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1-23
21.
要他說,他喜歡聽劉岩老師唱《詩人的旅途》。劉岩老師的聲線斯斯文文,歌詞美不勝收,襯出種幹淨的風流倜傥,多情卻仍繞着清冽的溫柔。
可《蝶》中他記憶最深刻的卻并不是這首,甚至也不是《心髒》。
高楊愣了愣,抓抓頭發心想自己怎麽毫無征兆地想起黃子來了。
說起來那也是去年冬天的事了。
那會兒他們恰好有一段行程重合,黃子便厚着臉皮非要蹭到高楊的住處一起。是黃子突然來了興致說想一起看《蝶》,他以前沒從頭到尾完整看過一遍,高楊沒什麽意見,就挨着他裹着同一條毛毯。
高楊喜歡劉岩,黃子卻偏偏打開沙寶亮的版本,他把高楊的抗議全數駁回,勾着人的肩膀把一通歪理大說特說,中心思想是要善于接受生命中的不完美,反正不存在什麽邏輯道理。
高楊掙紮了一分鐘便随黃子去了,本來就是為了陪他才看的,沙寶亮老師唱得也好,他自己的喜好的确沒什麽重要。
他撐着腦袋聽完了沙老師的《詩人的旅途》,也好聽,只是心裏還是放不下劉老師。黃子見高楊恹恹提不起勁忍不住笑,笑得像只偷得便宜的小老鼠。手按住高楊的膝,連腿都不準他翹。
可閑不住的人終歸是黃子弘凡。《新娘》開始了,沙老師唱到 “新娘你快來跳舞”,接了句“我的心,為了你,濕漉漉,熱乎乎”,就見黃子弘凡一下子從椅子上竄起來開始模仿沙寶亮的眼神和動作,扭着腰眯住眼,完了還要扯扯高楊逼問他像不像。
“你能別把梁山伯演得這麽猥瑣嗎?”高楊把大寫的嫌棄寫在臉上。心裏倒是覺得有那麽六七分像,但不想說出來叫某人嘚瑟。
黃子不受影響,笑了兩聲繼續看下去,他沒有坐下,兩只手搭在高楊肩上。
直到那段凄楚的唱罷,點綴其後的一小截梁祝悠揚地消散掉最後一個尾音,梁山伯玩世不恭地親吻了祝英臺,高楊忽地感到自己的嘴角也被人湊近吻了一下,條件反射地一抖,擡眼對上黃子和沙寶亮如出一轍的笑。
“……你這樣是接不到戲的。”
黃子弘凡無所謂地聳聳肩:“欸這可沒一定,沙老師不也演上梁山伯了。”
那時只覺得這小孩奇奇怪怪,高楊沒怎麽把那記親吻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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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段記憶如潮汐,時至今日猝突然不及防地沖刷過來,高楊讷讷地撫上曾經被驚擾過的那一小片皮膚,眼眶不知怎麽,變得濕漉漉、熱乎乎。
他怎麽哭了。
22.
高楊想起代玮打來電話叫自己關心微博的那天。
面對排山倒海的胡亂揣測時,他的內心毫無波瀾。都是些莫須有的指控,高楊很清楚那些刻意為之的中傷奈何不了他。心裏的咯噔反倒全是對黃子——
他也那樣想嗎?
眼睛盯着暗語似的“hzhf”四個字母,模糊了圍繞着它的所有文字。
自己告了白,卻聲明了不是要和黃子戀愛。所以他也覺得自己會真的找個“鄰居家的女孩”甜甜膩膩地在一起嗎?在一起後還要做微博秀恩愛這種等同于自殺的、一點不像他的舉動——
他也這樣想?
高楊決不願承認,想到這些時心髒被一股無名的情緒難以忍受地攥緊了。
他對其他人怎麽想不是那麽在乎。哪怕是他真的有了女朋友,這又不是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他認為再正常不過,憑什麽要在意其他人的惱羞成怒?
但唯有對黃子,他好想拉着他解釋他不是,他沒有。他說過話明明全是真的,他連發出那張照片的時候都還在想他。
是啊,他想他了。
他其實憋了好多話想說。
他想對黃子吐槽張超夜裏說的夢話比他的呼嚕還吵。想告訴他隔壁那只被打扮成姑娘的布偶貓其實是只小公貓,可這對迷迷糊糊的前小情侶好像完全不知道。
他想稍微抱一抱這顆小太陽,把腦袋靠進他頸窩,只此一次毫無保留地坦白說,他好累。
真的好累。
營業好難,采訪好尴尬,臺詞背不下來,舞不會跳,和劇組其他演員的關系搞不好,導演老師倒是和藹可親,可他對自己越好就越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遇到的事情為什麽這麽難啊,萬一有一天他突然連唱歌都不覺得開心了該怎麽辦?
這些絮絮叨叨除了黃子他想不出還能說給誰聽。
大概也只有黃子吞了自己這一通負能量後還能沒心沒肺地插科打诨哄自己開心。
可一直到不久前都還喜歡賴着自己聒噪吵鬧的小朋友一言不合就不見了。
面前徒有一地雞毛,半空中還有幾根洋洋灑灑零散地飄着遲遲不肯落到地上。
心底突然冒出一陣想都不敢想的恐慌:黃子弘凡是不是從今往後就要從他的生活裏消失了?
眼淚順着骨骼一汩一汩落下來,高楊咬住一處指節不準自己再胡思亂想。
……不要。
23.
張超和蔡程昱面面相觑,原來高楊是這麽回事才情緒崩潰忍不住想找人傾訴。
此時高楊早就離開了張超的肩,側撐着腦袋,對着泛着一層油光的空碟子發起呆。
蔡程昱局促地搓了搓手,心裏還是想幫忙。他随口問:“你知道黃子為什麽說不談戀愛嗎?”
高楊重新擡起來,看向他。
“這點我也試着分析過,但掌握的信息不多,最多是他前男友的事比較像。”
前男友?
張超和蔡程昱異口同聲道。
高楊為難地撓了撓臉頰,覺得自己不應該把黃子的事亂說出去,好在黃子也坦言過這不是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他平常懶得逢人就說。便模模糊糊地概括,說是個直男變彎結果劈腿女生還罵阿黃變态的故事。
“我去……”蔡程昱忿忿的有些氣不過。
張超臉色也有點難看,但沒再做無用的感慨:“對嘛,黃子受過情傷,可以理解。”
被相戀過的人劈腿已經夠難受了,還要被反過來惡言诋毀,張超嘆口氣,心裏為黃子弘凡寫上一個慘。
高楊也跟着嘆息,意義卻和張超的不太一樣。
“那他是把我也當作這種人了?”覺得他也有可能反過來嘲笑他的愛?
張超一噎,雖然受過傷的人難免會因噎廢食,冒出些十年怕草繩的應激反應,但不僅他不覺得高楊會那樣,他甚至都篤信黃子也沒有這樣想。
黃子弘凡哪裏會不相信高楊?
張超皺起眉頭,更想不通這人為什麽要劃清界限了。
高楊無奈道:“其實可能也沒這麽具體。他說不會談戀愛可能也就是不想和他覺得不合适的人談戀愛。”
畢竟未來的事誰說得準,也許忽然有一天黃子就福至心靈想和誰在一起了,到那時以前說過的話哪句還能算數?不過是拒絕人的套路罷了。
“我知道他不喜歡我,只是想不通他為什麽不肯繼續和以前一樣。我們根本什麽實質性的事情都沒有發生。躲什麽?”
他都說了,就和黃子做朋友也很好。
張超想應一句覆水難收,說出去的話把兩個人的氛圍攪亂了,哪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但他沒敢說,怕高楊傷心。
這邊蔡程昱沒想那麽多,他自顧自地揣測起來:“可能是為了避嫌?因為不想發展成戀愛關系所以故意冷落一段時間,怕你真喜歡他?但高楊你說你不喜歡黃子,對吧?還一直就想把這話說清楚呢。嗐,那就簡單了,我找個機會按着他講清楚不就……”
他說着說着,卻發現主人公高楊莫名愣住了。
蔡程昱把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高楊微閉了眼,就聽他不确定地輕道了句:
“我不知道。”
……啊?
高楊交叉着十指,往前傾了傾身子:“你們說,應該怎麽确認自己喜不喜歡男生?”
張超和蔡程昱一起愣住,一道題問倒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