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
我習慣性跟在流翼身後,卻沒有注意到後方黑暗中有個影子一直跟着我,悄無聲息。
他們在談論對付傾觞的方法,我正欲上前,忽然從身後伸出了一只手,緊緊地捂住了我的鼻口,我還沒來得及掙紮,一股奇異的香氣進入肺部,我瞬間渾身無力,發不出任何聲音,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與衆人逐漸遠去……
我的手腳被人用縛魔鎖封住,使不上半點力量,那人将我重重扔在地面,然後點亮了火把。視野一下子明亮開闊,這裏是一間密室,四面都是牆壁,我微微擡頭,看見前面墊子上正坐着一個人。
那男子一身墨竹青衣,五官分明,那雙眼睛帶着陰氣,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善類。他的腦袋上有兩只毛絨絨的狐貍耳朵,我頓時知道了他的身份。
“為何這樣看着我?”青衣男子瞥了我一眼,“巫祭,連你也看不起我麽?”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方才的奇香将我的聲帶麻痹,青衣男子眼神示意,身後舉着火把的人俯身将一個香囊湊近我鼻子,一陣清涼襲來,我終于能開口說話。
“傾觞?”我吃力地擡頭,狠狠地瞪着他,“你把我擄來,想對我做什麽?”
傾觞冷冷一笑:“巫祭,以你的聰明,不會不知道我意欲何為吧?”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乾坤卷在手,這天下只有我清楚火龍泉的所在,我怎麽會沒想到呢……傾觞一早就盯上了我,我理應早有防備,沒想到這麽容易就被他抓住。
“我知道你們必定會來到這裏,于是早已派人潛入——巫祭,你真是太大意了。”傾觞得意地笑。
我閉上眼睛,沉聲道:“你以為我會把泉眼的位置告訴你?我的夥伴們很快便會找過來,到時看你還笑得出來!”
傾觞一腳踩在我的頭顱上,我吃痛地皺起眉頭,頭頂傳來冰冷的聲音:“本座從來不懂憐香惜玉,你最好給我放老實點!”他把我從地上抓起來,扔到牆邊,重重地踢了一下我的肚子,我悶哼一聲,死死地咬住牙。
“你這丫頭,倒是倔強!”傾觞捏住我的下巴,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将我頭顱撞在牆上,我頓時感到一陣暈眩,後腦勺仿佛溢出了血。
傾觞松開了我,站起身來,對舉火的人道:“帶她走,給她喂吐真丸,我不信這丫頭能抗拒得了吐真丸的藥效!”
朦朦胧胧聽到“吐真丸”三個字,我瞬間明白了傾觞的意圖。吐真丸是一種讓人說出真話的□□,傾觞欲從我口中獲得火龍泉眼的位置,我絕不能助纣為虐!心一狠,我咬住舌頭,傾觞竟是快一步将手指伸進了我口中,阻止我欲斷舌失聲的舉動,我死死地咬住了他的手指,痛得他直皺眉!
“死丫頭,快給我松開!”傾觞一聲怒吼,我卻毫無畏懼,硬是咬斷了他的指骨,直至他再次将我腦袋撞到牆上,我才無力地松開了牙齒。
“主人,您怎麽樣?”
“可惡,把她帶去臨時基地!”
“是!”
我被兩個魔族護法拖拽着往下走去,模模糊糊聽到一陣石門打開的聲音,堪堪回過神來,只見一個寬敞的石室裏布滿了魔族,每一個都筆直地站着,如刀尖般銳利的目光齊刷刷看過來。傾觞走在前頭,魔族們退至兩旁,讓出一條筆直的道路。
傾觞一甩袖,落座,底下的魔族紛紛跪倒。身後的護法頂了一下我的膝蓋後彎,我頓時感到無力,跪坐在地上。
頂上如狼似虎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我,傾觞冷冷道:“巫祭,你可想清楚了,與本座對抗,是沒有什麽好下場的。”
我沉默不語,低頭看着地面。
傾觞的右手食指指頭被屬下用紗布纏上,仍殘留着血紅,但他毫不在意。
“書璇,給她喂吐真丸!”傾觞一聲令下,護法書璇捏住我的臉,将一粒紅色的藥丸迅速塞進了我嘴裏,我咳嗽幾聲,将藥丸吞進了肚子裏。
傾觞的聲音傳來:“巫祭,告訴我,火龍泉眼的準确位置。”
我死死地咬住牙關,腦子在飛速思考蒙騙傾觞的辦法,突然腦海中浮現一行金字……我心中一喜,計上心頭。
傾觞十分相信吐真丸的效力,我随便報了個與火龍泉眼相反的位置,他果真相信了,帶着一行人火速進發。兩個護法一左一右跟在我身邊,傾觞還須我指路,一直把我帶在身邊,寸步不離,我被盯得很緊,想要逃脫實在難。
我唯有祈禱遇上流翼他們,借助夥伴們的力量從傾觞手中逃離。
突然,前方傳來隐隐的熱氣,走了不久,一個熔岩山洞出現在我們眼前。娲國地下城怎麽會有這樣的地形?實在令人感到驚奇。
熔岩河不停地冒泡,流向對面漆黑的洞口之中,傾觞觀察了一下地形,打算飛渡過去,書璇過去試探了一下,發現這裏不能使用飛行法術,熔岩河的熱氣有毒,會将空中的人麻痹。
前去接應書璇的下屬被其踢了一腳,滾落在熔岩河裏,燒成了灰燼。書璇借着一腳之力,回到了傾觞身邊。
我望着那個魔族痛苦死去的表情,心中涼了一大截。這些家夥連自己人都痛下殺手,可不是什麽善類。
熔岩河上有無數移動極快的奇石,仿佛可以從上面通過。傾觞将問題抛給了我,我不得不請示乾坤卷,頃刻間金字浮現,我微微一怔,留了個心眼。
“此處機關複雜,需要一個反應極快的人來破解。”我說,“對面有關閉機關的把手,只要一人通過熔岩河便可。”
傾觞對書璇使了個眼神,書璇颔首,問我:“巫祭,既然如此,請告訴我經過熔岩河的方法。”
我故作躊躇,問道:“你能行麽?”
書璇道:“主人讓我去,我必須做到。”
我說:“若是把握不當,你會當場斃命,就像剛剛那家夥一樣。”
我在動搖書璇的意志,然而他十分堅定地說:“不會,我有信心。”我不知道他是在傾觞面前故作鎮定,還是真的不怕死,我頓了頓,對他道:“奇石按照十二個方位各自移動,如同十二時辰,其中兩兩交換,只要找對了路,便可以到達對面……”
書璇聽得很認真,一面觀察奇石的移動規律。奇石移動得極快,實際上是底下有機關在操控,當我們踏入此處之時,機關便已經啓動。
我說:“你們發現了嗎?兩邊的石壁正在漸漸靠近。”
經我一提醒,傾觞左顧右看,蹙起了眉頭,感覺到時間緊迫,催促道:“書璇,抓緊時間!”
書璇應了一聲,縱身一躍,落在熔岩河上第一塊奇石上。我提醒過他,奇石速度極快,需要很強的定力方能站穩腳跟。書璇的反應不錯,當快要倒下的時候,立即選中了下一塊正确的石頭,以此類推,他很快到了熔岩河中央。
眼看魔族護法快要到對岸,我緊張起來,手心冒出了汗。
最後的分岔路上,書璇選擇了右邊的石頭,我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驚愕地睜大眼睛,叫道:“錯了,不是這個!”
書璇一愣,馬上改變方向,躍向另一塊石頭上!
我細心觀察過,書璇的跳躍能力極好,奇石相交又迅速分開的片刻,他有足夠的能力改變路線。最後一步,我便讓他感受一下功敗垂成的感覺!
轟隆——
轟然一聲,陷阱啓動了!
魔族太過自信了。他們怎麽也不會想到,書璇最後走的路本來是對的,卻聽信了我的慫恿,一步錯步步錯,于是——熔岩山洞內的陷阱機關如數啓動!
傾觞立馬覺察到我的叛變,眼神一冷,殺氣驟現,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怒不可遏:“巫祭,你究竟在搞什麽?!”
我掙紮着冷笑道:“你還是先關心下自己的處境吧。”
兩邊的石壁快速地靠近,再這樣下去我們遲早會變成肉餅,頂上已經開始坍塌,不斷落下鋒利的碎石,被魔族的靈障擋住,然而堅持不了多久。
整個天地,都在微微顫抖!
“你這樣做能得到什麽?”傾觞惡狠狠地瞪着我,“我若是死了,必定拉你陪葬!”
我眯起眼睛,沉默不語。
“我不會死的。”
我微微一笑,對傾觞說道。他當我瘋了,手用力一甩,将我摔進了熔岩河裏……
“主子,我們該怎麽辦?再這樣下去,我們遲早要折在這!”
“所有人撤退!既然沒有前路,便找一條後路!”
乾坤卷告訴我對付吐真丸的方法便是讓經脈逆行,這方法卻很容易走火入魔。即使是熔岩河的熱氣也無法壓抑得了我體內的冰寒,醒來之後,我發現自己處于冰封狀态,原來是我被傾觞扔下熔岩河之後,體內的寒氣迅速竄了出來,竟是冰封了整條熔岩河,身上的縛魔鎖承受不住這股力量,自動脫落。
周身都是冰,我動彈不得,便開始發力,破壞了附近的冰,為自己打出了一條生路。
熔岩河有點深,在其底下我看到了一些機關,規模巨大,遙想起古娲國的機關術,不由得暗暗驚嘆。
我順着被冰封的熔岩河向西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滿身都是冰渣,身子雖然很冰,在昆侖時已經适應得差不多了,我現在的體質,幾乎分不清冷暖。
已經連自己是否活着都感覺不到了。
☆、再遇流光
?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走到了熔岩河的盡頭,熔漿到了這裏,如瀑布落下,古代人用溝渠引流,将熔漿引到地下。
我忽然發現旁邊的石壁上有一架梯子,通往上方,這可能是唯一的出路,便爬了上去。上面是個地下城随處可見的石室,我心中暗喜,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開始想方設法找到流翼他們。
娲國地下城機關遍布,他們若是分開尋我,很容易失去聯系。我發現每一間石室并非固定不變的,有龐大的機關在控制,每時每刻都在以肉眼無法覺察的速度在移動。
我順着石室與石室相連的地道走去,走了約摸半個時辰,居然又回到了原來的石室。我的速度趕不上石室變動的速度,便索性放棄,在石室中休息一段時間,再做打算。
結果我竟是睡着了。
身上的傷口痊愈得差不多了,大概是乾坤卷的作用,它這樣消耗神力,我卻非常擔心玉柯的狀态。我記得以前從萬丈高空摔下來都不會有事,近些年來,這副身軀越來越脆弱,極容易受傷。想來自己已經和平常人沒有什麽區別,也不該再有所奢望,這樣子也不錯。
一連多日無法入眠,這一次沉睡,我竟是做了一個稀奇古怪的夢。
夢裏一座黑石宮殿,聳立于雲海之中,仙氣萦繞,這裏是……仙界?
一個紫衣女子款款而來,走向大殿之上的一座雕像,細看之下,這雕像竟是玄武。
我知道那是巫以陽。乾坤卷殘留着巫以陽的記憶,我曾多次在夢裏看到我前世的模樣。
“玄君。”巫以陽嘴唇翕動,念出兩個字。
冰宮西邊的山洞裏,巫以陽留下的字句中,曾提及她是個谪仙,而貶她下凡的仙族,她稱其為“玄君”。那時我只當做是一個上位的仙族,卻沒想到,她口中的玄君,竟是平天四神之一——玄武神君。
玄武殿上的白霧漸漸散開,一個長發如瀑,身穿黑衣的孩子出現在主座上,我看不清玄武神君的面容,驚訝于四神之一的玄武,看上去竟然只有凡人十幾歲的模樣。
這畫面太過久遠,我無法聽得到他們在談些什麽,巫以陽的表情籠上了陰霾,她哀傷地看了玄武神君一眼,身子一傾,轉身離去。那眼神似乎帶着訣別之意。
我醒來時感受到地面微微顫動,不一會兒便消失了。想着石室周圍的景致應該有所變化,我便起身查看,卻發現石室裏突然多了一個人影,吓得我後退了一步。
無聲無息,來無影去無蹤,這家夥是我在昆侖冰宮見過的一個鬼魂,名為穆弧。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穆弧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我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鬼魂纏身了。
鬼魂的意識不太明晰,有的連自己的生前記憶都記不清楚,時常忘卻自己游蕩過的地方,經歷過的事,但他對世間萬事看得透徹。
鬼魂可以随意改變外形,每一次看到穆弧,他的樣子都有很大不同。這一次,他化作了一個只有十多歲的少年,輕袍緩帶,雍容華貴,一眼看去令人賞心悅目,俨然一個貴公子。
穆弧這個形态卻讓我感到有幾分熟悉,我問道:“你認識樓聽瀾嗎?”
“樓聽瀾?”穆弧一怔,神情奇怪,仿佛在努力回想着什麽,陷入了沉默。
在冰宮長廊上,我最後一次看到穆弧鬥篷下的面容,竟是和樓聽瀾一模一樣。那時我已經依稀明白,穆弧也許是我所認識的人,他極有可能便是樓聽瀾。
過了好一會,穆弧仍在冥思苦想,我勸道:“想不起來便算了罷。”他搖搖頭,眼睛裏有光芒跳躍:“不……這個名字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也許與我關系甚大。”
我嘆了口氣,随口道:“想起來又能怎麽樣呢?你一定很快又會忘記。現在的你只是一個游魂,在凡世游蕩又無所歸依,還不如早些去投胎為好……”說到這裏,我突然噎住。我竟是忘了,仙人死後是沒有輪回的。
穆弧問我為什麽突然沉默,我不知如何回答,其實我知道他心裏懂得,游魂是無法找得到輪回的路的。
剎那間,一股劇痛從心口傳來,我腿一軟,跪倒在地上,額頭冒起了汗,大口大口喘着氣。
“巫祭?”穆弧疑惑地望着我,卻無可奈何。
我望着東邊的方向,仿佛感應到有人出事了,像是失去了一個重要的親人,空蕩蕩的感覺……胸口的劇痛只出現一瞬,很快便恢複了原狀,而我的眼淚卻忍不住流了下來,突然間無比地難過。
“怎麽回事?”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緊緊地捂住胸口,閉上眼睛,接觸到乾坤卷的神識,她卻沒有任何回應,靜靜地與我相對。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細微的說話聲,我回過神來,穆弧已經不在那裏。我走近石室的門邊,将耳朵貼上去傾聽。
“流光……府主已經讓我們先上去了,你非要這麽任意妄為嗎?”
“你回去便是,我還有事。”
“你是要去尋居流翼?他未必會在這裏啊。”
“不關你的事。”
“……希流光!”
我終于反應過來,正想着這個女子的聲音怎麽有點熟悉,原來是希步語。
希步語似乎很生氣,說話有點沖:“你很過分,老是對我愛理不理的,明明我是希家的大小姐,為什麽所有的人都繞着你轉似的!我的話你也從來不聽!”
希流光冷冷地哼了一聲:“你難道不明白麽?希家看重我是因為我的能力,我畢竟不是血統純正的希家人,而且毫無半點血緣關系。在祭龍墟,我始終是寄人籬下,而你的地位無可動搖。”他一摔袖,轉身離去。
懸龍城傾覆後,當所有人都以為曾經與雲涯門并駕齊驅的修仙門派已經從歷史中消失,雲上仙府的仙修以及劫後餘生的衆人在南海一處島嶼上重新修築了一座城,名為祭龍墟,并日漸壯大。雲上仙府名聲仍在,許多修為深厚的仙修從那場劫難中存活下來,并重新将本府的迅速發展起來。
希步語一下子就急了,急忙追了上去,聲音裏帶着哭腔:“流光,你別這樣……等等我……”
“你別不理我啊……”
希步語的聲音逐漸遠去,懸龍城的人已經來到了地下城,神劍宮也應該到了,不知雲涯門、北風之林又來了多少人?傾觞不會那麽容易死,魔族還有幾十萬大軍,我有一種直覺——娲國古域會越來越熱鬧。
我必須盡早和玉柯他們會合,告知火龍泉眼的位置,到時各方争奪,對我們也非常不利。流翼還在我們這邊,我不能讓他被仙修們發現他和我們一起行動。
我離開了石室,用引息術探路,一路上避開機關和其他人的耳目,竟是發現,這地下城已經被後仙和魔族遍布。
遠處又傳來打鬥聲,我用默行蛇一探氣息,發現是北風之林和魔族的人,立馬繞道而行。這時,前方的路有了改變,原本直通往下,現在卻變成了一堵牆。我有默行蛇當耳目,即使一片漆黑仍能知悉周圍一切,探到牆上有一處機關,便伸手觸碰了一下,牆緩緩地移開了。
默行蛇繼續往深處潛行。
走了很多地方,居然連他們半個影子也沒發現,難道已經離開了地下城?
我忽然想到什麽,對着周圍的黑暗低聲叫道:“穆弧,你在不在?”
民間曾有養小鬼的儀式,鬼能穿牆,深山探路者便是通過與游魂締結契約,讓小鬼幫忙探路。我竟是沒想到這一點,穆弧若是肯助我找到玉柯他們,一定比引息術有用得多。
沒有人回應我,乾坤卷仍舊處于沉寂狀态,我不禁感到失望。一恍惚的時間,我忘記收回了默行蛇,有人感應到了我的氣息,我吓了一跳,急忙中斷引息術,向着相反方向掠去。
能覺察到我的默行蛇的人必定精通引息術,我不能讓人發現,整個仙門和魔族都視我為敵,當下之急唯有潛逃,離得越遠越好。
前方有一座石室,裏面有燭火照亮,卻沒有人的氣息。我一時找不着其他的路,便掠了進去,突然眼前出現了一道身影,與我撞了個滿懷!
我一瞬間明白,對方突然出現,是有意截住我的,可我掠行速度太快,他居然用自己的身體來擋了我的前路!
頓時我眼冒金花,後退了幾步,堪堪穩住身形,定睛一看——希流光正站在我面前,面無表情地将我望着。
我怎麽會沒想到呢……我的引息術是從希流光身上學來的,這附近最有可能覺察到我使用引息術的人便是他。我實在是太大意了,對方暫時屏蔽氣息,将我蒙騙了過去。
希步語從石室內跑出來,邊喊着希流光的名字,止步在他身後,目光落到我身上時微微一僵。我趁着希流光沒有發難的意思,後退一步道:“我只是路過而已,你們便當做沒看到我。”我快速經過希流光身邊,果不其然被他叫住了——
“巫霜,你果真成魔了啊。”希流光淡淡道。我腳步一頓,被無形的氣場牽制。
“是她!”希步語發出一聲驚嘆,“她便是那個仙道通緝榜上叛出雲涯門的堕仙……”
我微微蹙眉,心說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名了?
希步語眉飛色舞對希流光說:“流光,我們将她抓回去,仙盟一定能給我們很多寶貴的丹藥!”
希流光不置一詞,我一振袖掙脫了氣場,淡淡道:“霜還有事,恕不奉陪。”便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平天四神
? “站住!”希步語祭出了仙劍,“區區一個堕仙,還想從我們眼皮底下逃脫?”然而希流光已然快她一步,瞬移到了我面前。我就知道,他們定是不會放過我了。
希步語道:“流光,快抓住她!”
希流光眸光微斂,冷冷道:“別對我下命令。”
金光大盛,煌羽神劍橫在我和希流光中間,希流光卻沒有對我出手的意思,我一時分不清是敵是友,他突然問道:“巫霜,你可知流翼現在在哪裏?”
我問:“你來娲國便是來尋他的?”
“不錯。”
“……流光!”希步語不甘心地瞪着他,希流光沒有理會。
希流光道出了此行目的,并無意與我為敵,我霎時松了口氣,卻道:“我已并非雲涯中人,流翼的去向,你應該問雲涯弟子才對,怎麽會找上我?”
希流光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推斷我有無撒謊,最終幽幽地嘆了口氣:“我以為你會知道呢。”
我不解地問:“你這是何意?”
這時,希步語幽幽地笑了起來:“居流翼為了你反抗師門的事全天下都知道了,大家都認為他與妖魔勾結,堕入了魔道。他早就被雲涯掌門下了禁令,不得離開撩雲虛一步,如今卻是和你出現在這裏……難免讓人浮想聯翩。”
“閉嘴!”希流光冷冷地瞥了希步語一眼,後者身子一顫,陷入了沉默。
我被希步語吐露的事實吓得一愣,這些事……師兄從未和我說過!我真笨,我早該明白……他将我從三分離元陣帶走開始,再回雲涯,便已身陷囹圄。
若是流翼遇到仙盟的人,多半要起沖突,我心中一急,轉身欲離開,希流光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左肩。
“你果然是和他一道前來的吧?”希流光的聲音在我身後幽幽響起,“巫霜,告訴我,大哥到此的目的究竟是什麽樣?”
我掙脫了希流光的手,反問道:“你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這時,希流光湊近了幾分,對我低聲說道:“帶我去見他,若是出了什麽事,有我擔待着。”他使了個眼神,我看了看不遠處的希步語一眼,馬上會意。
希步語敏銳地發現了端倪,狐疑地盯着我們,問道:“流光,你對她說了什麽,為什麽躲着我?”希流光一轉身的剎那,四道金色的氣劍揮出,分四個方向襲擊石壁,将我們和希步語隔開來。
“流光!”
“轟!”
暗道被從中毀壞,封堵住了希步語的路,我和希流光迅速從石室的另一出口離開。
“你把她一個人丢在地下城這樣好嗎?”我在前方掠行,随口問道。
“以她的修為不會出什麽事。”希流光淡淡道,“我離開時自會将她帶上。”
我暗暗一嘆。希流光站在我這一邊,無非是為了幫助流翼。他們兩兄弟性子十分相似,從不介意與妖魔為伍,也不在乎自己的名聲。
到了一個岔道口前,我忽然感應到流翼的氣息,指着右邊的走道對希流光說:“他們應是去了那邊。”希流光毫不懷疑我的判斷,向着右邊的走道掠去,然而沒走多遠,他身後的石門已迅速關上。
裏面傳來一陣強烈的響動,我想大概是希流光在發力,此處地形我不久前來過,他一時半刻是出不來的。
我看了石門一眼,向着左邊的走道前行。我已經連累了流翼,不能将他弟弟也拖下水,便利用了地下城的機關牽制住他,讓他斷了這個念頭。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大哥出事的。”我默默地在心裏說道。
前方的走道上有人在打鬥,我躲在燈柱後面,隐了氣息,遠遠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一個是溫煮茗,一個是戚小藍,她們正在與幾個魔族鬥法。
雲涯門的人果然還是來了。我用翳形術輕而易舉地繞了過去,繼續前行,巧妙地避開了所有機關,來到了一座祭壇之上。
祭壇位于娲國地下城的正中央,應該是古娲國人進行儀式所用,但不知進行的是什麽儀式。當看到高牆上的壁畫時,我着實吃了一驚。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古代娲國竟也是平天四神的信徒,這麽說,他們的儀式,是為了長生不老?
壁畫上青龍倨傲,張牙舞爪;白虎勇猛,仰首長嘯;朱雀絕色,雍容華貴,美翅張開;玄武隐忍,深藏不露,象征着黑暗。
其中有一副壁畫我十分在意——平天之上,青龍與玄武相互對峙,劍拔弩張之勢,朱雀處于玄武之側,白虎位于青龍身後。
這副壁畫仿佛在告訴我四神之間的矛盾,不難看出,青龍白虎與朱雀玄武相互為敵,其中又是以青龍玄武的沖突為主要矛盾,而後兩兩相争。
傳說中青龍擁有毀滅一切的可怕力量,為六界所畏懼。玄武之力,雖排在四神末位,祂卻是最睿智的一位,生性隐忍而低調。
我猛然想起剛剛醒來的時候,在邊岚山聽到的傳言——玄武與青龍曾在邊岚一戰,最後卻是青龍失勢,龍神廟被毀,邊岚沒有了龍神守護,淪為妖魔之地。
還有那副曾經在腦海中閃現的青龍降世圖……如今想起,竟是無比的清晰,難道這也是巫以陽的記憶?
“四神的鬥争從幾萬年前便已經開始了。”
穆弧突然出現在我旁邊,吓了我一跳,他目光迷離,盯着牆上的壁畫,若有所思。
我問他是不是找我附體了,整天陰魂不散的。他說我身上的氣息極好辨認,他很容易記住。我問:“是什麽原因?”
穆弧答道:“大概是因為乾坤卷罷。”
我沉默了良久,問道:“穆弧,對于巫以陽的事,你知道多少呢?”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穆弧問。
“我記起來了……她是玄武神君的下屬。世間萬物皆為四神之力所化……我的力量,正是玄武之力。”
穆弧微微颔首。
我繼續道:“殺相與乾坤卷百世為敵,正如青龍與玄武,我已明白,殺相便是青龍之力。”
穆弧一頓,道:“沒想到你看得如此透徹。”
“四神舉足輕重,所作所為影響着人世,恐怕玄武神君派巫以陽下凡,便是為了對付青龍在人間的力量。”我咬咬牙,道:“我們依舊逃不過在上神股掌之中的命運……”
穆弧對我道:“巫祭,你太過聰明,但是這又能怎麽樣呢?有些事知道了比不知道要好,被掌控的命運,實在令人太過絕望……”
“是該結束這一切了。”我幽幽一嘆。
“你待如何?”穆弧問。
“如果能結束人界的事,有朝一日,我定會去見一見玄君……”我微微笑道,“有些事還是弄清楚為好,我寧願清醒地死去,也不願懵懂地活着。”
穆弧輕輕一嘆:“不愧是你啊。”
我忽然問道:“穆弧,可有看到玉柯和流翼?他們現在在何處?狀态如何?”
“我知道你在尋找他們。”穆弧仿佛有備而來,“随我來吧。”
穆弧告訴我祭壇之下有極大的空間,我用引息術探尋到下面的辦法,啓動了祭壇邊上的機關,中央的空地忽然間塌下,露出了底下的深坑。
我往下一瞧,只看到一片漆黑,便信手帶上一個火把,用漂移術慢悠悠地飛下去。
這個坑呈柱形,牆面刻有許多繁複的花紋,有規律地糾結在一起。四周安靜得可怕,只有一只鬼魂與我相伴,我不禁覺得脊骨發涼,冷汗涔涔。
“巫祭,你在緊張什麽?”穆弧仿佛看出了我的窘迫,問道。
我不去看穆弧,深不見底的黑暗令我身心無所依,喃喃道:“還沒到地面啊……”
穆弧頓了頓,似乎明白了什麽,笑道:“巫祭,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事。”
“這不是正常着嗎?”我皺眉,有幾分不滿。
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過了好一會,我突然加快了速度,瞬間到達了地面。
舉起火把,我發現這是個石室,和上邊的并無什麽不同,只是大了許多,其中有東南西北四條通道,簡直像個迷宮。
“他們怎麽到這下面來了?”我疑惑不已,卻猛然發覺此處離火龍泉眼不遠了。
“小心些,傾觞也來過這裏,不要有太大動作,以免打草驚蛇。”穆弧道,“此處為唯一的入口,他們不會走回頭路,你不用擔心周圍有人。”
我被穆弧本末倒置的話語搞得糊塗了,便直截了當地問:“快告訴我,流翼他們究竟在何處?”
穆弧說:“他們遇上了傾觞,并知道你被傾觞帶走,傾觞擺了他們一道,雙方大打出手,卻誤打誤撞來到了這裏。”
我清楚傾觞的狡詐,他大概利用了我,試圖威脅流翼等人。然而在熔岩山洞,傾觞一怒之下将我推下了熔岩河,他必定認為我已經死了,并絕不會輕易告訴玉柯他們,因為一旦揭露,他們便不會相信他,也就不會被他牽制。傾觞注定瞞不過我的夥伴們,我相信流翼的判斷,在沒見到我之前,他不會相信傾觞一句話,而且玉柯又能感應到我的生死。
我問穆弧後來發生的事,穆弧卻道:“後來我便去尋了你來,發生了什麽就不清楚了。”
穆弧帶着我走向西邊的路,經過幾個拐角,來到了一座石門之外。
地上殘留着血,仿佛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打鬥,地面與石壁上留下了不少痕跡。
撲通撲通。
我的心跳忽然響亮起來,我不知道為何突然這麽緊張。
我将耳朵附在石門上,靜靜傾聽,裏面傳來兩個熟悉的聲音——
空蕩蕩的密室裏只有兩個人,從略沉重的喘息聲中看得出來,他們傷得不輕。
“你還沒死啊。”
玉柯喘着氣,仿佛還在笑。
“你差點把我殺了。究竟是為何事,如此恨我?”
流翼的聲音低沉,帶着探詢的語氣。?
☆、必經之路
? 這倆人……為何會起了沖突?
我心裏一陣咯噔,舉目四望,卻看不到任何打開石門的機關。
我正欲引起注意,這時穆弧低聲提醒:“巫祭,暫且不要輕舉妄動。”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