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涼州的秋天似乎比別的地方來的更早些,此時只不過剛到九月,這裏已然是層林盡染,一派蕭索的景象了。
洛麗霞他們從軍營出發,趕了小半個時辰的路便來到了一片齊腰高的蘆葦蕩前。哥舒朗指着眼前這在寒風中不斷搖曳的白茫茫的一片,告訴洛麗霞再往後就是那死亡沼澤了。
洛麗霞只淡然的點了點頭,臉上既沒有興奮也不見憂慮,就這麽默默地注視着那片傳說中的死亡之地。哥舒朗問她要不要先叫兩個士兵過去瞧瞧,然後他們再過去。可洛麗霞斷然拒絕了這個要求,她非得親自看看這個讓她百思不解的地方不可。
哥舒朗沒再說什麽,便讓一個熟識此地的手下帶路,領着洛麗霞他們穿越這片蘆葦蕩向沼澤地進發。
此前這裏剛下過一場雨,蘆葦周圍的泥土又濕又粘,常常是一只腳陷進泥裏還來不及拔出,另一只便又陷了進去。為了安全起見,他們一行人只好一個拉着一個,這才勉勉強強的穿過了這片高密的蘆葦蕩。
穿過厚密的蘆葦蕩後,衆人都已經是滿臉的油汗了,更有幾個人背上都濕透了,洛麗霞便是其中一個,她只覺得自己兩腿酸軟,仿佛快連擡腳的力氣也沒了。但她是個要強的人,雖自己累的要命,但衆人都在奮力前行,自己怎好提出這種沒出息的要求呢?她咬了咬牙,繼續往前艱難的跋涉。
不過,她的倔強還是給哥舒朗看出來了。哥舒朗他們常年行軍打仗慣了,別說是這種泥濘不堪的路,即便是深山絕壁他們也照樣如履平地。可洛麗霞只是一個女子,走這種路确實對她的體力是個挑戰。
考慮到穿過蘆葦蕩到沼澤地還有一段路要走,哥舒朗便找了個借口,下令原地休息一會兒。
休息了約莫一頓飯的功夫後,一行人又開始繼續往前走。這回身邊沒了蘆葦蕩,行走要方便的多,因而不一會兒便來到了這片神秘的沼澤邊緣。
沼澤邊緣長着茂密的樹叢,樹枝紛亂披拂,在寒風中更增了幾分蕭索和詭異。再往前便是那褐綠色的冒着白泡的泥沼,泥沼旁邊到處是死亡獸類的屍骨,那些屍骨随意的堆放在樹叢裏,伴着腐壞的枝葉發出一股股刺鼻的惡臭。
洛麗霞定定觀察了一會兒周圍的情狀,便不顧衆人的阻止分開擋路的樹叢朝泥沼方向而去。哥舒朗和朱元緊随其後,再往後是随行的幾十名士兵。
洛麗霞小心翼翼的邁着步子,期間還不時彎下腰查看地上的泥跡,衆人見她如此也都放小了腳步,深怕破壞地上的任何痕跡。最終大概快到了泥沼時,洛麗霞在地上發現了一片模糊的,像是馬蹄鐵踏下的泥跡。她急忙轉身讓哥舒朗将先前的那塊拿出來對照,這一對之下,衆人臉上無不出現訝然之色,只瞧那塊模糊的痕跡跟馬蹄鐵前半部的圖案一模一樣。
“怎麽會這樣?”哥舒朗驚訝盯着洛麗霞。
洛麗霞所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這裏的情況跟她事先預想的差不多,看來很有可能那對人馬最後是出現在這裏的。洛麗霞讓兵士們小心檢查沼澤附近,連這裏的一草一木都不要放過。衆人得了領都仔細産看起來。
“姑娘覺得寧校尉最後是在這裏失蹤的?”哥舒朗問洛麗霞。
“很有可能。”洛麗霞猜測道,“依将軍所說,這片沼澤裏那使團失蹤的山谷不遠,所以我想寧校尉他們很可能在還未趕到那裏就已經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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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朗點頭贊同,待還想說些什麽,這時不遠處有幾個士兵叫了起來。
“出了什麽事?”哥舒朗問道。
一個士兵過來禀告說,在那片最密的草叢之中發現了一個帶血的頭盔,說着帶着兩人來到了發現頭盔的那片區域。洛麗霞蹲下身子,細細查看附近的草叢,她發現頭盔周圍的草葉之上似乎還留有點點斑痕,而那斑痕此時已是深褐色的了,而那正是血滴在上面造成的。
“他們已經遇害了!”洛麗霞起身指着面前的泥沼說,“此處就是寧校尉他們的葬身之地。”
哥舒朗雖對此已經有了心裏準備,但聽到時還是忍不住詫異。他不明白,究竟是誰這麽殘忍殺了寧校尉他們?竟然還将屍首沉入了這死亡沼澤之中?而這一切有做的如此的幹淨利落,沒有留下絲毫痕跡,看來應該是個有組織的殺手集團做的,或許就是突厥人?
洛麗霞跟哥舒朗有同樣的困惑,那麽多的人被殺,現場竟然沒有留下絲毫印跡,兇手做事之嚴密的确令人刮目相看。但更讓她奇怪的是,寧校尉他們是怎麽來到這片沼澤的?如果是被人圍攻,那他們完全可以掉頭往回逃,為何偏偏自己選了一條不歸路呢?還是,這支隊伍裏面出了什麽問題?洛麗霞覺得自己此刻如同走入一個盤根錯節的迷宮中,怎麽也找不到出路,只能在原地無望的徘徊。
士兵們又在沼澤附近搜查了一遍見沒什麽發現,一行人這才帶着無盡的失望回到了涼州城中。
洛麗霞他們回到軍營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哥舒朗手下的一個兵士就過來說,外面有一個人自稱李玄清的人要來見洛麗霞。洛麗霞和朱元聽了大吃一驚,急忙讓帶進來。
很快,李玄清悠閑自得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将軍大帳之中,洛麗霞向哥舒朗介紹李玄清,不想他們竟然認識。
原來,李玄清為了創作詩歌一直樂于在各地采風,那哥舒朗雖不會作詩卻極愛書法,他的字寫得蒼勁挺拔極有風骨,深得文人墨客的喜愛。故而,凡事在涼州的詩會,大家都愛邀請他到場,為的就是求一幅墨寶。在一次為李玄清的接風宴上,哥舒朗也在邀請之列。李玄清酒後詩興漸高,不假思索就随口作了一首七律,而且将此詩留下翰墨的正是哥舒朗。
“如此說來,清哥和哥舒将軍是老相識了。”洛麗霞笑道。
“那可不嘛!”李玄清手搖折扇,說道:“霞妹,你不知。這涼州有兩寶,一是六月的瓜果,二嘛就是哥舒将軍的墨寶了。”
哥舒朗沒想到李玄清竟會這般誇贊自己,面上不覺有些尴尬。
朱元聽李玄清信口胡掰不禁暗笑,這李公子不去編書簡直屈才,竟将瓜果和墨寶相提并論,有才,太有才了!
洛麗霞見哥舒朗神色尴尬,急忙岔開了話題。她問李玄清怎麽會到涼州來。李玄清笑嘻嘻的告訴她,自己是來采風的,因為洛陽中秋要舉辦詩會,他想來幾首邊塞詩助助興。朱元溜了李玄清一眼,小聲在洛麗霞耳邊道:“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該不會是追小姐來得吧!”
洛麗霞狠狠的瞪了朱元一眼,吓得他趕緊閉了嘴。
四人正說着話,忽聽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哥舒朗還未說話,早有手下衛兵進來說,柳校尉帶人打獵歸來了,還獵了幾頭肉質肥嫩的大狼,今晚大家夥都有狼肉吃了。
哥舒朗一聽大為高興,即可讓傳下令去,将狼剝淨了,今晚就架起篝火,大家夥好好樂一樂。衛兵一聽大喜,急忙出去傳令去了。屋中之人除了哥舒朗之外,都沒吃過狼肉,但朱元和洛麗霞因為那日差點被狼吃了,自然對這沒什麽興趣,可李玄清就不同了。他一聽要烤狼肉吃,早高興的忘乎所以了。
可衆人還沒高興多久就又出了岔子。那軍廚正刨開了狼的肚子要清洗,卻不料竟在裏面發現了一只人的手臂,那手裏竟然還攥着什麽東西。軍廚是個老實人,見此情狀早就吓了一跳,立馬報給了柳校尉知道。柳校尉命人将手掰開,要看裏面到底是什麽東西。手下一個士兵費力掰開了那只手,竟從裏面掉下來一枚金扳指。
柳校尉一看這手臂和扳指便覺得其中有異,急忙帶着兩樣東西來見哥舒朗。
此時,哥舒朗正陪着李玄清他們三人喝茶,四人見柳校尉突然帶來這血淋淋的東西都是一怔。
哥舒朗低頭看着盤中的兩樣東西,問道:“怎麽回事?這哪來的?”
柳校尉将如何在狼腹中發現這兩樣東西的經過說了一遍,又道:“想來是此臂的主人生前所戴之物,我們發現時這個金扳指在手中緊緊攥着。”
哥舒朗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叫人端一盆清水過來。一個士兵很快用一個銅盆捧來了水,只聽叮咚一聲,哥舒朗将扳指浸在了水中。待扳指上的血跡和粘液洗去後,哥舒朗拿起一瞧,一個雕有狼頭的金光燦燦的扳指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這是。。。是狼頭扳指?”李玄清睜着一雙大眼詫異道。
“狼頭扳指?“洛麗霞轉頭有些奇怪的瞧了李玄清一眼,”清哥認識?”
李玄清還未答話,哥舒朗便點頭道:“李兄所言不差,這正是突厥王族的兵符狼頭扳指。”
洛麗霞聽了一驚,突厥的兵符怎會出現在這裏,莫非。。。?她眼睛一亮正好對上了哥舒朗的目光,只見他對她點點頭,顯然兩人想到一塊兒去了。
狼腹中出現突厥調兵的兵符,也就是說涼州已經混入了突厥的奸細,他們正在秘密計劃一場針對涼州的大陰謀。
帳子裏陷入一陣沉默,衆人都在靜靜的端詳這個不祥之物。忽然,只聽朱元指着那條手臂叫了一聲,衆人都轉頭問他怎麽了。
“小姐。。。。那個蛇形标記!”朱元結結巴巴道。
洛麗霞俯身一瞧,立刻認出了那個十字形的青色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