手下留情！”關胤真人正欲發力，突然一道白影閃電般介入到我和她之間——
“清檀師兄！”
“是清檀師兄來了！”
衆弟子又是一陣喧嘩。
清檀單膝下跪，對關胤真人懇求道：“真人，請放過霜師妹，目前證據不實，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
“你作為掌門座下大弟子，竟也偏袒一個叛逆？”關胤真人毫不領情，“巫霜是我等懷疑已久之人，如今種種跡象擺明，她便是與魔族勾結之人，何來證據不實？清檀，我知你看重她，但眼下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給我讓開！”
清檀沉聲道：“真人，清檀并未感情用事，我與流翼查探已久，此事與霜師妹并沒有關系，她是被利用的人，而且所謂的內鬼根本不存在……”
“大師兄從來不說不實之話，莫非真的冤枉了巫霜？”
“若是清檀師兄如此說，我尚有懷疑，既然流翼師兄也這麽想，我不得不重新思考一番……”
衆人已經開始動搖，在雲涯門中，清檀的話甚至比關胤真人還要令人信服。
清檀便是清風，撩人心弦，他對每個弟子都十分關照，為人處世深得弟子衆喜愛。
而關胤真人，冷若冰霜，特立獨行，習慣與人疏遠，連掌門也對她無可奈何，被弟子衆列為最不想拜入其門下的一位。
但我知道，這是沒有用的。
關胤真人輕哼一聲：“清檀，你若再為叛徒辯解，休怪我不客氣。”
清檀一窒，輕聲道：“關胤真人，還請三思……”
無論清檀說的話多麽義正辭嚴，今日便是衆弟子相勸，關胤真人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讓開！”關胤目光如刀，“否則我連你一道處置！”
無比強大的威壓面前，沒有人敢觸及關胤的逆鱗，盛怒之下，不容置喙！?
☆、仙根已斷
? “清檀師兄，你快走吧。”我咬着牙忍痛道，“關胤真人的話，說不定真的會……”
“霜師妹，你別說話。”前頭傳來清檀低低的聲音，他直視着關胤真人冰冷的面容，毫無退縮之意，沉聲道：“真人，你今日若是不肯放過她，清檀必定掩護到底，絕不退讓。”
關胤真人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連蘇銀和皇汐都露出了恐懼的表情，一片死寂中，她冰一般無情的話語化作尖錐，刺向底下的二人——
“好一個絕不退讓！”
“勾清檀，你仗着自己是掌門座下大弟子，真以為我不敢動你？”
突然一道劍氣破空襲來，清檀悶哼一聲，生生承受了關胤真人的攻擊，嘴角出現了一抹鮮紅！
在場的人都吓傻了眼，清檀仍舊從容不迫，悠悠的聲音響起：“清檀只是希望真人能夠重新查明事實，以免冤枉了好人。我認識霜師妹已久，她絕不是真人所說的那種人，還請手下留情……”
“閉嘴！”關胤真人冷冷道，“勾清檀，你這是反抗本座的裁決？你連本座也不放在眼裏？”
“清檀不敢……”
“關胤，你別太過分！”我忍不住開口道，“我敬你是雲涯上仙，而你連清檀師兄也下手，你不覺得做得太過了嗎！”
“霜師妹！”清檀急了，“快住口！”
我又憤怒又難受，顫抖着低聲道：“洛蓁已經死了，我還怕什麽……”
“洛蓁？”清檀一怔，投來驚懼的目光：“霜師妹，你方才說什麽……”
關胤真人右手一揚，冷笑道：“該死的丫頭，本座今日即使不殺你，也要廢了你！勾清檀，你讓還是不讓？！”
清檀低下頭，沉聲道：“清檀言出必踐，絕不退讓。”
“好！”
衆弟子驚恐的目光下，關胤真人的第二擊，使出了七成力，直直襲向清檀！我愣住，清檀明明可以避開的，然而他硬是護在我前面一動不動，第二道氣劍令他的身形一震，略有移位，我看到幾滴鮮血逐漸滴落在地上，綻開了一朵血花……
“……清檀師兄為什麽要救那個丫頭啊！可恨，讓她死了該多好！”
“清檀師兄如此護她，而她還在不斷激怒真人……”
“太過分，巫霜！”
“清檀師兄……求求你別這樣……”我懇求道，“我不想連累你……求你快走吧！”
關胤真人還沒有停手，緊接着第三、第四次攻擊迎面襲來，都被清檀擋了下來！他不反抗也不掙紮，任何防備都沒有，以血肉之軀抵擋着九階上仙的攻擊！我忍不住上前一步，揚起了手——
“住手！”清檀覺察到我的動作，急忙喝了一聲，我發現他的聲音開始嘶啞。“霜師妹，千萬別做傻事……咳。”
“我不要！”我緊握拳頭，怒視關胤，不停地顫抖。“我沒有錯，我為什麽要屈于他人淫威？最可恨的是這個人……”
“別說傻話。”清檀打斷了我，緩緩地站了起來，關胤真人語氣冰冷地問：“清檀，你還要繼續下去麽？！”
清檀低頭拱手，道：“我還是那句話，請關胤真人放過她。”
關胤真人怒不可遏，拂塵一揮，一股蠻橫之力襲來！
“清檀師兄！”
“大師兄！”
“不要……”
血花飛濺，清檀應聲倒地，胸前的白衣被染紅了一大片！
我愣住。
仿佛天地間靜止在這一刻。
清檀師兄……會死麽……
——我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以至于他被重傷的時候，仍呆呆地望着……那一把失去了光澤的霜天，落在他的身邊……
我摸了摸臉上被清檀的血濺射到的地方，看到手中仍帶着溫熱的鮮血，突然間清醒過來！
人命比我想象中還要脆弱，不是每個人都跟我一樣，死而複生……生而複死。
洛蓁是，清檀亦是。
關胤真人的威壓氣場之內，所有人寸步難行，如此強大的力量，我若是動起手來無非是以卵擊石。歸根到底，還是我太弱了，我……連為洛蓁讨回公道的能力都沒有……
“這下再也沒有人來護你了。”關胤真人居高臨下怒視，“巫霜，你認不認罪？！”
指甲陷進了肉裏，然而我感受不到疼痛，我看着清檀師兄倒下的身影，無奈地松開了手……
我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我認。”我跪倒在地，微微顫抖，心裏的火一瞬間被澆滅，既害怕又難過。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滿場寂靜，關胤真人終于收回了威壓氣場，落在我面前。
“好。”關胤真人滿意地點頭，喚道：“蘇銀，汐兒！”
蘇銀和皇汐一怔，上前異口同聲道：“是，師父。”
“你們要做什麽……”我驚恐地睜大眼睛。
皇汐輕聲道：“按照門規……斷你仙根，逐出雲涯。”
“處罰已經算輕了。”蘇銀輕笑，“我也沒想到，師父會留你一命。”
我沉默不語，垂下頭來。
皇汐舉起了劍，似是有些不忍，說：“霜師妹，你明白被廢仙根意味着什麽嗎？”
我當然明白，清檀師兄曾對我講過，仙根一斷，可入輪回，但也會成為一個廢人，這一世算是結束了，與死無異。
萬念俱灰之際，我的心情卻無比地平靜，汐師姐的氣劍一斬下來，我感到周身的力量瞬間被抽去，一斬斬斷仙氣，二斬斷仙緣，從此不得入仙門！
儀式完畢，頓覺所有的關節都劇痛無比，最後一斬落下時，我大喊一聲，倒在了地上，四肢竟是完全使不上力！
“所有人不得助她！讓她爬着出雲涯門！”關胤真人說完這句話，冷哼一聲揮袖離去。蘇銀和皇汐也随之離開了。
我已然沒有任何力氣去難過，去憎恨，心中一片茫然，腦海一片空白，我一動不動地望天，天色蒼茫，旁邊清檀師兄的血跡仍殘留在地上，他已經被弟子衆帶去救助，餘下的弟子不忍看到我的模樣，走了七七八八。
不知道過了多久，被劇痛麻木的我終于感受到手指的動作，我吃力地翻過身，臉蹭着地面，爬向落在地上的霜天劍。
“她應該殺死我的。”
我半邊臉貼着地面，盯着死去的霜天劍，我的洛情也死了，只是我沒把它帶過來，我再也無法召喚它了。
“真蠢……”我微微冷笑，“痛苦的是活着的人嗎？死了的人才是……只有死人才沒有希望。”
“我不會放棄，阿蓁。”我對霜天劍發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會回到雲涯複仇……為你讨回一個公道。”
說着說着，我內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