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卿卿, 爹剛才錯了。”林興成伸出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帶着幾分愧疚地道:“所以, 爹不能同樣對待佩佩,再繼續錯下去了。”

林卿卿冷笑一聲,一把打開他的手。

她用力不小,打在林興成的手背上,發出很清脆的“啪”的一聲, 林興成頓時愕然!

“卿卿?”林興成擰起眉頭看着她, 眼裏有不悅,有責備。

林卿卿眼底燃着的明亮火焰,已經漸漸轉為了暗色。她倒退兩步,與林興成拉開一段距離,而後擡頭看着他道:“當初我說佩佩推我下水,爹不信, 要打我二十個板子。知道是佩佩冤枉我,爹就想要揭過不提。”

再提起這樁案子, 她一點添油加醋都沒有。饒是如此,林興成臉上也火辣辣的。

“得知我被害了, 爹就用硯臺砸我, 還罵我孽女。後來得知是佩佩被害, 爹便知道錯了,體諒佩佩不易,不忍苛責。”林卿卿的聲音漸漸轉低, 然而目光愈發幽暗起來。

林興成被她說得很是難堪,他自然知道自己是有些偏心的,可她這樣直白地說出來,就是不給他留臉面了。一時間,心中又煩又惱,竟埋怨起林卿卿太咄咄逼人。

“你想怎麽樣?”林興成索性問了出來,“叫我用硯臺砸佩佩,是不可能的!”

那是他捧在手心裏疼愛了十三年的小女兒,如今被人害了,他心裏難受得緊,怎麽可能再動她一根手指頭?

林卿卿看着他,冷冷地呵了一聲。

她手裏現在沒有刀。若是有一把刀,簡直恨不得捅死他!

他居然還理直氣壯地問她想怎麽樣?

她做錯什麽事了嗎?

她設計害人了嗎?她颠倒是非了嗎?

“你知不知道,原本被害的,該是我?”林卿卿直直盯着他,一字一頓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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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興成一愣:“什麽?”

“計劃裏,原本要被人欺辱的是我。”林卿卿道。把事情的前後,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包括林佩佩非要她去青山寺,又非要她去看什麽槐花,為了支開迎春,甚至撕破她的裙子。

最後,說到了那條手帕:“她非要我聞,我不想聞,就叫她自己聞了。”

林興成怔怔地問:“然後呢?”

“然後?她昏倒了。”林卿卿說着,臉上露出一點殘酷,“我帶着丫鬟轉身離開了。”

再往後,便不必說了。

林興成伸着手,指着林卿卿的方向,幾次張口想說什麽,最終化為一聲嘆息!

事已至此,再指責林卿卿也沒有用。

“夫人害我不成,就抱了佩佩回來,把我一個人丢在青山寺。”林卿卿說着,指了指自己的臉,“爹看看我,我頂着這張臉孤身待在青山寺,安全不安全?”

林興成抿了抿唇,沉默着搖了搖頭。

“她惡人先告狀,倒打我一耙,若非肅王送我回來,我就是跳進護城河都洗不清!”林卿卿努力克制着情緒,把事情的始末說了個明白,再也不壓抑,擡手拍在了桌子上,發出重重的“砰”的一聲。

林興成看着她的側臉,只覺少女的側面透着幾分淩厲鋒銳,一時長嘆一聲,整個人都疲憊得緊:“爹只是想要家宅安寧。卿卿,你應當知道家宅和睦的重要?”

在林家交好的人家當中,有不少比林家的家底還要殷實,但如今落魄得連飯也吃不起。究其原因,就是家宅不寧,內宅裏鬥來鬥去,把整個家都鬥垮了。

因此,家宅之亂一直是林興成所避諱的。

從小長在林家,雖然沒什麽人教導,但耳濡目染之下,林卿卿對這些事也有耳聞。

她冷冷地道:“這些話,爹不該對着我說。”

致使家宅不寧的人不是她。

倒是黃氏害她、林佩佩害她,林興成每次只讓她忍,是什麽道理?

林興成的喉嚨動了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理全站在她那邊。她若不肯退一步,他說什麽也白搭。

“那你想怎麽樣?”林興成疲憊地問道。

“我要夫人名下的一間鋪子和一個莊子!”林卿卿挑眉說道。

“行。”林興成直接應了。

出了這種事,的确是黃氏虧欠林卿卿良多,她只要一間鋪子和一個莊子并不過分。

“好。”林卿卿勾了勾唇,臉上露出一點狡猾,“我要那間古董鋪子,以及城外栽種櫻桃的莊子。”

話落,林興成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站了起來!

“卿卿,你胃口太大了!”他不禁喝道。

那座櫻桃莊園在整個京城都很罕見,乃是黃氏最值錢的嫁妝,黃氏的私庫裏每年進項的一多半銀子,都是那座櫻桃園經營所得!

當年若非黃氏有這座櫻桃莊園做嫁妝,林興成看都不看她一眼——周氏年紀輕輕便撒手而去,他正是年輕能幹的時候,數不清的黃花閨女要嫁給他。

林卿卿一張口,不僅要櫻桃莊園,還要古董鋪子,簡直是獅子大開口!

那間古董鋪子還是黃氏從他手底下摳出去,都沒暖熱呢!

林興成怎麽也沒想到,林卿卿居然如此敢張口!

“爹不同意?”林卿卿開口之前便知道林興成不可能一下子同意,但她——要定了!

憑什麽黃氏屢次害她,還沒事兒人一樣?她這回要打得黃氏肉痛,讓她往後再也不敢害她!

“卿卿,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林興成沉聲喝道。

“我自然知道。”林卿卿說道,态度十分堅決。

林興成背着手,在屋裏踱了兩圈,然後停在林卿卿的面前,沉聲道:“你二選一,不能兩個都要。”

這回畢竟是黃氏害林卿卿不淺,也害他不淺,差點就害他沒命了,因此林興成也想給黃氏一點教訓嘗嘗。

只不過,想要兩個都要,林卿卿未免太貪心了。

“我兩個都要。”林卿卿十分堅持,“從小到大,夫人怎樣待我,爹心裏清楚。我從來沒有跟她計較過。但我能忍她一次兩次,一年兩年,卻不會永遠忍她。”

見她堅持如此,林興成不由得頭痛。

他當然知道林卿卿受了很多委屈,可他不能答應她。要一樣,尚在他的範圍之內,哪怕黃氏鬧起來,他也能壓住。

可若是兩樣都丢了,黃氏決計跟他沒完!以後的日子,他就不用過了!

在林興成的心裏,林卿卿比黃氏好應付一些。因此,他百般心思想要說服林卿卿,而不想跟黃氏擰起來。

“卿卿,做人不可太貪心。”林興成語重心長地道。

貪心?

林卿卿心底冷笑一聲,驟然發起了火:“你是不是想我死?!”

她爆發得太突然,林興成淬不及防,頓時吓了一跳:“卿卿,你胡說什麽?”

“是我胡說嗎?你不是想我死嗎?”林卿卿拔高聲音,“我從小沒娘,沒人疼愛,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我說什麽了?現在林佩佩害我,夫人害我,爹不護着我,還說我貪心,難道不是逼死我?”

誰不會發脾氣?

他當只有黃氏會嗎?

林卿卿抿着唇,猛地伸手掀了桌子!

“哐當!”

桌子被掀翻,四腳朝天。

林卿卿猶不罷手,又把旁邊的椅子推倒了。

一時間,“哐當”聲不絕,很快書房裏一片狼藉。

林興成素來見到的都是一個綿軟好性兒的林卿卿,哪怕最近性子有些變了,卻也是通情達理居多,給她适當的彌補,她就不追究了。

因此,見着雙目泛紅,神情暴烈的林卿卿,一時竟被震住,半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

“既然爹想我死,我這就死給你看!”說着,就牟足了勁兒,埋頭往牆上撞去!

林興成吓了一跳,連忙抓住她:“胡說什麽?爹怎麽會讓你死?”

“你就是想我死!在你眼裏,誰都重要,林佩佩重要,夫人重要,鋪子重要,就只有我不重要!”林卿卿攥起拳頭,狠狠捶他!

她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半點兒也不留力,拳頭捶在林興成的胸膛上,發出“咚咚”的聲音。

林興成被她捶得臉都青了,偏還不敢放開她,唯恐她又去撞牆。

好半晌,林卿卿捶累了,才放開了手。

林興成連忙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在屋裏唯一一把沒有被掀翻的椅子上。

“爹答應你。”林興成擠出一抹安撫的笑容,“好孩子,爹答應你,鋪子給你,莊園也給你,都給你,好不好?不要鬧了,好不好?”

林卿卿坐在椅子上,張口喘着粗氣,惡狠狠地看着他:“當真?”

“當真。”林興成連忙點頭。

她畢竟是被徐渭看在眼裏的人,不過就是一間鋪子、一座莊園罷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等林卿卿進了肅王府,還不是早晚賺回來?

只要林卿卿心裏別記恨他,一切都不是事。

“爹不僅給你那間鋪子和那座莊園,爹還把咱們家賣果脯的那間鋪子給你,好不好?”林興成笑着說道,面容極為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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