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八、如果那是你想要的，哪怕我消失
“爸爸，爸爸！”程雪萊大叫着睜開眼，一雙驚恐的眸子裏噙滿了淚水，房頂的白色燈管晃得她睜不開眼。
“你醒了？”程雪萊的視線裏擠進了林洄的那張臉，“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程醫生，你可算醒了……”另一邊又傳來馮晉的聲音，程雪萊沒有說話，只是把視線移向馮晉一邊。
馮晉看出程雪萊是在用眼神詢問他是怎麽回事，馮晉顯然也不是很清楚，無奈的攤開手聳了聳肩。
突然一只手把程雪萊的臉扳了過去，“是木白，他出來了。跟着你去了那個路口，見你出危險才把我叫了出來。”
程雪萊蹙了蹙眉，眼神迷惑的看他，只見他無賴的挑了挑眉，“沒錯我是劉瑞德，不是林洄。”
怪不得覺得語氣不太對，程雪萊得到确認後，便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反應，只是收回目光，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天花板。
她多希望剛才只是她做的一場夢。不，她甚至希望五歲後，遇見林洄一家之後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她做的一場又長又不可思議的夢。
夢醒了，她記憶中那疼她愛她，視他為掌上明珠的爸爸正坐在她的床邊，笑着對她說道：“小顧，都這麽大了怎麽做噩夢還哭鼻子啊？”接着把她抱在懷裏，就像一直做過的那樣，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在她的耳邊告訴她，“沒關系，那都不是真的，那只是夢而已，爸爸就在這呢，會一直愛你陪在你的身邊。”
顧柏，顧柏……原來她的真正的名字叫顧柏。
等一下，突然有個念頭在她的腦海裏一閃而過，她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
“怎麽了？”一旁的劉瑞德一下站了起來，緊張的看着她，“你要什麽跟我說，還是哪裏不舒服。”
“顧木白，木白，木白……柏，顧柏……”程雪萊嘴裏不停地念叨着，“呵呵呵，原來是這樣……”程雪萊明明是在笑，可是眼裏的眼淚卻像斷了線珠子，一顆顆不停地落在被子上。
所以林洄，在你內心深處對我竟還是有愧疚的麽，所以創造出了顧木白？可是那又怎麽樣，單憑這些怎麽能彌補她的傷痛？
程雪萊此刻心裏甚至開始怨恨林洄，若不是你們一家的出現，又怎麽會把和我爸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若不是為了救你，我又怎麽會害得我爸慘死街頭。
她不願面對真相，記不起來的時候拼命想要找到記憶，現在真的記起來了，卻又這麽的難以接受，她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把那段記憶封存起來。內心對爸爸死因愧疚的痛苦，讓她在逃避自己的責任，甚至把這一切罪責都歸結在林洄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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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雪萊，你看着我！”劉瑞德抓住程雪萊的肩膀，讓她不得不面對着他，“你到底是怎麽了？”
劉瑞德使得力氣很大，晃得程雪萊的頭發都散亂在她的臉上，即便那樣劉瑞德依然能透過程雪萊臉上淩亂的發絲和布滿淚水的眼睛看到程雪萊那仇視的眼神，只見她笑得陰森，連語氣都讓人不寒而栗，“我恨你。”
“什麽？！”劉瑞德不敢相信，這話是從程雪萊的嘴裏說出來的。
“我恨你！”程雪萊聲音又大了些重複道，記憶恢複給她帶來的刺激，已經無暇讓她認清眼前的不是林洄而是劉瑞德，“如果可能，我真希望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
伴随着程雪萊幾乎是喊出來的話，劉瑞德和馮晉都當場愣在了原地。
良久。
“這是你的真心話？”劉瑞德多希望程雪萊能笑着告訴他，那只是她開得一個玩笑。
“別再出現在我的生活裏了，好嗎！”程雪萊像是躲瘟疫一般避開了劉瑞德扶着她的手。
劉瑞德看着自己還在原地，卻已經空蕩蕩的手，笑得凄涼，疼得鑽心，冷得徹骨。
這時程雪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接了起來。
“喂，姐你在哪？”電話裏韓長明的聲音顯得有些焦急，“你要我的查得事情有眉目了……”
不等韓長明說完電話裏的出現一段雜音，然後韓長明的聲音變得慌張，“呃……媽，您什麽時候進來的？”
“讓我和雪萊說幾句。”是程媽的聲音，電話随即被轉到程媽手裏，“雪萊啊……”
程雪萊一聽到程媽的聲音心裏一下子五味雜陳，再也抑制不住悲傷，眼淚不停的落下來，可是手卻使勁的捂着嘴，仿佛不想讓程媽聽見。
可是程雪萊到底是程媽養了十五年的孩子，即便此刻她什麽也沒有說，甚至連聲音都沒有發出，程媽也一下明白發生了什麽，“唉，媽知道你難過了。”程媽的聲音裏盡是心疼，“你回來吧，回家來，媽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
“恩！”程雪萊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哭着挂斷了電話跳下病床，剛想往外跑，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擡頭看去發現是劉瑞德，下意識就像把手抽出來，劉瑞德見她現在連他碰一下都這麽厭惡，苦澀地笑着說道：“我開車送你去，還能快點。”小心翼翼的聲音裏盡是委屈求全，讓人聽了心酸。
程雪萊依然眼神裏滿是疏離與猶豫，劉瑞德從旁邊拿起她的外衣替她穿上，“放心，我不會說一句話，更不會碰你。”
最後，程雪萊勉強的點了點頭……
一路上車子裏靜的令人窒息，劉瑞德回頭看了看程雪萊，發現程雪萊真的很厭惡他，從上了車就幾乎是整個身子都貼在車門上，只留了個背影給他。
很快車子就停在了程雪萊家的樓下，車子一停程雪萊就立刻解開了安全帶準備下車，這時劉瑞德突然按住了她的肩，程雪萊回過頭警惕地看着他，依然沒有說話。
“我會消失，”劉瑞德說話的時候一直半低着頭，但給人的感覺很絕望，“如果那是你希望的，我會消失在你的生命裏……”
…………
“姐，你怎麽穿着病號服？”韓長明開門後看着門口的程雪萊吓了一跳，才半天不見竟又憔悴了許多。
“雪萊，你怎麽瘦了這麽多？”程爸也聞聲跑到門口，“臉色也白得像紙。”
“爸……”程雪萊覺得心裏酸的要命，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
“雪萊，”程媽走過來拉住她的手，“快進來。”
“媽！”程雪萊走過去抱住程媽，哭得委屈。
“沒事，媽在這。”程媽眼裏也含了淚，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媽，我想知道，我想知道……”程雪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話都說不完整。
“媽知道，媽知道。”程媽說道。
…………
卧室裏只有程雪萊和程媽兩個人，程媽手裏拿着一張照片，上面是他們一家三口還有韓長明和他的媽媽，那是她家唯一一張全家福。
“你爸發現你時，是在距離家附近的公園裏。”程媽低着頭看着手裏的照片開始了漫長的回憶，“那是個下過雪的早晨，你就倒在長長的臺階下面。雪都要把你蓋住，嘴唇凍得發紫，氣息若有若無。你爸他趕緊把你送到了醫院，好在醫生說并無大礙，只是身上有些擦傷，外加重感冒而已。你爸試圖聯系你的家人，但并沒有結果，于是就把你帶回了家。那時的你已經失去了記憶，面對周圍陌生的一切，你就只是哭，任我們誰哄都沒用。最後還是長明，他拿了自己最寶貝的玻璃彈珠給你，說只要你不哭就送給你玩，沒想到你真的就不哭了。”說道這時程媽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那時我和你爸沒有孩子，你又生得那麽可愛，我們便再也不肯放手。後來在電視上看到了綁架案的新聞，才知道你是顧健的孩子，警方找不到你又不知道你的信息，只是在電視上放了你的照片。我們更不想放你回去，怕你一輩子生活在綁架犯女兒的陰影裏，于是就迅速把家搬到了K市的另一邊。”
程媽把手裏的照片遞給程雪萊，“這就是搬家後照的全家福，”頓了頓，又說道，“現在回想起來，你當時暈倒的地方。如果順着長長的臺階走上去，拐過去的那個路口，就是你爸爸出事的地方，當時你大概是目睹了所有的事情，受了打擊，才從樓梯上滾下來的。那天你爸只在下面的公園附近找了你的家人，如果那時知道上到臺階上面找一找，也許很多事情就不是現在的樣子了……”
程雪萊看着照片上的自己笑得那麽燦爛，找不到一絲受過浩劫的痕跡。雖然她不希望自己和親生父親是現在這樣陰陽相隔的結局，但她也從不後悔，甚至慶幸能遇見程爸程媽。可以說遇見程家一家是她不幸的人生中的萬幸。
程媽起身打開了程雪萊卧室的電腦，然後又抱了一下她，“雪萊我和你爸從不怕告訴你真相，只要你能快樂的生活。”
程雪萊含着眼淚，笑着點了點頭。
程媽摸了摸她的頭，又指了指電腦，“段教授在視頻線上，我和你爸都希望你能盡快變回那個愛笑開朗的程雪萊。”說完便走出了卧室關上了門。
程雪萊看着門口發怔，她沒想到老媽竟然和段教授也有聯系，放下手裏的照片，她走到電腦跟前，打開視頻軟件。
“雪萊，晚上好。”屏幕上段教授前所未有的對她熱情的打招呼。
“教授……”程雪萊的反應卻意外的平淡。
“感覺怎麽樣？”教授沒有特定指向，仿佛随口問道。
“我？”程雪萊的反應很敏感，“我很好啊，和平時一樣，我沒事關系，沒事的。”
看了她的反應段教授皺了皺眉頭，“看樣子記憶恢複對內心的沖擊還是很大的。恩……”段教授調整了一下姿勢，“好吧，我們先來聊聊林洄的問題。”
“林洄？”程雪萊一下子想到了剛才自己對劉瑞德态度，理智重回大腦的她頓時無比自責，甚至現在教授一提到林洄，她就會心虛。
“恩。”教授點點頭，“從明天開始，你就不要再見他了。”
“什麽？”程雪萊瞪大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