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只是時常有風吹(6)

施索一跳, 視線緊随,在舍嚴口袋上盯了一眼, 最後擡眸看他。

你要幹什麽?!

剛要脫口而出,她一個閃念, 及時合攏嘴巴, 心虛地把視線移開, 望向舞臺。

可是兩秒後她馬上意識到自己不聲不響的反應反而不符合邏輯,自己東西突然被人收走, 沒道理傻呆呆的當啞巴。

但慢一拍再問邊上的人拿她口罩幹什麽, 這會不會更奇怪。

想到口罩朝外那一面還是潮的, 十幾秒前沒來得及燒着的臉, 這回徹底燒着了。

她也是後來才意識到這個, 所以才借由擤鼻涕把口罩摘下,省得動作太突兀。

這會兒再做什麽就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施索用力咬住吸管,磨了兩下牙, 然後猛喝飲料讓自己降溫。

啊破罐破摔吧!

演唱會逐漸進入高|潮, 每一次的互動開始,就引發更高一輪的粉絲尖叫, 幾輪後粉絲們徹底瘋狂, 坐施索邊上的女粉絲拼命揮舞熒光棒, 邊哭邊拽施索手臂,讓施索也揮動起來,卻仍能克制地将自己固定在座椅上, 不站起來影響他人。

施索看了眼女粉絲。

女粉絲目測三十五六歲,大約是下班後直接過來的,所以還穿着襯衫配小西服的職業套裝。

施索沒追過星,也是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看到粉絲如癡如狂,聲嘶力竭。

她又看向舞臺,舞臺布置上有“20”這個數字,臺上的偶像至今正好出道二十年。

二十年前他劃出了一條時光,臺下這些人帶着自己的人生從四面八方湧來,陪他走在這條沉沉浮浮的時光線中,從此生命糾纏,悲歡與共。

占據太多,迷戀太久,陷得太深,有些人大約永遠都無法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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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索這麽想着,配合了一下對方,舉起右手擺動了一會兒,也跟着唱了半首歌。

其實這些耳熟能詳的歌,也伴随着她最美好的學生時代。

情緒被調動了片刻,施索覺得自己也恢複了正常,她吸了吸鼻子,側過頭,終于開口跟她右手邊說:“紙巾!”

這幾天舍嚴包裏也放了紙巾,她知道。

舍嚴看了她一眼,打開包,從裏面拿出小包紙巾,施索伸手,以為他會把整包給她,結果只見舍嚴撕開封口,抽出一片遞了過來。

施索邊接過這一片,邊去拿他另一只手上的整包紙巾,拿了個空,舍嚴手腕一翻,把紙巾放回了包裏。

施索擦着鼻子說:“你整包給我。”

“你要再跟我拿。”舍嚴道。

何必這麽折騰,施索說:“我一會兒就要用。”

“一會再給你。”

施索莫名其妙,但她仍不太想說話,就沒再堅持,默默把手裏這張用完了。

又幾首歌後,她再次開口:“紙巾。”

舍嚴重新拿出紙巾,照舊只抽出一片,遞給她問:“鼻塞嗎?”

施索點頭。

“昨天沒買吸|入劑?”

施索昨天起鼻塞嚴重,本來打算去買曼秀雷敦的那款複方薄荷腦鼻用吸入劑,結果忙忘了。

她搖了下頭。

舍嚴道:“待會去藥店。”

“嗯。”

施索又看回舞臺,不知道唱到第幾首歌了,等到她第三回 準備向舍嚴要紙巾的時候,她頓了頓,恍惚意識到,她對他的不理不睬,就這麽被一包紙巾打破了。

周日剛感冒的時候,她還想這場感冒來得真及時,她可以戴口罩坐後座。

沒想到她現在會被反噬,邊上這人随便拔一根狗尾巴草,無奈鑽出殼的蝸牛就暈頭轉向被牽着走了。

施索停穩,不再瞎轉,最後十幾分鐘,她目光投向舞臺,努力忽視鼻子。

九點,演唱會結束,衆人離場,施索去洗手間,上完廁所出來,她洗手照鏡子。

鼻涕擤多了,鼻子連接人中的位置有些紅,還有點蛻皮,她接水擦了擦鼻頭,再看向鏡子。

嘴唇沾到了水珠,濕潤的地方唇色變豔,她擡手抹了下,嘴唇被手擠壓。

她想起舍嚴咬下的那一口,口罩偏薄,那一口停留半天,她沒法避閃被他人唇齒咬住的感覺。

好像還停留在唇上,她慢慢地又擦了一下。

施索從牆上抽了張紙巾,低下頭,慢吞吞擦手。

讀書的時候她最愛做選擇題,不需要冗長的文字解說或繁複的演算過程,不會就蒙,會就快刀斬亂麻。

但工作後,最難做的也就是選擇題,因為要承受自己接下來的人生,所以一旦行差踏錯,回頭路會步履維艱。

已經到這一步了,再裝傻充愣,拖泥帶水,她就要變成她最讨厭的那種欲拒還迎的女人了。

其實選項只有兩個,接受或拒絕,但這不是讀書時候的選擇題。

喪喪地吐了口氣,施索扔掉紙團,轉頭連抽好幾張擦手紙,塞進自己口袋,走出洗手間。

舍嚴等在外面,施索一撇下巴,示意走了,然後自己悶頭往前。

場館外燈火通明,夜是最忙的時候。

周圍熙熙攘攘,場內的結束了,場外的還在繼續。

舍嚴雙手插兜,指腹時不時地撫過那只黑色口罩,前面的人走得很急,她在生氣。

她生別人的氣會爆發出來,或怒或怨,叽叽喳喳不停。

只有生她自己的氣,她才悶聲不響,憋在心裏。

舍嚴其實一步就能超過去,但他始終落後小半步,直到前面出現電線杆,眼看施索悶頭走直線,他一把抓住她。

看來她上次的大腦門就是這樣造成的。

施索擡了下頭。

“看路。”舍嚴道。

施索瞥了眼擋路的電線杆。

“宵夜?”舍嚴又輕聲問她。

離停車的地方還有段距離,這邊是商業圈,有很多飯店,但施索搖頭,她看了眼舍嚴,忽然說:“我現在想逛街,一個人。”她強調。

舍嚴沉默了一下,問:“去哪逛?”

施索指前面。這一帶是商業圈,前面就有一家大商場。

舍嚴望了眼,道:“我去裏面找個地方等你。”

施索沒說什麽讓他先回去,她沒反對。

商場二三樓都是女裝,施索去二樓。晚上九點顧客不多,二樓休息等候區沒什麽人,舍嚴随意挑了張椅子坐,施索一個人往前走,走了一段,看到一家鞋店,她随便拐了進去。

鞋子琳琅滿目,她沿着鞋櫃慢吞吞繞,心思也在七彎八繞。

佳寶和林道行的婚期已經定下,就在國慶結束後的下一個周日。

如今九月底,離國慶也沒剩幾天了,她還沒買新鞋新衣。

導購問:“小姐有沒有看中哪雙?”

施索點了一雙高跟鞋。

導購立刻向她做介紹,拿下一只鞋,問她要不要試試,腳是什麽尺碼。

施索說:“三十六碼半。”

導購說:“啊,那您看看要不要先試試三十七?我們這裏沒有半碼的。”

施索無所謂:“試試吧。”

坐下試鞋,大了半碼也不是不行,她平常不是穿三十六碼半就是三十七。

感受了一下寬餘,施索道:“有三十六的嗎?”

“有的,您稍等。”

過了會,導購取來三十六碼的。

施索一試,擠腳了。她左腳三十六,右腳三十七,在地上走了幾步,她垂眸看着試鞋鏡。

鞋子大一點能穿,鞋子小了擠腳,施索不太适應。

導購問:“您哪個尺碼比較合适?”

當然是三十七,施索問她:“你覺得哪只腳好看點?”

導購笑着說:“左腳顯小點。”

小腳當然比大腳好看,不知道鞋子穿一穿能不能撐大。

高跟鞋不算貴,打完折八百出頭,施索要了三十六碼的,沒讓導購裝起來。

她脫掉球鞋,讓導購把球鞋裝進袋子裏,她把新買的高跟鞋換上。

出來繼續逛,接下來要找衣服。

施索進自己常光顧的品牌店找了一圈,試了兩款,都不是很滿意,她換一家繼續找,走着走着,小腳趾有點痛了。

邊上有家餐廳門口布置了餐桌,她走過去,在一桌坐下,脫掉鞋子,彎腰捏了捏小腳趾。

邊上有人走近問:“腳怎麽了?”

施索擡頭瞟了眼,又低下頭繼續捏腳:“新鞋擠腳。”

“換個尺碼?”

“穿過了,不能換。”

舍嚴蹲下來,拿起一只高跟鞋看了看,三十六碼,她很少買偏小半碼的。

他沒問她怎麽直接把新鞋穿出來了,舍嚴坐到施索對面說:“你先穿球鞋。要不要吃點東西?”

施索逛餓了,這回沒再搖頭,她直接叫來站在門口點餐臺的服務員。

餐廳十點半結束營業,現在裏面仍有好幾桌客人,外面只有施索和舍嚴兩人。

這裏主打牛蛙煲和小龍蝦,施索這六天嘴巴淡得沒味,忍不住就點了蒜香味的牛蛙煲和小龍蝦,都不會太辣。

舍嚴沒意見,他拿着高跟鞋替她擴大。

服務員送來兩杯大麥茶,施索手臂放桌上,手指戳着水杯,看舍嚴動作。

舍嚴低着頭,瞥了她一眼,又垂眸繼續,說道:“我腳現在穿不進。”

施索手指停了停,然後“嗯”了聲。

以前有一次她買回一雙特別心儀的鞋子,沒有合适的尺碼了,三十六碼湊活能穿。正好那天她約了舍嚴一起打游戲,她腳疼,把鞋子脫了讓舍嚴替她穿一會兒。

舍嚴大約沒反應過來,她當時笑眯眯地哄他,讓他幫她把鞋穿大,他想要什麽生日禮物,只要她買得起,她就買來送他。

舍嚴默不作聲把她的鞋穿上,當然也穿不進,勉勉強強塞進去了一半,穿到傍晚,她再試鞋,大小總算合适了。

食物送到,施索拿起筷子,對舍嚴說:“別弄了,先吃。”

“等等。”舍嚴道。

施索不管他,自顧自地吃起來。吃了一會兒牛蛙,她戴上一次性手套,開始吃小龍蝦。

沒多久鼻涕又下來了,她吸吸鼻子,張着兩只油紅油紅的手,看向桌上的抽紙。

另一只大手抽了一張紙巾,伸過來,貼在她鼻子下。施索看着對面,對面舍嚴回視她目光,手指隔着紙巾,碰了碰她鼻頭,然後輕輕捏在她鼻翼兩側。

“跟你約法三章——”紙巾随着話噗噗飄了兩下。

舍嚴不動,看着施索。

“——等我想到再說。”施索說着,閉上雙眼,用力一擤。

舍嚴一笑,皺起紙巾,又替她擦了擦。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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