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歲歲将電話挂斷。她甚至沒有給他回應的時間,一句話說完, 幹淨利落。
她重新坐回書桌邊。黑暗中緩步前行, 腳步與地磚紮根似的, 這個陌生地方引導她往前。
歲歲踢開鞋子, 盤腿靠在搖椅上。
或許此刻他正待在屏幕後皺眉動怒,責怪她不該敗壞興致。這裏到處都是監控,說不定還有竊聽器, 連她剛才翻書的聲音一并傳過去。
歲歲将桌上的書掃落, 整張臉埋進手臂。
這樣他就看不見她了。除非他在她手臂上鑲嵌微型攝像頭。
她是恐懼, 慌張,還是徘徊,他若想知道, 就自己來瞧,用他自己的肉眼觀察。
熄了燈的城堡悄無聲息, 不遠處的小屋裏,黑夜侵蝕每個角落,除了屋子中央微微亮起的屏幕。
幾十塊監控屏幕拼湊一起,繞城一個圓環,資臨坐在圓環中心點,手邊擱着控制城堡各樣設施的電子遙控設備。
屏幕光泛在他臉上, 他的眼睛始終盯在正前方。
屏幕裏, 少女正埋頭紮進臂彎裏。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 他都無法看清她的臉。
她識破他了。
她給他打電話時, 臉上沒有一點慌張神情。她在諾大的城堡裏跑上跑下, 他看着她喘氣,好奇,探究,興奮,到最後疲憊,軟綿綿歪進搖椅裏,她始終沒有害怕過。
即使他将電源切斷,讓黑暗降臨,她也沒有被吓倒。
她說她害怕,是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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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句假話落在他耳裏,幾乎将他融化。
資臨站起來。
他關掉所有的監控屏幕和竊聽設備,重新打開城堡電源,拿起外衣,朝屋外而去。
聽到腳步聲響起的時候,門已經被打開。
歲歲下意識往門邊看了眼,視線受阻,只看到男人一雙手工定制小羊皮鞋。她連他半邊身形都沒看到,卻能瞬間認出他。
是他。
他來了。
她重新埋回去已經太晚,他看到她的動作了。歲歲咬咬牙,硬着頭皮繼續低腦袋埋臉。
男人緩緩走近,她看到他的鞋子上沾了泥土,還有青草。這雙鞋他大概不會再穿第二次。他肯定備有許多個意大利工匠,争先恐後等着為他制作新鞋。他不缺幹淨嶄新的鞋,一如他不缺女人。
也許她也會被丢掉。用不了一年,兩個月三個月,她若打定主意與誰玩樂,總是習慣讓那個男人聽話,不習慣聽男人的話。柔弱是為了變本加厲地索取,他将她當做單純小姑娘。可她不是。本性難移,她不會掩飾,也學不會,等他察覺到,他肯定會後悔。
歲歲低着脖子,一雙手抱住腦袋,裝作休息,眼睛卻骨溜溜亮澄澄張大。
他離她越來越近。可他不喚她。
他喚她,她才好繼續演下去。伸懶腰,楚楚可憐,仰頭同他訴苦,擠幾滴淚,求他關切,正式開始做情人。
這才是正确順序。
她豎起耳朵等候。
男人卻忽然彎下腰。
他替她拾起地上的鞋,整齊擺好,歪頭闖入她的視野,将她逮個正着:“你在看什麽?”
歲歲臉一紅,連忙擡起腦袋,他也已經站定。西裝革履,風度翩翩。
難以想象,半個小時前,他正在做偷窺。
這裏有多少個攝像頭她不知道,但他肯定知道。
歲歲将擺好的鞋踢開,其中一只滾落到書架旁。
她不覺得他有這個耐心,重新為她提鞋。
男人皺眉。
他似乎在考慮什麽。
下一秒。
資臨伸手,将歲歲攔腰抱起。
他沉聲同她說:“不想穿鞋,那我抱你。”
歲歲扶着他的胸膛,重心往下移,雙腳往地上蹿,從他懷抱中脫出。
她左腳搭在右腳背,看了看不遠處書架下的鞋,又看了看另一只挨在男人腳邊的鞋。
他大概在等着她自己将鞋撿回來。
她不要。
歲歲撅嘴,仰起腦袋,最終緩緩張開臂膀,語調溫軟,藏着倔強:“那你抱我。”
“剛才我抱你,你不要。”
“因為剛才我沒有要求,但是現在我要求了。”
“要求?”
歲歲的聲音越來越輕:“對,要求。”
資臨往外走。
歲歲看着他走。
男人走到門邊,停下來,沒有回頭,無情無緒:“你走到我身邊來,我就抱你。”
短短一段路。
各自退一步。
歲歲小步奔過去,才剛靠近,一陣頭暈目眩,被人騰空抱起。
她看見他太陽穴處青筋微微跳動,不像動怒,像是極力忍耐,他的手臂強而有力,像鋼鐵一般,将她牢牢擒在懷中。
他們往樓上去。
歲歲深呼吸一口氣,雙手擡起,輕輕環住資臨的脖子,她問:“今晚我們在這裏休息嗎?”
資臨眼皮跳動。
我們。
她說我們。
他停在樓梯處,垂眼看她,看了許久。她不太耐煩,又問他:“太晚了,如果要離開,可以快些帶我離開嗎?”
“不離開,就在這,以後這就是你的家。”資臨聲音暗啞,呼吸聲太重,每個字都掩着炙熱:“我會安排傭人,你會喜歡住這裏。”
她往上攀,湊近他,“我以為這裏是拿來囚禁犯人的地方。”
日光燈下,少女清純漂亮的臉龐,幹淨得像是上天降一場大雪洗掉人間蒼茫,她是雪後第一株綠芽。
資臨視線凝住看牢她。
他要将她完完整整吃掉。吃掉她的同時,又不毀掉她。
所以他必須将她的靈魂一并捕獲到手,裏裏外外烙下專屬他的印記。看她肉體為他盛放,靈魂為他歡愉。
資臨抱着歲歲往上走,“沒有犯人,只有你。”
歲歲立馬問:“我不是犯人嗎?”
他口是心非答道:“不是。”
歲歲想起那些攝像頭,她覺得不舒服,哪怕她只在這裏待半分鐘,她也不願被盯梢。
許久,快到門口的時候,她将搭在他脖子上的手收回來,重新摟在他腰間,細聲細氣,說:“我只在攝像頭下演戲,在外面已經有很多攝像頭對着我,如果你要看我上鏡,打開電視機就行,我以後會接很多戲,你可以從那裏看我。”
他當即明白她的意思。
有所猶豫,但也僅僅只是一秒而已。
“我會撤掉監控。”
歲歲笑着點點頭。
他忽然問:“你會對我演戲嗎?”
歲歲微愣,繼而眨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當然不會。”
兩人相對一笑。
他也不戳破,随便抛句話掀過去:“那倒也是,畢竟你演技有限。”
歲歲不服氣,抿抿嘴別過腦袋。
房間很大,十九世紀維多利亞風格,她的衣帽間放着一個古董鐘表,正好指向十點。
他不在房間裏,他将她送進來之後,就到另一個房間去了。他給她一小時洗漱,她在房間裏找出細香點上。沐浴焚香,總得有點儀式感。
歲歲在屋裏轉,每個角落都翻遍了,沒有找到攝像頭。她一頭紮進衣帽間。
滿當當一屋子衣物和鞋包,抽屜打開,全是名貴首飾。似乎早就特意備下。
他肯定早就習慣飼養女人,所以準備得如此充分。說不定,這裏面還有幾件古董首飾是別人剛用過的。
歲歲興致全無,準備下樓去拿她自己的東西,還好帶了睡衣來。
包就在門外,仿佛有幽靈傭人,她吓一跳,連忙将包拿進去,門嘭地關上。
洗漱完畢,換上她常穿的白色睡衣,剛好有人敲門。
敲三下,男人的聲音傳來,問:“我可以進來嗎?”
她能說不嗎,當然不能。
“可以。”
電子門叮地一聲,資臨走進來。他也已經換上家居服,齊整的睡衣沒有一絲褶皺,走近的時候,歲歲能聞見空氣裏沐浴乳的香氣。和她的攪在一起。
她看到他鎖骨處有泛紅的痕跡,像是大力搓擦導致。他不像是強迫症,洗澡要搓一百遍。
歲歲指了指電子門,說:“我得自己設密碼,不然沒有安全感,随時可能被搶劫。”
“密碼是你的生日,這裏所有的電子密碼,都以你的生日做號碼,不用重新設置。”
歲歲一怔。
尚未回過神,她聽見他問:“你為什麽不穿我挑的衣服?不喜歡嗎?”
衣帽間大部分衣裙都是白色,她并不認為他能記得每一件衣服的款式,更何況是睡衣。歲歲撒了個小謊,柔聲說:“就是從裏面挑的。”
“這一件不是。”他捏住她的衣角邊緣,神情嚴肅認真:“那裏面所有的東西都是我親自挑選,所以我記得。”
歲歲驚訝,但她不想就這個問題糾結下去:“我穿自己的舊衣服就好。”
他盯着她看,看出端倪,一針見血:“你覺得我窮到要做舊物回收嗎?你以為那裏面有別人的東西,又或是同別人相似的東西。”
歲歲解釋:“我不介意。”她穿鞋往衣帽間去,有些生氣:“我現在就去換,你想看我穿哪一套,我一件件穿給你看。”
話音剛落,被人從後面攬住。男人直接将她拽回去,抱上床蓋好被子。
“不換了,睡覺。”
資臨始終保持着從後面抱她的姿勢沒有變,歲歲覺得自己後背都快燒起來,被他灼傷。
燈已經關掉。
她的視線找不到擱淺點,只能在黑暗中四處游蕩。
身後人始終沒有采取行動。
她都能聽到他喉頭聳動的聲音,但他卻只是緊緊扣住她。
歲歲嘗試着往外挪了挪,立刻被拖回去。
歲歲委屈地鼓起腮幫子。
難道他要讓她主動嗎?她以為他喜歡粗暴野蠻的主動進攻。
片刻後。
歲歲扭動,側過身,與資臨面對面。和她不一樣,他閉着眼睛,除了手上撈緊擁抱的動作外,再無其他異樣。
歲歲将手擡起,遞到資臨唇邊。
她雪白的手臂微涼,為他滾燙的雙唇降溫。
“吶——”
他睜眼,好奇望她。
裝什麽裝。歲歲咬咬唇,想過要底氣十足,但說出來的時候卻還是軟了聲調,聽起來像是害羞撒嬌:“手……手給你咬,我不喊疼。”
“你說什麽?”
歲歲心裏哎呀一聲,額頭低下,正好抵在他胸口,她往他懷裏埋,嘟嚷:“我沒說什麽。”
“你剛剛一定說了什麽話。”
歲歲悶悶擡頭,她的下巴仍靠在他胸膛,兩只水靈靈的大眼睛往上看。她臉燙紅,小口喘着氣,直接将話挑明:“你不想咬我嗎?”
他過去喜歡這樣做。她以為他現在依舊喜歡。她在身上塗許多保濕乳,比平時多一倍,存了私心等着看他是否會嫌苦。護膚品嘗起來應該都是苦的,她沒有嘗過,總歸不會是甜的。
“我不咬你。”他撈起她的手吻下去:“我只親你。”
只吻一下,點到即止。
她依稀感受到他嘴唇在顫,呼出的氣息燙得吓人。
歲歲重新翻過身。
天底下怎會有他這麽奇怪的人。
他像抱孩子那樣抱她:“快睡吧。”
“你能睡着?”
“有你陪伴,我自然能夠入眠。”
“你真的只要我做人形抱枕?”
“時間還長。”
歲歲半信半疑,他的手搭在她手背上,像是壘牆,她被他的體溫團團包圍,等了一會,還是沒有動靜,她逐漸放下心防,僅剩的一絲害怕迷茫煙消雲散。
歲歲徹底被困意撲倒。
月亮從烏雲後露出來。
資臨一雙眼黑亮深沉。
少女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待歲歲徹底昏睡,資臨小心翼翼将她放平。
捧住臉蛋,輕柔親吻。
舌尖自柔軟嬌唇掃過,資臨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開始顫栗。
終于又親到了。
她以為她已經做好準備,可是她沒有。他要的不止是這樣,他沒有要過誰,所以難免貪心,他要她全部。
他會得到的。他要的東西,從來都沒有失手過。
她會依賴他,她會愛他,她會為他奉上她的所有。他接受。他願意接受,所以她必須會。
至于現在。現在就先得美夢,摟她入夢。
資臨貪戀地吻着,手在枕頭邊抓出幾道痕跡,太過克制,總要發洩多餘力氣。偶爾吻得急了,少女發出細碎抱怨聲,在夢裏有了感應,他便立刻停下來,等她重新墜入深度睡眠,他又悄悄地将唇遞過去。
吻她溫柔面龐,吻她白嫩耳垂。瘋狂想要吻爛她。
往死裏。操。
早上歲歲睡醒,睜開眼睛撞入資臨的目光中。
歲歲揉揉惺忪睡眼,“早上好。”
“早。”
歲歲抿抿嘴,有些幹,大概暖氣開太足,都快幹裂。資臨的唇也是一樣,同樣幹燥。
他醒得可真早,她心想,像是通宵沒睡。
歲歲坐起來,旁邊人已經下床。
她好奇看他,他往衣帽間裏去,出來時手裏多了幾件衣服和鞋。
“吃過早餐後,我派人送你去電視臺。”
歲歲詫異。他竟然知道今天是她錄制比賽節目的日子。
“你願意放我繼續比賽?”
她以為他要日夜将她囚在這裏,所以才弄那麽多個監控攝像頭。像他這種身份的男人,大多傾向于金屋藏嬌,不然娛樂圈也不會有那麽多女明星出國留學或是忽然隐退。
“我只是讓你做人形抱枕,并不要囚禁你自由。”
自然是假話。
假得連他自己都嫌棄。
資臨取出一條項鏈,他為她戴上。
歲歲低下頭一看,項鏈上墜了個寶石戒指,設計精巧,一顆三克拉左右紅寶石,玫瑰樣式,枝葉以綠鑽鑲嵌。低調典雅,她看一眼就已愛上。
歲歲嘗試用手指比劃,剛好能戴進無名指。她問:“送我的嗎?到底算是戒指,還算是項鏈?”
“現在算是項鏈。”
歲歲摩挲胸前的戒指,她擡眸看過去,資臨手裏挽了衣服站那,大概已經從幾套衣服裏做出決定。
原來男人也有為洋娃娃穿衣打扮的愛好。
歲歲沒有伸手去接,她張開手臂,做好衣來伸手的架勢。
既然是打扮,那就由他親手伺候吧。反正都已經這樣了。是他自己要攬她,他該預料到她的嬌氣。
晨曦的光跳進少女眸中,又軟又亮,她微揚下巴,眨着眼望他。
仿佛在試探,他是否會為她穿衣。
啧啧。小兔子也有想要發起進攻的時候。
半分鐘後。
資臨低下腰,“轉過身去,我先幫你解開。”
城堡全是傭人,像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井井有條分工到位。
她們喚她“朝小姐”,像是在喚“公主殿下”。
吃完早餐,司機送她去電視臺,臨走前,資臨只同她說了一句:“錄完節目就回來。”
好似她已經同他結婚,丈夫叮囑妻子,早些回家。天知道,她才住進這裏第二天而已。
歲歲內心腹诽,面上乖巧應下:“嗯。”
等到了電視臺,節目組的人看見歲歲,大吃一驚。
負責人拉着歲歲,感恩戴德:“阿彌陀佛,你來了。”
選手們正好排練完走出來,有說有笑,歲歲打招呼,其他人笑着回應。
只一個尖銳的聲音稍微不那麽和諧。
白慈:“你不是要退賽嗎?怎麽出爾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