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只是忘了告訴你(3)
“問來了, 曹榮辦房産證的時間是七月十七日。是不是在他衆籌之後?”康友寶從外面回來, 邊走向他們邊問。
施索還捏着舍嚴的手指,桌子擋着,沒被康友寶看見, 見康友寶突然回來,她用力一拎, 大約力道過猛, 她隐約感覺舍嚴的指關節咔嚓一聲,側頭看去,正好接收到舍嚴的一瞟。
施索松開手, 一本正經地回答康友寶:“沒錯, 就在他衆籌結束之後沒幾天。”
“這麽說,他真拿着衆籌到的錢去買了房?”康友寶也不是沒看見過這類挪用善款的新聞, 但現實生活中他還是頭一次聽聞。
施索道:“除非他家本來就有十二萬存款,他剛好在那個時間拿着這十二萬存款去買房子,或者天上掉了錢, 他剛好撿到十二萬。前者證明他從衆籌開始就已經在欺騙了,後者……你信這種巧合?”
康友寶“啧啧”兩聲, 又道:“對了,這次我問得仔細,曹榮他當初是最先簽署合同的人之一, 他沒要房,要的是錢,那邊辦事的人說之前還以為他這個人好說話, 因為他拿得挺爽快,誰知道上個禮拜他突然就鬧着要追加賠償,前天甚至撕破臉,還跑去鬧事威脅。”
舍嚴問:“賠償款是什麽時候給他的?”
“責任鑒定結果出來一周內就給了。”康友寶說。
景園小區的事情鬧得太大,為了盡快息事寧人,恢複企業形象,善後工作處理得十分迅速。
舍嚴在“梅秀菊再遭家暴,詢問能否再上一次電視”這條後面寫了幾筆。
曹榮要求追加賠償的時間就在這之後,照梅秀菊所說,他又一次輸光了錢,輸光的估計就是這筆賠償,因為錢袋見空了,所以他才把主意打到了撕毀合同追加賠償一事上。
“不過我真奇了怪了,按說照你之前報道的,曹榮是把這十二萬輸光了,”康友寶問施索,“那衆籌網站是死的,之後一直沒查沒追讨?”
施索解釋:“這沒什麽奇怪的,第一,曹榮從頭到尾都沒承認過他挪用了十二萬這事,一切都是梅秀菊單方面的說辭,我報道的時候也沒偏頗,雖然我心裏認定了梅秀菊的說法,但我的報道并沒有傾向性。”
“第二,我當天就電聯了衆籌網站,網站當然去調查了。後來我不是惹上了官司麽,後續我就沒跟進,調查結果也是過了好幾天網站方面才給出的,他們的調查結果表明孩子仍在醫院接受治療,賬目沒問題,這一切只是夫妻矛盾引起的誤會,梅秀菊不也反口了麽。我猜再深的他們也沒往下查,這種事有損他們名譽,又不是什麽好事,新聞沒熱度他們已經謝天謝地了,才不想鬧得沸沸揚揚。”
這也是曹榮當初能理直氣壯寄給她律師信的原因之一,也就因為這,臺裏才對她頗有微詞。
有道理,康友寶拉開椅子坐下,說:“那接下來我們怎麽查?”
Advertisement
“想吃什麽?”
康友寶目光緩緩移到舍嚴臉上,有段時間沒感受到舍嚴說話的“随心所欲”了,還挺懷念。
“簡單點吧,蓋澆飯。”施索回答。
舍嚴點外賣,低頭劃着手機說:“我們本身調查的目的之一就是想确認曹榮是否是用衆籌款買的房子,所以不用考慮這筆十二萬是他們家的存款還是天上掉的錢,假設這就是衆籌款,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找出他挪用衆籌款買房的證據。”
施索和康友寶點頭。
“魚香肉絲?”舍嚴問。
“……好。”施索應道。
康友寶抽了抽嘴角,說:“我要吃面條。”
舍嚴下單,接着說:“證據可以分實物證據和人證,實物證據可以查銀行流水。”
“查銀行流水太難,即使我銀行有認識的朋友,但這種操作踩線了,我朋友有這能力我也不想他違規,除非讓警察出馬,”施索道,“但口說無憑,我們報案警察也不會受理。”
康友寶道:“那就從人入手咯,有了人證就能讓警方受理了。”
施索說:“看來要找梅秀菊了。”
“或者他們的親朋好友?”康友寶出主意。
“他們這裏沒親戚。”施索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有什麽朋友,找他們朋友還得費一圈力,朋友知不知道更不一定,這不劃算,從已知對象入手最簡單。”
舍嚴放下手機,在紙的另外半邊寫上“梅秀菊”三個字。他筆尖點着字後面的空白。
施索胳膊放到桌子上,和舍嚴一樣,看着“梅秀菊”三個字思考。
康友寶摸着下巴說:“話說,如果她知道她老公拿這錢買了房子,她怎麽還敢上電視臺賣慘?戲精?”
施索想了想,道:“是不是能先分三種情況,一,她一直被蒙在鼓裏,二,她在采訪前就知道了,三,她在采訪後才知道這件事。”
舍嚴随着她的分析,慢悠悠地在紙上寫了一二三, 開口:“如果她在采訪前就知情,那她找電視臺的目的只能是通過賣慘,再騙一次錢。曹榮跟她上演雙簧,襯托出她一個堅強母親的形象……”
舍嚴語速很慢,似乎在思考,說到這裏,他把這條劃掉,語速變正常:“但曹榮之後去電視臺鬧事,以及請律師控告你,完全就成了多此一舉,根本沒必要。”
“對。”施索也想到了這一點,邏輯不通,可以排除,又添加一句她對梅秀菊的看法,“而且她演技真有這麽好,可以角逐影後了。”
接下來只剩兩種可能,梅秀菊至今都不知情,或者梅秀菊在采訪之後才知情。
梅秀菊至今都不知情?
“那孩子的治療總共需要多少錢?”舍嚴問。
“醫生保守估計是六十萬的樣子。”施索答。
“新聞報道後,梅秀菊收到多少善款?”舍嚴又問。
施索道:“具體數目我不清楚,後來我又吃官司又放假,新聞根本沒跟進,但我沒在那條報道上留下捐款方式,所以捐款的人會先聯系電視臺,打電話來的人很少,邱冰冰估算過,捐款加起來應該不超過三萬。”
康友寶插嘴:“你們《九點新聞》就這點號召力?”
“不是什麽新聞都能上熱搜的。”施索回了一句。
舍嚴問:“每天的治療費大概多少?”
數目也不菲,施索報了個數。
“從七月十七算起,七月十七到新聞報道出來這期間,住院費出自哪裏?”舍嚴接着問。
“一部分是借的,一部分是欠醫院的,加起來也……”不用舍嚴多說,施索已經順着舍嚴的思路想到了,她道,“上次我和你去找梅秀菊,當時她的孩子還在住院,證明這期間孩子一直在耗錢。借的錢不知道她有沒有還,欠醫院的肯定得還,還了欠款後,三萬也所剩無幾了。”
施索最後下結論:“之後如果沒欠住院費,那接着給的錢,應該就出自那筆賠償金,所以梅秀菊不可能不知情。”
舍嚴“嗯”了聲,補充:“再說梅秀菊提到曹榮又把錢輸光了,輸的錢哪來的,她有數。”
施索一看,那條“不知情”早被舍嚴劃掉了。
這條邏輯理清了。
施索再看舍嚴,舍嚴皺着眉,不知道在想什麽,施索道:“我想找梅秀菊套話。”
舍嚴沒馬上接茬,他看着寫在紙上的一條一條,想了一會兒,才問:“怎麽套話?”
“有點難度,我得想想怎麽引她說實話。”
舍嚴沒發表意見,他覺得忽視了什麽,一邊思索,一邊點着筆尖,然後他在“曹榮撤訴”這條上劃了個圈,打個問號。
施索看見,說道:“我當初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撤訴,純粹是吓唬我?還是他後來嫌麻煩?”
舍嚴搖頭,所以他才打問號。
門鈴響了,康友寶站起來說:“肯定是外賣,吃了飯再說。”
康友寶出去拿飯,舍嚴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動不動,施索沒打擾他,她也在想該怎麽套話。
不一會,康友寶拿着外賣回來了,見到兩個人的模樣,他嚷嚷:“呆子們,開飯了!”
施索餓了,主動去拆塑料袋,順便跟康友寶說:“你幫個忙。”
“啥?”
“我不方便去醫院,你去醫院幫我查一下梅秀菊女兒的住院情況,比如她這段時間是怎麽繳費的。”
康友寶懂了,點頭說:“行,我吃完就去。”
“我再跟衆籌網站聯系一下,看他們當初調查的賬目是怎麽回事。”施索把事情都安排好了,舍嚴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施索看了看他,自顧自舀了勺魚香肉絲飯塞嘴裏,嚼了兩下,她皺起臉,拿過桌上的塑料袋吐了一口。
難以置信魚香肉絲裏竟然放八角!
“我去拿水。”邊上舍嚴立刻起來。
施索點頭,往嘴裏扒了幾口飯。
舍嚴出去,從冰箱裏拿了瓶飲料回來,施索接過擰開,猛灌兩口。
她不怎麽挑食,但最怕八角花椒這類調味料,調味當然沒問題,但不能嚼到,嚼一口她得難受大半天。
舍嚴拆開一雙筷子,翻檢魚香肉絲,又找出一塊八角。
那邊康友寶已經吃完面條了,對面的兩人還一個在問“跟你換一份?”,另一個說“不用了,沒八角了吧?”,康友寶不知道為什麽覺得這兩人有點膩歪,又想舍嚴要是拿出對施索的半分體貼,也不至于到現在還是個單身狗。
飯後先回房上個廁所,康友寶打算待會兒直接出門,問了施索哪家醫院,他點點頭。
進房裏廁所蹲了一會兒,他下樓的時候正好碰上舍嚴,問了聲:“散會了?”
舍嚴說:“廁所。”
“哦,”康友寶忽然攬住舍嚴肩膀,“兄弟,我發現一個事——”
舍嚴停下看他。
“你是不是有戀|姐情節?”
舍嚴:“……”
“你要是肯給于娜遞一杯水,挑一挑菜,搞不好你早脫單了。”康友寶扯了個傲嬌的笑,“我混了這麽多年,還能看不出于娜對你有意思?”
“……”舍嚴想了想,道:“你再混幾年。”
工作間裏,施索把一瓶飲料都喝完了,感覺嘴裏還是一股八角味,她咂了咂嘴,剛想再去外面拿瓶飲料,舍嚴就進來了。
施索問:“康友寶去了嗎?”
“嗯。”
“我剛聯系了衆籌網站。”
“有結果了?”
“沒,他們最快也要傍晚給我回複。”
舍嚴點頭。
“我想約梅秀菊。”施索又提了一遍。
“想好怎麽問了?”
施索說:“梅秀菊這個人沒什麽城府,應該不難突破,我試試說些半真半假的話能不能唬住她。”
舍嚴想了下,道:“那試試。”
施索翻出梅秀菊的電話,給她打了過去。
施索手機開了免提,她用的是蘋果機,不帶錄音,她讓舍嚴把他的手機錄音打開,電話接通,她先自然地跟對方寒暄:“你好,梅大姐,最近好嗎?”
“……還好。”
“朵朵身體怎麽樣了?”
“她……她還是那樣。”
“醫生怎麽說?”
“就跟以前一樣。”
施索聽出梅秀菊的回答很敷衍,她沒打算跟她交流,施索和舍嚴對視一眼,又問:“醫藥費的事情,你解決了嗎?”
“還在想辦法……”對方支支吾吾,又接着道,“施記者,我這邊還有事……”
“等一等,我想跟你聊聊,不會耽誤你太久的。”
“不好意思我真的有事。”
“梅大姐,你……”沒說完,施索聽到嘟嘟聲,那頭已經挂斷了。
施索皺眉,梅秀菊根本不想跟她聊,這不在她的設想之中,以前梅秀菊拉着她訴起苦來是喋喋不休的。
施索想了想,重播電話,梅秀菊這次把電話掐了。
“她不接。”施索跟舍嚴說。
舍嚴道:“她上次不是說想再上一次電視嗎?”
施索一聽,給梅秀菊發了條微信:你上次不是說想再上一次電視嗎?我想幫你,我們見一面怎麽樣?
梅秀菊沒回,過了一會兒,施索又發了一句:電話聊也可以。
始終沒回複。
梅秀菊的反應完全出乎施索意料,可以說像變了個人,或者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過一番分析後她內心有了一定的想法,所以她感覺梅秀菊今天的拒人千裏帶着一股子心虛。
舍嚴道:“先把她放一放。”
施索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傍晚之前,康友寶那邊消息先傳回來,他打電話跟他們說,觀衆捐款的數額跟施索推測的差不多,确實是三萬左右,另外醫院這邊梅秀菊繳費正常,前段時間預存了不少錢,近幾天錢用完了,需要再次繳費,但至今沒影。
施索這邊的衆籌網站卻還沒給消息,五點多的時候她再聯系對方,對方都要下班了,說明天再調查了給她回複。
晚上康友寶回來,三人又聚一起讨論了半天,直到九點多才散。
舍嚴回到房間,洗完澡後沒休息,他靠在床頭,繼續整理已知線索。
他仍覺得有什麽被他忽視了,從頭看起,反複數遍,繼續把疑問的點寫下來,等他再次擡頭,都已經過了淩晨。
他收拾了一下,下樓去喝水,走下樓梯,他看見冰箱門開着,施索正站在冰箱前翻東西,手上還拿着半瓶飲料。
“怎麽不開燈?”舍嚴手按在開關上。
施索轉頭,制止說:“哎哎,別開,別刺激我大腦,我更睡不着了。”
舍嚴手放下,問:“失眠?”
“啊,睡前用腦過度,躺了半天都睡不着。”
施索拿出一袋面包,問舍嚴:“吃不吃宵夜?”
舍嚴點頭。
施索把冰箱門關上。
窗戶外路燈明亮,廚房不開燈也不用摸瞎,施索把面包遞給舍嚴,舍嚴接過,自覺地幫她解開封口。
施索喝着飲料問:“你怎麽這麽晚也不睡?”
“想事。”
施索吃上了面包片,嚼了兩口說:“別想了,明天睡醒再說。”
舍嚴點頭。
施索把剩下的飲料喝完了,又接了杯水,舍嚴把面包包裝扔了,擰開水龍頭洗手,問:“還不舒服?”
“什麽?”
“八角。”
“別提了,我還覺得有一股味。”施索灌了一杯水。
兩人回房,走到二樓樓梯口,舍嚴拉住她。他剛用冷水洗過手,雖然擦幹了,手卻冰涼,施索手腕一冷,接着眼前被遮擋。
樓道窗戶沒關,晚風習習,兩人相擁着吻了一會兒,舍嚴放開她,輕聲說:“沒味。”
施索揿揿他肩膀:“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隔日更哦,下一更周三,麽麽噠~不懸疑,不複雜,電視臺沒陰謀,下章就解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