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問将來
? 林鳶,要不咱倆湊合湊合。
中午休息的時候在辦公室裏,杜宇潮反複推敲着早上對林鳶脫口而出的這句話,從餐廳與她分別時,幾乎是不經大腦的,信馬由缰地将這話說了出來,還帶着有些戲谑的口氣。話音一出之時,他自己都微怔了一下,像是被什麽附了身,一切全由不得他控制,他有些莫名的懊惱,遷思回慮的言語到了嘴邊竟成了将就。
這應該是與他有些頑劣的性格有關,他從內心上承認自己的心口不一,對于林鳶,他絕對不僅僅只是想跟她“湊合湊合”。他反複揣摩着林鳶聽到這個提議時的反應,她只是詫異的“啊”了一聲,然後上了已經到站的汽車,就匆匆離開了。他想不明白她是沒聽清楚,還是裝作沒聽清楚。
既然話已經挑明了,那就要抱着一顆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心。從小到大,他還從來沒怕過什麽,只有他不想辦的事,沒有他辦不成的事。
晚上下班的時候,杜宇潮連飯都沒有吃,把白大褂脫下往老傅身上一扔,就火速離開了醫院,先是去了汽車保養中心取了車子,然後開着車子到了林鳶工作的那家五星級酒店門口,守株待兔一樣等她下班,把他還沒說完的話都說完。
冬日的夜□□臨的早,道路兩旁的路燈已經點亮,熙熙攘攘的車輛在路上交錯行駛着,來來往往的人群穿梭在其中,秩序井然的樣子。這世上的每個人都在按部就班的過着屬于自己的日子,杜宇潮看着街上的一對對男女執手相牽時洋溢在臉上的幸福,不是不羨慕的,他突然也想找一個歸宿,組成一個家庭,與之一起嘗盡生活賦予他們的酸甜苦辣,他知道他的愛情來了。
然而,在追愛的路上總會遇到勁敵,關于這一點,他一點也不意外,若是一點挫折都沒有,太輕易的得到,總歸是無趣的。
當杜宇潮看到林鳶跟着她口中的伯樂方總一同從酒店中走出來的時候,他立刻下了車子,迎了上去,越來越靠近他們的時候,他還聽見了那男人對她殷切的說道:“林鳶,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杜宇潮走到他們身邊,一把握住林鳶的手,對眼前的男人彬彬有禮地說:“像送女朋友回家這樣的小事就不勞方總親力親為了,這似乎應該是身為男朋友該幹的事。”他們佯裝着很甜蜜的樣子,而她也并沒有反抗。
方總看着眼前十指緊扣的兩只手,疑惑地問林鳶:“這位是……”
沒等林鳶開口,杜宇潮開始了自我介紹:“我叫杜宇潮,聽林鳶提起過您,說起來還真要感謝您的慧眼識珠,要不是您看中了林鳶的手藝,讓她來北京,也成就不了我們。”他伸出另一只手,作出一個準備握手的姿勢。
方總禮貌的也伸出了手,說:“我叫方浩,是林鳶的上司。”
“那以後工作上的事還請您多多照顧林鳶。”杜宇潮特意将“工作上”三個字加重了語調,言外之意昭然若揭。
方浩也是寵榮不驚的模樣,身為五星級酒店的高管,這點風度他還是有的,他說:“既然有護花使者在,我就不打擾了,再見。”
杜宇潮回首向遠去的方浩道別,幸災樂禍的笑着,像是打了勝仗的士兵,而且并沒有使出渾身解數就輕易的贏了。其實他把方浩當成假象的情敵,多多少少還有另一個緣故,這個方浩在某些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紳士作風,像極了在高中時林鳶中意的生物課羅老師,他覺得至少林鳶對這種類型的男人印象不會太差,所以,他若不提早防範,那威脅對他來說也許是致命的。
見方浩已經淹沒在遠方,林鳶想要掙脫掉被杜宇潮握緊的那只手,可她越是要掙脫,那手就仿佛陷入了沼澤中,被他用力握得更緊了。他拉着她走到了他的車旁,為她打開車門,送她到副駕駛的位置上,正如那天早上方總送她上車時的動作一模一樣,只是缺少了一些優雅。
杜宇潮快速上了車,她問他:”你怎麽來了?”
他理直氣壯回道:“男朋友接女朋友下班天經地義,哪需要什麽理由?”
他正要啓動車子,可她卻按住了手剎,驚詫地問:“誰是你女朋友,誰答應了?”
“可你也沒拒絕啊。”他跟她玩着文字游戲,氣勢從容不迫。
“我剛才沒拒絕不是因為方總在場麽?那是為了給你面子。”
“那早上你也沒拒絕啊。”
“我現在拒絕行不行?”
“不行,時效已經過期了。”
“杜宇潮,我怎麽以前沒發現你這麽無賴呢。”
“那好吧,我給你五秒鐘的時間考慮。五四三二一時間到”他十分快速的讀出這五個數字,然後說:”你沒拒絕就是默認了。”
他再一次啓動車子,她依舊牢牢得握住手剎,問題不解決,誰都別想走。
“林鳶,關于咱倆的問題,我是這樣考慮的。”他轉向她,繼續說:“你現在是孤家寡人,我現在是孑然一身,咱們在一起正合适,更何況我跟你還是高中同學,所以咱們倆談戀愛可以直接省去彼此熟悉摸索的過程,可以直奔主題,這就叫省事兒,況且,我也沒說非要把咱倆綁在一塊一輩子啊,你也知道,對我心儀的姑娘能站滿整條長安街,說不定哪天我遇到一見鐘情的姑娘,還得勞煩你騰地兒呢,到時你可別哭天抹淚的就行。再說,我猜你也不想讓那個方總天天糾纏你吧。”這一招叫做緩兵之計,既然硬來不奏效,那就來軟的。
林鳶聽完了這一番話,眼神恍惚了一下,慢慢松開了緊握的手剎,說了句:“你先開車送我回家,容我考慮一下,到地了再給你答複。”
杜宇潮得意的一笑,他就是知道,這世上就沒他搞不定的姑娘。
這一路上,她一言不發,別過頭去将視線探向了窗外,他看不見她的表情,竟在心裏打起了鼓,他開始擔心她是不是正在心裏謀算着該如何反駁他。雖是不算太久的路程,可對他來說,有些遠了。
他将車子依舊停在了昨晚停過的地方,天上的明月光似是較昨天比起來更圓更亮了,他想起了昨晚那個與她未完成的吻,憑他的經驗,他感覺到林鳶是願意的,也許是出于女生的嬌羞腼腆,才躲了過去。他在心裏思忖着,花好月圓,希望這是個好兆頭。
他靜靜等着她的回話。
“杜宇潮,我們約法三章好不好。”她說。視線卻是不敢對着他,而是看着正前方,他端詳出的側臉看不出有什麽表情。
“你說吧。”
她始終不敢面對他,輕聲說道:“不提過去,不問将來。”
不提過去,他倒是樂意至極,反正他也不願意把他跟單如冰以及後兩任女友的事如實交代給她,誰都有權為曾經已去的愛情保守秘密,他當然可以不去計較已經翻篇的事情;可不問将來,又是什麽意思?算了,先答應再說,他默認了前兩條,問:“那第三章呢?”
“既然你剛才說要是遇到一見鐘情的姑娘,我就得騰地方,那公平起見,如果有一天我也遇到了一見鐘情的人,你也得騰地方。怎麽樣,能答應麽?”
他在心裏詛咒着:“要是真有那麽個人,我非弄死他不可,騰他大爺。”可他嘴上幾乎未曾有片刻的猶豫,就爽快的說:“好啊,一言為定。”
她轉過了頭,眼眸中倒映着他俊俏的臉龐,她輕巧地說道:“那我就跟你湊合湊合。就當我為了挽救那些站滿長安街的姑娘們于水深火熱之中,省得你再去禍害她們,我這叫為民除害。”
杜宇潮聽後,無奈得笑着,這姑娘也學會了開玩笑,他不介意配合她:“那我是不是得替那些站滿長安街的姑娘們謝謝你的舍生取義,義薄雲天啊。”
“不用客氣。我們做好事一向不留名。”
“我發現你已經從老傅那裏把他的油嘴滑舌已經發揮得淋漓盡致了。”
“錯,我這可是跟你學的。”
她說完,正要打開車門,他攔住了她,對她說:“你就這麽走了,我晚上可還沒吃飯呢!”
她轉動眼珠想了想,說:“那你在這等一會兒。”
她下了車,關上車門後,一路小跑就上了樓,他看着她的背影一點點縮小,最後消失在高樓中,眼睛盯着高處的一個窗戶,直到屬于她的那個房間亮起了燈。不多一會,她手裏拿着一個盒子走過來,敲了敲車窗,然後把盒子遞給了他,說:“你昨天吃了一塊,現在就剩下這些了。”
他接過去,她又沖他擺了擺手,然後蹦蹦跳跳的就上了樓,從背影看,像是個充滿童真的孩子,他知道她是喜悅歡快的。在車上他打開那個盒子,又是一塊提拉米蘇,跟昨天吃過的一樣。本計劃着今晚帶她去吃一頓大餐,沒想到這姑娘卻是這般不解風情,就這樣草草結束了他們的第一次約會。他一口一口地吃着,覺得今天的味道與昨天的比不盡相同,味蕾嘗出的甜是沁入人心裏去的。
他還不想這麽早早離開,就下了車,站在車旁,擡起頭,望着剛才亮起燈的那個窗戶,他拿起電話撥了她的號碼。
電話接通後,他告訴她他還在樓下,她走到窗邊往下看着他,細碎的笑容,溫柔的眼眸,像極了當時年少的他們。在歲月恒流,鬥轉星移之後,命運的齒輪總會在繞過一圈之後,實現一次華美的回歸。雖然他們錯過了彼此七年半的時光,可現在補回來,還不算太晚。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這樣的安排反倒是恰到好處,從他們分散到重逢間隔的這些年裏,他遇到過一些人,卻從來沒覺得哪個人的離開會是遺憾萬分的,唯有她,在他的時光軸上留下痕跡。有些人就是這樣,總要在過盡千帆之後,才知道那個始終不願忘卻的還是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