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對有隔
不過，被學校和家長這麽一大肆攪和，崔璨還真是受了點驚吓，甚至心裏有些陰影。撇開家裏有這麽點背景，生性柔弱崔璨還真該有點自卑，因為實在是沒有什麽資本讓她擔當起班裏的第二號人物這一角色。
這麽一糾結，崔璨木讷讷的，學友間聯絡感情的事，都要被善解人意的肖岚代勞了。肖岚前座，也就是崔璨的側前方，坐的便是陽光。
“幸會呀，老同學！”肖岚很不客氣地把手掌搭在了陽光的肩膀上，讓崔璨吓得心驚肉跳。
腼腆的陽光轉過身來掃視她倆一眼，用低沉的嗓音說着：“幸會，幸會……”
與崔璨對視時，他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真的很不好意思，怎麽每次與她說話都會變得很不自然？
崔璨趕緊低頭忙自己的事情，于是陽光轉頭繼續和肖岚說話。
“你們倆感情這麽好，高中又進了同一個班級……”
“就是啊，哈哈，這就叫緣分，對吧？”肖岚心想他不可能完全充耳不聞之前的傳言，于是聽得一怔；卻又不想放棄每一個挖苦崔璨機會，于是大大咧咧地開着玩笑。
這樣一來，崔璨就更加只能慎重地保持沉默了，一連幾天，都只是沉悶地收斂在自己座位上。
就是這樣子，崔璨開始了她還算愉快的高中生活。
陽光面對身後的兩個把他當神一樣供着的女生，他也只是習慣性地算計着要培養良好性格習慣，于是再怎麽打得火熱，那也只是泛泛之交不是？
終于有一天，像班上很多普通男生那樣心存疑問的陽光，只是比其他同學更幸運地有了自然而然地脫口問出來的機會。——那個公主一樣的漂亮女孩，難道比自己還不善交際？“她為什麽總不說話呢？”
“原來她是個這麽安靜的女孩呀？”
陽光不得不又一次的面紅耳赤，自覺距離保持得有些勉強，想起小時候在媽媽面前可是誇下海口過，說是她崔璨就是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将來要讓她做自己的女朋友……
記得那時候，媽媽發了瘋一樣的，為了阻斷他的這一念想，非得讓他改變心意，把肖岚當女神什麽的，還美其名曰是為了他好，為了讓他全心全意好好學習……哎，當時的自己那是怎樣的意氣奮發呢？與現狀的渾渾噩噩一相對照，還真讓人不是一般的汗顏。
所以，肖岚還是比較熟絡有交情的，說說話也可以随意輕松一點。
然而現在，女神從來沒有這樣近在咫尺過。這真是由不得他細想，他的脖頸好像是被什麽東西固定住了，再也擡不起頭來看她一眼。只是眼角的餘光從她胸前一掃而過，那是怎樣的氣息微喘呢？像是要直撲撲地逼入自己血脈裏。
“是呀，人家條件好，天生有安全感嘛！”
被問得招架不住的肖岚，最後是這樣子莫名其妙地回答他的。
“有安全感到話都不用說了？”
“哎呀呀，占着至尊學霸區這麽個寶座，能看見……老師們黑板上寫字時，臂上的茸毛都能看見了！她媽的太滿足了！有安全感！”其實她本來是想說“能看見你陽光每天在眼前晃……”幸好她快言快語，敷衍過去了也絲毫不着痕跡，于是陽光吐了吐舌頭，閉上嘴巴轉過身去。
“嗨，我就是喜歡一個人坐在位子上發悶騷，哈哈，哈哈哈哈……”
而崔璨真是又急又氣，“能看見”那三個字，讓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來了。回過神來見是虛驚一場，開起玩笑來只好更加地沒有節操。
“這不是還有你肖岚伺候着本小姐嗎？我讓你伺候着，讓你伺候着，我恨不得吃喝拉撒都在這位子上解決，讓你收拾，哼！”
“嗷嗚！”肖岚躲開張牙舞爪向自己撲來的崔璨，同時做了一個誇張的嘔吐表情。“中午飯你自己解決！”
“中午飯你們都是在外面吃吧？”陽光畢竟陽光，關心起事兒來總這麽乳臭味兒十足，反而讓愛他的崔璨更加覺得親切溫暖。
“食堂裏人太多了，以我們的速度要排到食堂外面！”
上課一向不怎麽走神的陽光，每到午飯前那節課的最後五分鐘，都是他準備向食堂百米沖刺的時間，崔璨想起這麽一個細節，于是讓話題盡量往上面靠。
“什麽呀？陽光，陽光……你、你別聽他借口！”可是肖岚表示嗤之以鼻。“反正我之所以吃外賣，是因為有人請我吃，不吃白不吃！”
“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們排隊打飯呀！”
“好啊好啊，那我先拜托你了！”
陽光幽幽說出口來，崔璨頓時心生雀躍。——好一個熱心腸的陽光！
“切！你飯盒都沒有，叫他怎麽打？”肖岚冷語道。
“你傻呀，我明天不知道帶個飯盒來嗎？”崔璨搬起書本，差點就砸在了她頭上。“陽光，從明天開始哦。”
“哈哈，這下看看是我不想吃食堂呢，還是有人想占便宜咯！”
第二天中午，陽光依然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向食堂，他手裏拿着兩個飯盒，除了自己一個，還有便是崔璨的。
崔璨一路走出教室，下梯級，穿過花園，始終得意洋洋。挽着她手臂的肖岚，有點垂頭喪氣，手裏拿着自己的飯盒，讓她有些畏難。
“吃嗎？還是別吃了吧！”肖岚低聲咕隆着。
“那你跟着來幹什麽呢？”于是崔璨總算是逮着了一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我這不是腦子裏空白着嗎？嗚嗚……”
待姐妹倆找位子坐下，陽光端着兩盒飯穿過人山人海，滿頭大汗地出現在了她們桌前。
崔璨的盒飯塞得滿滿地，看來是雙份！于是她趕緊往肖岚眼前晃去……
“哎呀，陽光你真是……好樣的！”肖岚頓時明白過來，差點就要驚聲尖叫了。
“哈哈，高中三年，我跟你混定了！”肖岚自覺有些大言不慚，向崔璨望去，才發現人家比自己更高興，那帶笑的眼角分明是有淚花閃爍。
“陽光，等下你吃了飯，就只管去操場踢球吧！飯盒交給肖岚去洗就好了！”吃飯的時候，崔璨鄭重提醒陽光道。
陽光說：“唔，這不太好吧？”不過最後還是聽從了她的安排。
陽光在球場上奔跑，不一會兒，崔璨和肖岚就跟着來了，崔璨心裏怦怦跳着，顯然不是來打球的，肖岚卻是有點運動細胞，于是上前與陽光拼殺起來。
兩人被球帶動起來，不一會就氣喘籲籲了，他們還在你一言我一語讨論着什麽，是晚上在家裏看的武俠電視劇吧？男孩子永遠為武功蓋世的英雄狂熱，所以每說一句都是對整個劇情的追蹤；而女孩子八卦的卻是女主角的方方面面，五花八門……
崔璨在站臺上，懷裏抱着一本雜志，安然允汲着冰激淩，看他投一個球，說一句話，看她喘一口氣，說一句話……
這樣的場景也在熟悉不過了，從小到大，陽光與肖岚的交情都是不錯的，高談闊論起來很有話題，球場上也确實可以拼殺幾下。
然而對于肖岚身邊的崔璨，陽光總是客氣得像個陌生人。崔璨覺得，大概男生們習慣了把自己像公主一樣擺在女神的位置，陽光也不例外，可以理解。
是的，崔璨早就習慣了，在人際生态裏，她被裹了一層膜，人們看不清真面目，只好把她高高在上地供着。在外人看來，那是孤立，是與世隔絕，崔璨卻在那隔膜裏，怡然自得地享受着自我。
可是現在，她甚至還沒曾來得及想到，優秀的陽光也常常會成為人們的典範，——他不上前靠近，別人也就心安理得地，與她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那種青春期的紛亂情愫便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擾亂了她所有的理性。
就這樣子過了幾天，三人的午餐及午休時間支配，就有商有量，配合得天衣無縫了，真是越來越有默契！
于是某天下午上某節課的時候，肖岚必須地向崔璨和陽光各遞去一張紙條，宣告“攻占”食堂，“奪取”午餐的三人行動小組正式成立！
他倆都打了一個大大的“批”字回複肖岚。
哈哈，還有什麽事情比這個讓崔璨更加地樂不可支呢？
只是越來越多的次數這樣了，老師在臺上講課，她就一個人在那裏發怔，甚至一個人捂着嘴巴傻笑。
老師叫她站起來回答問題，沒關系，有學霸暗中相助！
問她一個人笑什麽？
“沒有啊，我沒笑什麽！”于是輪到全班同學哄堂大笑。
哎，老師也覺得，這也不能怪她，因為她确實不知道自己笑什麽，為什麽發笑。
受到驚吓的肖岚，放學後決定找個地方跟她聊聊，因為再這樣下去，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我的崔大小姐，算我求求你了！你這樣子下去，你到底是愛一個人還是害一個人呀？”
“你別逼我啦！”崔璨兩手一甩，掙脫了拉她手的肖岚的手，然後眼眶一紅，差點哭了出來，這是肖岚一時沒預料到的。
崔璨抹着眼淚往回家的方向走着，路上車多人多，肖岚擔心她的安全，只好一直跟着，卻再也不敢多說廢話。
兩人走到公交車站，一前一後上得車去，崔璨還在抽咽，肖岚沉默着，眉頭緊鎖。
阿姨開門迎接到她們，一看崔璨眼是紅的，忙驚訝地問：“這是怎麽了？”
肖岚說：“阿姨，崔璨考試沒考好，她很難過，我不放心她，所以跟着來陪她。”
“哎呀，考試沒考好，不用急成這樣啦！”阿姨趕緊攬過她的肩膀靠在自己身上。
“是呀，是呀，我也是這樣說的，可她就是不聽……”肖岚撓着後腦勺，撇嘴說道。“哎，我也不知道怎麽是好！”
“要不這樣吧，阿姨，您讓我打個電話回家，晚上我就在這裏歇了，我幫她總結失誤，交流方法還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要開導她，端正态度，擺正心态……”
“哦，好好好好好……你們先進去寫作業吧，我給做晚飯！哦，對了，你爸和哥今晚都不回來。”
于是兩人進了房間，崔璨擦幹眼淚，直接拿出書本作業，好像從來沒有這樣認真學習過。
肖岚無語，于是也拿出書本作業，埋下頭去。
晚上十點三十分，在阿姨提醒下，兩人洗簌完畢，準時入睡。蜷縮在一個被窩裏，肖岚把崔璨抱得緊緊的，可還是能感覺到她的身子在發抖。
不過早上起來，兩人精神狀态還是挺好的，一邊刷牙一邊翻開日歷研究，這已經是本學期的第十七周，一個月後的寒假到來，之前是期末總結考試。
“啪！”梳妝鏡前，兩人合掌，然後又揮起拳頭：“耶！加油！”就這樣子，兩人很有默契地達成一致思想，讓備考複習行動計劃提上了日程，背上書包出的門來，崔璨覺得心情好久沒有這麽清爽過了。
“肖岚，謝謝你！”姐倆拉着的手握得更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