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一聲,心中一陣驚喜,伸着手向前,一不小心扯到了傷口,痛得昏厥過去。
應該是他吧……
昏過去之前我感到有人握住了我的手,那是一雙溫暖又有點陌生的手。
我睡得迷迷糊糊,好幾次睜開眼,朦胧看到山洞外狂亂的飛雪,旁邊的篝火在不斷跳躍,有人拉開了我的衣襟,替我的傷口敷藥,一陣一陣的清涼,仿佛那年在懸龍城我被戚小藍貫穿胸膛,流翼為我療傷的情景。
我潛意識地抓住了那人的手,對方微微一怔,卻任由我抓着。
“師兄,師兄……”我不斷地叫喚着,眼角流下淚來。
無論身處何處,即使相互敵對,最讓我放下心、卸下所有防備的人……就只有流翼了。只要他在身邊,我就能感到無比的心安。
即使經歷無數痛苦,只要能停留在他身邊一刻,也是值得的,我從不奢望永遠。即使遠遠地看着,只要他安好,我也高興。
我沉溺在美好的夢中無法醒來,不斷地落淚,他動作輕柔地攬住我的肩膀,将我抱在懷裏,我感受着他胸膛的溫暖,露出了微笑。
“你在思念誰?”
陌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猛然睜開眼,看到一張絕美帶着幾分妖異的臉近在眼前,我連忙推開了他。
“……魑衍,怎麽是你?”我終于清醒過來,捂着胸口迅速與他拉開距離。
魑衍眼底含笑,柔聲道:“是我救了你,怎麽,你不應該好好報答我麽?”
“報答?”我僵住,拉上滑落在手肘的衣物,臉一紅,“你、你這無恥之徒……咳咳……”
“莫激動,你的傷還沒好,一旦動氣,很容易扯到傷口。”魑衍一臉壞笑地打量着我,說道:“你方才把我當做誰了?”
我瞪了他一眼,頭痛欲裂:“要你管!”
“啧啧,不是挺好的麽?你大可把我當做心中所念之人,由我來給你安慰,也是一樁美事。”
說完他就要撲過來,我吓了一跳,揚手便打他,魑衍很機靈地躲過了,然後抓住了我的手。
“下作的家夥,竟然趁人之危!”我一邊掙紮,怒道,“放手!”
“巫祭,你畢竟曾為仙,仙凡那些古板的規矩還沒改掉麽?”魑衍微微一笑,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我,“而且說起下作,到底是誰下作?”
我才發現自己的肚兜都露出來了,急忙掩住,氣得發抖,這家夥到底趁我睡覺時幹了什麽!
這時,洞口處多了一道風聲,飛雪玉花散盡,一個仙姿玉立、風度翩翩的白袍男子出現在我們眼前——竟是流翼。
我微微一怔,魑衍也愣住了,流翼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我,目光冷冷地落在魑衍身上。
一道凜然的氣劍向魑衍襲去,流翼掠到我身旁,将我擁入懷裏。我緊緊抱着他,哭訴道:“師兄,那家夥真是個混蛋!”
魑衍臉色都白了,流翼淡淡道:“看在你救了她一命,我這次便放過你。”
魑衍吐吐舌頭:“好吧,我可不想和殺相正面沖突。”一溜煙地跑了。
頃刻間山洞中安靜得只剩下我和流翼二人,流翼撫了撫我的肩膀,柔聲道:“師妹,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我臉一紅,點了點頭。流翼動作輕柔地将我的外衣褪下,我躺在地上,他微微蹙眉,仔細地盯着我胸口的傷,将手覆了上去。
“不行的。”我抓住他的手,“我已是魔族,而你為仙,我們的力量有所沖突,你又不是不知道。”
流翼眼神裏多了一份憐惜,微愠道:“玉柯竟如此待你……我不應該把你交給他。”
“師兄……”我伸手欲碰他的臉,可惜夠不着,他便攔腰摟住我扶了起來,我撫平他的眉,偎依在他懷裏,問道:“師兄,你怎麽會來這裏?”
他一頓,笑道:“我偶爾會過來看你一眼。”
我嗔怪道:“來了也不跟我說聲麽?”
他便不說話了。我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氣息,不一會兒就睡着了,朦朦胧胧中看見他微微發亮的眼眸,嘴唇翕動,仿佛在訴說什麽。
“我想過了,還是把你留在身邊為好。”圍着我的手臂微微收緊,他的呼吸打在我的脖頸。“我和你一起成魔好不好?”他撩撥着我的頭發,輕撫我的臉,忽然落下一個吻。
我微微一顫,不由自主地落下一滴淚,我做了一個夢,一個甜蜜又有點苦澀的夢。
外面的風雪漸漸停歇,我借着乾坤卷的神力,傷口痊愈得很快,流翼提醒我是時候離開這裏了。
我讓流翼将娲國古域的消息帶回仙門,他馬上明白了我的想法,并對我說很快便會回來。
“此行危機重重,我不放心,所以決定和你們一道。”流翼目光裏多了一份擔憂,“況且玉柯的狀态不好,若是出了什麽情況,我是萬萬不能讓他連累你。”
我清楚他擔心的事,但我更擔心他:“師兄,你與我們同行,不怕被仙門的人看到嗎?”
流翼淡淡道:“我問心無愧,又有何懼?”他在我額頭輕輕一吻,“師妹,等我回來。”
我微微颔首,目送着流翼離去。他駕馭祥雲,轉眼間消失在雲端。我低頭撫摸着自己的唇,想起昨夜的吻,笑了起來。
回到冰宮,第一個見到的便是鐘凰,她似乎守在大門前等候了許久,看見我回來,連忙迎了上來。
“巫祭,你沒事?”鐘凰的語氣帶着一份擔憂,“族長的飛鐮上沾了你的血,我到處找你找不着,還以為出事了。”
我輕描淡寫地道:“不要緊,只是一些皮肉傷而已。玉柯呢?”
“族長正在西邊山洞裏,情緒不太穩定。”
“我去看看他。”
說完我大步向西邊走去,鐘凰一頓,補充了句:“狐帝已經在無聲殿等候,也差不多該出發了……”
我微微一怔,心想玉柯千萬別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否則我們與魔族的競争很容易落下優勢。
山洞的石門緩緩打開,一眼望去,卻看不到半個人影,我正疑惑,繞了半圈才發現,玉柯坐在石床後面,抱着膝蓋,雙眼直直地盯着地面。
“玉柯,你在這裏做什麽?”
玉柯聽到我的聲音,愣了愣,回過頭來,眼裏有一份迷茫。“巫姐姐,我做了個噩夢……”
我問:“是什麽樣的噩夢?”
“我好像……好像把你殺了……”玉柯微微顫抖。
我一怔,眼底籠上了陰霾,柔聲笑道:“玉柯,那只是夢而已。”
“你要相信你的巫姐姐是不會那麽容易死的,即使是你也無法殺得了我。”
“……真的嗎?”
“那是自然。”
玉柯的雙眸漸漸明亮起來,突然又黯淡下去,喃喃道:“但是,血……這些血是怎麽回事?”
我才看到他右邊當着一把飛鐮,上面殘留着我的血……我頓覺胸口一陣疼痛。我閉上了眼睛。
“沒時間了。”我說,“玉柯,我們該啓程了,再遲一些,那裏就會被魔族占據。”
然而,玉柯呆呆地望着我,問道:“去哪裏?”
我內心一陣咯噔,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巫以陽在一次又一次的沉睡中逐漸失去記憶,有時候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若不是玉柯替我承受了詛咒,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會是我……
當初師兄将我交給掌門,欲使用三分離元陣取出我體內的乾坤卷,他的做法也許是對的,也許他早就預料到乾坤卷的反噬。
流翼和玉柯,一個是我依戀之人,一個與我有不可割舍的關系,他們早已為我安排好了道路,而我該如何才能報答他們?
看着玉柯這個樣子,我心痛至極,忍不住流下淚來,緊緊地抱住了他。
他一愣,忽然陷入了沉寂。
“玉柯……我們時日無多,但我相信,昆侖族一定能拜脫殺相的詛咒,你一定要振作起來,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玉柯一下子推開了我,他抓着我的肩膀,怔怔地盯着我的臉,眼神裏多了一份冰冷。
可我并不覺得害怕,他一旦認真起來,目光如劍,仿佛要劃破宿命。這應當是他的模樣。
“謝謝你,巫姐姐。”他呼出一口氣,眼神恢複了柔和,“這幾日,我一直在做一個噩夢,每次驚醒都覺得撕心裂肺,無論如何也趕不走這份痛苦。”
昆侖族原為魔界魇魔一族,入夢之術為其天賦,我亦是偶然得知,他們竟是有窺探他人夢境的能力。
魇魔很容易操控夢境,玉柯卻被夢境所縛,乾坤卷的反噬太過厲害,即使以玉柯之力,也無可奈何。
我不知該不該問玉柯做了什麽樣的夢,生怕勾起他不好的回憶,只聽他說:“我好像錯過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然後再也回不去了。”
“是什麽樣的東西?”我問。
玉柯怔怔地望着我,搖了搖頭:“想不起來了,大概很多年前,我就已經忘記。”
“我腦海中無數次浮現千年前的畫面,卻不是關于那場劫難,而是……”他忽然又沒有了聲音。
“而是什麽?”
“只有一個場景。”他目光迷離,“我哭得很傷心,鐘凰抱着我,不斷地在安慰,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親人……”?
☆、娲國古域
? 雖說我從乾坤卷上學成時空法術,但比起湘止多年的經驗,我仍有一大截距離。時空法陣需要很強的空間辨認能力,在這一點上,湘止甚至能确認幾千裏外的狹窄之地,而我望塵莫及。湘止向我介紹如何根據天時地利分辨出何處有沼澤、荒地及森林,然後得意洋洋地望着滿頭霧水的我,道:“巫祭,你看如何,娲國古域的位置便交給你了。”
我無奈地看向玉柯。聽說湘止最近在魔界的處境不太好,他倒是半分憂心忡忡的神态都沒有,反而越來越欠揍。
玉柯、鐘凰和我跟随在湘止身後,靠着他的空間法陣,不斷與目的地縮短距離。空間法陣的光芒再一次消失,遠方的黑雲和紫電吸引了我們所有人的視線,隐隐的不安在心頭蔓延。
“喲。”湘止咧嘴一笑,“看來運氣不錯,前面便是娲國了。小心為上,我們去探下路吧。”
這一帶寸草不生,放眼過去一片荒地,我們向閃電的方向走去,不過多久,前方出現了兩個人影。
“說好不打臉的。”一個身形窈窕的白色羽衣女子揉着臉埋怨道,“你這厮怎麽這樣!我不跟你玩了!”
站在她對面的,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白衣男子,他寒着臉,目光投向遠方。
湘止驚愕道:“咦咦咦,這倆怎麽走在一起了?”
“師兄!”我喊了一聲,奔了過去。
那女子堪堪回過頭來,看見我向這邊跑來,眼睛一亮,突然撲了過來,笑道:“巫祭,你終于來了……啊!”還沒接觸到我就被流翼一下子打飛。
玉柯面無表情問道:“居流翼,你怎麽把妖王帶來了?”
妖王?那個女子竟是魑衍?我驚愕地愣在原地。
“是他跟着我。”流翼淡淡道。
魑衍匆匆忙忙地跑了回來,對我微微一笑,我從頭冷到了腳底,連忙躲在流翼身後。
“巫祭,你別怕,我現在又不是男人,咱們以姐妹相稱如何?我還能和你一起洗浴搓背……”
湘止指着魑衍嗔道:“妖王,你也太不要臉了!”
流翼臉色一沉,緩緩擡起了手。
這時,鐘凰幽幽道:“諸位,可別忘了我們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凰兒姐姐!”魑衍眼睛又是一亮,“許久不見,甚是想念啊~”鐘凰伸手去拔腰刀,玉柯擋在了鐘凰面前,冷冷地問道:“你真的是十代妖王?”
玉柯眼底多了一份殺意,不知在想什麽,劍拔弩張之勢,我連忙跳出來打圓場,裝作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笑道:“今日仙魔妖三族同行,我相信這小小的娲國古域不在話下。”
魑衍竟是也認真起來,說道:“魇王與我的敵人同是傾觞,火龍內丹我倒是無所謂,但是……”他瞄了一眼流翼和湘止,笑道:“不知這兩位是為何而來?”
流翼低頭阖目,完全不理會魑衍的疑問,我看了他一眼,說道:“流翼是我帶來的人,怎麽——妖王是在懷疑我麽?”
魑衍仔細打量着我,好一會兒,才笑了起來:“當然不是,既然是巫祭的人,我自然無話可說。”
“湘止是我多年的好友,雖然他身為狐帝,卻從未針對過昆侖族。”玉柯淡淡道,“倒是你,妖王魑衍,突然出現在這裏,實在令人懷疑。”
魑衍笑道:“我不是說過嗎,我們共同的敵人是傾觞,所以此行我是站在你們這邊的。反正我是史上最弱的妖王,即使心懷不軌,你們這麽多人聯手,我怎敢觸及逆鱗?”
玉柯涼涼地瞟了魑衍一眼,流翼低聲對我說:“走吧,師妹。”然後大步走向密雲籠罩的前方。我亦步亦趨跟在流翼身後,回頭看了看,玉柯等人很快跟了上來。
越接近娲國古域陰氣越重,我們的視野昏暗到了一定程度,時不時閃現的電光稍微照亮周圍空中黑雲湧動,黑壓壓一片,擡頭望去令人感到窒息——這天,仿佛要塌下來!除卻微弱的鳴雷與風聲,四周安靜得滲人,我緊跟在流翼身旁,左顧右看,潛意識地去抓他的衣袖,他頓了頓,拉住了我的手,我一愣,頓覺心中一暖。
“咦,天色這麽暗,為何沒有人掌火?”魑衍突然出聲打破了沉寂,衆人面面相觑。
除卻我不甚熟識的魑衍,我們五人之中,唯有流翼能使火術,自從我成魔後,體質由火轉為冰,難以驅動陽炎。既然流翼毫無動作,我相信他另有想法。況且流翼是風屬性,掌火比較耗氣。
流翼并未有意舉火,反而将問題抛給了提出疑問的人:“既然如此,便交給你了。”
“不就是掌個火嘛,多大點事兒?”魑衍嘿嘿一笑,掌心向上,暗暗聚氣,火苗騰起,照亮了周圍。
走在最前面的流翼忽然停下了腳步,我也随之停了下來,預感不祥地往後張望。這一看倒是吓得我渾身一顫,驚叫一聲,衆人的精神為之一振——只見魑衍周圍,火光照到的地方,一張張懸浮的人臉腐爛扭曲着,黑漆漆的眼洞深陷下去,嘴部吐出一條條長蟲!
“噫!這是什麽玩意!”魑衍吓得寒毛直豎,湘止臉色一白,叫道:“看你惹的禍!”迅速拍了一下魑衍的手,将火給滅了。魑衍莫名其妙地看向湘止,怒道:“你幹什麽?你不知道女人的手白白嫩嫩的不經打麽!都給你拍紅了!”湘止懶得理他,只見恢複昏暗後,方才的人臉瞬間消失無蹤了。
玉柯直直盯着地面,眉心蹙起。“糟了!”鐘凰驀然一驚,手摸上了腰刀,流翼攔腰拉了我一把,騰空而起,雙腳霎時離開了地面!
轟——!
我們所有人懸浮在空中,俯視底下如海浪般正在不斷翻騰的土地,一條條不明的物體不停地搖擺,仿佛是無數的蛇首。
“地龍蛇!”我驚愕道,“這是死靈,陰氣極重的地方才會聚集,千萬不能舉火!”
“舉火會如何?”魑衍不解道,“它們不是怕光麽,為何不能舉火?”
湘止鄙夷道:“巫祭說不能便不能,你問這麽多幹嘛?聒噪!”
我細細解讀腦海中浮現的金字:“古代巫術詭異至極,娲國巫師用活人血祭,驅使地龍蛇在國境周圍築起了一道邊防……”
“都過了兩千多年,地龍蛇何以依舊盛行于此?”玉柯問。
“實際上,被獻祭的人畜的亡魂将這些死靈束縛于此,巫師們将人畜的魂魄打上了記號,與死靈相互束縛,前者永世不能超生,後者一遇陽氣便會癫狂。”
話聲剛落,鐘凰忽然從高空落至地面,衆人微微一怔,只見她行走于發狂的地龍蛇之中,卻毫發無損。
“巫祭說的不錯,它們只攻擊活人。”鐘凰道。
“太危險了,鐘凰!”玉柯微愠道,“你突然跑下去做什麽?若是巫姐姐判斷出了些許差池,你便保不住這副皮囊了。”
“族長。”鐘凰微微擡頭,“你難道連巫祭的話也要懷疑麽?”
玉柯怔了怔,解釋道:“我是說萬一……”
“鐘凰,快回來。”我道,“這些邪物還是不要近身為好……”此時此刻,底下一陣響動,地龍蛇的身軀在向上伸延,這景象令我想起在迷霧森林見過的那種人首蛇身的魔物……然而地龍蛇的邪氣十分厲害,一旦侵體,便會皮膚發黑,腐爛至死。
我們向皇宮的方向飛去,一路上都是地龍蛇搖晃的影子,它們越逼越近,我們不得不飛往高處。“不能再往上了。”流翼忽然說道。衆人正疑惑,他指了指頂上夾雜着紫色閃電的的密雲,黑壓壓一片,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逼至了眼前。
流翼揚手發出一道氣劍,與密雲相撞,激烈的電光耀眼而奪目,轉瞬即逝。
“啧。”玉柯眼底閃過殺氣,“看來巫師打算将我們困在這裏,活活被地龍蛇殺死。”
“這些死靈怕火,燒死不就得了。”魑衍突然冒出一句。
湘止瞪了他一眼,道:“你在耍我?陰氣如此重,就憑你那星星之火能幹得了什麽?”
我同意湘止的想法,但是:“除非有比這陰氣更強大的陽炎之力……”
“小意思。”魑衍嘻嘻一笑,搖身一變,變成了男子,從他體內化從無數銀蝶,一面銀扇出現在他手中。
——那是妖王的虛無扇,妖界的無上法寶。
魑衍的聲音悠悠響起:“陰陽合體,轉換只不過一念之間。吾乃大鳳陰陽蝶之王蝶,妖界萬妖之王,區區陰氣,又豈能難得了本座?”萬千銀蝶如瀑傾瀉而下,洪水一般埋沒了無數地龍蛇,頃刻間燃起洶洶大火,照亮了天地間的一切!銀光燦爛,幾乎灼傷了我們的眼睛!陽氣大盛,鐘凰頓覺不适,向皇宮的方向掠去。
玉柯朝我示意道:“我們也走吧。”便向着鐘凰離去的方向飛去。湘止也跟了上去,我正欲上前,流翼突然拉住了我。
“師兄,怎麽了?”我回過頭,看見流翼微微蹙起的眉頭,心中充滿了疑惑。然而他的面容很快恢複平靜,對我道:“沒什麽。”便催促我向前行。
流翼看上去心事重重,我緊跟在他身後,有一份擔憂,還是問出了口:“師兄,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流翼一頓,說道:“好似神劍宮的人也來了。”
“咦?”我暗暗一驚,“你是如何得知?”
“為了探查前來娲國的勢力,我在入口處藏了不少紙鶴,一旦有不同氣息的來者經過,紙鶴便會将消息傳于我。”流翼淡淡道,“方才我感受到神劍宮的劍氣,還有流光……他竟是也來了。”
我竟是不知流翼的感知術到了如此地步,我們所在的位置,與入口黑雲與黃土相交之處約莫有百裏,這麽遠的距離,他尚且能夠有所感應,不愧為百年難見的奇才。?
☆、大肆破壞
? “可有注意到魔族的動态?”我心中疑惑,既然神劍宮和懸龍城的人都來了,魔族不可能沒有動作,他們獲得消息的時間較早,理應比仙修們先一步到此才對。
然而流翼的回答是:“暫時沒有。”他看上去有點迷茫,似乎心存困惑,陷入了沉默。
前方玉柯、鐘凰、湘止三人停了下來,他們好像在眺望什麽,銀蝶追上我們,化作一個白衣少年,魑衍撇撇嘴道:“怎麽沒等我?嗯?”卻沒有人理會他。
衆人擡眸望去,一座高大的城門呈現在眼前,門上爬滿了苔藓,許多古怪的蟲子聚集在上面,令人毛骨悚然。
仿佛知道我們的到來,城門“嘎吱”一聲,緩緩打開,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湘止臉色微微發白,幽幽道:“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如此滲人的鬼地方……”
這是一座鬼城,暗無天日,骷髅橫行。空中時不時有黑色的影子掠過,卻看不清是何物。娲國的宮殿尚且保存完好,殘存着上古娲國文明的氣息。
“這裏應該沒有蛇吧?”魑衍警惕地四顧,化出一堆銀蝶,照亮了周圍。
乾坤卷所示,娲國皇宮的內殿藏着這座皇城的秘密,我們一行人打算分開三組尋找內殿入口,我和流翼一組,玉柯與鐘凰一組,最後那倆人卻是不情願了。
湘止堅持道:“我拒絕跟那個不男不女的家夥走在一起。”
“為什麽?”魑衍委屈地盯着對方,糾正道:“我是可男可女,又不是不男不女,注意措辭。”
湘止不屑道:“有什麽區別嗎?”
“區別可大了,我跟你講……”
面對這兩個家夥,我感到頭痛,再看玉柯和鐘凰已經向着東邊進發,我提議道:“要不魑衍你和流翼去吧,湘止随我來……”
“不行。”魑衍和流翼竟是異口同聲地反對了我的提議。
湘止惱了:“怎麽就不行了,巫祭這樣安排我覺得甚好……”然後不等他說完,流翼直截了當把我拉走了。
我對流翼說:“他們若是打起來如何是好?”
流翼淡淡道:“随他們去,反正我是不能讓你離開我身邊。”我怔了怔,頓時無話可說了。
從進入娲國古域起,師兄仿佛懷着心事,他的眼神裏帶着一份清冷和若有若無的悲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徑直往前走,不曾松開緊握着我的手,我緊随在後,看着他的背影略失神。
玉柯鐘凰向東,湘止魑衍向北,而我和流翼向西前行。骷髅兵在荒涼寬闊的大道上游蕩,我們屏蔽氣息,并未驚擾這些亡靈,一路上飛檐走壁,不走尋常道。
走到一道祭紅的門前,流翼停下腳步,擡眸顧看,發出了一聲驚疑。與此同時我也感覺到了魑衍和湘止的氣息,門緩緩打開,我們走了進去,魑衍和湘止正站在另一扇祭紅色的門前,與我們面面相觑。
“你們怎麽也來了?”湘止吓了一跳,“奇怪,我們明明走的不同方向。”
“鬼打牆了。”魑衍幽幽道。
流翼和我所在的位置對面,是第三道祭紅色的門,門忽然打開,果不其然,出現了玉柯和鐘凰的身影。
“這是怎麽回事?”玉柯茫然地将我們望着。
流翼蹙眉問道:“你們比我們先走,怎的現在才到?”
鐘凰說:“我不小心驚動了骷髅兵,耽擱了一些時間。”
在死地最好別與亡靈對抗,它們不死不滅、一旦惹上就難以脫身,直到你死了才會善罷甘休。逃走是最好的辦法。
“這麽說,我們進入迷陣之中了?”玉柯掃視了衆人一眼,視線最後落在我身上。
我閉上眼睛,冥思了許久,然後對他們說:“她要我們自己找。”
“啊?”湘止露出驚愕的表情,“這、這什麽意思?乾坤卷還是個活物不成?”
“不錯,它是有神識的。”我笑了笑,“神器的脾氣可不比人,捉摸不透,她既然讓我們自己找,我們別無他法。”
頭頂上黑壓壓的密雲在不停湧動,已經到了無法禦劍飛行的地步,一顆飛石扔過去,被電光打落,變得焦黑,直冒青煙。
不能禦劍就意味着我們無法從上方尋找出路,只得在迷宮一樣的皇城裏繼續探險。
我們再次兵分三路,進行查探,并以紙鶴聯系。結果卻回到原來的地方,布滿苔藓的皇城大門挺立在衆人眼前,不知什麽時候關上了。
我感到芒刺在背,往流翼身後縮了縮,低聲問:“師兄,你擅長幻術,可否看出端倪?”
流翼毫不猶豫地道:“這不是幻術,我敢肯定。”
所有人都膛目結舌了。任是在場的數位身懷絕技,修為深厚,照樣對上古娲國的詭異巫術無可奈何,被耍得團團轉。
“這肯定是鬼打牆了。”湘止說道,“怎麽,你們還不信?這地方邪門得很,我們去将那鬼揪出來便是。”
把鬼……揪出來?我被湘止的話語吓到,一愣神,脫口而出:“如何做?”
湘止便将目光投向了我,瞪眼道:“神通廣大的巫祭,這個時候應當靠你了!”
我揉着太陽穴,這時魑衍不知從什麽地方跑了回來,一面叫嚷着:“快跑快跑,我引到骷髅兵了。”
湘止輕蔑道:“這家夥又到處亂跑了!不就幾個骷髅兵,多大點事……幹!”當衆人看清魑衍身後那一群白花花的骷髅兵時候,湘止指着魑衍破口大罵:“魑衍,你這辦的是人事嗎?!”
那骷髅兵約摸有上百個,每個骨頭都抄着家夥,緊緊跟在魑衍身後,連掠行也無法甩開。
衆人作鳥獸散,生怕被魑衍連累,然而流翼一動不動站在前面,對魑衍叫道:“妖王,你身上陽氣太盛,速速進行陰轉!”魑衍馬上明白過來,銀蝶翩飛,搖身一變化成了女子。然而骷髅兵還沒有停下。
“師妹,離我越遠越好。”流翼吩咐道,揚起了右手。
我心知他要祭出殺相,一溜煙地跑去鐘凰那邊,一陣狂風起,流翼頭頂上出現了一把古銅色的邪劍!
至陰至邪,無上兇劍,殺相一出,骷髅兵吓得四處逃竄,白骨散架,留下一地的骨頭堆。
玉柯和鐘凰看到那把劍的時候臉色都不太好,特別是玉柯,他眼底有殺氣,直咬牙的模樣讓我感到害怕。
“沒想到帶了殺相還有這等好處。”魑衍高興地搖扇子,對流翼道:“謝謝你了啊。”
“這家夥真是晦氣,唉!”湘止青筋暴跳,瞪着魑衍問道:“你打哪引來的這麽多骷髅?”
魑衍幹笑了幾聲。
鐘凰望向玉柯,問道:“族長,我們現在怎麽辦?”
玉柯蹙眉,忽道:“也許我們不用這麽麻煩?”
“怎麽說?”湘止問。
“巫姐姐,火龍泉的位置在何處?”
我答道:“在地下城深處。”又補充了一句:“地下城機關遍布,若是沒有內殿的地圖,我們只怕會深陷其中。”
“将這裏破壞就好了。傾觞若是前來,也找不到地圖。”玉柯說,“聚吾等之力,我不信小小一個地下城能難得了我們。”
我想了想,驚愕道:“你是說,把皇宮摧毀嗎?”這方法雖然簡單粗暴,但我們畢竟在別人的地盤上,如此進行大肆破壞,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我的擔憂毫無用處,玉柯的想法得到了湘止的贊同,最後連流翼也默認了。大概他們最擔心的是時間問題。我仰臉望天,此地詭異至極,還不知道會遭到什麽報應呢。
玉柯讓我對着火龍泉的方向下手,他們四處分散,破壞周圍的建築,一陣陣轟然倒塌的聲音傳入耳。
我走到一座高樓面前,此處有一塊很大的空地,我踏了踏腳下的泥土,感應到火龍泉就在這下方深處。泉眼移動的速度很慢,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到達那裏。
一炷香的時間後,空地上留下了一個深坑,卻仍舊不見任何地下城的跡象,我心中困惑,乾坤卷的顯示又怎會有錯?
轟!
我面前的高樓突然被炸成齑粉,回頭一看,衆人已然找了過來,放眼過去四周皆是一片廢墟。
“你們動作可真快啊。”我嘆道。
湘止環視一圈,問道:“巫祭,這個坑是怎麽回事?”
我指了指下面,道:“我們要從這裏下去,火龍泉眼在下方。勞煩幾位聚力破壞一番。”
流翼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淡淡道:“不必,我一人即可。”
玉柯淡淡地瞥了流翼一眼。湘止笑道:“有人願意做苦力,咱們便作壁上觀罷!”
流翼落至深坑之中,半蹲下,右手貼着地面,默念了一道咒語,頓時整個天地都在微微顫動,連同懸浮在空的我們也能感受得到那股強大的力量。
移山術!
我不是第一次看到流翼使出移山術,故并無多少驚訝,但師兄每次動用移山術,那股魄力至今仍讓我感到震撼。
衆人俯瞰,地面裂開了一道口子,底下漆黑一片,剛好一人通過。我接近一探,嗅到一股濕氣,應是從地下城傳來的。
“你們下去須安靜一些。”流翼道,“任何機關啓動前必定有響動,僅靠這一點便可避開。”
半刻鐘後,我們落到了冰冷的地下城走道。我們下來的地方似乎是一條暗道,漆黑一片,魑衍化出了銀蝶,照亮了周圍的石壁。
石壁上什麽都沒有,略微潮濕,長了不少苔藓。腳下的路也不太好走,一不小心便會滑倒。
這地方狹隘,不好禦劍,我們便用漂移術向前行。地道通往下面,我忽然發覺我們離火龍泉眼越來越遠了,舉目四望卻找不到通向那邊的道路,心想是不是該效仿之前的方法,用蠻力打出一條通道??
☆、魔狐傾觞
? “轟隆——!”
忽然一聲巨響從地底傳來,所有人的身形皆是一顫!流翼附在石壁上傾聽,對我們道:“下面好像有人在打鬥!”
“恐怕是傾觞的人。”玉柯目光微冷,“他們果然比我們先到了,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