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2)

出手,而沒有派出我們自己的人手,還不是想借機消耗一下風雨作為黑道第一大幫派的勢力,為日後入主中原武林做準備嗎?”

靈均在面具後迅速地看了一眼這個侍女,眼神冷了下來。

這個胧月,以前曾跟随了孤光師父多年,後來轉而服侍自己,見識頗為不凡,也對自己多有助益——然而,這個女子知道了太多秘密卻不懂韬晦,癡心奢望,時時處處想要對自己指指點點,也實在是令人不快。

“派人去鎮南王府,讓尹春雨快點籌措好尹家今年上貢的金銀。”靈均的語氣森冷無情,“告訴她,若想保住腹中這個骨肉,就得給我多出點力氣。否則,這個孩子随時随地都會夭折。”

“是。”胧月低聲領命。

靈均換了一個話題:“我閉關的這幾天,宮裏一切都好嗎?廣寒殿裏那一位呢?”

“請大人放心,一切如常。”胧月回禀,知道他問的是明河教主的事情,“廣寒殿裏的那一位也沒有什麽異常,還是在夜以繼日地試圖把那具屍體複活——如幾十年來一樣。”

“哦,那就好。”靈均淡淡颔首,“她如果有想要踏出密室一步,立刻告訴我!”

“是。”胧月恭謹地領命。

“說起來,她也是個可憐人。”靈均嘆了口氣,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眼神似乎頗為柔和,又帶着一絲悲哀,“其實世上哪有可以逆轉生死的事情呢?”

“大人,您最近似乎心裏多了很多事。”胧月雖然看不到他的臉,然而就算是隔着水鏡和面具,似乎也能揣摩到主人的心思,“這次的計劃雖然并未畢全功,但主要目的均已達成,仇敵已死,大勢已去——為何您反而有所不安呢?”

“是啊……我是應該高興的。為這一天,我不知道籌劃了多少年。”靈均在面具後輕輕嘆了口氣,語氣卻迷惘,“可是……為什麽真的到了這一日,我卻忽然覺得失落?真正的高興,原來只是那麽一剎那的事啊。”

胧月還是第一次聽到他流露出這種低落迷惘的情緒,在水鏡那邊不由得愣了一下,輕聲道:“這只是一個開始。等大人橫掃中原武林之後,會有加倍的開心吧?”

“橫掃中原武林?”靈均重複了那幾個字,忽然苦笑了一聲,“算了……蕭停雲已死,我想要的也就實現了大半。如果聽雪樓就此一蹶不振,這件事也就到此為止了。”

“大人?”胧月掩飾不住心裏的愕然,“您不是想在摧毀聽雪樓之後要大舉北上,渡過瀾滄,在洛陽建立月宮,興盛我教嗎?如今……您竟然想中途放棄?”

她語聲急切,全然沒注意到水鏡另一端的人眼神悄然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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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嘴!”靈均忽然擡起眼睛,冷冷喝止,“我在什麽時間做什麽事,自然有自己的計劃和步驟——你以為你是誰?”

胧月一驚住口,全身發冷。

靈均隔着水鏡看着她,眼神也是微妙地變化,許久只是嘆了口氣,道,“好了,替我先暫時看着月宮。再讓左使在撤退前,把趙冰潔那個女人給我殺了!就算一時殺不了,也得好好派人盯着她。”

“是。”胧月道,“這次聽雪樓元氣大傷,那瞎女人再怎麽掙紮,也只能撐一時罷了。”

“你錯了,那個趙總管可不是一般女人。”靈均淡然道,戴着面具的臉上看不出表情,“我最初就是太小看她了,才會落得今日地步。”

胧月沒有回答,只能竭力垂下眼簾——每次聽到他贊賞其他女子,她的心裏就會有隐隐的痛。

靈均嘆息:“那一日,我捏住了她的命脈,恩威并施,令她答允了和我協作。看她的神色,我還以為她便是真的要幫我一起毀滅聽雪樓……世上女子不都是如此麽,胧月?得不到的,便寧可毀滅掉——”

胧月臉色微微一變,戰栗不語。

“可是,為何她不如此呢?她所愛的男人為了別的女人放棄她,她卻不肯離開。如今他已經死了,為何她還要不顧一切地守着聽雪樓?”靈均的聲音低沉,語氣裏沒有提到蕭停雲時的那種痛恨惡毒,反而充滿了迷惘,“這一幕,令我想起當年舒靖容在內亂中守護聽雪樓的時候……世事是不是永遠在周而複始地輪回?”

胧月雙手一顫,沒有回答。

在靈均大人自問的時候,從來不需要別人回答。

“好了。替我傳令下去,做最後的清掃。”靈均重新低下頭,凝視着水面,聲音冷肅,“殺了趙冰潔,擊潰聽雪樓最後一個首領!同時,調動我教十二靈衛,嚴查所有道路,特別是那條通往騰沖的咽喉之路:忘川——無論如何,決不可讓他們再來滇南找到血薇!”

“尋回血薇?”胧月微微一驚,有點不敢相信,“那個女人不是一直對血薇主人恨之入骨嗎?為什麽還在不遺餘力地尋她回去?蕭停雲死後她好不容易成為聽雪樓的掌舵人,難道不怕血薇主人返回後,自己的地位權力會被人分享?”

“你這樣想,就未免落了下乘。”靈均冷冷笑了一下,那種嗤笑令她心裏猛然一沉,如同萬箭穿心,“在趙冰潔心裏,竟是把聽雪樓看得比自己還重——這才是最可怕的。所以說我們小看了她。”

胧月垂頭,低聲道:“如此說來,的确需要除掉這個女人。”

靈均無聲地冷笑:“她從未放棄血薇的主人,就算起了巨變,失去了樓主,還在四處地搜尋——光這個月,就先後派出了兩批人手渡過瀾滄,大有不找到不罷休之勢。”

“什麽?”胧月失驚,“難道……他們已經來了?”

“是的。已經找來了。”靈均卻冷冷微笑,語氣一轉,肅殺無比,“不過,我也早已有所防備。所有踏入滇南的人都已經被我派人秘密解決了,沒有一個漏網!”

胧月松了一口氣,嘆息:“騰沖說到底也還是教裏的地方,局面不會控制不住。就是怕對方一撥撥地來得勤,遲早都會透露風聲給血薇主人,到那時就有點麻煩了。大人,您為何……”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似乎鼓起了勇氣:“為何不幹脆殺了她呢?”

月光下,靈均眼神驟然變冷。

“當初大人用計把她引來此處,為的是引蛇出洞,削弱聽雪樓力量,順便制造機會好下手對付洛陽——如今事情已畢,為何不殺了幹淨?”胧月一口氣将心裏的疑惑說了出來,“留着她在滇南,反而是一個禍患。難道大人還有下一步的棋需要……”

“胧月。”面具後的薄唇裏吐出了淡淡的聲音,令她一驚住口。

“今天,你的話實在太多了……”仿佛是覺得有些遺憾似的,靈均低聲嘆息,袍袖一卷,忽然間手指在虛空裏畫了一個符——那一剎那,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天上如銀的滿月陡然一暗,仿佛月華之光被什麽力量抽取而去,注入了水鏡。

他的手指迅速地劃過水鏡裏的影子,從女子的咽喉上一切而過。

“啊……”水鏡彼端的女子立刻匍匐了下去,捂着咽喉,拼命地伸出手抓着虛空,卻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瞬間割斷了她的聲帶。

“這是對你的小小懲罰。”平靜如鏡的水面瞬間破裂,靈均的影子在月下飄然而去,“這一次先做三天的啞巴——如果下一次,再說了你不該說的,那麽,你就永遠沒有機會再多嘴了!我從來不是師父那樣仁慈的人,你給我記住了。”

“你,總不會想要和我師父一樣的下場吧?”

水鏡裏伏倒的女子戰栗不已,水面離合之中,映出她幽暗的眼睛。雖然口不能言,眼裏那怨毒複雜的光卻令人不寒而栗。

冷月在頭頂高懸,整個月宮似乎都睡去了,靜谧深沉。她獨自匍匐在聖湖邊的高臺上,水鏡被打翻在腳下,捂着咽喉,擡起頭定定看了穹窿半晌,忽然發出了嘶啞的低笑,在月下淚流滿面。是啊……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原來,她的結局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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