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之後的幾天,安歌就真的過上了被陸離包/養的生活。

寧城飯菜偏鹹,安歌不愛吃,總用泡面對付。這是被陸離曉得後,也不知道他從哪兒找到了一家申城私家菜館,每天準時給她送外賣,早上的清粥小菜,中午的三菜一湯,晚上的養生飲食,餐餐不落…味道雖然算不上太可口,到底比泡面強多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這份心意。

大約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吃了幾天‘愛心餐’,安歌整個人都柔和了許多。

周五,視頻例會上,安歌被胡秋妤以進人進度緩慢、拖慢培訓進度為由明裏暗裏擠兌了好幾次,她愣是一句沒吭聲,最後還是胡秋妤自覺沒勁,才消停了下去…散會後,修狐貍說她以前尖銳得像是一只随時準備戰鬥的公雞,現在呢,軟綿綿的像一只乖巧聽話的小綿羊。

可安歌是小綿羊嗎?

明顯不是。

只是,寧城這邊招聘進度不夠理想是事實,哪怕她再牙尖嘴利,這會兒也說不出半個理字…

安歌從會議室出來,整個人都有些沮喪。

她不得不承認,寧城可能真的是她命中注定的一個劫。

主管同樣一臉憂愁,“孟部長,這可怎麽辦?少招一個罰款500,我一個月的工資怕也不夠…”

“你才500。”安歌看着他,幽怨地說。

她可是1000好麽?

安歌想着自己銀/行/卡為數不多的存款,深深地嘆了口氣…修狐貍這招大義滅親可真狠吶。

修狐貍處罰條例的确苛刻,卻也不及處罰本身給安歌帶來的打擊大。

她進今禾這麽多年,還從來沒遭遇過處罰二字!

這個條例的存在對安歌來說,既是恥辱,也是最大的處罰,更讓她意識到,她必須得調整思路。

局裏那些男人的醜态讓她對整個招聘會充滿了質疑,她沒法安心地把希望寄托在由這樣一群男人開辦的招聘會上。另外一邊,微信朋友圈良好的招聘效果,也給了安歌新的提示。寧城太舊了,舊到根本無法沿用申城那套傳統的招聘方式。

網招走不通,獵頭用不到,安歌讓主管印了上百張招聘廣告。

主管一臉懵逼地問她印這麽多廣告做什麽,安歌淡定地告訴他,走社區,跑基層。

下社區貼小廣告這種事,安歌還只有剛到今禾實習那會兒才幹過。

她其實也沒想明白,她堂堂一個副部長,上市公司裏的準中層,怎麽越活越回去了…

想歸想,工作起來安歌還是很認真的。拼命三娘的名頭可不是虛的。

一連幾天,安歌每天奔波于寧城各大小區,看到便民宣傳欄就貼,有些小區民居見了樂呵呵,有些高檔社區裏的保安兇神惡煞,把安歌跟主管當賊一樣防着,偶爾說幾句難聽的話,她除了賠笑臉,遞煙說好話,什麽都只能忍着。

某一天下雨,安歌外出貼小廣告,被一條樹叢裏沖出來的小狗吓得摔了一跤,扭傷了腳。

主管知道她跟陸離關系還不錯,要帶她去醫院瞅瞅,被安歌拒絕了。

她知道,陸離這幾天都是手術,已經夠忙的了…

主管最後帶她去了一家本地很有名的江湖郎中藥館,郎中一看,給她開了幾貼黑乎乎的膏藥。是說貼了膏藥,躺在床上休息幾天,保管能好。

郎中的話吓得安歌把着自己的腳又看了好幾眼…

她傷得有那麽重嗎?她怎麽沒發現?

郎中給的膏藥是三無産品,帶着濃重且特殊的刺鼻氣味,才回酒店就被安歌扔了。也許是做了虧心事,沒多久安歌就接到了陸離電話,她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抖。

“在幹嘛?”

他的聲音低沉又溫柔,有那麽一瞬,竟讓安歌聽得忘了腳上的痛。

“嗯?”

“哦,沒幹嘛,剛去貼完城市牛皮藓。”

陸離淺笑出聲,“什麽?”

安歌坐到沙發上,不厭其煩地同陸離解釋起了她的工作,她為工作做出的種種的努力,還有這期間遇到的種種挫折與考驗…以前安歌從來不覺得這些份內的事兒有多了不起,但在陸離面前,她很驕傲。她情不自禁地想讓他知道,這些年過去後,他很好,她也不錯。

陸離始終耐心地聽着安歌的絮叨,偶爾插上兩句建議,絕不多話。

說完,安歌洋洋自得的問,“怎麽樣,我是不是聰明又能幹?”

“嗯。”

陸離說,“比我想象中還要能幹。”

“想像?你還想像過我的樣子?那是什麽樣兒的?”安歌随口回了一句。

什麽樣兒的?什麽樣兒的都有。

有嚣張跋扈的她,有仗義豪爽的她,有嬌羞可愛的,也有美麗溫婉的…

現在的她,明媚而張揚,同十幾歲的孟安歌相比,其實并沒有太多差別,唯一的不同可能只是,更加獨立了…獨立是一個女孩來說是好事,但對陸離來說,卻并不是那麽開心。因為獨立,意味着她曾經孤軍奮戰。誰不希望自己心愛的姑娘永遠天真爛漫?哪怕再人性一些…

陸離用溫柔得都能滴出水的聲音,說,“每一次都很美。”

“每…一次?”

“你呢?這些年,有想像過我的樣子嗎?”陸離問。

安歌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陸離這個問題…

她當然是有想過他的,而且,據修狐貍描述,從她嘴裏聽到陸離這個名字的頻率還不低,然而…安歌要怎麽告訴陸離,每次當她想起他,基本都在破口大罵呢?

安歌不語,陸離笑出聲,“沒關系,以後有機會。”

安歌反問,“可你不是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既不是承諾,也不是表白,卻不知為何,讓安歌心頭一暖。她扭頭看向窗外,窗外藍天白雲,晴空萬裏。

她說,“陸離,我們一起回申城吧。”

“好。”

周六,寧城社保局主持召開的招聘會如約而至。

安歌其實對這次招聘會并不抱希望,但出于對工作的尊重,最後還是同主管一道去了。去的時候,她還穿着高跟鞋。

漂亮就是她的命…

招聘會開始的時間很早,往常在申城,招聘一般要到九點才正式開始,這裏7點就已經開始陸陸續續進人了,只是人流量不大,而且,質量也并不是太高。

結合寧城的實際情況,安歌提前同總部打了報告,申請降低錄用要求。

譬如最低211本科要求改成了普通一本,譬如5年同崗工作經驗改成了3年。饒是這樣,招聘會上符合要求的人依然少之又少,偶爾來了幾個模樣也還周正的,都是專科畢業。

主管有些心急了,“領導,你也看到寧城是怎麽一個情況了…學歷要求,能不能再放寬一些?”

安歌不緊不慢地收拾起簡歷,“同樣的崗位,同樣的薪酬待遇,一家公司要求研究生,一家公司不要求學歷,而你剛好是研究生畢業,你會優先考慮哪一家?”

主管想都沒想,笑了笑,“那肯定是前面一家。”

“為什麽?”

“逼格顯然更高一些。”

“那就是了。”安歌點着桌面道,“今禾之所以高大上,每年能吸引那麽多高精尖人才,就是因為他的江湖地位、逼格亮在那兒。如果有一天,今禾的進人要求落魄到了是個人都要,那麽只能說明它已經喪失了對高端人才的吸引力,試問一個沒有吸引力的公司,還能吸引到人才嗎?”

主管點頭,“這是個惡性循環。”

“還是個自砸招牌的惡性循環。”安歌說,“不過,如果真的有特別合适的,你也可以留意一下,我盡量想想辦法。”

“好的領導。”主管很歡喜。

安歌抽空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時,主管拿着一份簡歷,眼睛裏放着光,仿佛餓了幾天的狼,看到了可口的食物。

“這裏有一個特別優秀的。”

安歌接過簡歷,第一眼先看的工作經歷,“名牌大學畢業,畢業之後就去了公路局財務科上班,一直沒有變動…公路局財務科?嗯,那可是個肥缺,他是怎麽舍得辭職的?”

“說是想換個環境。這兩年上頭作風建設抓得緊,公務員也不那麽好過了…”

再不好過也是鐵飯碗一個…安歌笑了笑,“人在哪兒,我看看。”

“在裏面坐着。”

安歌走進內間,看到桌子邊坐着的那個個子不高,帶着黑框眼鏡,斯斯文文的男人,心裏有種說不出的不适…男人很面善,但安歌記不清了。

倒是男人先站了起來,“孟安歌,是你!”

“你好。”安歌瞅了一眼簡歷,尚志科…名字也很熟悉…

男人一看就知道安歌已經徹底把他給忘了,倒也沒介意,“是我,前一陣子我們還見過的…在我跟靜書的婚禮上…”

這麽一說,安歌就想起來了。

他是郭靜書的老公。

那個婚禮,安歌對新郎還是有愧疚的。聽說那天她走了之後,婚禮草草就散了。有人聽到郭靜書同新郎一家大吵了一架,也有人說他們原本是要等婚禮結束後再去登記的,也沒去成…當然,這些都只是道聽途說,誰也沒有去證實。

“尚先生?這真是挺巧的。”

兩人同時落座,安歌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該向他道個歉。

“尚先生,那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尚志科略笑了笑,“都是過去的事,就別提了。”他心裏也清楚,真要道歉的話,他老婆欠孟安歌的要多得多,這筆壞賬又該怎麽算…

“也好。”

對尚志科的面試安歌并沒有持續很久。他走時,安歌沒有給他一個明确的答複。按常理,以他的條件,對應他應聘的崗位顯然是符合要求的,只是,安歌還有自己的考量。

直覺告訴她,尚志科有所隐瞞。

招聘會結束後,安歌抱着一大堆招聘簡章、收到的簡歷,預備返回公司。才走到門口,主管扯着嗓子叫了一句,“領導,你看那是誰?”

陸離連着給安歌送了那麽久的飯,她身邊的人,不認識他的,少…

陸離站在一輛白色小車旁邊,仿佛在等什麽人,一會兒看看手機,一會兒低頭看看手表,有點不耐煩,卻沒表現在臉上。

“不去打個招呼嗎?”

安歌看了一眼,搖頭,“算了吧,來這兒的估計都有正事兒。”

才走了兩步,身側刮過一陣白色的風,那陣風裏還夾雜着咆哮,“陸離哥哥,我在這兒。”

陸離…

哥哥…

安歌頓住腳步,看着馬尾辮背影,無語中帶着一絲想吐。

馬尾辮這麽一喊,顯然,陸離也看到了自己。他臉色倒還很正常,被人叫得這樣青蔥粉嫩,也沒見尴尬窘迫之類的…可真是個老不要臉的。

“過來。”陸離喊了一句。

“領導,陸醫生叫你過去。”主管又添了一句。

“聽到了聽到了,我又沒聾。”

安歌走近,陸離還沒開口,他身邊頗年輕的小姑娘先笑着問了一句,“陸離哥哥,這位是?”小姑娘眼神裏有着很深的戒備,同為女人,安歌看得很透徹。

這姑娘對陸離有着不軌之心。

只是不知道陸離知不知情呢?他這人,生得一副好皮囊,一向讨人喜歡,當初在青城就十分招惹桃花,這會兒又讓年歲添了幾分成熟穩重,不越發吸引小女孩才叫一個怪了!

“孟安歌。”

不是‘我朋友孟安歌’,也不是‘我同學孟安歌’,就是孟安歌簡單三字。

安歌有點心塞了。

這麽多年,她居然連一個像樣的名分都沒撈着…

安歌瞟了小姑娘一眼,問,“陸離,你還沒介紹你身邊這位小妹妹呢?長得這麽可愛,是你家哪房小表妹?”

“她是…”陸離聽出安歌語調裏的尖酸與陰陽怪氣,不怒反笑,“院長的女兒,周芳。”

“原來是小芳啊。難怪這小辮子梳得這般粗又長。”

主管沒忍住,笑出了聲。

小姑娘大概是95後,完全沒聽明白,擡頭迷茫看着陸離,也不好意思開口問,只能幹着急。

陸離問,“去哪兒?”

“幹完活回家。”安歌抱着箱子,聲音有些悶,“你跟小芳還有正事吧,我先走了。”

陸離拉住安歌手臂,安歌沒防備,往後一崴,“啊!”腳一疼,便什麽都顧不上了,安歌懷抱裏的簡章簡歷掉了一地。

得,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領導!”

陸離扶着安歌也是一愣,“怎麽了?”

“領導前幾天摔了一跤,一直沒好,醫生讓她卧床休息,可…領導,你沒事吧?”

安歌看着一地的簡章簡歷,沒好氣地沖陸離嚷嚷,“你看你幹得好事。”

“腳怎麽樣了?”陸離心急。

“現在重要的是腳嗎?你知不知道為了搜集這些簡歷,我花了多少心思…”

陸離已經蹲到地上,挽起她的褲腿,冷冰冰地下命令,“擡腳。”

安歌咬了咬嘴唇,擡了腳。

小心翼翼地脫了高跟鞋,陸離的掌心立馬握住了她受傷的小腳…安歌感覺有點熱,腳底跟臉都有一些。對面小姑娘臉色變了。

“動一下。”

安歌乖乖扭了扭,乖乖!方才不覺得,如今可真算是體驗到了什麽叫做撕裂般的疼痛。幾乎是一瞬間,她額頭全是汗。

“疼?”

安歌咬牙點了點頭。

“不行,得趕緊去醫院。”陸離打橫抱起安歌。

小姑娘急了,“陸離哥哥,那我呢?這幾份文件還得送去政務中心。”

“你自己開車去吧。”陸離低頭,沒好氣地沖安歌道,“車鑰匙在我右邊口袋裏,拿出來給小周。”

“呶,這可是你自己要我找的,可別怪我吃你豆腐。”

“快點!”陸離皺眉。

安歌往他口袋裏摸了摸,沒找到,陸離壓低了聲音提醒道,“褲子。”

安歌只好又摸向陸離大腿。

呃呃,畢竟是陸離的西裝褲,隔着薄薄一層,就是他的…酮/體…老實說,安歌心有點發怵,手有點發抖。沒辦法,誰叫她還是第一次離一個男人這麽近…

“快點。”陸離又催了一次,只是這一次,明顯的溫柔了許多。

又或者說,隐忍了許多。

上了的士,陸離一直沒有說話,眉頭一直緊緊地蹙着,安歌覺得有點尴尬,想調解調解氣氛,“早就聽說你們院長為了留住你,拼了老命給你拉紅線,沒想到他居然下了這麽大的血本,連自己女兒都拉出來了,陸教授,看來你很有前途啊。”

“早就聽說?聽誰說?”陸離迅速抓住重點。

“呃…”安歌閉嘴…關鍵時刻,她可不能出賣林邁可,這兩位,如今已經是水火不容了…

陸離也沒多問,畢竟這麽損的事,也不是誰都能幹的出來的。

“放心,我跟院長已經說清楚了,他不會強求。”

安歌輕笑,“我有什麽不放心的?可笑…”清了清嗓子,又問,“那你是怎麽跟你們院長說的?”

“我跟他說…我已經有了女朋友。”陸離滿腦子都是安歌的傷,随口說了一句。

“你…已經有女朋友了?我怎麽不知道?”安歌片刻失神,卻恢複得很快,“那真是要恭喜你了,大齡剩男成功脫單,怎麽樣,待會兒請客吃飯不算過分吧?”

聽到安歌顫顫巍巍的聲音,陸離這才擡起頭…

他知道安歌誤會了,可有些話,他實在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同她說明。他不是個很懂情調的人,但他藏在心裏十幾年的那些話,至少不應該在出租車上說給她聽。

她值得更好。

何況,她現在還受傷了。

“明知道腳受傷了,還穿高跟鞋,你到底有沒有腦子。”想到她的傷,又看到那雙尖細的恨天高,陸離氣得猛點安歌腦門。

“陸離,你再戳一下試試!”安歌也火了,只是不知道這火是因為他的戀情,還是其他…

“你再穿高跟鞋試試!”

“試試就試試!”

“孟安歌!”

“怎樣!”

作者有話要說: 95後的小仙女可能的确不知道這麽典故

我們那個年代有這麽一首歌 是這麽唱的 村裏有位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粗又長...

陸離:你暴露年齡了...

可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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