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半夜三更與道清鬧了一場氣,洛麗霞心中已然不快,更何況現在又以此得罪了他,那更是讓她覺得頭疼。不管怎麽說,道清都是受了皇家封賞、有爵位的道人,此刻他要是真要到禦前告狀,那事情就會變的麻煩起來。

她洛麗霞固然是行得端坐得直,但對于此事,聖上并不知曉。到時候,那道人老淚縱橫,和皇上痛斥自己一番,皇上即便不聽他一面之詞,也定會派人來查清此事。這一來而去,必定會耽誤查案。如果兇手此時選擇收手,或逃之夭夭,那不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嗎?想到此處,她不免為自己今晚的魯莽行為,心中歉疚。

可這些關節朱元是不知道的,他也懶得想。當今聖上崇尚佛道,每年都會在長安和洛陽延攬各地高僧講經說法。天子如此禮遇出家之人,各州郡的地方官自然紛紛效仿,于是各地廣建佛寺,崇佛尊道之風蔚然而起。但正所謂,物極必反。那寺院中有些利欲熏心之徒卻趁機大肆侵占民田,甚至豢養打手壓榨百姓,弄的百姓苦不堪言,民生凋敝。老百姓百般求告無果只得到衙門來告狀,但這些僧侶仗着皇家的蔭庇,連朝廷大員也要禮遇三分,更何況是地方小官?所以,這些案子就被悄無聲息的壓下來了。

朱元常年在各地辦案,所以深知地方民情,也知曉這些打着普惠衆生的僧道怎樣幹那不法之事,因此對他們并無半點好感。今日道清在洛麗霞這裏碰了一鼻子灰,朱元只覺得大快人心,對于自家小姐剛直不谄的品行更是欽佩。他誇洛麗霞是巾帼女英雄,是謝道韞在世。

洛麗霞聽他瞎比,小道:“你知道謝道韞是誰?你就那我跟他比?”

朱元聽了一愣,他确實不知這謝道韞到底是何許人也,只是聽說是個有膽識的女子,所以就想當然的拿來誇人了。“難道這謝道韞不是好人?可戲文裏總是誇她,我還以為是位巾帼女英雄呢?”朱元一臉疑惑。

洛麗霞輕搖額頭,目光釘在別處,顯然已經有點心不在焉了。

“小姐,你沒事吧?”朱元滿臉不自在的瞧着她,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洛麗霞半晌沒搭腔,此時眼眸忽然一亮,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謝。。。謝道韞啊?”朱元說。

“不是!是下一句!”洛麗霞說。

“下一句?”朱元被洛麗霞問悶了,翻了半天眼皮才說:“戲、戲文?”

沒錯,就是戲!洛麗霞興奮的看了朱元一眼,此前她一直不明白,那秋紅明明在臺上唱戲,為何會突然身亡?此刻,經朱元這幾句提醒,她心內有一個想法漸漸萌生了。秋紅才來就被人毒死,她此前也沒與人結怨,那麽只有一種解釋。秋紅發現了兇手的什麽秘密,所以才會被殺害。可秋紅來白鶴觀不過幾個時辰,這麽短的時間,又能發現什麽不可告人的密事呢?

除非,這個兇手秋紅一直就在追蹤!那麽,此人定然與秋紅失蹤的姐姐大有關聯,那會不會秋葉還在人世呢?洛麗霞想起了瘋子清風說的話,鐵鏈、女人。那會不會是他看見一個被鐵鏈幫着的長頭發女人呢?可這裏是道觀,哪裏來的女子?而且,這裏人多眼雜,一個女人被囚在這裏,為什麽沒人發現?還是,道人之中根本就有兇手的內應。那會是誰呢?

“朱元,你說今日道清為何會知道我們開閻羅殿的事?”洛麗霞沉吟着問朱元。

朱元想了想道:“我也一直不明白。按說,我們今晚行動很是秘密,可道清是怎麽知道的?”這時,他突然想起了一事,說:“我想一定是道塵這老道士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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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何以見得?”洛麗霞問。

“咱們昨日要見清風,他就支支吾吾的推脫。今日,他又跟着道清氣勢洶洶來堵我們,衆人起了沖突,他不但不說和,還插在中間挑撥離間,唯恐天下不亂,擺明了就不懷好意。所以,我覺得他一定有問題。”朱元咬牙切齒道。

朱元的想法與洛麗霞的正不謀而合。道塵今晚的态度太過積極,确實讓人懷疑。可現在他們沒有證據,所以根本無法動他。而且,經過晚間這麽一鬧肯定已經驚動了兇手,短時間內他應該會收斂行跡。這對洛麗霞他們非常不利,再說高官的家眷已經困在山上兩日了,如果再不放出去,到時候肯定會落人口實。可兇手還沒落網,萬一他混在家眷中下山,該如何呢?

朱元見洛麗霞愁眉深鎖,知道她目前遇到了難題,于是提議道:“小姐,不如我們把道塵秘密捉來審審?興許,能問出點什麽也未可知!”

“不妥,不妥!那樣更會打草驚蛇!”洛麗霞搖頭。

“那該如何是好?那我們要不要把李公子叫來,讓他開那扇鐵門,瞧瞧裏面有什麽?”朱元又說。

洛麗霞摸了摸下巴,擡頭道:“這倒也不必。既然已經打草驚蛇,索性就再來點熱鬧助助興。”

朱元不解這話是何意,愣怔的盯着洛麗霞,神情甚是茫然。

洛麗霞不忙着解釋,反而轉進房中寫了一張便條交給朱元,說:“你把這紙箋交給戲班班主,要他務必按我說的去做。我們明天再來一場大戲!”

朱元半懂半不懂的看了看手中的便條,“那道塵還抓不抓?”

洛麗霞淡笑道:“他只是條小蝦米,等大魚落網,他又豈能置身事外?”

京兆衙門洛鋪頭要開鑼唱戲的帖子還未過辰時就已經到了各家女眷的手中。衆人接到帖子都覺得很是奇怪,觀中戲臺上剛發生了命案,洛麗霞卻又要開鑼唱戲,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欲待不去吧,可心中着實好奇的很。要是去吧,又覺得前日那幕驚魂一刻還在眼前。

可想歸想,快進巳時之時,蓮花臺下的戲棚子裏早已是雲鬟霧鬓,香氣環繞了。洛麗霞咱在隔間看着戲臺子下人聲鼎沸,鬧哄哄的場面,她身邊畢恭畢敬的站着戲班的班主。

稍早些時候,當朱元将洛麗霞的便條交給他之時,他簡直驚訝到了極處。洛麗霞在信中說,要他再安排一出百戲,而且人員都要上次的,各人的位置也不能改動絲毫。可洛麗霞明明知道,他班子裏已經有一個死了,一個失蹤了,如何還能原樣不動呢?

“可王子服升仙這出戲,沒有女旦也不成啊?而且,小人班中的武生也于前幾日失蹤了,這可如何是好?”班主左思右想,終于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朱元見班主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笑道:“班主不必擔憂。那武生墨華我已給你領來了,此刻就在後臺。至于女旦,洛大人的意思,演出照常。等到了時候,她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說着領他到了後臺,那個墨華還真就坐在那裏,像沒事兒人一樣。班主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同時也納悶,不知這位洛大人究竟要做什麽。可既然官府衆人發了話,他也不便多問,埋頭自去準備去了。

洛麗霞看看天色,覺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轉頭吩咐班主開戲吧!班主得了信,轉到後臺吩咐開鑼。不一會兒功夫,臺上已經鑼鼓喧天鬧成一片了。這出戲跟上次一樣,之前是百戲雜技,之後才是唱戲。

洛麗霞靠在門廊上看了一陣臺下,這才返回後臺。按照她的吩咐,後臺的伶人,雜藝,此刻都在各自上次的位置上沒有一動。他們有化妝的、有在吊嗓子的,更有四處跑腿送茶水的雜役。洛麗霞前後間挨個巡視了一番,各人都在各自幹着自己的事,似乎根本沒人有空給秋紅下毒。那麽究竟秋紅是怎麽中毒的呢?洛麗霞以為只要還原當日的情形,就能找到點蛛絲馬跡。可現在看來卻仍舊一片茫然。

她漫無目的,背着手在後臺各處踱着步子。這時她突然注意到了一個正在上妝的女旦,仿佛一陣焦雷掠過心頭,她終于明白了些什麽。可接下來問題就來了,如果下毒的方式正是他所想的那樣,那麽有誰有機會這麽幹呢?而且,還得在時候拿走剩餘的殘毒。她定了定,轉而想到,那必定是一個能在戲班子裏四處行走,而又能不引人注意的人。

洛麗霞讓朱元叫來了班主。班主聽見叫他,急忙敢了過來。

“大人,有什麽吩咐?”班主問。

“班子裏最近可有新來什麽人?”洛麗霞沒頭沒腦的問。

“啊?”班主一臉迷惑的看了看她,說:“最近只顧來一個負責灑掃的老雜役,有什麽問題嗎?”

洛麗霞點點頭:“麻煩班主将其叫過來,我有些事想要問問。”

班主不敢怠慢,只過了片刻便将那老雜役叫來了。那是一個駝着背,滿臉麻子、極其醜陋的老者,頭發花白,但卻看不出年紀。他随着班主往裏走時,洛麗霞還發現他跛這一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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