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浮生經年誰人記
在姜煦十八年的人生裏,渝驟,可以稱得上是她“童年陰影”的存在,兩人相處的時間并不長,只有短短的兩三個月,但也就是這兩三個月,渝驟給姜煦刻下了深不可滅的印象,渝驟從小就十分調皮,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但又十分機靈,讓人抓不到什麽把柄,如果說墨子靖是水,在柔和的表象下步步為營,那麽渝驟就是火,熱烈奔放從不僞裝,渝驟是唯一一個對姜煦“無賴”的存在,經常能把她氣的臉紅脖子粗的直跳腳,但偏偏又無可奈何,從前的兩人一見面,就開始無止境的鬥嘴,典型的歡喜冤家。
時隔十載又重逢,姜煦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渝驟折了些柴,生了火,明晃晃的火星跳躍,驅散了四周的寒氣,姜煦瞅了瞅他,依稀還能見到少年時的影子,身量倒是猛漲,能和墨子靖一比高下。
渝驟烤着兔子,兩廂靜默無言,只有柴火的“噼啪”聲在夜裏回蕩,突然,他擡頭,對姜煦露齒一笑。
姜煦寒毛“刷刷”立起,憑她的直覺和經驗,只要渝驟露出這種笑容,定不會有好事發生!果不其然,還不等姜煦做好防備,她的眼前就出現了一條正吐着絲的毛蟲!
姜煦最怕的就是這種軟趴趴的玩意兒,當場一個激靈,扯着嗓子喊了幾聲立馬給躲的遠遠的了。
“渝驟!”姜煦氣急,抓了把土就像他撒去,。當然,她不可能成功。
“哈哈哈哈哈!”得逞的某人笑的東倒西歪,這一幕,重疊了時光,溫潤了歲月。
姜煦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翹起,這麽一通鬧下來,原本的拘謹和生分也全數散去。
“你這怕蟲的毛病還沒改過來啊?”渝驟串着肉,調侃道。
“呵呵。”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都十年了。原本的小丫頭片子變成大丫頭片子喽!”
渝驟笑眯眯的說着,一口大白牙看的姜煦頗為胃疼。
“你也還是這幅德行,一點都沒變。”
兩人互相挖苦了幾句,就談起了正事。
梁禹兩國結為同盟,共同伐魏,把原本不甚清晰的六國陣營給徹底的劃分了開,敵我分明,短時間內不會再有變動。齊,晉一貫交好,烏蒙以一國之力抵二國之兵,本應該吃力,但不知為何,竟是場場奇勝,現已拿下了晉國邊關兩個郡,渝驟吃驚之餘也暗中派人偷偷調查,根據最近得到的密報,他的腦中形成了一的大膽的猜測。
“你說,這六國中,共有幾大勢力?”
姜煦聽了他的話頗有些摸不着頭腦,渝驟提醒她,只是江湖勢力而已。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是藥王谷,萬語閣,影香殿,幽蹤盟,淩袖堂。怎麽,有什麽問題?”
“以往征戰,鮮少有江湖勢力出手。”渝驟接着解釋:“可根據我的探子來報,這次,是有勢力鼎力相助了。”
姜煦皺眉,藥王谷向來不理狼煙,墨子靖也明确向她表明不會助烏蒙,自己的淩袖堂更不會倒戈,幽蹤盟向來只做暗殺的生意,影香殿更偏向與經財,且殿主是晉人,更不可能。
如此一來,就奇怪了。
“你是說,在暗中,已經有新的勢力形成?”
“正是。”渝驟點頭:“并且還是一股無人知曉而又龐大的勢力,不可小觑。并且,你被召回母國,怕也是有一部分因素,是因這個勢力引起的。”
的确,齊太後以齊王病重為由,召回質子,但根據姜馳的信,齊王身體并無大礙,只是感染風寒罷了,景氏晾了她和母親十年,定是因為出了些讓她坐立難安的事,才會想召她們回國,以景氏的脾性,不把母親挫骨揚灰就不錯了,定不會有什麽好事,換位思考,如若自己是太後。。。
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景氏定是認為自己和母親壞了她的事,擋了她的路。
就在此時,渝驟又說;“不知你知不知曉,齊國近月來有不少朝臣辭官歸隐,或者命喪黃泉,上至六十老兒,下至青年才俊,只不過這些人都有一個不易被人察覺的共同點,他們都是齊太後正在重用或者打算重用的心腹!齊王無能懦弱,齊國其實已經成為了太後的齊國,但這幾人死的蹊跷,至今真兇都不知去向,現在齊國朝廷瀕臨瓦解,內外一片混亂,以齊太後的性子,你說,她最終會懷疑誰?”
聽完渝驟這番話,姜煦頓時豁然開朗,疑慮迎刃而解,她在心裏一陣苦笑,太後這回還真是冤枉她了,如果不是今日渝驟提起,自己還根本不知道齊國發生了這等事,姜馳在信中倒是曾提過這麽一句,史大人的幼子史漣不明緣由死在茶樓,但那會她根本就沒在意,淩袖堂在齊國的勢力還不算成熟,自己自是無法可知,可惜,景氏是不可能聽她解釋的,依照那個女人的性格,等她和母親回了齊國,定會找個緣由,或者暗中下手,取了兩人的性命!
如此一來,倒是自己大意了。
姜煦皺眉,這幾年在梁國順風順水,有墨子靖和金澤的庇佑,幾乎沒受過什麽苦,但在齊國,定是不會這麽走運了。
看樣子必須通知第五卉,讓她再帶些人手火速趕往齊國,以最快的速度穩定局勢,無論如何也要護得母親周全。
“多謝渝兄。”姜煦朝渝驟一拱手,認真的謝過。
“朋友之間,無需言謝。”渝驟樂呵呵的一笑,并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仍舊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而在千裏之外的烏蒙國,黯淡的燭火無力的在房中搖曳,一位身穿勁裝的刺客突然憑空出現,他朝前跪下,“主上,任務已經完成。”
那個被稱呼主上的男子并不回頭,只是那麽伫立着,半晌才開口:“好。”
聲音冷冽,就似寒山積雪。
刺客聽後行了一禮,又憑空消失了,就好像他從未來過一樣,只有晃動的燭火,證明了這一切。
男子仍舊沉默的向遠方眺望着,偉岸挺拔的身影就似座山峰,堅實可靠,他伸出骨節分明修長的手,虛虛一握,往東處微點三下“晉國,此仇,我高濯要你們血債血償!”
他揮袖,熄滅了燭火,最後一抹餘光照亮l他的側顏,微挑的桃花眼,緊抿的薄唇,膚白似雪,精致,卻不帶一絲的娘氣。
離別總是來的這麽迅速,相聚短的猶如昙花一現,姜煦和渝驟翻身上馬,渝驟有些遺憾的說: “真是可惜了,十年見一面,偏偏還不是敘舊的好時機,連談話都不盡興,等以後尋個機會,我倆可要好好的秉燭夜談一番。”姜煦自是答應,旭日東升,時候不早了,兩人互相抱拳一笑: “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渝驟突然一勒馬,示意使團停下,他回身,望着姜煦離開的背影,滾滾黃沙,英姿飒爽,就似十年前他離開的那樣,也是這般場景。
渝驟失笑,無奈的搖搖頭,在心底嘀咕了一句:“這丫頭!。”
齊國,維鵲宮。
采摯正在往香爐裏添香料,看着姜馳冒雨而來,頗為責怪的瞪了他一眼:“這大雨天的,你來作甚?請安就不必了,不在府邸裏好生養着,東奔西跑的也不怕折壽!還嫌自己身子骨不夠弱啊!”
面對采摯的責備,姜馳只是微微一笑:“閑來無事,就過來了。母親放心,最起碼這二十年,孩兒還是無恙的。”
采摯終歸是心疼他,也顧不得其他了,喚來婢女為他換了身衣裳,才與他開始閑聊。
“自從大王為你封了府邸,來我這明說暗示的人便多了不少。”
“明說暗示?”姜馳有些糊塗。
“你這孩子,都過了冠禮了還對自己的終身大事這麽不上心。”
姜馳有些失笑“原來是這。母親都回絕吧,孩兒暫時還不想娶妻。”
“唉。”采摯嘆了口氣,有些失望,又有些心疼。
“不說這個了。姐姐快回來了,我調了種香,你來聞聞,可還拿得出手?”
姜馳依言一嗅,誇贊道:“不錯,清新淡雅,寧夫人定會喜歡。”
“是麽?”采摯還是有些不滿意:“缺了種輔料,可惜,宮裏沒有。”
“這有何難。孩兒明日正好要出府一趟,順便幫母親找找吧。”姜馳笑着,又陪采摯聊起了其他。
不過,若他能夠知曉将來,定會躲在府中不出,有時候寧可錯過,也不願過錯。
既然我們的相遇注定是悲劇,那我寧願從未見過你,好歹這樣不會在日後輾轉反側,痛徹心扉,不會抉擇兩難,最後寂滅無聲。
那廂,第五卉接了姜煦的命令,整頓好了人手便向齊國飛奔而去,竟然比姜煦一行人還早到了一個月,第五卉明年就該及笄,一身鵝黃色的新裝更是襯的她超凡脫俗,宛如九天玄女,第五拓一向沉穩,第五卉則要調皮的多,是個閑不住的,平日裏除了練功打理堂內事務,就愛上街轉悠,初來齊國,怎有不逛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