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皮底下逃走。”
流翼有他的道理,無從追蹤的魔族,只有一個原因,那便是這個魔族是個仙修,大家固然不會留意到他。
樓聽瀾從魔窟回來後就變了一個人,清檀和流翼早就注意到他,然而他周身毫無一絲煞氣,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來的。起初只是認為有魔族做了手腳,漸漸發現,一切可能是樓聽瀾在撒謊。他隐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代替死去的樓聽瀾在雲涯門生活下去。
清檀一窒,尋思道:“既然你這麽想,可曾發現過他有什麽可疑的行為?”
可疑的行為……流翼在空中觀察了樓聽瀾很長一段時間,除了他最近精神有些憊怠,還有一個人,樓聽瀾經常接近她。
流翼微微眯起眼睛:“師妹她最近跟樓聽瀾走得很近。”
“霜師妹?”
流翼颔首,又道:“每次都是樓聽瀾主動去接近她的,我覺得他有所圖謀。”
清檀想起最近的風言風語,咳嗽了一下,道:“我大概知道他圖謀的是什麽……”
“你想到哪裏去了?”流翼似是有些不滿,淡淡地瞥了清檀一眼,“我有一種感覺,樓聽瀾認識巫霜已經很久了。”
清檀愣住,沉聲道:“莫非,在霜師妹失去記憶之前,樓師弟便認識她了?”
“流翼。”清檀失聲道,“你難道懷疑霜師妹嗎?”
“我不知道。”流翼忽然感到一陣頭痛,揉了揉太陽穴。“種種跡象表明,師妹與樓聽瀾必定有不尋常的關系,這一點你必須做好心理準備。”
“你明明知道她是……”清檀一頓,又道:“平心而論,霜師妹生性善良,我不覺得她會與魔族有關系,你這樣豈不是将她推向危險?”
清檀說完,又是一愣。他猛然想起之前在十萬大山的地牢,狐帝曾說過一句至今讓他耿耿于懷的話——
“巫霜,你天生注定成魔。”
他想起那個孩子明媚的笑臉,始終無法釋懷,內心開始有了縫隙。
“所以這些事我只和你說。”流翼淡淡道,“況且現在我們還沒有證據證明樓聽瀾是否魔族,我只能讓師妹離他遠一點,至于她聽不聽,那不是我能決定的事。”
“我知道,你不會讓霜師妹陷入危險。交給你我很放心。”清檀微微一笑。“但如果查明樓師弟真的是兇手,我也不會放過他。”
流翼道:“懸龍城中,唯有樓聽瀾的疾風劍意能與兇手的手法相媲美了……”
清檀道:“我也明白這一點,但他最近狀态不太好,與我對戰時也提不起勁,不太可能會在這時候殺人。”
流翼忽然看向清檀,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是他裝出來的呢?”
清檀微微一怔,臉色沉了沉。?
☆、不祥之兆
? 迷迷糊糊中,我感到身子在急速下墜,風聲在耳邊呼嘯,忽然有一道光向着我疾馳而來,一瞬間整個人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胸口的痛讓我全身發抖,我伸出顫巍巍的手,抓住了那人的衣襟,聽見他大聲喊着:“師妹!師妹!”
“師兄。”我驀然睜開眼睛,吐出一句話:“我還沒死?”
流翼看到我醒來,微微動容:“放心,你沒那麽容易死。”
我都忘了……我本是鋼筋鐵骨之身,戚小藍那一劍沒有傷及我的心髒,便不會那麽容易死去。
流翼将我平放在祥雲上,忽然稍微皺了皺眉,面容帶着一絲窘迫,道:“師妹,得罪了。”
他将右手平放在我胸前的傷口處,源源不斷的治愈之力傳來,我感到一股暖流自胸口擴散。
“師兄……”流翼的手離我的心髒很近,他大概覺察到我的心跳加快,我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他怔了怔,稍微別過了臉,雙頰似乎有些泛紅。
我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溫暖,心裏非常高興,便将自己的手覆在流翼的手上,沒想到流翼的反應很大,猛然轉過頭愣愣地看着我,我剛想握住他的手,他急忙将手抽開,帶着幾分焦慮,支支吾吾地道:“師、師妹,我送你回去養傷。”
我摸了摸胸口,止住了血,仍然很痛。我的手移到了心髒的位置,有點難受。我眼神黯淡,一動不動,聲音幽幽地問流翼:“師兄,你能治這裏嗎,有點難受……”
流翼看了我一眼,愣住,然後移開了目光,嘆了口氣。
他一臉的惆悵,我感到歉意,于是坐了起來,拉着他的衣角,小聲道:“對不起,師兄,你是不是很讨厭被我碰?”
流翼又嘆了口氣,道:“不是這個原因……”他微微傾身,直直地看着我雙眼,說:“師妹,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能随便碰一個男人。”
“可是,你是師兄啊。”我低頭笑道,“為什麽不能碰?”
流翼一窒,轉過身背對着我,輕聲道:“你還是不明白,只有喜歡的人,才能那樣……”
氣氛突然間變得死寂,我低頭看腳尖,流翼仿佛在沉思,忽然,他打破了沉寂,問道:“師妹,你喜歡我麽?”
那時的我并不明白,他是以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問我這句話的,我生來七情六欲不全,有時很難理解人為什麽會有這樣那樣的情緒,流翼他小心翼翼地問出這句話,滿懷着期待,而我只是理所當然地笑道:“當然喜歡了。”
流翼又問:“你喜歡清檀麽?”
“喜歡啊。”
“那……洛蓁呢?”
“喜歡。”
流翼的表情多了一份黯然。
“樓師弟也喜歡麽?”
我怔了怔,不明白他為什麽問起樓師弟,便道:“反正不讨厭……”
流翼忽然笑了,伸手撫了撫我的腦袋:“師妹,我說的喜歡并不是那種喜歡。”
我愕然:“那是什麽樣的喜歡呢?”
流翼的眼底有一份憂郁,輕聲道:“是只屬于兩個人的喜歡……等你真心喜歡上一個人,你就會明白了。”
洛蓁也說過這樣的話,我仍是不明白,我喜歡師兄,難道不是真心的麽?每次看到師兄的時候我都會很高興,我很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其他人代替不了的。然而我并沒有告訴他。
回到雲上仙府上方時,流翼問我:“是戚師妹傷的你?”
我反問:“你怎麽知道?”
流翼說:“我當時看到一個人影匆匆從懸崖邊離開,這下才想起來,應當是她。”
我沒有說話,心中忐忑。
“這事看來得禀告掌門……”
“等等,師兄。”我說道,“她也不是有意的,反正我也沒事,這次就算了吧。”
“你太心軟了。”流翼搖搖頭,“這樣針對你的人只會得寸進尺。”
“我只給她一次機會,我相信她一定會後悔。”我堅持道,“師兄,你答應我,別告訴清檀師兄他們,連洛蓁也不行。”
“……好。”流翼無奈地妥協了。
流翼送我回到客房很快便離開了,過了一會兒,清檀跟着洛蓁過來了,流翼告訴了他們我的情況。
“霜師妹,你和洛師妹一道換個客房吧,這事我已經和管事說了。”清檀師兄忽道。
“為什麽這麽突然?”洛蓁疑惑道。
清檀道:“這邊空氣略有潮濕,對霜師妹的傷勢不好,所以……”
“我沒事啊,你看我還能起來。”我坐起身,完全不像被人捅了一劍的模樣,這得歸功于流翼的治愈術還有我的體質。
洛蓁臉色微微發白,道:“最可怕的是你,這一來懸龍城,傷了數次,卻依舊生龍活虎。真不知道你是吃什麽長大的。”
我嘿嘿地笑了。清檀笑道:“你們還是換一間客房吧,我給你們找了間比較寬敞的,周圍景色宜人。既然跟管事說好了,我不好再去麻煩他。”
我們便同意了。我問起清檀最後一場鬥武孰勝孰負,洛蓁捂着嘴笑了,我就知道清檀師兄贏了。
“清檀師兄,寧府主送了你什麽樣的寶物?”我好奇問道。
清檀道:“還不知道呢。幾日後觀星殿又有新宴,寧府主到時會現身,此次會武中表現出衆的弟子都會獲得獎勵。我想,你和洛師妹都不差,應當也在名簿之內。”
我暗想又可以湊熱鬧了,心裏一陣高興。
過了兩日,我在新的客房內打坐調息,冥想之際又練起了引息之術,無數紫色的默行蛇向四面八方游去,這個時候我的修為提升了很多,引息術增進不少,我聽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聲音。
“小妹,我們上街市去瞧瞧吧!今天凡市有許多新鮮玩意呢。”
“你在幹嘛呢,準備好了嗎?”
“今日又賣出了幾個……”
“哇啊,好大一條蛇!”
這是民居裏的聲音。新的房間裏南邊近,雲上仙府南邊有不少民居。
“秦師兄好。”
“主人你出去玩給我帶幾個雞腿吧。”
“你又貪吃……”
“寧公子怎麽來了?”
我好像聽到秦天軻和屏兒的聲音了。再有一些亂七八糟的聲音介入,我腦袋都被擠滿了,急忙收回了默行蛇,頭暈目眩地倒在床上。
等我醒轉過來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引息術到了第二階段便會聽到亂七八糟的聲音,若是冥想不夠,很容易走火入魔。我只好暫時放棄。
我跳下床,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一陣喧鬧,我繞過長廊,看到洛蓁正在逗一只青色的、脖頸上有灰色毛的鳥兒,放眼望去,雲上仙府的飛檐、欄杆、地上,到處都是這類鳥,或歇息,或飛騰,或蹦跳,府中多數人都跑了出來,與鳥兒玩在一起。
它們長得可愛,又與人親近,洛蓁逗鳥逗得眉開眼笑,樂此不彼,卻見我愣在一邊,将手中的鳥兒遞到我眼前,問道:“怎麽了,小霜?你不喜歡鳥兒嗎?”
我搖搖頭,疑惑道:“這些鳥兒是從哪裏來的?”
洛蓁道:“我也不知道呢,也許仙府裏的人知道?”
這時,我注意到附近閣樓上的二樓有兩個人,是希流光和希步語,後者在桌邊向外眺望,前者倚靠在欄杆上,望着下方。希流光的姿态像極了流翼,讓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他神态有幾分懈怠,不知道輸了鬥武後他是什麽心情。
在懸龍城的這一段日子,我的聽力有所提升,大概是引息術進階的原因,以前再遠一點聽不到的地方,現在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我背對着希流光他們,裝作與洛蓁說話的樣子,其實在偷聽他們講話。
希流光仿佛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和希步語在說話,聲音低淺:“這些鳥兒是怎麽飛上懸龍城的?”
希步語說:“家主已經去查了,倒不知是什麽情況。聽說這種鳥靈性很強,住在十萬大山的疏林裏,不遠萬裏地飛到懸龍城,恐怕是人為驅使。”
“今年預感不太好啊。”希流光微微嘆氣。
“是嗎?”希步語仿佛笑了,“我倒覺得熱鬧一點好。”
我猛然回頭,看到希流光眼裏的冷漠,希步語嘴角一絲殘忍的笑意,目光停留在遍地的鳥兒上,心頭浮上不詳的預感。
我仔細觀察着這些小鳥,盯了好一會兒,兩個字在腦海中浮現——夕禍。
我猛然一驚,這是懸龍城即将發生變故的預兆!
“小霜,你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洛蓁覺察到我不對勁,連忙問道。
“我、我出去一趟……”
然後丢下一臉疑惑的洛蓁,飛快地跑出去了。我也不管洛蓁怎麽想了,飛至懸龍城高空俯瞰,無論多少次看到黑龍的龍頭都心生畏懼,我內心十分不安,視線四處搜索着流翼的身影,結果沒找到流翼,找到了樓聽瀾。
他側身坐在雲上仙府最高一處的飛檐上,吹着笛子,夕禍鳥飛落滿屋頂,三兩只落到他的肩頭。
我飛掠過去,驚起了無數的夕禍鳥,落在飛檐邊上。
樓聽瀾停止了吹笛,愕然地望着我,失聲道:“霜師姐,你怎麽在這裏……”
我狐疑道:“鳥兒是你招來的?”
樓聽瀾瞬間明白我在說什麽,臉色煞白,搖頭道:“不是我……我只是看到這幅景象,想吹笛子罷了……”
他一臉無辜,我承認我有些沖動了,放緩了語氣笑道:“樓師弟,你繼續吹,我聽得甚好。”
樓聽瀾猶豫了,詢問道:“霜師姐,你看起來不太高興。”
我咧了咧嘴,柔聲勸道:“你看錯了。這些鳥兒讓城裏的人都這麽高興,我自然也高興。”
樓聽瀾眼裏有幾分疑惑:“真的嗎?”
我坐在他邊上,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問道:“可以聽你吹笛子嗎?”
樓聽瀾忽然就笑了:“當然可以。”
悠揚的笛聲回蕩在仙府上方,我安靜地聽着,夕禍鳥漸漸聚攏過來。笛聲中帶着哀傷,如同跨越了幾千年的沉重,壓得我的胸口難以喘息,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朦胧……
好像有人對我施了奇怪的法術……
最後一場聚宴結束之後我們将與懸龍城告別,宴會臨來之前,流翼找到了我。
我獨自一人坐在天際長廊發呆,遠遠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來,下意識地喊道:“師兄?”
周圍安靜得很,這裏比較偏僻,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人,流翼找了過來,仿佛有事要與我說。
“師妹,幫我個忙。”
他開口便是這句話,我覺察到他表情有一絲糾結,不知在猶豫什麽。
我笑道:“師兄你說,我會盡量幫到你的。”
流翼頓了頓,說:“其實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他張開右手,一把散發着金色光芒的寶劍出現在手上,細膩流動的金光美得驚人,照亮了周圍的景致。
我半掩着唇,驚訝道:“這、這不是麒麟口中那把——”
“确是那把神兵。”流翼道,“它本無名,煌羽是我為它取的名字。”
我說:“師兄,這把劍也算極品,的确适合你。只是為什麽我從未見你用過?”
流翼搖頭,道:“我只能用殺相,煌羽須另覓良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把它交給希流光。”
我怔住。仔細想想,希流光從未有一把适合自己的劍,他的力量無法發揮到最大,鬥武又輸給了清檀,與神兵無緣。流翼當初親自出手收下的這把煌羽,說不定便是為了希流光。
我沒有接過,而是問:“師兄,你為何不親自交給他?”
流翼嘆道:“作為兄長,我負他良多,一見面他定要與我分個高下。我不希望他像上次一樣亂來,那種法術害人害己,是我做得太過,我理應讓他一點。”
我怔怔地看着流翼的眼睛,道:“師兄,這些話你直接跟他說該多好,他也不會恨你這些年的忽視。”
流翼的臉色卻是一沉:“你不幫我,我大可另尋他人。”說完轉身便走。
“等一下,師兄!”我連忙抓住了他的手,他一愣,停了下來。“你到現在還沒有把真相告訴希流光嗎?你明明是因為殺相……”
流翼猛然轉身,抓住我的肩膀,正色道:“師妹,答應我,千萬不要告訴他關于殺相的事。”
“這是只有雲涯門內部才能知道的秘密。”
我怔住,默默地點了點頭。?
☆、魔族現身
? 我怔怔地望着流翼發亮的眼睛,心中一陣難受,嘆道:“師兄,為什麽,只有你一個人這麽辛苦?”
流翼的目光柔和下來,低聲道:“可是我不覺得苦啊。”
“騙人,你明明……”我想起流翼被煞氣侵蝕時的痛苦模樣,殺相的滔天力量,他是如何承受得住的?
“你知道嗎?師妹……”流翼望着遠方的星空,神情恍惚,“據說掌控殺相的人,随着時間流逝,煞氣越來越重,最後有可能會堕落成魔。”
我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只是有可能而已,師妹你不用擔心我,我現在依舊十分清醒,它奈何不了我。”
“流光性子頑固,他若是知道這件事,恐怕會對雲涯門發難,而這是我最不願看到的。”
“師兄,你這麽喜歡雲涯門嗎?”我目光炯炯地問道。
流翼将手放在我的頭頂上,微微笑道:“我喜歡的是在雲涯門裏的你們。所以當殺相選中我的時候,我義無反顧。”
我感不到他的喜怒哀樂,唯獨明白承受殺相煞氣的那份痛苦。好像在許多年前,我也親身感受過,甚至比流翼對殺相還要了解得多。
殺相,一把上古邪劍,它是有靈性的,有生命的,恐怕也有人的思想。漫長的歲月中我與它對峙,無盡無窮的恐慌折磨着我,甚至讓我精神失常——它究竟是從哪裏來的?為什麽會出現在這世上?為何處處針對我?我百思不得其解……
“師妹,師妹!”
流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暈了過去,睜開眼睛時流下了淚水,流翼充滿焦急的面容占據了整個視野,我一下子沒忍住,撲進了他的懷裏——
“嗚嗚……師兄,我好像能感受到你的痛苦……”
流翼的身子微微一震,沉聲道:“師妹,你不要多想……”
漫天星光的照耀下,我緊緊地抓着流翼的衣襟,只希望這一刻能停留。我終于明白那種痛苦與無奈,多麽希望能夠替他分擔,同時心底突然冒出一份沉重感,滿載着憤怒與悲哀,冥冥中有人在告訴我,命運的齒輪即将開始運轉……
一連幾日都沒有見到戚小藍,我不知她是有意避着我,還是已經離開了這裏。我已無心留意她的事。
在懸龍城期間,一共死了三名雲涯門弟子,然而兇手到現在還沒有找到,關胤真人已對此非常不滿,寧府主封鎖了懸龍城,原本我們是要等到抓住兇手才能回去,卻被關胤真人否決了,她認定是懸龍城的錯,恨不得帶弟子衆立馬飛回雲涯。
寧府主和閻掌門都很無奈,但掌門也同意關胤真人的看法,寧府主只好取消了禁令,放雲涯弟子通行。
晚上舉辦了臨行前的最後一場盛宴,我沒想到變故就這樣發生了。
我在觀星殿門前攔下了希流光,他一臉狐疑地望着我,卻同意了我私下說話的要求。
“這是師兄送你的,之前在雲涯門附近出現的麒麟神兵。”我将煌羽呈現在希流光面前,他的雙眸微微發亮,伸手接住,仿佛這神兵就是為他量身定做似的,流散的金光融入了他全身。
“它叫什麽名字?”希流光問。
“煌羽。”
希流光輕輕摩挲着劍身,一面說:“你說這是流翼特地為我準備的?他為什麽會……”
我微微笑道:“大概他是覺得這世上只有你适合它了。”
“煌羽……”希流光輕輕念着這個名字,忽然擡頭問:“流翼在哪裏?”
我蹙眉道:“他既然讓我轉交給你,便決定不會來見你。”
“每次都這樣……”希流光低下頭,臉色陰沉。
“希流光。”我喊了一聲,他莫名其妙地望着我,我說:“你不應當怪你哥哥,他把最好的東西留給了你。”
希流光出乎意料地沒有任何反感的情緒,而是緩緩地閉上雙眼,沉聲道:“……我只是難過,為什麽他從來不肯與我好好談談。”
我怔了怔,忍不住想對他說出流翼的苦衷,那一刻我多麽希望他們兩兄弟和好,然而止步于流翼的那句話——
“這是只有雲涯門內部才能知道的秘密。”
流翼為什麽突然告訴我這些?或許連他也不知道我對殺相的熟悉程度,絕非尋常人能得知的。
我猛然想起,從來沒有人告訴我殺相是上古邪劍,我從看到殺相的第一眼就認定它是一把兇劍,這究竟是為什麽?
我的身體,仿佛潛藏着一股神奇的力量。
希流光的引息術和越階法術,我只見過他使過一次,便了解得透徹,甚至運用自如。
但是我的精力好像天生缺乏,每當想深入知悉某個法術,某種知識的時候,我的腦袋如同被擠滿了漿糊,極其容易陷入眩暈的狀态,我的懶惰也因此而生。
對了,夕禍鳥的名字,又是誰告訴我的呢?為什麽我會知道它們是不祥之兆,如果這是真的……究竟是誰給我的信息?
“你在想什麽?”希流光的聲音響起,我都忘了自己身處何地,面對希流光疑惑的表情,我忽然問道——
“記得你之前擄走我時,曾說過我體內有神器的氣息……”
“轟——!”
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一聲巨響,我們不約而同地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竟是觀星殿!觀星殿冒出了大量的青煙,仿佛有人引爆了炸藥!
眼下所有的仙修都聚集在觀星殿,難道那個殺手又開始行動了?
希流光和我面面相觑,我們一前一後飛掠過去,只見閻問玉和寧不才撐起了一道巨大的靈障,衆人才幸免于難!
觀星殿的底座坍塌,衆仙修紛紛禦劍淩空,混亂之際關胤真人忽然大喊:“妖孽,休跑!”一道閃電般淩厲的氣劍飛向觀星殿的後面!
“魔族現形了!快抓住他!”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關胤真人率先掠去,所有人如洪水般湧了過去!希流光身形一頓,也緊随人流離開了,清檀飛至衆弟子前面,幾位上仙很快地越過了他們。
轉眼間偌大觀星殿只剩下了我一人。
我看了眼底下一片狼藉的觀星殿,從表面上看來,如此大的動靜竟是來自于底下,魔族是怎麽做到的?
我落至殿中央一塊翹起的石板上,四處環顧,忽然腳下一沉,我險些摔倒,落到地面,猛然發現石板下面竟是有個洞,因為爆炸影響,已經被石塊堵上了。
我放出默行蛇,從石塊的間隙深入探索,發現這個洞很深,卻不是向着地下伸延,而是通往另一邊——
忽然,默行蛇有了反應,我覺察到一股煞氣,約摸在洞內十幾丈深處,正向着這邊疾馳而來!
我瞬間明白了,那個魔族在地下打了個大洞,只怕是将大家引到另一邊,然後從地洞折身返回,從這邊離開!
“洛情!”我祭出寶劍,嚴陣以待,這時一股陰風突破了洞口的阻礙,無數碎石向我飛來!我迅速後退,信手發出一道氣劍迎上!
氣劍将碎石如數擊飛,然後向着洞口飛去,然而并沒有逮到半個人影,将洞口再次炸了個踏實。
“誰?”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一抹殘影,我正欲轉身,忽覺身後陰風陣陣,一個尖銳的鈎子抵達了我的喉間。
——那是一把飛鐮,連着長長的鏈條,一個披着鬥篷的黑衣人出現在我的身後。我大氣不敢一喘,只聽見身後的人微微冷笑:“原來你還在。”
他身上布滿煞氣,顯然就是那個魔族,我不明白他為什麽用這種很熟的語氣跟我打招呼,蹙眉問道:“大哥,我們不認識吧?”
黑衣人并不理會我,兀自道:“你真淡定,所有人都走了,竟然一個人留下。你知不知道我手中的鐮刀輕輕一扯,你這條小命就沒了?”
“所以呢?”我反問道,“難道要我向魔族跪地求饒?”
“當然不是……”他笑得很開心,“還真像你的作風啊,巫祭。”
“巫祭?”我愕然,“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巫祭。”
“你就是……”
他忽然松開的飛鐮,将頭往這邊微微一靠,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這時頭頂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
“妖孽,哪裏逃!”
關胤真人來去如風,出現在上空,一道氣勢磅礴的氣劍随之迎面襲來!
背後的黑衣人推了我一把,我倒在一旁,躲開了氣劍,他一躍騰空,與關胤真人打了起來!
我愣住了,方才……關胤真人竟是差點連我也殺了!而我居然被一個魔族所救!她真是狠得下心……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洛情劍,望向空中打鬥的兩人,完全沒有插手的欲望。
那魔族竟是與關胤真人打得不相上下,一個大招将關胤真人震退了幾步,黑衣人道:“來不及了,我先走了。”
“巫霜,攔住他!”關胤真人突然對我大喊道。
我愣在原地,看着黑衣人從我面前經過,他看了我一眼,低聲說了一句話,頭也不回地離去。
這時,寧府主等人已經回來了,看見魔族落跑,寧府主急忙率人追了上去,閻問玉掠至關胤真人身邊,扶了她一把,關胤真人緩了緩,又追了上去。
清檀師兄落到我旁邊,問道:“霜師妹,這是怎麽回事?”
我沉默不語,滿腦子回想着方才那魔族對我說的話——
“我們不是敵人。”
總覺得這家夥有點熟悉,我連忙轉身,禦劍追了上去。
先前殺了甄靈師弟、卿九師妹還有林闕的兇手,是個身形如鬼魅,出手極快的刺客,而這個魔族,正好符合這些條件。因為他的速度,實在是快得讓人眼花缭亂。我們一大群人追在後面,竟然無一人的速度趕得上他,将數位上仙和衆多高階仙修耍得團團轉,眼看着已經出了懸龍城的範圍,魔族忽然停在半空中。
衆仙修正欲齊齊發力,那魔族忽然冷笑一聲,關胤真人怒不可遏:“妖孽,你還敢猖狂!”
黑衣人冷冷道:“諸位,你們有時間收拾我,還不如關心一下懸龍城的百姓!”
寧不才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希流光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黑衣人手一擡,指着懸龍城,黑龍的龍頭,沉聲道:“你看,黑龍就要醒來了!”
希步語厲聲道:“胡說!黑龍本非活物,怎麽會蘇醒?”
內心隐隐感到不安,我發覺寧不才的臉色,慘白到了極點……
忽然間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天地間一陣巨響,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吼叫!
衆人齊齊注目懸龍城,黑龍軀體上的石塊漸漸脫落,露出漆黑光滑的表面,懸龍城在風雨中不斷地搖晃,遠遠看到上面的房屋倒塌,樹木被連根拔起!
“完了……”寧不才突然顫抖起來,希流光大喊道:“所有人回城!救人!”率先禦劍飛了過去!
寧甘語扶着寧不才,一臉的驚慌,一面安慰着寧不才:“府主,振作!”
雲上仙府的衆人趕着回懸龍城救人,雲涯門和北風之林分別在各自掌門的帶領下,所有修為高的弟子負責控制黑龍,其餘人進城援救。
閻掌門和關胤真人都下來了,清檀師兄帶着我們弟子衆将黑龍圍成了一個圈,無數法陣在空中亮起,無數道光落在黑龍身上,令我猛然想起第一次看到鬼車時,也是同樣的陣勢,然而這一次無比浩大!
龍頭稍微有了複蘇的跡象,上面的石塊在緩緩脫落,懸龍城依舊不住地顫抖,天地間風雲變色!
洛蓁道:“龍頭若是完全複蘇,只怕黑龍真的要醒來!”
清檀目光一凜,大喝道:“我們在加把勁!”
然而懸龍城百姓如此之多,仙修為數過少,就算将他們安置到其他地方,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那個魔族已經不知所蹤,如果真是他驚動了黑龍,活該千刀萬剮!
懸龍城數以萬計的百姓,蒼生何辜!一定有什麽辦法……
“霜師妹,別走神!”清檀師兄就在我旁邊,經他一提醒,我收回了法陣,他不解地愣住了。
“清檀師兄,師兄在哪裏?”我問道。
我眸光一斂,道:“我想到好辦法了。”?
☆、黑龍複蘇
? 懸龍城不住地顫動,碎石不停地從黑龍身上落下——壓迫了幾千年的黑龍終于要從中蘇醒!
很久很久以前,曾有黑龍負城之說。某位法力無邊的純仙,為了在人間建築一座懸空之城,捕來南海深處的黑龍,命其負起整座城池到萬丈高空之上。
純仙将黑龍封印在城底下,化為一座石雕,年年月月以龍族強大的生命力承受着整座城的重量。這原本是一座死城,歷經歲月洗磨,城中萬物複蘇,生機勃勃。
後人發現了如此仙境,堪稱鬼斧神工,漸漸有仙修移居到城中,帶來了不少凡人,建起亭臺樓閣,街市與府邸,使城內煥然一新。
然而極少人知道,這座懸龍城底下,沉睡着一條曾經翻江倒海的黑龍。
忽然空中一聲驚雷炸開,雲涯弟子皆是一驚,伴随着耀眼的電光,從天而降十幾道氣勢磅礴的巨劍——神煌天威劍陣!
洛蓁每一次召出劍陣都感到無比地吃力,香汗淋漓,浸濕了白衣衫。
清檀望着她的窈窕身影,心有不忍,低頭輕嘆。
不一會兒,洛蓁離開了原處,掠行到清檀身邊,抹了把額頭的汗,氣喘籲籲地急促道:“清檀師兄,我去找巫霜。”
清檀正愣神,洛蓁解釋道:“我不放心她,方才看見那黑衣魔族尾随在後,恐怕要對她動手。”
清檀一窒,連忙道:“好,你快去快回,最好把霜師妹也帶回來。”
洛蓁颔首,轉身向着巫霜離開的方向掠去。
不久之前。
我望着逐漸蘇醒的黑龍,心中忐忑不安。懸龍城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仙府和北風的仙修拼命搶救,但所有人都明白,這一場浩劫,必定會有許多人死去。
黑龍是屬于三界之外,無比強大的生靈,就憑我們這些凡仙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