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無意落魄
還是那個“輝煌燦爛”休閑會所，當崔璨跟着阿姨走進去的時候，裏面已經燈火輝煌。
“總經理來了！”
“總經理好。”
阿姨一邊點頭微笑，一邊向大家問好，另外還利索地回過頭來，攀上一直後邊跟着的崔璨的肩頭，做出很親密的表情。
總之，這一切都讓崔璨肉麻得腦子裏一片空白，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走上三樓的大廳，阿姨帶着崔璨走進一個用豪華沙發圍成的封閉空間。幾個油頭粉面的中年男人，把圓滾滾的啤酒肚，連同那一身身的贅肉，就那樣子随意地陷在沙發裏。茶幾上有用過的優等酒水及名貴水果拼盤，還有骰子和撲克，看來一般的正常娛樂已經盡興。
“各位晚上好啊，玩得還盡興嗎？”阿姨深吸一口氣，然後用一種很開放的語氣，與大家這樣招呼道。
“呃，總經理不來，我們怎麽會盡興呢？”
“就是，就是，正等着你來着。”
……
“那好吧，只能先自飲一杯，來彌補我晚到的虧欠……”阿姨一手拿酒瓶，一手端杯，利索地倒酒一小口，一飲而盡。
“崔璨，來，給伯伯們倒酒。”阿姨向崔璨招手。
崔璨擡頭看阿姨臉色，那柔和表情，恍若家裏那個比親媽還親的阿姨又回來了。
崔璨心頭一顫，笑意吟吟地幾步上前，偎依在阿姨身邊落座，于是阿姨自我解嘲道：“小姑娘不谙世事，還以為自己是家裏小公主呢！”
崔璨這才趕緊起身，拿起酒瓶去給大家添酒，笑容是那樣的用力，感覺從來沒有這樣僵硬過。
顯然，大家都必須照顧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所以待阿姨把她詳細介紹給大家後，都自覺只聊些淺顯的玩笑話，可是崔璨至始自終都沒能融入到這氛圍裏。
除了蜷縮在還算舒适的自我世界中，崔璨還能怎麽樣呢？她不想讓阿姨難堪，不敢得罪在座的任何一位貴客，其實她更不喜歡的是，讓自己給人留下不懂尊重的印象……于是突然腦洞一開，想出一主意：給自己調一杯低度酒，自顧自享受呗！
一覺醒來，崔璨自己都不記得，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睡的，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來到這裏的，總之窗外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讓她先迫不及待地伸了個懶腰。
梳洗完畢，正想出門探個究竟，卻發現梳妝臺上有一紙條，署名是她哥哥。
“崔璨丫頭，你是個豬腦子嗎？讀書的事就那麽輕易放棄？睡醒了，趕緊給我滾回去！小心點，別碰着我媽，我在街口等着幫你。你的非親哥哥。”
原來這是休閑會所裏的貴賓房，開門走在走廊上，壁上的挂鐘顯示上午八點半，正是會所裏生意最清淡時間。
于是崔璨匆匆離去，哥哥果然在不遠的街口等着。
“你是個豬腦子嗎？說不讀書了，就不讀書了！”哥哥激動得差點把唾沫都飛到了她臉上。
“快，上車！”哥哥開的是一輛輕便小巧的奇瑞QQ，車前車後貼滿了溫情又有個性的車标，讓崔璨一盤散沙似的心緒都不由得輕松起來。
“我們去哪呀？”崔璨問。
“這樣吧，我們先回家裏拿上書包及生活用品，然後我陪你去學校附近找一間單間租下。”哥哥一邊說着，一邊用修長的指頭敲打着方向盤，像是在很用心的盤算。
“你不是說不要碰着你媽嗎？”崔璨本是想随口問問，只是話音落下，才分明感覺到自己心底裏的害怕，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雙手往胸前抱得更緊。
“這會應該不在家吧？昨晚上你去睡時，她還瞪着兩放光的熊貓眼，打了雞血樣的。直到天亮了才縮在辦公椅上打起盹來，她那一事業女性，不可能現在補足了瞌睡，還往家裏跑嘛……”
“我爸也不知道怎麽搞的，這麽久都不見蹤影……”
“怎麽，擔心付不起房租啊？”哥哥說話真是一針見血。“沒關系了，我會幫你搞定的。”
“按理說，你一個人獨立出來了，你爸就沒理由躲你了嘛，到時候別忘還我才好。”哥哥說着這話，車已經開到了家門口。
兩人三腳并作兩步地來回運了幾趟，後備箱就放滿了，于是油門一踩，兩顆懸着的心也總算慢慢平靜了下來。
哥哥找了房子，付了兩個月租金，然後就留下崔璨一人在屋子裏，對着一堆的家什發呆。是的，安全感好像是恢複了正常水平，可是沒有力氣，激情好像是被耗幹了一樣。
多麽希望有個人，或者有件事物，能補充她足夠的能量，讓她振作起精神來，她想起了陽光，可同時也想起了那催命一樣聒噪的張穎，還有那越來越看不透的肖岚……哎，還是沒勁！
“不想急着去學校，不想整理東西，也不想鋪床被；想睡就坐在地板上，雙手把膝蓋抱得緊緊，貪婪地吸允窗外的陽光……我可以就這樣子任憑拖延症爆發嗎？”
是的，這從窗外照射進來的冬日暖陽，就像是她能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
她自己也不記得就這樣靠着床腳坐地板上，打了多長時間的盹，又醒了多少回。總之，最後把所有家什，一點一點地全部放到該放的位置，然後瞌睡也補充得差不多了，那就走出門外去覓食吧，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像是在跟誰賭氣一樣的，就是不願意去那牢籠一樣的教室，當下這可以體驗的生活，多自由呀！如此偷得浮生半日閑，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得好好珍惜，好好享受。
小商品市場逛了一圈出來，打算再去美食街走一趟，款待一下正“咕隆咕隆”鬧意見的肚子。
什麽都想吃，麻辣湯鍋裏各種各樣的食材，好像就是不想吃那豆腐。
還是肖岚了解我啊，呵呵，本姑娘不喜歡吃豆腐。——突然覺得這念頭從來沒有這麽順溜過。
是啊，憑什麽陽光的媽媽是做豆腐的，我就應該喜歡吃豆腐呢？
如果從現在開始，我就開始委屈自己，迎合他人，那我這是想要把日子過到怎樣地暗無天日呢？想到這裏，崔璨蒼白地笑了。
再次出現在教室裏，是一個星期以後的一天下午。那天放學的時候，所有同學彙成一股巨大的人流向校門外面湧去，崔璨卻逆流而上。
教室裏白熾燈還開着，陽光和肖岚，張穎各自在座位上，正埋頭苦學着。這麽多天沒見崔璨的蹤影，陽光快要被內心的焦躁逼瘋了！反正怎麽學習都是沒效果，浪費時間，要不出去透透氣吧！
一擡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自動售賣機，突然想喝紅牛，于是掏出幾個硬幣，刷了一罐。
走進教室的時候，崔璨已經站在自己課桌邊，彎腰，急躁地翻動着抽屜裏的東西。陽光的眼睛一亮，砰砰的心跳聲是那樣的急切和喜出望外。
“崔璨！你幹什麽去了？這麽久不來上學……”
“怎麽？這個……”崔璨指着他手裏的紅牛，表示有些詫異。
“你不在，沒人給我免費的紅牛了，只好自己去刷……”
“哦。”崔璨淡然地與他閑聊着。“我來拿點書和資料，家裏自學挺好的。”
“崔璨，你還不想來上課嗎？”一直茫然看她翻東西的肖岚，總算插進話來。“這不太好吧！”
“崔璨，你還是來上學吧？”肖岚看她主意已定，只好哀求道。
“為什麽？”崔璨問着，就要轉身離去。
“這樣不好嗎？你看陽光都想喝你刷的紅牛……”肖岚說。
“哪裏的話，他想喝紅牛，不會自己刷嗎？”崔璨笑道。
“好吧，好吧！那我也想喝紅牛，這樣總可以吧？”肖岚有點無言以對，只好沒話找話。
“崔璨，崔璨……”突然想起什麽，肖岚不得不追出門外去。“你這死鬼，你沒在家裏吧？你們家電話都沒人接的！”
“你打我家電話了？”崔璨回頭，若有所思。
“就是啊，我都打了好多次了，幾乎天天都有打嘛！”肖岚哭喪着臉，始終不願高調。
“呃，我是不在家裏。”崔璨淡然說着，回頭繼續向前。
于是肖岚繼續追進幾步，再次用顫抖的聲音哀求道。“那你在哪裏呀？也不告訴我電話，也不告訴我地址？你這是要鬧哪樣？”
崔璨頭也不回，只是揮揮手認真說道：“我在外面租了獨居房子，方便了告訴你電話。”
“你還是直接告訴我地址吧，我好去找你！”肖岚有些氣急敗壞，這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而崔璨呢，她把書本貼着牆面，用嘴咬住筆蓋，就這樣子拿出筆來，寫了張便條，然後撕下來……是的，就這麽吊兒郎當地，她把便條丢在了身後的清風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