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筆仙
對于任何一個參加過高考的人而言,高三都是人生當中最沒活路的一年。沒日沒夜的複習、補課、考試、模拟,翻來覆去都是那幾本讓人嘔酸水的破書;有的學校寒假幹脆只有三天:大年三十和初一初二。大年初三當別人還沉浸在過年的喜悅之中,醉生夢死地熬夜打麻将、砸金花、打臺球、聯紅警時,這些可憐的高三學生就要返校上課了,甚至連破五包餃子捏小人都趕不上。
其實這還都不算過分,最惡心人的就是大部分學校強烈反對高三學生談戀愛搞對象,認為那會影響學習,并給高中尤其是高三談戀愛的行為扣上了一個比民園體育場還大的屎盔子——早戀。
平心而論,高三戀愛早嗎?十九歲,放在舊社會已經是四世同堂的年紀了,就算古時候那些頭懸梁錐刺股、每天以魔獸世界沖級下副本的精神與毅力去倒背四書五經的牲口變态,到了這個年齡都難免會翻翻《金瓶梅》意淫一下。說俗了,這不是毅力的問題,而是荷爾蒙的問題,年輕人不是高僧大德,達不到單靠思想就能戰勝腎上腺素的境界,想靠英語、政治、生物、解析幾何這些讓人嘔酸水的科目替代年輕人心中對異性的向往,無疑是一種反生理、反道德、反人性的舉動,而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有一些老師經常會表揚一些年逾二十卻沒有任何生理反應的學生,謂之曰愛學習。
張毅城,是一個不愛學習的學生,但這種不愛學習與生理反應無關,張毅城的不愛學習,是真材實料的不愛學習,尤其是在老爹和大爺為了艾爾遜的事遠赴雲南期間,這張毅城便更是如入無人之境。自從父親李大明過世之後,李二丫把所有的感情幾乎全部寄托在了這個寶貝兒子身上,對張毅城的溺愛與縱容一下飛躍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就算兒子放火燒房,沒準都得拿着毛巾站在一邊替兒子擦汗。在這種前提下,對張毅城而言訪美失敗似乎也不是什麽壞事,正所謂沒有熊掌魚也行,既然去不成美國,就留守國內過山大王的日子吧。
和初中一樣,自從上高中的頭一天起,通過後門關系入學的張毅城就是各科老師以及學校教導處等相關部門的眼中釘。對于張毅城而言,別人視之為洪水猛獸的高三學年,恰恰是自己人生當中最潇灑的一年,生物、政治這類催人尿下的科目可算是沒有了,作業也可以冠冕堂皇的不交了,偶爾翹翹課也沒人管了,上課看看小說睡睡覺,只要不影響到別人,不管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事也都無所謂了。
羅真是張毅城三年來最鐵的哥們兒,也是其踏入這所高中大門之後第一個認識的同學,理論上講,重點高中裏像張毅城這樣的學生是很難找到同僚的,羅真算是特例中的特例了,和張毅城一樣,之所以能進重點高中,這羅真靠的也是後門關系,據說其舅舅好像是什麽集團公司的總經理,路子硬得很。當然,關于張毅城的家庭背景,羅真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雖說對那些神神鬼鬼的事大體上是将信将疑吧。
張國忠起程去雲南的當天,張毅城特意起了個大早,先是光顧了一下校門口出租言情小說的書店,之後抱着幾本小說到班裏在最後一排找了個空座,想美美地看上一天小說。此時班裏除了有幾個住校的優等生已經早早到場開始溫習功課以外,大部分座位都還空着,就在這時候,羅真風風火火地進了屋。
“喲,這麽早?”看着羅真讨債般走向自己,張毅城先是一愣,緊接着就是一陣納悶,說實話,近半年以來,這羅真還真就沒來過這麽早。
“哎,毅城,問你個事!”羅真湊到張毅城跟前,一臉的苦大仇深,“你平時說的那些神神鬼鬼的,到底有沒有那回事?真的假的?”
“嗯,”張毅城也是一愣,“怎麽了?”說實話,羅真一直是嬉皮笑臉的風格,還真沒見過這小子如此認真。
“哎,甭提了,他媽的讓我趕上了!”羅真用拳頭一砸桌子,“我他媽的惹麻煩了!”
“怎麽了?”張毅城放下手裏的小說,也認真了起來,“撞鬼了?”
“甭提了!”羅真一臉的褶皺,就像被擠壓了兩千萬年的岩層一樣,“我他媽也是吃飽了撐的,我表姐你認識吧?”
“不認識啊,怎麽了?”
“怎麽不認識?上次,就給王越過生日那次,在迪廳,我給你介紹過。”
“哦,想起來了,好像有印象。她怎麽了?”聽羅真這麽一說,張毅城倒真是有點印象,羅真的表姐姓歐,就是其NB舅舅的閨女,叫什麽忘了,和自己一屆,也是今年高考,以前給一個朋友過生日,吃完飯去迪廳蹦迪時碰見過一次,羅真也引薦過,只不過當時黑咕隆咚的沒看清,就是記得身材不錯,據說學習一般,但鋼琴彈得超級棒,準備考音樂學院,只要專業過了,高考象征性地混個兩三百分就能走人。
“我昨天去我舅舅家,我表姐也不知從哪兒學了個什麽筆仙的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非拉着我試試,說那東西能回答人的問題,想問問今年能不能考上,我也不懂,就跟她一塊試,結果還真挺邪門的,後來我跟我媽就回家了,結果他媽的,今天早晨我舅舅忽然打電話到我家,問我昨天晚上到底跟我表姐幹嗎了。”羅真眼珠子裏透着一絲血絲,“我說嘛沒幹啊,後來我舅舅說我表姐他媽的傻了!”
“傻了?”張毅城一愣,“怎麽個傻法?”
“毅城,你跟我說實話,這事到底跟我們弄筆仙有沒有關系?”羅真一個勁地喘粗氣,并沒有回答張毅城的問題,“我高考還指望我舅舅給我找學校呢!他媽的要因為這事把他得罪了,我操!”說到這兒,只見這羅真一個勁地用手抓頭發,到最後幹脆用拳頭咣當一下砸在了書桌上,把周圍溫習功課的人都吓了一跳。
“別急,先別急!”張毅城趕忙向周圍的同學賠笑臉,“咱倆先換個地兒說,換個地兒說。”
學校外,拉面館內。
“你們怎麽請的筆仙?”張毅城盯着羅真,羅真則一直低着頭。
“就用手這樣拿着筆。”羅真開始用筷子做示範,“也不怎麽的,沒過多會兒筆開始動,結果……在紙上劃拉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反正我看不懂,她倒挺高興。”
“你看不懂?”張毅城一皺眉,“你也沒問問她?”
“沒有啊,筆動時反正我沒使勁,還以為是她偷着使勁畫出來的。”羅真道,“今天早晨我舅舅問我幹嗎了,我沒說實話,打完電話,我跟我媽說,昨天晚上跟我姐玩什麽筆仙亂七八糟的,結果我媽二話沒說就給了我一個大嘴巴,之後急急火火地出去了,我這才發現好像挺嚴重的。毅城,你說實話,我姐傻了,到底跟那玩意兒有沒有關系?”
“你先告訴我,你姐到底是怎麽傻了?”張毅城皺眉道。
“我哪知道啊!”羅真一百萬個沒好氣,“就電話裏那麽一說,我哪知道到底嘛德行?”
“她以前玩沒玩過?”張毅城繼續問。
“不知道啊!”羅真一攤手,“不過昨天她好像也不怎麽懂,玩的時候還打電話問來着,我覺着以前應該沒怎麽玩過。”
“不應該啊!”張毅城一皺眉,理論上講筆仙這東西雖說确實有一定的危險性,但中招的幾率還是比較低的,就算出事也是經常玩,玩的頻率過高且身子比較弱才有可能中招,在自己印象中,羅真那個表姐看身材,身體應該挺健康的,而眼前的羅真不但是童子之身,況且身子骨也挺強悍,兩個健康人第一次玩筆仙就直接着道的案例并不多見,“我上次見你姐,感覺她身子骨挺結實,還是和你一個糙老爺們兒玩,理論上講應該沒太大事啊!”
“是啊!”羅真也是一個勁地喊冤,雖說自己也不知道這種事和什麽老爺們兒的有什麽內在聯系吧,“我不是也沒事嗎?我懷疑,可能是失戀了或是怎麽的,媽的屎盔子扣我腦袋上了!”
“不可能!”張毅城一擺手,“我跟你說,失戀那種傻和撞鬼那種傻完全是兩種概念,你舅舅不可能拿失戀當撞鬼吧?能給你打電話,就說明這事不簡單!”
“哎喲我操,你就別刺激我了!”聽張毅城這麽一說,羅真的汗立馬就下來了,“哎,對了撞鬼……筆仙是仙啊,她撞的要真是鬼,應該就跟這事沒關了吧?”
“那東西,請來的本來就不是什麽仙,基本上都是鬼啊!”張毅城苦苦一笑。
按張毅城的說法,鬼是随時随地都有可能存在的,在大部分情況下,筆仙請來的一些游弋在四周的小鬼小怪,但也有一定幾率請來重量級的哥們兒,如果真像羅真所說的,其表姐被什麽東西沖上了,那八成就是招惹到什麽NB人物了。
“鬼?”羅真的表情極其誇張,兩只眼珠子瞪得像個核桃,“我操!你能給想想辦法麽?毅城,哥們兒我就求你這一次,或者幫忙聯系聯系能人也行,錢我出!”
“甭提錢,”張毅城一擺手,“這個事我就能搞定,但你得先辦兩件事:一、讓我看看你們昨天晚上畫的那張紙;二、讓我見一見你姐。”
“你?”羅真似乎對張毅城不大信任,但也沒辦法,就憑自己,目前唯一能找到的救星就是張毅城,就算不信也不能帶出樣來,“我說哥們兒,那可是我姐,你悠着點!”
“廢話!想當初比那玩意兒厲害多少倍的東西我都弄過,跟你說你還不信,現在信了吧?”張毅城冷冷一哼,“眼下關鍵是你得讓我見着你姐,見不到她本人,本事再大也是白搭!”張毅城也明白,此時剛剛出事,作為主要當事人的羅真,想帶外人見到他那個傻了的表姐,想必會有些難度。
“我試試!”羅真點了點頭,當場掏出了手機開打,引得整個拉面館的人一陣回頭。在當時,手機可絕對是身份與地位的象征,學生用手機,不管是什麽牌子的手機,都會直接被定性成纨绔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