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季江苒說的好好照顧它,的确是用了所有的心思,她用最好的食物喂它,最好的絨毯給他睡,每日每夜都派人照看它,就怕一個閃失,它便不見了

但是狐貍畢竟是野生野長的動物

想要馴服它,必定需要些時日

事情就發生在季江苒還并未馴服它之前,自從有了狐貍,季江苒便對它格外上心,偶爾還會帶到課堂之上,大家也都知道女孩子喜歡這樣的事物,并未太放在心上

直到一日在季江苒想要抱住它的時候,狐貍也不知是怕生還是自然反應,一抓抓上了季江苒的手背,霎時鮮血直流,滴落在她的裙擺之上

衆人大驚,連忙上前查看傷口,孔厥離她最近,眉頭一下便皺着,趕緊問了一句

“怎麽樣?沒事兒吧?”

季江苒沒有感覺到太大的痛處,只不過是血留的有些多而已,她剛想搖搖頭,下一瞬便直接尖叫了起來

衆人轉頭,只見那只白色的狐貍已然躺在了血泊之中,而它的身上,還插着一把匕首

司空譽站在季江苒最遠的地方,面無表情,冷峻異常,他看着狐貍,眼波未動

季江苒尖叫過後連忙跑到狐貍旁邊,她伸出手碰碰狐貍的尾巴,受傷的手染紅了狐貍的白色毛皮

她擡首的瞬間,已然哭成了淚人,紅着雙眼瞪着司空譽,帶着哭腔問道

“你為什麽要殺它?你怎麽可以這樣?”

司空譽眼眸動了動,看着她受傷的手背,道

“它傷了你”

“可是你也不該殺它啊,它只是害怕我,你為什麽要殺死它?”

司空譽微張着嘴,卻沒有說話,雙手收攏,掩在了袖口之中

“我讨厭你”

季江苒的聲音響在他耳中,卻好似匕首穿透而過

現實中便是這樣,說者無心,聽者,卻永遠的記在了心裏

季江苒不能再去宮中陪讀,狐貍的事她也早已抛之腦後,學起了女子家都要學習的東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三從四德,平淡也無趣的生活

卻在第二年的冬月,一封從邊關六百裏加急的盒子送到了她的手裏,裏面赫然躺着一支寶石鑲嵌的狐貍發釵,沒有書信,沒有只言片語

她看了一眼便将發釵放到了首飾盒的最底層,并從未帶過

那幾年,朝中兩派持續白熱化,并且越來越嚴重,丞相與太尉兩派發展到了水火不容的階段,孔厥與司空譽也兩兩幹政,一個成為了朝堂重臣,一個,成為了重兵在手的将軍

而她作為孔厥未過門的妻子,也自然站在了孔厥的身旁,司空譽對她而言,是敵人,是不可融的人

司空譽是難得的能者,短短幾載,逼退魏國數百裏,打下城池數十餘,讓幾國見識到了他的手段和厲害,也讓趙國朝堂人心惶惶

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趙國民坊間提起司空譽這樣一個名字的時候,都用冷血無情代替了英雄少年,用殺人如麻代替了雄姿英發,用野心勃勃代替了保疆為國

聽聞他總是一柄□□,經過之地,便是血流成河,無一幸免

司空譽的出頭并沒有錯,錯便錯在出頭得太厲害,甚至超過了趙王

如果你有能力,會得到賞識,但你的能力超過了賞識你的人的能力,你得到的便是算計

季江苒不止一次在家宴之時聽到關于他的只言片語,當她父親愁眉苦臉開始對朝堂之事侃侃而談說起司空譽之時,她母親和姊弟間便都會捂着嘴睜大眼睛,繼而感慨

“殺了所有的人嗎?連老人小孩也不放過?真是罪孽啊罪孽”

然後每當這個時候,她最小的妹妹便會瞪着一雙天真的大眼叫罵道

“殺人魔,殺人魔.........”

那是外界對司空譽的定義,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将來是要進十八層地獄的魔頭

那之後,民間開始傳言,說一術士窺得天機,趙國國王的姓氏,将會變成複姓

江湖術士沒有說出複姓究竟是姓什麽,但是大家卻不由而同的想到了同一個人,畢竟在整個趙國,真正對皇族有威脅的複姓就那麽一個

大家對此津津樂道,直到消息傳遍整個趙國

傳到季江苒那裏的時候,她門院前的臘梅正開得豔,随風搖曳,點綴了地面冰雪白綢

那時候的她,正跪在地上,學習新婚之時要用上的禮儀習俗

那年春時,在趙國即将改名換姓的流言中,趙王未動,丞相未動,全朝文武百官也未動,但司空譽的父親,卻突然因病而逝,來的讓人措手不及,遂不及防

發現屍體的丫鬟哭訴

“上一夜太尉也還好好的,就寝前甚至還說明日要去打獵,可當我今早去敲門的時候,便發現,發現太尉已經...........”

第二天,有人便發現哭訴的丫頭上吊自殺了,太尉的死,便敲定在了病死之上

那是多年後兩人第一次相見,司空譽身着孝袍,脊背挺直,猶如屹立萬年的不倒松,跪在靈堂,目光如寒劍,沒有淚,也沒有一絲難過和痛楚

前來祭拜的人很多,不管是敵人還是好友,全都共聚一堂,惋惜的吊唁

人們都像帶着一張好看無害的□□,在難過的面皮下卻咧開了嘴角

直到夜半,季江苒才等到了獨自一人的司空譽,他站在一顆已經死了很久的樹木之下,樹木很大,哪怕只剩下空蕩蕩的骨幹,也都延伸到了屋頂的位置,他低垂着頭,看着樹木的根部

當察覺到有人走在旁邊的時候,他回頭,那張冰冷得沒有絲毫溫度的臉龐瞬間柔和了下來,也許是因為院前那煞白的燈籠讓人産生了錯覺,因為他說出的話,比三月的夜風還要冰冷刺骨

“你找我?”

他明顯察覺到對面的人受驚的往後退了一步,他雙手往袖口掩去,放軟了語調重新問了一句

“有事嗎?”

季江苒一直低垂着頭,她從袖口拿出一方盒子,盒子還很新,若非是保存極好,那便是從未動過

她将盒子遞過去,瑟縮着肩膀,一如多年前司空譽送她的那只狐貍,眼中驚恐且害怕

司空譽的眼光更冷了些,連上天都有所感觸,開始下起了細碎的鵝毛冰雪

但他的聲音卻控制的極好

“不喜歡?”

“将軍的東西,小女無福消受”

季江苒在禮儀方面學得非常不錯,一字一句,一話一株,盡顯大家閨秀的良好風範

但是這樣的好教養并未讓司空譽覺得有什麽欣慰的地方

“将軍?!”

他這兩個字是分開了些讀出來的,如果仔細看季江苒,那便會發現她拿着盒子的手在微微顫抖

司空譽并未接過她手中的東西,而是往前走了一步

季江苒如驚弓之鳥,大驚失色的往後急退,卻忽略了身後有岩石階梯的問題,慣性的往後面倒去

輕微的驚呼傳出

她的長發在空氣中翻飛,如織女突然抖開了一把染黑的蠶絲線,在空中劃出飄逸的弧度

純白如紙的披風也在空中旋轉,最後層層疊疊的歸攏于側

司空譽的手掌寬厚且大,一手掌住她的腰身燙得她急忙推開了他

紅暈升騰在她臉上,她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白玉胭脂紅的面容美得多了絲嬌媚

季江苒推開的力道自是推不動司空譽,但是司空譽還是往後退了兩步

季江苒一把将盒子塞到他無力攤開的手裏,急匆匆的往外走去,還未出院門,木頭斷裂的聲音便突兀的響起,她在院門往回看去,驚訝的張着嘴

白雪飄灑間,少年姿勢不變的站在原地,四周空無一物,與他相襯的也就他身後的那顆枯死老樹

而她送回的那方盒子,已然變成了地上的枯枝斷木,司空譽手中握着的只有那支朱釵以及.....順着朱釵往下滴落的鮮血.....

事情過了很久,司空譽沒有再出現在季江苒的世界裏,她閑時便呆在府中,若是孔厥來了,便會一起出去走走,孔厥是個無比體貼的人,總會隔三差五的來看看她,給她買些女兒家愛的東西,這樣的一個男子,季江苒沒有辦法不愛上他

但因着朝堂之事形勢嚴峻,她與孔厥的婚事也一拖再拖,她卻不着急,孔厥的潔身自好一向是男子中的難得一見,除了與她定親之外,他便再無其他

她想,再等等,她便可以和他永遠在一起了

那年,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子,幾乎都坐上了花轎,遠走他鄉,舉案齊眉,而她還在家,等着她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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