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是女明星。”資臨往前走幾步, 右上方隔開一塊, 單獨種植玫瑰。是路易十四玫瑰。

深紫色,低調內斂, 甜潤飽滿。

資臨用花剪剪下幾株, 用紙巾擦拭根莖上的泥土, “是女演員,她不做明星。”

他想起什麽,嘴角揚起笑意。小姑娘的想法純粹而堅定, 不是那種浮躁的人。

她偶爾也講夢話。有時候他吻她,吻着吻她,就聽見她在夢裏嘟嚷。有一次, 她說要做影後, 在夢裏咯咯笑,仿佛已經斬獲各大電影節影後榮譽。

明老爺子咳了咳,目光盯在資臨手裏捧着的玫瑰,欲言又止。

資臨回過神, 笑道:“外公,您有話就直說。”

明老爺子摘下手套,“你想找個人陪, 這很好。”

比起以前,出事的風險小許多。資臨是他最看重的外孫, 一個老人對于外孫最大的期盼, 不過是想看着他成家立業, 結婚生子。

資臨是個有本事的年輕人。他吃過許多苦, 也讓別人吃過許多苦,這其中包括他自己的親人。他什麽都好,就只一點不好。感情太過淡漠。

但這也不能怪他,童年陰影不可磨滅。很久之前,明老爺子曾經想過,如果有一天,他的外孫沒能忍住內心的折磨,錯手殺了人,他是否會為他賭上明家的前途幫他遮掩。

答案是肯定的。

一定會。

明老爺子随口問:“你很喜歡她嗎?”

資臨拿起旁邊的水噴霧,往玫瑰上噴了噴。

他選擇回避明老爺子的問話:“外公,心理疏導的事,交給沈樹白就行,您不适合做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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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默認了。”

資臨低頭嗅了嗅玫瑰。

也不是默認。

他想占有她。這五個字并不适合當着明老爺子的面說出來。

資臨将話重新引回去:“外公,我知道您向來不喜歡娛樂圈的女孩子,但這次的事,希望您不要幹預。”他頓了頓,說:“她是個好女孩,您會喜歡她。”

明老爺子笑兩聲,“你成年之後,我難得見你緊張過誰,我話都沒說幾句,你就急着說好話了,怕我不同意?”

資臨悶了悶,擡眸看過去,認真嚴肅,一字一字:“明佑上次想和一個女明星結婚,鬧翻天了,您都不肯同意。”

“他是他,你是你。”明老爺子笑:“更何況,戀愛和結婚是兩碼事。”

資臨沒說話。像是在考慮什麽。

明老爺子看出他的考量,問:“阿臨?”

半晌。

資臨緩緩開口:“外公,我不是在談戀愛。”

明老爺子皺眉,想了想,沒有繼續往下說。

很久沒有見資臨這麽高興過。總歸現在他能開心就行,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祖孫倆在花園裏勞作完畢,李媽在旁邊等候,手裏多了個花瓶,是剛剛跑回屋裏拿出來的。

李媽上前就要接過資臨摘下的玫瑰花,以為他是為了給明老爺子做花插。

資臨沒有遞出去。

明老爺子沖李媽揮揮手,往旁瞥一眼:“這花他要帶回去送人,不是給我的。”

資臨:“外公種的花太漂亮,我拿回去欣賞。”

明老爺子語氣中有抱怨,心疼:“我好不容易種活的玫瑰,你咔擦一剪子就給剪沒了。下次帶小姑娘過來,我瞧瞧人。”

資臨應下:“好。”

在明家待一上午,陪明老爺子吃過午飯,下午資臨要走,明老爺子沒再留他,親自送他到大門邊。

“趕着去見那個小女孩嗎?”

資臨沒有遮掩:“早上我答應送她去劇組,因為外公的事,爽了約,下午得去接她回來。”

明老爺子拍拍他的肩,将包好的玫瑰花遞到他手邊,“去吧。”

資臨點點頭,準備上車。

明老爺子忽然想起,喊住他:“對了,顧家的小姑娘回來了,昨天她來拜訪我,有問起你。”

資臨皺眉:“誰?”

明老爺子一時感慨:“顧柔啊,你不記得她了?”

資臨眉頭皺得更深,“哦,是她啊。”

資臨沒有興趣問下去,揮手告別直接上了車。

另一邊。

新戲開拍第一天,歲歲受到全劇組的熱烈關注。不僅僅因為她是女主角,更重要的是,她在《璀璨星光》的表現,使得她收獲了大批粉絲。

《涅槃》的取景點就在西街電影城,開機之前,穆司發短信問過歲歲,是否要為她定酒店。

歲歲收到短信的時候,剛好資臨在身邊。他親自回的短信,“就住家裏。”

自從慶功宴那天後,歲歲再沒和穆司碰過面。今天來劇組才知道,資臨為那副塞尚的畫,向穆司回了禮。

穆司沒要那些錢,資臨就以穆司的名義,将錢投到電視劇制作中,這樣一來,穆司直接成了此次電視劇的投資人之一。

一天下來,穆司明顯不在狀态。

歲歲知道他有話問她,她等着他問,可他遲遲不開口,像是在回避什麽問題。

下午拍戲的時候,出現一個小插曲。

飾演女主角初戀的男主角之一是當紅小生齊邈,實力與人氣并存,他的女友來探班,引發劇組工作人員的圍觀。

齊邈很少傳緋聞,被視作國民男友,他公開親吻示愛,确實是件稀奇事。

歲歲離得近,津津有味地聽自己的助理科普。

“聽說是富家千金,家裏很有錢。”

歲歲哦哦點頭,拿出手機給許姣星文字直播第一手八卦消息,“姣星,你上次想泡的那個齊邈哦,他有女朋友了!”

信息剛發完,擡頭一看,事件主人公已經走到跟前。

二十四五歲,端莊時髦,拎鉑金包,一頭海藻般的栗色卷發,眼角下小小一顆痣,笑起來不露牙齒:“朝小姐,你好,很高興能在這裏見到你。”

歲歲正在吃葡萄,連忙咽下去,差點嗆住。

有種被人逮住的心虛感。畢竟她剛剛還在和許姣星讨論齊邈的新女友。

旁邊齊邈介紹:“這是我的女友顧柔,她說她很喜歡你,想要你為她簽個名。”

顧柔遞來鋼筆,一本草綠色小本子,“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當然不會。”歲歲低頭簽名,溫柔問:“需要我寫什麽話嗎?”

“随便寫幾句就行。”

歲歲想了想,在本子上寫下:“祝愛情美滿,生活愉快。”

顧柔雙眸微斂,笑容滿面:“謝謝。”

歲歲禮貌微笑。

笑了一會,忽然覺得哪裏不對。顧柔還在盯着她看。

這種眼神她很熟悉,過去但凡有人敢接近連夏生,她就會跑過去将那人從頭到尾打量一遍。

現在顧柔就是用這樣的目光打探她。

歲歲皺眉,好奇掃了眼旁邊的齊邈。

是因為齊邈嗎?可直到今天之前,她都沒有和齊邈說過話。就算齊邈的這位新女友有醋意,也不該對着她,而該對着許姣星。

許姣星可是齊邈的頭號粉絲。

顧柔并未待太久,她很快回到她的蘭博基尼裏,離開之前,她特意同歲歲告別:“朝小姐,我們下次再見。”

歲歲敷衍應下。她并不覺得她們還會再見面。

今天收工早,下午四點就已結束拍攝。

穆司約她吃晚飯,歲歲随便找了個理由拒絕。直覺告訴她,資臨會來接她回家。

果不其然,她剛卸完妝,資臨的電話就打進來。

助理将電話拿給她。

看着屏幕上的“大尾巴狼”,歲歲沒有立刻接起,她在心中默數三下,然後才按下接聽鍵。

“回家了。”

一開口就是這三個字。

他不僅人來了,還帶了花。小小一束,玲珑可愛。

沒有哪個女孩不愛玫瑰。

她抱玫瑰,他抱她。她主動敞開手臂讓他抱的,從車裏到堡壘,兩人并未像平時那樣說話,身體卻始終貼在一起。

夜晚許姣星給歲歲打電話。

兩人聊天話家常,歲歲窩在沙發裏笑。

忽然許姣星想起什麽,“今天我刷微博,刷到齊邈的新女友,沒想到啊,原來是她。”

“你認識她?她有點奇怪。”

許姣星:“怎麽了?”

“說不上來,反正就是怪怪的,一直盯着我看,像看情敵。”

許姣星難得沉默。

歲歲追問:“姣星,你怎麽不說話了?”

許姣星開口,語氣猶豫:“沒什麽,以後再和你說。”

沒聊幾句,資臨穿着睡衣進來。歲歲抿抿嘴,到睡覺時間,她該履行人形抱枕的義務了。

歲歲意猶未盡,只好挂掉電話,乖巧投入資臨的懷中。

他最近睡得越來越早。才九點,就要上床睡覺。她睡不着,他就拍着她的後背哄她入睡。有時候還會順從她的幼稚要求,為她講童話故事。

女孩子無論年齡多大,總希望有個人能為自己講睡前童話。

他問她:“今晚聽什麽?”

歲歲沒有猶豫:“《小王子》。”

他講法語版的小王子,以為她并不能完全聽懂。她參加節目時表現出來的技藝,用臨時抱佛腳刻苦用功的理由敷衍過去。他沒有問起過,她樂得裝糊塗。

拍戲半月,齊邈的新女友頻繁來探班。

看得出來,齊邈很喜歡他的這位女朋友,将其視作真愛,出現在人前時,總是十指緊握,愛意濃厚。

歲歲卻有些苦惱。

她覺得這位顧小姐,似乎不是來探齊邈的班,而是來探她的班。

顧小姐總往她面前湊,但又很少說話。

看得人毛骨悚然。

這一天歲歲終于忍不住,趁周圍沒什麽人,壓低聲音,說:“顧小姐,我不喜歡女人。”

顧柔依舊含笑看她:“我也不喜歡女人。”

“你總看我。”

顧柔意味深長看她一眼,大概是在想什麽事,“我想看看,資臨喜歡的女孩子,到底是什麽樣子。”

歲歲一愣,“資臨?你認識他?”

顧柔坐下,雙腿疊合,優雅得像只天鵝,她一字一字,柔聲同歲歲說:“我當然認識他。”

她的語氣,像是在談論自己的愛人。

歲歲恍然大悟。

原來是為了資臨。

難怪她總用那種眼神窺她。比起齊邈,資臨确實更值得被人争搶。

歲歲沒有慌張,她指了指不遠處正往這邊看的齊邈,笑道:“顧小姐用心良苦。”

都是聰明人,一點就透。

顧柔雙手搭在膝蓋,脖頸伸長,語氣緩和:“他算不上什麽。”

她說完話,轉過頭看歲歲。

和之前的眼神不一樣,這一次,她像是在看一件物品。

歲歲看在眼裏并不點破,心裏感慨,原來被人估價是這樣的感覺。

她竟有些期待。

之前出于禮貌,顧柔盯着她看,她從不回看,頂多就是掃一眼,盡量不讓大家尴尬。但現在不一樣,事情已經挑明,也就無需遮掩顧忌。

歲歲揚起小臉,肆無忌憚地接住顧柔的目光。

顧柔沒有堅持太久,頂多也就是半分鐘,而後偏開腦袋。

歲歲笑道:“原來顧小姐并非某人的正牌女友,我還以為自己犯下彌天大錯,搶了誰的姻緣。”

顧柔站起來,“好心提醒一句,朝小姐還是早點找好下家。”

歲歲玩笑似地問一句:“顧小姐不開個價嗎?”

顧柔微笑看她一眼:“不了,朝小姐不值得我開價。”

歲歲僵住。

拍攝結束後,資臨照常來接歲歲。

上了車,歲歲沒有往他懷裏貼。她總愛往他身邊靠,喜歡枕在他腿上休息。

資臨靠過去。

少女趴在窗邊,鼓着腮幫子,氣悶悶的。

不等他開口,她側眸瞪他一眼。

三分委屈,七分憤慨。和平時的僞裝完全不同。

他看得出來,她瞪他這一眼,完全出于本心。

資臨坐過去,将人撈過來:“怎麽了?”

歲歲沒有躲開,任由他将她抱到腿上,閉上眼,随意靠在他的胸膛上,口是心非:“拍戲拍累了。”

資臨“嗯”一聲,然後就不再說話。

車裏的空氣有些沉悶。

車窗外夜幕漸黑。

歲歲睜開眼看一下,又閉上,循環反複,最後往上睨,男人正好垂眸對上她的目光。

“有話對我說?”

歲歲咬咬唇,死鴨子嘴硬:“沒有。”

維持同一個抱姿太久,她不太舒服,挪了挪身體,往下滑,習慣性地枕到他膝上:“你有話對我說嗎?”

她覺得他應該知道。

他對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顧柔在劇組出現這麽多次,他不可能不知道。

歲歲想起上次許姣星聊到顧柔時的沉默,心裏紮了一下,更加不高興。

好在資臨沒有沉默對待,他至少開口和她講話:“過兩天有個聚會,需要攜女伴出席,你去嗎?”

歲歲悶口氣,剛想說沒興趣,資臨又說:“這次聚會的主辦人是外公好友家的孫女,外公特意囑咐,讓我露個面。”

歲歲細聲問:“是不是姓顧?”

“是。”

歲歲:“我陪你去。”

資臨驚訝,捏捏她的臉,“頭一次見你這麽勤快。”

她窺見他眸中的笑意,淡然自若,她忽地明白什麽,雙手伸長,去勾他的脖子,一掃剛才的郁悶,眨眨眼笑道:“我一向稱職盡責。”

恰好碰上劇組放假三天。

歲歲提前做好準備,找來許姣星挑衣服。

聽說歲歲要去參加這次的馬術聚會,許姣星沒再像上次那樣掩飾,将話告訴歲歲:“我沒說,是因為怕你多心。”

歲歲:“我為什麽要多心?”

許姣星壓低聲音,“其實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我也是從我哥哥那裏才知道的,你別說出去。”

她弄得神秘兮兮,歲歲好奇心更加濃烈,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資臨的舊□□。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或許以後能派上用場。

資臨太過謹慎,幾乎刀槍不入。很難想象這樣的男人會為誰動心。

不等許姣星說,歲歲先問出來:“讓我猜猜,他們是不是青梅竹馬,曾經愛得瘋狂,但是出于種種原因,不得不暫時分開?”

許姣星無情打破她的幻想:“不是這樣。資臨沒有女友,你是第一個。”

歲歲臉紅:“我不是。”

她是地下情人,而且還是最老套的簽約情人。

許姣星:“好好好,你不是,你是他第一個追求的女人,這樣說總行了吧?”她繼續往下說:“顧柔很喜歡資臨,圈內人盡皆知。”

歲歲沒了興趣。

還以為是什麽纏綿悱恻的故事,原來只是個單戀故事。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才是重點。顧柔為資臨自殺過,我哥哥告訴我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

歲歲精神了。不但許姣星不相信,她也不相信。顧柔一絲不茍,對生活充滿興趣,而且好勝心強烈,這樣的人,決計不會為誰自殺。

許姣星拍拍歲歲:“馬術聚會,你還去嗎?”

“去,我為什麽不去?”

“你不怕?顧家很有勢力,不比明家差。”

歲歲拿過許姣星挑好的小禮帽,往頭上一戴,“她沖着我來的,我要是躲起來,肯定會被當做膽小鬼。我不做膽小鬼。”

許姣星盯着她看了一會,感慨:“歲歲,你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歲歲沖着鏡子笑,語氣輕松,問:“是好還是壞?”

許姣星為她扶好禮帽,親親她的側臉:“這才是你本來面貌,我很喜歡。”

到馬術聚會當天,歲歲見到了不少熟悉面孔。

幾乎是那天慶功宴上出現過的原班人馬。顧小姐辦聚會,講究排面。

男女伴分開入席。

和那天慶功宴上被衆人追捧的情況不一樣,這一次,歲歲身邊的女伴,只有許姣星一個。

其餘的女客都圍在顧柔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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