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

話來。

“姐姐,姐夫,你們怎麽來這麽晚啊?”一家人陸續下車時,果園裏走出三人,嚴敬陸定在後面,為首的正是出嫁三個月的徐秋兒。小姑娘穿了一條銀紅色的繡花褙子,頭上戴着碧玉簪,耳上一對兒水滴狀的翡翠耳墜,明豔逼人。

妹妹漂亮,凝香不由地笑了,抱着女兒上前問她:“你怎麽來了?”

徐秋兒回頭看了眼丈夫,笑道:“聽他說姐姐今天來,我就來了呗,正好嘴饞了,準備摘幾筐果子搬回家吃呢,就怕姐夫小氣,不肯讓我摘。”

狡黠地看向陸成。

陸成爽朗一笑,“摘吧,只要你不嫌累,都摘了我也不說啥。”

“不給小姨,都是我跟妹妹的!”阿南信以為真,着急地反對道,不高興地瞪着姨母。

徐秋兒作勢要打他,阿南颠颠往園子裏面跑去,凝香連忙囑咐他慢點,別被樹枝劃到臉,然後抱着女兒與堂妹并肩往裏走,趁男人們在後面,悄聲說些貼己話。

陸成盯着徐秋兒的腦頂,再看看媳婦不出挑的打扮,心中微動。

在果園裏逛了一小圈,男人們忙他們的,凝香姐妹倆領着孩子們回了棚子。

果兒看什麽都新鮮,坐在娘親懷裏,仰着腦袋打量蓬頂。

“妹妹給你,這是最紅的!”棚子太高,阿南自己上不去,被姨母抱上去後,跪着挪到妹妹旁邊,将自己親手摘的紅果子遞給妹妹。

這裏不怕日頭曬,凝香摘了女兒的小帽帽放到一旁,果兒視野開闊了,很是高興,雙手抱起哥哥給的果子,張大嘴就……吮了起來。

小丫頭底下剛冒出兩顆小門牙的尖尖兒,咬不動呢,嘴張得再大也沒用,而且對于她來說,沙果皮又光滑又硬,不弄破了她一點水兒都吸不出來。

啃了半天沒嘗到味兒,果兒疑惑地松開嘴,看了看,疑惑地看向哥哥。

阿南又覺得妹妹傻乎乎了,嘿嘿笑,拿過果子咬了口,再遞給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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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兒盯着哥哥鼓鼓的腮幫子,抿抿嘴,聰明地啃哥哥咬過的地方,嘗到味兒了,杏眼笑成了月牙。

徐秋兒看着這對兒兄妹,羨慕得想搶一個回家,摸摸也在啃果子的阿南腦袋,靠在堂姐肩頭感慨道:“姐姐真好,每天陪孩子們多有意思啊,不像我,只能跟婆母說話。”

“你快點生一個不就行了。”凝香朝她眨眨眼睛,低聲回道。

徐秋兒臉紅了紅,瞥見旁邊果兒的小帽子,她撿起來舉着打量,轉移話題誇贊道:“姐姐手就是巧,這帽子好看,果兒戴着也好看。”

說着坐正了,試着往自己腦頂放,帽子小,徐秋兒知道她肯定戴不了,就是鬧着玩。

可阿南不高興了,原本跪坐着,現在挺直了身子,趁姨母不注意一把将帽子搶了回來,藏在身後,氣鼓鼓地道:“妹妹的帽子,不給你戴!”

“小姨逗你玩呢,沒想真戴,阿南不許跟小姨搶。”兒子護着妹妹是好,但不能不懂禮貌,凝香哄了阿南兩句,讓他把帽子還給姨母。

阿南不還,低頭看妹妹。

果兒啃得嘴角一圈都是果汁,心思根本沒在帽子上。這裏吸不出水兒來了,小手摳了摳旁邊的硬皮,露出更多果肉,然後繼續吸水兒,真是為了吃人都顯得聰明。

阿南笑了,将自己啃了幾口的果子遞過去。

果兒瞅瞅哥哥的果子,發現沒自己的大,不想換,抱着果子轉了個方向,怕哥哥跟她搶。

孩子們可愛,徐秋兒輕輕晃晃堂姐,讓她別再提帽子的事。

凝香嘆口氣,故意跟堂妹說“悄悄話”道:“阿南不懂事,跟姨母搶東西,過年了你別給他壓歲錢,給阿木果兒就行了。”

徐秋兒重重地嗯了聲。

阿南擡頭看看側對自己的娘親姨母,眨眨眼睛,滿不在乎地繼續陪妹妹。

他才不稀罕的姨母的壓歲錢!

晌午衆人去迎仙居吃席。

豐收在即,這次就是陸成掏腰包請客了。

人多熱鬧,嚴敬喝了兩盅酒,忽的想起一事,對陸言道:“老二有相好的了沒?前幾天我們街上有人還跟我打聽你來着,看意思是想撮合他閨女跟你,不是我說,那家姑娘長得挺不錯的,用不用我幫你牽橋搭線?”

一桌人大大小小都看向陸言,特別是最關心小叔婚事的凝香。

陸言若無其事地将嘴裏的飯菜嚼碎咽了下去,看他道:“多大了?”

嚴敬撓撓腦袋,想了想道:“十五六吧,差不多。”

陸言笑了,揶揄地掃了眼徐秋兒,“既然你說她長得不錯,怎麽沒喜歡她,莫非脾氣不好?”

陸成垂眸笑,凝香反應稍微慢點,明白過來後望向堂妹。

徐秋兒笑盈盈的,桌子底下的手狠狠掐了一下丈夫的大腿。

嚴敬疼死了,也冤枉死了。其實他跟那姑娘住在一條街,出門回家路上不可避免的見過很多次,但或許是從小看到大的,完全把她當小妹妹看,不曾有過旁的念頭,雖然如今娶的媳婦跟她年紀差不多。她娘跟他打聽,他記起來了随口跟陸言一提,既然是撮合,他當然要誇誇對方容貌,總不能說那姑娘長得還湊合吧?

但現在怎麽解釋都解釋不清了。

“我跟你嫂子是天生一對,除了她旁的姑娘再美我也不喜歡,你小子成親了就懂了。”

以過來人的口吻糊弄了過去,嚴敬讨好地給媳婦夾菜。

徐秋兒哼了聲,給他留了幾分面子。

飯後往回走,徐秋兒還想跟着堂姐一家回果園,剛下坡就被嚴敬拉着往栗子圓那邊走,她沒他的力氣大,又不想拉拉扯扯地丢人現眼,不得不跟他走,未料到了栗子園就被嚴敬打橫抱了起來,直奔棚子而去。

清幽的午後,棚子裏一陣推推搡搡的動靜後,忽然傳出了嘎吱嘎吱的木板晃動聲。

另一邊的園子裏,陸言陸定哥倆拿着席子去別處打地鋪,阿桃阿木阿南都睡着了,凝香抱着女兒坐着,拉着衣襟喂小丫頭,輕聲同丈夫道:“你去跟二弟說說藥材鋪那家的親事,二弟有心思了咱們先相相人,不行了你問問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陸成點點頭,卻坐着一動不動。

凝香見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胸脯,氣得打了他胳膊一下。

果兒擡起頭,咯咯地笑,最喜歡看爹娘玩鬧了。

陸成眸色如墨,咽着口水飛快地看了眼女兒剛剛吃的地方,趁自己把持不住前走了。

凝香被他弄得臉紅,掰過女兒腦袋瓜讓她繼續吃,在心裏罵了陸成一句。

那邊陸成将二弟叫到一旁,然而才開了個話頭,陸言就皺眉道:“不管誰來說親,大哥你們都拒了吧,我跟大哥你一樣,自己找媳婦,今年找不到就等明年,不着急,茶行最近忙,我也沒閑心琢磨那個。”

男人們說話簡單利落,既然他表明了态度,陸成也沒啥好說的了,但看看已經十九歲的二弟,陸成想了想,還是勸了一句:“你要是挑長相,大哥不管你,但是身世,別忘了咱們歸根結底還是村裏人,你心別太高了,城裏人都勢利……”

“我知道,大哥快回去吧。”陸言有點不耐煩地道。

他知道他是村裏人,就算當了大掌櫃,現在也剛剛起步,所以他沒有信心直接告訴表妹。

回到席子上,陸言仰面躺着,透過樹枝縫隙看頭頂湛藍的天。

“二哥,你是不是有煩心事?”

閉着眼睛聽兄長嘆了幾次氣,陸定翻個身,低聲問道。

“睡你的吧。”陸言連長他幾歲的兄長都不肯告訴,更不會跟一個十五歲的毛頭小子說。

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陸定嗤了聲,安心睡覺了。

歇完晌,陸成讓兩個兄弟送凝香娘幾個回去,明早陸言出發去城裏,陸定帶人過來摘果子。

果兒舍不得爹爹,哭着不肯走。

孩子太小,陸成不能留女兒在這邊過夜,只好抱着人哄,準備哄睡着了再走。

“我摘點果子吧,明天送夥計們吃。”幹等着也是等,陸言從棚子旁邊拿起一個小籃子,直接去摘果子了。阿木喜歡摘果子,要去幫忙,陸言笑道:“不用了,二哥自己摘。”

都是相熟的夥計,不用摘太好的,挑些帶點傷的或是偏青的就行,給他們嘗嘗鮮,好的賣錢用。

陸成抱着女兒,想起三叔一家,提醒他道:“多摘點,順道給三叔家的也帶過去。”

陸言嗯了聲,摘了幾個,動作一頓,“要不要給姑父家也摘點?”

陸成道好。

二叔一家與徐家人明日過來幫忙,回家前分些果子帶走就好,只有姑父與三叔家裏費事。

“那你再往姑父家去一趟。”

囑咐完了,陸成晃悠着哄女兒了。

陸言默默地摘果子。?

☆、第 172 章

? “嫂子,那我去鎮上了。”陸言挑了一籃子果子,提起來對凝香道。

“嗯,記得跟姑母說,先送點給他們嘗鮮,摘完果子再多送點過去。”凝香抱着女兒道。小丫頭路上就醒了,因為沒看到爹爹哭了一場,這會兒繃着小臉蛋,依然悶悶不樂的,用置身事外的“漠然”眼神盯着她與二叔。

“我跟二哥一起去。”阿桃跑到兄長旁邊道,她想去姑姑家玩。

“日頭曬,妹妹在家待着吧。”陸言還想找機會跟表妹單獨說說話,妹妹去了肯定礙事。

阿桃不高興地撇撇嘴。

陸言答應買好吃的回來,小姑娘才滿意。

出了家門,陸言步行前往鎮子,他心裏煩,想路上仔細想想。

一轉眼表妹十四了,他沒有多少時間再磨磨蹭蹭,特別是現在回家一趟都不容易,陸言可不想哪天回來被家人告知,表妹與旁人定了親事,然後悔不當初。

說就說吧,表妹真不願意嫁,大不了再也不見她,又不是沒有冷戰過,等她出嫁了……

可是一想到盯了十幾年的小姑娘要嫁給旁人,陸言胸口就堵得慌。

短短一段路,不知不覺就到了周家所在的那條街,隔了一戶人家時,周家有人走了出來,領頭的是個穿白衫的少年郎,秋老虎還猛着,那一身白衣被陽光照得刺眼,陸言不由地皺眉,放慢了腳步。

“阿玉進去吧,不用送了。”陳彥停在自家騾車前,轉身對一身綠裙的周玉道,目光意味深長。

陳家是鎮上開糧店的,是附近占地最多的大戶,周天佑與陳彥父親是同窗的情誼,兩家逢年過節常常走動,今日陳彥的妹妹陳靈來找周玉玩,陳彥來接妹妹回家。

周玉知道陳彥喜歡自己,小時候沒感覺,這兩年大家都長大了,有些心思就看出來了,上個月去陳家,陳彥還找機會單獨跟她訴說了情意。

只是周玉不喜歡他。

陳彥這人,在家境相似的人面前彬彬有禮,對待下人極為苛刻,周玉還記得小時候去陳家玩,無意遇見少年郎陳彥拿鞭子甩一個犯錯的小厮。這麽多年過去,周玉不再怕陳彥這個“兇哥哥”,但她看不慣陳彥的脾氣。

動不動就教訓人,打打罵罵的,壞心情。

但她沒想到陳彥還沒死心,剛剛還往她手裏塞了一張紙條,也不知說了什麽。因為陳彥塞完就退遠了,周玉想在不驚動旁人的情況下還給他都不行,只好打定主意,一會兒看完就燒了,往後再也不去陳家。

假裝沒看見陳彥脈脈含情的注視,周玉一心送好姐妹陳靈,出門時餘光裏發現一道身影,随意看過去,意外對上陸言複雜的注視。他來得太突然,周玉莫名緊張,好在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既高興陸言來了,又惱陸言暧昧的态度,周玉心思轉了轉,在陳彥上車時輕聲告別道:“陳大哥慢走。”

聲音比平時稍微柔和了些。

陳彥心跳加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求證地看過去,心上人卻已經轉過了身。

目光落到她手上,陳彥揣着一顆忐忑期待的心上了車,騾車朝與陸言相反的方向離去。

周玉側頭目送,等騾車走遠了,擡腳就要進去。

“姑娘,二公子來了。”她的丫鬟擠眉弄眼地提醒道。

周玉這才驚訝地偏頭,看到已經朝這邊走了幾步的男人,親昵笑道:“二表哥來送果子嗎?”

她笑得跟花兒似的,陸言臉色卻不怎麽好看,望着騾車道:“剛剛那人是誰?”

周玉閑聊般給他解釋,然後使喚丫鬟先去廳堂備茶,她與陸言并肩慢走,“爹爹在鋪子裏,我娘去後街的錢家打牌了,二表哥除了送果子還有旁的事嗎?有的話我讓人去請他們回來。”

“不用麻煩了,我送完果子就走。”得知姑父姑母都不在家,表弟這時候肯定也在學堂讀書,陸言心情好了點。暫且沒有追究陳彥看表妹的眼神,他從籃子裏挑了個紅果子遞給周玉,“用帕子擦擦就能吃了。”

周玉猶豫了下,怪異地将雙手放到身後,不知做了什麽,這才去接果子。

陸言皺皺眉,忍不住低頭看她的袖子,卻見一張紙條輕輕地從她身後落到了地上。陸言立即想到了陳彥,果子被周玉接走,他迅速彎腰去撿紙條,周玉疑惑地看他,見自己的紙條竟然沒能放到袖子裏,趕緊去搶,“那是我的,你還給我!”

陸言提着籃子就往堂屋跑,邊跑邊一手展開紙條,就見上面寫着明日上午約表妹去鎮東的小樹林,有話想跟她說,而紙條上陳彥對表妹的稱呼竟然是什麽玉兒妹妹!

陸言氣得差點将手裏的籃子甩出去。

“我有話跟你們姑娘說,你去影壁那裏守着,老爺太太回來了及時來回禀。”

将籃子放到堂屋門口,陸言沒有看氣呼呼坐到椅子上的小姑娘,冷着臉對丫鬟道。

小丫鬟害怕地打個哆嗦,一點反抗的勇氣都沒有,乖乖去前面守着了。

陸言嘭的關了門。

有多生氣,就說明有多在乎。

周玉咬咬嘴唇內裏,壓下想笑的沖動,哼道:“我與你沒什麽好說的,趕緊把紙條還我。”

“你跟他什麽時候好上的?”陸言沉着臉朝她走去,看着小姑娘出落地越發.漂亮的臉蛋,想到她與陳彥可能已經私會過幾次了,想到陳彥或許已經對她做了他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事,陸言就好像被人扔到了油鍋裏,裏外煎熬。

周玉還沒看過紙條,聽到這裏皺眉,站起來道:“你胡說什麽,我才沒跟他好!”

她以為裏面是陳彥說喜歡她求她答應之類的話,所以才敢給陸言看,難道不是?

陸言卻是不信,憤怒地将紙條塞到她手裏,“你自己看!”

紙條已經打開了,周玉低頭看,見陳彥居然不要臉地約她出去私會,自己先生起了氣,“陳彥混蛋,他把我當什麽了,誰要去見他!”

小樹林,一聽就不是什麽好地方,屆時就他們兩個,陳彥欲行不軌她都沒法求救。想出這麽個馊主意,陳彥是覺得她喜歡他喜歡到迫切地想見他,還是以為她是傻子,會不顧女兒家的名聲去見他?

“爹爹回來我就把字條給他,讓他看清楚陳彥是什麽德行!”

恨恨地将紙條放進袖袋,周玉氣了會兒,忽然笑了,幸災樂禍地對因為她的反應愣在那裏的傻男人道:“我爹一直覺得陳彥不錯,還問過我對他的看法,這下好了,看過這張紙條,不用我再費功夫,他肯定不滿陳彥了。”

她再氣表哥悶葫蘆,也不能讓他誤會她準備與陳彥私會啊。

小姑娘仰着腦袋,目光坦蕩。

陸言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表妹,被這一切弄得雲裏霧裏的。

單看紙條,表妹似乎跟陳彥好上了,可表妹剛剛表現出來的憤怒,又不像是假的。

“你不喜歡他?”存了疑窦,陸言克制好自己的情緒,盯着她道,“不喜歡為何收他的紙條?”

周玉無奈地道:“剛剛他趁人不注意塞給我的,我沒找到機會還給他。”

陸言半信不信,怕小姑娘在撒謊糊弄人,伸手道:“你把紙條給我,我交給姑父。”

“你交就你交。”周玉毫不猶豫掏出紙條,放到了他手裏。

這下陸言是真的信了。

信了,怒氣都轉到了陳彥身上,若非明日就要回城,他都想去小樹林會會陳彥。

“以後別再去他們家。”坐到旁邊的椅子上,陸言冷着臉道。

周玉攥攥手,低頭嗯了聲。

廳堂裏忽然沉默了下來。

周玉看着地面,在心裏默數,數到十,沒有等到男人開口,她苦笑,朝門口那邊扭頭道:“二表哥去鋪子找我爹吧,否則他要黃昏才回來,我有點累,先回後院了。”

說完站了起來。

陸言緊跟着起身,緊張地喊她,“阿玉……”

周玉頓足,眼睛看着前面的門。

陸言盯着她頭上精致的發簪,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周玉沒耐心陪他,繼續往前走,才跨出一步,男人又喊她,這次周玉非但沒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腳步。

她生氣了!

陸言突然忘了一切顧慮與猶豫,腦海裏只剩徹底跟她說清楚長痛不如短痛的念頭。他大步追上去,他不敢看她,他将小姑娘拽到懷裏再抵到門板上,大手摳着她後腦不許她擡頭,苦澀道:“阿玉,我喜歡你,你真的看不出來嗎?”

如果不喜歡,他為何那麽在意她,連她去茅房他都時刻留意着。

如果不喜歡,他怎麽會将她每句話都放在心上,特意送她一雙彩色的蝴蝶翅膀。

這麽多年,陸言最後悔的就是傻傻跟她冷戰了兩年,白白氣了想了兩年,浪費了兩年。

最怕的,卻是她看不上他。

仿佛這是最後的機會抱她,陸言将她抱得緊緊的。

周玉無聲地笑了。

她是什麽時候喜歡這個之前明明很厭惡的表哥的?

是在他說他是因為她才下江南時,還是他送她蝴蝶簪子時?

是喜歡他對她的心,還是喜歡他越來越出衆的容貌?

周玉說不清楚,她只知道她現在很高興,很喜歡被他這樣緊緊地抱着,喜歡他身上的味道。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喜歡我?”額頭抵着他肩膀,周玉小聲諷刺了起來,“憑你将我扔出家門,憑你兩年都不主動跟我道歉,還是憑你很久才來我們家,卻只叫弟弟跟你去果園,不肯帶上我?”

陸言開始真的以為她是在質問他,聽到後面兩句,終于聽出了酸味兒。

那是埋怨,埋怨他許久不來,埋怨他沒直接叫她。

為何埋怨?

陸言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她眼睛。

面對從小玩到大只分開過兩年的表哥,此時說開了早就心知肚明的事,周玉沒什麽好羞澀的,反而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以為你要等我嫁人了才……”

她紅紅的誘人嘴唇要說氣話了,陸言不想聽,也迫切地需要做點什麽發洩突如其來的狂喜,他捧住她細膩的臉蛋,低頭含住了她唇。別看陸言長得斯文,跟兄長一樣都是地地道道的農家出身,豆腐到嘴直接就是猛吃狠咬。

亂啃一氣,分開時周玉嘴唇都被他弄腫了!

“你滾!”

周玉賭氣地推他,畢竟做了羞人的事,臉紅紅的。

“姑父姑母回來,我跟他們提親。”心上人剛抱到手,陸言哪舍得走,一手摟她腰,一手握着她小手,桃花眼貪婪地盯着她,“阿玉,咱們先定親,等我攢夠錢了就在城裏買宅子,你跟我搬到城裏住,我不會讓你吃苦的。”

“你什麽時候能攢夠錢?”周玉戳戳他胸口問,不是她勢利非得他買了宅子才行,而是父親那裏,表哥有了宅子父親才容易同意。

“後年年底,應該差不多。”陸言算了算道,“我看過幾處宅子,離城裏不算特別遠,都是兩百多兩,兩進的,夠咱們住了。”只要她肯嫁,遲點成親也沒關系,他不怕等。

周玉皺了皺眉,後年年底買宅子,那就是她十七歲才能嫁給他?

小姑娘恨嫁,陸言卻理解成了嫌棄,生怕她反悔,馬上道:“要不我先跟大哥借點,今年就買宅子。”果園大豐收,少說也有四百兩的進項,就是還了三叔家也剩不少的。

“明年這時候再說吧。”周玉思忖一番,擡頭看他:“你剛當上大掌櫃,資歷淺,現在就提親,我爹多半會覺得你輕狂。明年你手裏能攢下一點銀子了,就算跟大表哥借也不用一下子借太多,而且明年果園啥情形也不知道呢,別大表哥剛有點錢就都花在你身上。”

鎮上的姑娘,平時聽的事情多,遇事考慮的也多。

陸言最喜歡的就是她的眼界。小時候他們給表妹介紹什麽好玩的,表妹總會一臉不屑,先說他們的不好,再講她見過的新鮮玩意。當時陸言厭惡表妹瞧不起人,卻又被表妹說的話吸引,事後也總是想起表妹微微揚着下巴的倨傲小模樣。

真是讓人又恨又愛。

“那你保證這一年不變心?”陸言揉着她手道,不定下來,他不安心。

周玉嗤了一聲,別開眼道:“真看不上你,現在就不會答應你。”

既然看上了,也不會随随便便變心。

陸言聽出了這話的言外之意,心花怒放,低頭又要親。

他親得一點都不舒服,周玉才不想再來,重重踩他一腳,趁機跑了。

陸言追了幾步,眼看着小姑娘花蝴蝶似的跑去了後院,陸言摸摸唇角,暗暗決定中秋再來。

心情好,陸言去肉鋪買了條肥魚回家。

凝香正在櫻桃樹下哄女兒,瞧見從後門進來的小叔,納罕道:“二弟撿到錢了?”

陸言并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燦爛,意外地反問道:“嫂子為何這麽說?”

“你去照照鏡子,笑得跟撿到銀子一樣。”凝香打趣他。

陸言笑而不語,他的好事可比撿到銀子還值得高興。

“果兒看這是什麽?”陸言拎着魚去逗侄女。

果兒現在看到什麽都好奇,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不錯眼珠地盯着二叔手裏的魚。

“魚!”阿南大聲道,小家夥特別愛吃魚,或者說農家孩子沒有不愛吃雞鴨魚肉的。

果兒瞅瞅哥哥,探着身子也啊了一聲,魚當然沒能喊出來,但聲調是一樣的。

女兒聰明可愛,凝香親了小丫頭一口,對陸言道:“那二弟收拾了吧,晚上咱們炖魚吃。”

陸言腳步輕快地去忙活,阿南颠颠地跟在後頭,要去踩魚鳔。

二叔拎着魚走了,哥哥也走了,果兒着急地啊啊叫喚。

阿南聽到妹妹的聲音,回頭見妹妹朝自己夠呢,再看看魚,為難片刻,最後還是選擇了妹妹,颠颠地跑了回來,“妹妹不哭,哥哥跟你玩!”

果兒最想要的卻不是哥哥,繼續對着二叔叫喚。

凝香低笑,抱起女兒跟了過去。

阿南眨眨眼睛,彎腰撿起妹妹的小鞋,笑嘻嘻地跟在娘親旁邊,跟妹妹一起去看二叔殺魚。?

☆、第 173 章

? 陸家摘果子,除了自家親戚,還請了五十個幫工。

以前幫吳家做事,吳家做包子管飯,如今自家是主人,當然也得自家做飯。

陸成提前買好了面肉菜,送到了嚴敬家,這天一早到了果園,凝香跟陸成碰頭後,就與徐秋兒管平去嚴家忙活了,六十多人的飯量,和面剁餡兒蒸包子,有的忙呢。

果兒想爹爹,被爹爹抱住後就不肯松手了,連娘親走了都不追。阿桃跟着嫂子去嚴家,阿木勤快懂事,要留下來幫忙,阿南則是妹妹在哪兒他在哪兒,站在爹爹旁邊寸步不離。有陸定幫忙安排,陸成倒不用事事盯着,抱着女兒走到一棵果樹前,教她摘果子。

果兒喜歡玩,爹爹幫她按着樹枝,她雙手抱住果子,用力往後使勁兒,咯咯地笑。

第一下沒弄掉,陸成悄悄将果梗那兒扯斷了一點,再讓女兒摘。

果兒又試了一次,真把果子摘下來了,可是果子離開果樹時,小丫頭好像有點被自己的大力氣吓到了,呆呆地松了手,然後那果子咚的一聲砸到了地上。

果兒低頭看,啊地叫了聲。

阿南立即幫妹妹撿起果子,高舉小手要遞給妹妹。

果兒瞅瞅果子,忽的搖搖頭,擡頭看樹上,要摘新的。

阿南就将果子放到了旁邊的籃子裏,妹妹摘一個他放一個,像個小跟班。

但果兒很快就玩膩了摘果子,小腦袋四處轉轉,要找娘親。

正好那邊牛牛也想娘親了,陸成就将兩個孩子放到一個小木車裏,他推着木車,阿南跟在旁邊,一起去嚴家。秋天沒那麽熱了,但是陽光明媚刺眼,陸成又給果兒戴上了那頂小帽帽,免得刺到眼睛,牛牛同樣有頂草帽。

看看車裏面對面坐着的弟弟妹妹,阿南仰頭看爹爹:“我也要帽子!”

他要跟妹妹一樣。

“下午賣了錢爹爹就給你買。”陸成摸摸兒子腦袋,痛快地應承道。

阿南滿意地翹起嘴角,見旁邊地裏有棵黑葡萄秧子,上面挂着好幾串黑葡萄,阿南高興地跑過去,蹲在那兒往手裏摘,不小心捏破了,黑色的果汁沾滿手。淘氣的男娃毫不在意,直接抹到衣襟上,摘了滿滿兩捧再朝停在路邊等他的爹爹跑去。

名字叫黑葡萄,其實并不是葡萄,就是鄉下常見的野草,秧苗高點的也只到陸成膝蓋左右。果子全黑了就是熟了,甜甜的,小孩子們最喜歡吃。

“爹爹,給妹妹!”

阿南一手抵住胸膛,用自己的小胸膛擋住黑葡萄不讓它們往下掉,然後捏起一顆遞向車裏的妹妹,幾根手指頭跟手心幾乎都黑了。陸成掃了一眼,決定留着給媳婦教訓孩子,彎腰囑咐女兒,“咬破了,別直接咽。”

果兒用力抿抿嘴,嘗到了汁水兒。

陸成伸着手,讓女兒把皮吐出來。

果兒乖乖照做,吃完瞅着哥哥懷裏的黑葡萄,還想吃,一顆都沒吃到的牛牛更饞,小身子湊過來,含糊不清地說話。

陸成喂了牛牛一個,不準兩個小的再吃,讓兒子跟在後面偷偷吃:“妹妹小,吃多了肚子疼,阿南自己吃吧。”

阿南不想妹妹肚子疼,雖然被妹妹渴望的大眼睛看得很是為難,還是乖乖躲到爹爹身後,邊走邊吃,最後還孝順地剩了幾個,留着給娘親。到了嚴家,阿南背着手拘謹地喊嚴敬娘奶奶,四歲的男娃,衣裳髒了,嘴角一圈是黑的,一雙烏溜溜的鳳眼提防地望着嚴敬娘,別提多可愛了。

嚴敬娘覺得可愛,凝香氣壞了,質問陸成:“你怎麽看孩子的?”

“果園忙,我趕緊回去了。”陸成呵呵地笑,說完就跑了。

在旁人家裏,凝香不好追上去,讓管平堂妹先照看車裏的兩個孩子,她挺不好意思地對嚴敬娘道:“讓嬸子看笑話了,我先帶阿南去洗洗手。”

嚴敬娘笑道:“去吧去吧,小孩子都這樣,別罵我們阿南了。”

凝香無奈地笑,牽着阿南去廚房。

果兒見娘親走了,着急地叫喚,被徐秋兒提了起來,柔聲哄道:“小姨家裏有大牛,走,小姨帶果兒看大牛去。”

果兒眨眨眼睛,小沒良心,有了大牛就不要娘親了,而且還自作聰明地指了指牛牛表哥……

那邊凝香牽着阿南往廚房走,邊走邊訓斥,阿南一聲不吭,走幾步回頭看看,看不到嚴敬娘等人了,阿南伸出一直攥着的另一只手,仰頭望娘親:“娘,給你吃!”

凝香低頭,就見男娃黑乎乎的手裏攥着幾顆黑葡萄,六七顆的樣子,只有兩個還是圓鼓鼓的,其他的都不知何時擠扁了。阿南也看到了,疑惑地啊了聲,随即将壞的都扔了,左手抓起好的兩顆繼續遞給娘親,小黑手本能地往身上抹。

凝香頭大如鬥,蹲下去及時按住男娃的手,點點他胸口道:“你看你的衣裳,都髒了!”

阿南低頭看,腦袋低了好一會兒,再擡頭時,鳳眼就不敢看娘親了,骨碌碌亂轉,嘴角一圈還黑着,心虛的樣子像只闖了禍的小黑狗。

“往後還往衣裳上抹不?”凝香繃着臉問道。

阿南乖乖地搖頭,可憐巴巴地望着娘親:“娘別生氣。”

凝香哼了聲,輕輕拍了他屁.股一下,威脅道:“再往身上抹,娘還打你!”

阿南再也不敢了。

孩子知錯了,凝香接過兩顆黑葡萄,自己吃一個,另一個給了兒子。

“真甜。”吃完了,凝香笑着誇道,然後親了親兒子髒兮兮的小臉蛋。

娘親不生氣了,阿南又咧着嘴笑了起來。

幸好這時節早晚較冷,日頭一高就暖和了,凝香将兒子的髒衣服扒了下來,趁汁水幹涸前狠狠搓了搓,竟然洗幹淨了,挂在晾衣架上曬。陽光燦爛,阿南穿着中衣就夠了,坐在木車前幫娘親看妹妹,然後看娘親姨母舅母一起做包子。

包子做的比較大,嚴家廚房兩個大鐵鍋一起蒸,一鍋二十五個,一共蒸了五回,按一人三個包子算的,胃口小的兩個差不多就夠了,胃口大的能吃四個,反正特意多做了,肯定夠吃,如果有剩下,晚上自家親戚吃。

套好驢車,将幾盆包子拉了過去。

外面請的幫工都是大男人,嚴敬娘與李氏潘氏負責發包子,凝香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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