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聽李玄清說縣衙有鬼,司徒雅和洛麗霞都是一驚,忙問是怎麽回事。李玄清得意似的瞧了瞧二人,這才娓娓道來。
山陽地方民風雖然淳樸,但這裏也是巫祝之風泛濫的地方。因而,每年到鬼節,山陽都會舉行大型的祭鬼活動。百姓崇尚妖鬼,這對朝廷的統治很不利。故而,朝廷幾次派人前來整治,但奈何此風已經深入山陽百姓的骨髓,根本禁不住。派來的官員怕這樣強制下去會引起民怨,于是上奏朝廷建議暫緩,不如讓當地的官員稍加歸置,只要不鬧的過分,保留這風俗也未嘗不可。
當時正值先皇病危,也無人再關心此事,因此朝中處理此事的官員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了山陽信巫祀鬼的風氣。
轉眼已是新皇永徽四年七月,山陽又迎來了一年一次的鬼節。新任縣令劉寶玖剛上任還不滿三個月,他年輕氣盛,不過二十來歲,正是風華正茂要大幹一場的年紀。上任之前,他對山陽的風物人情做過一番詳細的了解。所以,他知道此次鬼節對自己的重要性。故而,離鬼節還有一個月之時,他便派人請來山陽地方上有頭有臉的鄉紳商議此事。
這些人見劉縣令對此次祭祀活動竟如此重視,不免受寵若驚,要知道此前幾任縣令對此都持規避态度,像劉縣令這樣主動關問的還真不多見。故而,大家又驚又喜,将自己所知無不傾囊相授。
有人建議今年搞個盛大的燈會,更有人說應該将祭祀儀式從鬼廟改在渭水邊。
“為何要改在水邊?這有什麽說法嗎?”劉縣令奇道。
原來山陽祭祀巫鬼從前就是在河邊舉行的,到那天住在鬼廟的大巫會親自來到河邊祭祀,還會往河中投放無數的禮物,以求水鬼大仙保佑山陽來年風調雨順,百姓豐衣足食。
“那為何後來會在鬼廟舉行?出了什麽問題嗎?”劉縣令詢問道。
“大人不知!在河邊舉行祭祀,非得要将活人生祭,水鬼大仙才會滿意。否則,水鬼大人就會生氣,到時候主祭那個人就會遭遇不測。”內中一個姓唐的鄉紳說,“只是朝廷嚴令禁止濫殺無辜,因而此後的祭祀就改在廟中了。”
“原來是這樣啊!”劉縣令點點頭,同時腦中出現了一個好主意。他可不信什麽水鬼詛咒的胡說八道。
因而,劉縣令不顧衆人的勸阻硬是将祭祀改在水邊舉行,還特意請來了廟裏的大巫,他自己則做了主祭。
鬼節那天河邊風平浪靜,一派祥和。山陽的百姓都趕來看熱鬧,劉寶玖見如此多的人來捧自己的場,心中甚是得意。他擺擺手讓衆人安靜,親自将一個白發縱橫、滿臉褶皺的女巫請了出來。
這就是山陽最受人尊敬的大巫濕婆,濕婆二十歲時受天命掌管祭祀,如今已有四十個春秋了。她用蠟黃的雙眼瞅了瞅劉縣令,問他今日的祭品是什麽?她以為縣令如此大膽,竟敢破壞朝廷屢次三令五申不許人祭的政令。但出乎意料的是,劉縣令竟然讓人擡出了一個木刻的,差不多有一人高的人像來。
“大人莫非要用木人祭祀水鬼大仙?”濕婆神情詭異的盯着劉縣令問道。
“正是!有何不妥嗎?”劉寶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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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妥,不妥!”濕婆搖搖頭,“請大人恕罪,這事老生做不來!如果不用活人祭的話,水鬼大人會發怒,到時候不止山陽的百姓,即便是您自身都會遭遇可怕的事!”
聽着老巫如此危言聳聽,劉縣令淡淡一笑,他根本就不相信什麽鬼啊,神啊的。他這次之所以如此行事,是有另一層想法的。山陽巫風盛行,朝廷屢禁不止,派來的官員也都铩羽而歸。可他劉寶玖就不信這個邪,他定要殺了一殺這裏的晦氣,讓朝廷瞧瞧自己這個七品小官的能耐。正是因為有了這層想法,他才在會想出木傭祭祀的方法。
“大巫無需顧慮,出了事讓水鬼老爺來找我好了!請吧,時辰就要到了!”劉寶玖說道。
濕婆還待推辭,但劉縣令決不讓步,她沒法子只好如期舉行了祭祀。
整個祭祀過程舉行的很順利,一點異常也沒有。這讓先前一直對此事持反對态度的人都放寬了心。然而,不可思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本來說好,晚上的燈節由劉寶玖親自主持的,可是到了時辰,随從卻哪裏也找不到他。
該不會是遇見什麽熟人,一時高興忘記了?随從又去劉縣令相識的人家去挨家挨戶的找,可今晚是燈節,幾乎全程的人都去街上看燈了,每家每戶的屋子裏都黑燈瞎火的,哪裏能找的到?
眼看月亮升起來了,慶典馬上就要開始了,可劉大人到底身在何處呢?随從一路跑回縣衙,又叫了幾個衙役一起找。可直到燈會結束,也沒有發現劉縣令的身影。
劉大人突然失蹤,縣衙上下一片人心惶惶。該不會是真的應了大巫的話被水鬼帶走了吧?衙役們吓得冷汗直冒。
眼看着一天很快過去了,劉縣令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仍舊沒有半天蹤影。可誰知,這晚三更時分,一個巡夜的衙役竟然在後衙發現了一個已死劉大人的黑影,那黑影順着後院移動着,一下子消失在了樹叢裏。
會不會是劉大人回來了?衙役如此想着,便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烏夜沉沉,四周沒有一點動靜,更沒有人。衙役到了劉大人消失的地方,但卻沒有半個人。
衙役懷疑是自己眼花了,正要轉身。突然,他身後刮起一陣涼風,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當他慢慢回過身時,眼前的景象足以讓其終生難忘。
只瞧院中不遠的廊子裏站着一個黑色的人,透過昏黃的月光,那人的輪廓顯現出來,那是一個臉頰幹癟,眼發幽光的人。他直瞪瞪的盯着衙役,似乎有什麽話要說。那衙役膽子很大,他吞了口唾沫,顫顫巍巍的問道:“你。。。你是誰?”
那人生情凄苦的笑了笑,沒有回答。衙役此時膽子大了些,他提起燈籠慢慢朝那人影照去。
“啊。。。”衙役認出了那個人,那正是他們找了一天一夜的劉縣令,只不過此時他七竅流血,連面孔都詭異的扭曲着。
“自那天晚上開始,縣衙後院就總是鬧鬼。人們都看見過那東西,也都說那就是已失蹤的縣令劉寶玖,但至今為止,還沒有發現他的屍首。”李玄清看了看面前的兩位聽衆,做了如下的總結。
“依李兄說來,那還真是劉縣令的陰魂咯?”司徒雅不以為然的說道。
“肯定不錯!好幾個人都看見了,而且人們還說他是因為得罪了水鬼大仙才招致如此下場的。”李玄清肯定道。
“洛姑娘,你看呢?”司徒雅轉頭問洛麗霞。
“清哥,你是說,劉縣令的屍首至今還未找到?”洛麗霞問李玄清道。
“是啊!”李玄清端起酒杯喝幹了杯中殘酒,“繼任縣令王木青也曾嘗試找過,但都一無所獲。”
“唔!”洛麗霞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這倒是件奇事。”
不覺間,月影西斜,三人又喝了一陣酒,這才散了席。離去時,司徒雅還好,李玄清已經醉的東倒西歪了。洛麗霞有心留他住一夜,但他嚷鬧這要回縣衙,沒法子只好叫朱元和秋五将他連夜送回了王木春那裏。
李玄清昨日飲了太難多的酒,故而一向早起的他今日卻沒了動靜。他正睡得香甜,突然外面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誰。。。誰呀?”李玄清嘟囔了幾句,又翻身睡去了。
來人見他不理,那敲門聲更急了幾分。李玄清被鬧得沒法子,只得披了件衣服,趿拉着鞋過去開門。
“李公子,大事不好了。。。”李玄清一打開門,來人就沒頭沒腦的大聲嚷道。
“出什麽事兒了?”李玄清揉了揉睡眼,認出此人乃是縣丞蘇萬友。
“我們家。。。我們家大人他,他昨夜死了!”蘇縣丞大驚失色道。
“啊!”李玄清也顧不得儀态,胡亂穿好衣衫,急忙跟着蘇縣丞走了。
自從回到山陽,這裏一連幾日都是大晴天。這日洛麗霞吃過早飯,正在院中的亭子裏讀書,這時司徒雅揮着折扇悠閑自在的走了進來。
”姑娘真是好雅興,讀什麽呢?“司徒雅進來,掀起衣袍坐了下來。
洛麗霞将手中的冊子拿給他看,邊倒茶邊說道:“只是閑來無事,随便翻翻。司徒公子看着精神如此好,倒不像是昨夜喝過酒的。”
司徒雅低頭翻着冊子,那是一部由晉朝幹寶編寫的《搜神記》。
“想不到姑娘竟也對這鬼神之事感興趣!”他笑着說。
“是啊!”洛麗霞淡淡回道,“真相往往就隐藏在這詭異的表面之中。我一直覺得,這世間沒有解不了的謎題,往往是因為人們太過執迷于其中,因而看不透事情的本質。”
“嗯,不錯!”司徒雅笑着端起茶杯,“姑娘的想法倒是很別致。”
別致?洛麗霞詫異的看了看司徒雅,還從未有人這樣稱贊過她。
說着,司徒雅的視線聚在了旁邊的棋盤上,“早聽說姑娘棋藝精湛,還曾師承于京城第一棋聖上官明老先生。不知在下可有榮幸請姑娘下盤棋呢?”
他倒知道的詳細,洛麗霞笑着點了點頭。她酷愛下棋,在京城時還能跟賈大人時常切磋一下,可回到了山陽就沒人對象了,只能自己下着玩兒。想不到司徒雅正提出這種要求,她何樂而不為呢?
于是,兩人鋪開棋盤開始對弈。
爐子上的茶水咕嘟咕嘟的冒着白氣,洛麗霞和司徒雅已經下了快小半個時辰,但卻仍舊未見勝負。洛麗霞自認棋藝不差,但跟司徒雅交手後,才發現此人心思狡狯,往往能出其不意,攻她個措手不及。
正在她捏着棋子游移不定之時,忽然李玄清冒冒失失的奔了進來。洛麗霞見他神情慌張,頭發散亂,衣衫不整,還以為出了什麽事。
“清哥?你怎麽了?”洛麗霞忙站起來問道。
“霞妹,你可得幫幫我,出大事了。。。”李玄清上前死死的拉着洛麗霞說道。
“出什麽事兒了?”洛麗霞心裏一沉,問道。
“王縣令,他昨夜不明不白的死了。。。而且,他的死狀就像前任縣令劉大人的鬼魂一樣,是七竅流血,突然暴斃的。”
“李兄此話當真?”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司徒雅走過來問道。
李玄清先前太難過慌張,根本沒瞧見院子裏還有一個人。
“司徒。。。司徒公子?”李玄清張了張嘴,将後半句話生生的咽了下去,這才鄭重點頭,對洛麗霞道:“你快跟我去瞧瞧吧!現在恐怕只有你能找出真兇了。”
洛麗霞點點頭,叫上朱元和李玄清、司徒雅,去了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